见到递给我的冰果汁，还完好无缺地站在我身边，他突然又拿回去，替我打开了瓶盖，才又再次拿给我。
    我张大了眼。很想问，你怎麽知道我连开瓶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我没有开口，只是对着他大大地裂了嘴，然後拿起瓶子，再猛然地灌下一大大口冰果汁以示感谢。
    「有时候真的累了，就不要太逞强。你未婚夫……看到你这样，应该会很心疼吧。」他用着温柔的声调说。
    我敷衍地点点头。
    会吗？我不确定，也许是吧。
    这设计师的工作，除了一开始，仕楷学长带着我熟悉设计案的流程和细节，钜细靡遗地手把手教我，三、四个月後，我便开始独立作业。而目前大部份的时间，都是我们各接各的设计案，包括整个时间的安排规划，就是自行负责，除非我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才会向他请益。
    我一直认为，那是他对我能力的肯定。
    「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吗？」吕大哥突然泛起饶富兴味的表情说。
    一句话让我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他到底想说什麽？
    不会是表白吧？
    我胸口的小鹿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一年我回到海边，本来以为沙滩上应该都是比基尼辣妹，所以带着相机准备去捕捉一些漂亮画面，结果竟然看到一个女孩全身包得紧紧的，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夕阳。一直到夕阳渐渐沉到乌云里，那个女孩突然脱下鞋子、袜子，撩起裤管跳进的浪花中，『耶！呀！喔呼！』地叫起来。又蹦又跳、手舞足蹈，就像……就像只活泼的小猴子。」不是表白，我到底在自嗨甚麽？笨蛋！
    但他不是说过他对人物摄影没有兴趣？是我记错了吗？
    「说我像小猴子？」我转过头去斜睨了他一眼，再灌了一大口冰果汁。
    「像小猴子不好吗？小猴子很可爱啊。」
    「算了！总比说我像中年阿姨好了是吗？」算是心有不甘的自我安慰。
    「你还在忌恨那句话啊？那时候是故意逗你的，想看看这只小猴子会有甚麽反应。」吕大哥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工作室里，也闹得我脸颊都鼓胀地酸了。
    一个大男人，开起玩笑就像个小男孩，但是那两侧眼角深陷的鱼尾纹，真的很好看。
    「吼……吕大哥，你很坏耶！」
    我拿起喝完的果汁空瓶，往他肩头敲下去。他一个闪躲，站起身来走到小冰箱旁，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水果。
    他把那一袋水果塞进我怀里问：「半夜十二点了，会不会饿？小猴子要不要来一根香蕉或苹果？」又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喂！吕大哥！」我叫了起来，把那一袋水果扔回去给他。
    「这样……才比较像你？」吕大哥缓下了笑容，绽起温和的目光。
    「甚麽？」我深吸了一口气，该不会又要糗我什麽？
    「我说你这样子，比较像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你。」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
    「你原来认识的我？」我有点儿懂，又不太懂。在他眼里的我，是否真的改变太多。
    「就是那个，被家歆一逗，就嘟嘴气呼呼，又叫又跳的样子。现在的你，比较安静，或许应该说是内敛吧，有点儿不太习惯。」是安静吗？还是内敛？还是什麽原因，让我忘记了少女时代那样，丰富而随性的表情？
    也或许是太多生活上的琐事？人长大了，总是不得不承担起更多来自现实的压力。
    「是吗？可能是……快要结婚了，心情比较烦躁吧？」「嗯！烦躁吗？」
    「吕大哥……要结婚之前……也会这样吗？」我好奇地问，不知他当时突然就订婚，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嗯，也是，很烦躁的感觉。」
    我怀疑那样的烦躁可是跟我现在的烦躁一样。
    「那结完婚呢？就不会烦躁了吗？」
    「说不烦躁嘛……可能是因为慢慢地就习惯了。」「会……习惯吗？」问了那麽多，我仍旧满腹的疑虑。
    不管面对喜欢或不喜欢的人都一样，会习惯吗？
    只是我却还没有心理准备，结婚後就要跟仕楷学长生活在一起，甚至……上床。我会习惯这样的事吗？我开始觉得害怕。
    是的，自从再一次遇到吕大哥，我原来已经淡漠的心思，却再也无法平静，我害怕和我一起步入礼堂、害怕未来要和我一起生活的，是一个我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