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下一大滴汗来。
她缩回那只偷偷摸摸的手,问道:“日头很晒?要不你也进来等。”
傅洗尘低头看了眼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记起方才那根纤细的食指在他脸廓作乱的样子,稍稍屏了下息,摇头道:“不晒。”
她“哦”了声,抬眼恰见薛璎从里头出来,说句“殿下来了”就扭头下了安车,不意下去后恰见此刻日影方位,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傅洗尘。
他对上她目光,一瞬有点闪躲,几乎落荒而逃般大步向薛璎迎上去。
傅羽愣在原地,一颗心蓦然跳得飞快,直到听见一声“没事吧”的询问,才回过神来,向观门附近看去,发现傅洗尘格剑挡在薛璎身前,一名看上去十来岁的小道士正满头大汗向俩人赔罪。大约是方才走路不当心,撞上了薛璎。
但薛璎平日反应素来很快,哪怕飞来横祸也不至于躲不开。看这样子,怕是她刚巧也在走神。
傅羽快步上前时,小道士已转身离开,她忙问薛璎怎样,却见她兴致不高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疲惫道:“回府吧。”
三人踏上回程。薛璎入公主府卧房时,天色已然大暗。她挥退四面下人,轻轻捻出一张藏在袖内的白色绢帛。
下午那个小道士撞上她时,将这张绢帛悄悄塞进了她的袖子,她当时便已发现,所以刻意留意了那名少年的长相,却并不觉眼熟。后来一路,因不知内里究竟,不确定是否适合给傅家兄妹瞧见,所以未曾将绢帛拆开细看。
她走到几案前,将绢帛搁在油灯下瞧,看清上头一行娟秀的字迹:前尘已往不可谏,现世犹存或当追。女信士之惑,理在东宫;东宫之祸,根在子嗣。
薛璎眼底露出惊疑之色,在原地沉默半晌,将绢帛从中裁开,一分为二,捏上末尾半句,扭头朝后院走去,经由后门来到魏府,与门房打了个招呼。
门房慌忙请她入里,一面叫人向魏尝通报,结果得知他人在沐浴,只好先将贵人引到了堂屋。
魏尝沐浴到一半听说她来,直接一盆水从头浇到脚,而后匆忙擦干身子,跨出净房,临移开卧房正门,又像想记起什么似的,回头抓来一条被褥。
于是半柱香后,薛璎就看见魏尝裹着一条被褥,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杵在了堂屋门口。
俩人这几天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但熟稔程度却也不至于减了,薛璎愣了愣,径直问:“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不会吃了他。
他只露一对眼睛,看着她小心翼翼道:“十天还没到呢,你不是叫我别出现在你面前吗?”
薛璎一噎,说:“有正事与你谈,过来。”
魏尝“哦”了声,就知道若非正事,她也不可能大晚上登门,将被褥摘下搁在一边,而后在她对头跽坐下来,先问:“白天出去了,好玩吗?”
薛璎本觉这话好像有点责怪和讽刺的意味,但见他神情认真,似乎是真心关切,于是答:“我不是去玩的。”
“那去哪了?”
薛璎之前没打算跟他讲这事,但眼下因了那张绢帛,倒也确实得把来龙去脉说一说,才方便俩人商议,便答:“参星观。”
他愣了愣:“去道观做什么?”
“清心减欲。”
魏尝憋着股气说:“别清减了,本来也就那么点欲……”
薛璎瞥瞥他,从袖中取出那张绢帛,道:“今日临回时,被个小道士撞了一下……”
“撞了?”他一下拔高了声,绕到她身边,眼神一顿横扫,“撞哪了,有事没有?我就说你带傅洗尘出门是真不靠谱,他哪有我看你看得紧?不行,你下回……”
“听我说完。”她咬咬牙,将绢帛递给他,“看这个。”
魏尝接过来,念道:“东宫之祸,根在子嗣?”
这就是薛璎裁过绢帛后留下的八个字。
她解释道:“那名小道士趁机塞给我的。”
魏尝皱皱眉,猜测道士必然只是受人指使所为,于是问:“谁写的?”低头又看一眼绢帛,说,“这绢帛被人裁过,是你?还是本就如此?”
“是我。”她大大方方承认了,“想跟你探讨的只有这八个字而已,至于是谁写的,也一样不重要。”
魏尝似乎有点不高兴:“出自谁手,不说也就算了,可这话总有上下文的,你单拎八个字出来,叫我断章取义,我怎么意会?我是神仙不成?”
“上文跟这八个字没有关联,不影响理解,我保证。”
他叹口气,低头琢磨起来:“陛下年幼,尚未成家,此处提到的‘东宫’应与不存在的太子无关。”
薛璎点点头。除却太子所在,若还有哪处能叫东宫,大抵就是秦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了。这里的“东”或许是意指宫阙方位。
魏尝显然也很快想到了这点,道:“长乐宫的子嗣?我倒记得秦太后有个小儿子,是随她住在长乐宫吗?”
薛璎“嗯”了声:“比阿郎还小点,才三岁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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