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并没有时尔想象的有意思,反倒是路子及的老师和她聊得很开心。
老先生一见到她就对路子及说:“我说为什么给你介绍相亲你也不去,原来是藏着一个了。”
时尔和路子及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裴东就凑上来说:“老师,误会了,这是路子及的姐姐,很像女朋友吧,我第一次见也误会了。”
老先生抬了抬眼镜,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两个人,咂摸了一声,道:“这长的也不像啊,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时尔对念书学习这方面向来是不敏感,所以就特别怕老师,尤其是那些才高八斗很有名望的,一见到老教授们恨不得弯腰鞠躬九十度,故而见老先生问话了急忙上前去答,抱着十二万分的恭敬,“老师,我叫时尔。”
“怎么跟我们小路不一个姓?”
“...我跟我妈姓的。”时尔睁眼说瞎话。
路子及无奈的看他耍宝,听她油嘴滑舌的胡说八道心里冲上来一股说不出的不舒服,只好把人拉回来,和老师说:“老师,我刚才就看见师母到处找您呢,您要不然...”
“唉!喝两口酒被她说到现在,我得赶紧躲躲,去找我的宝贝闺女儿...”
路子及那一桌全是老先生的学生,有师哥师姐,也有现在的同学,他们每一个人见到路子及身边的时尔都要吓一大跳,继而捧着心夸张的说上一句——‘天呐路子及你身边是女孩子嘛!’
时尔这阵子经常去找路子及,已经和裴东混的很熟,于是乎悄声问他:“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惊讶?”
裴东偷偷在她耳边讲:“路子及他本科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大家从前都怀疑他是gay。”
时尔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gay啊,路子及他直的要命好吗,而且是钢铁直的那种。
路子及一回头见时尔和裴东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好不容易应付完眼前的人,转身就对两人说:“你们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没有啊!”
“没有啊!”
偏偏两个人还默契的要命,异口同声的“没有”,可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有鬼,路子及看不得别人离时尔那么近,皱着眉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裴东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死姐控。”
典礼快到尾声的时候老先生竟然又特意过来一趟,这一桌的学生们见老师来了都急忙站起来敬酒。
“都坐下吧,你们师母不让我喝,谁都不要敬了,我就是过来找小路说说话。”老先生坐在了路子及旁边的位置。
有一个女孩子开玩笑道:“老师您也太偏心了,只找路师弟说话,我们可都是您的亲学生啊。”
老先生笑呵呵的:“你们谁像小路一样优秀,我就偏心谁。”
玩笑归玩笑,大家都没有恶意,很快就各自聊天喝酒,不再把眼睛盯在路子及身上了。
“刚才看到我女儿了吧,是不是很漂亮?”老先生隔着一个路子及和时尔说话。
时尔点头,“嗯!跟明星似的!”
路子及含笑看着时尔,她这人一向很招长辈喜欢,软软糯糯的,嘴又甜,偏偏说的话又都是真心的。
老先生被她哄得红光满面,说:“我之前还想过把女儿介绍给小路,可惜这小子不像你这么有眼光。”
时尔看了眼路子及,没成想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路子及瞧着时尔的眼神都不对了,立马苦笑着同老先生说:“老师,您别开玩笑,时...我姐姐她要当真了。”
“你起开。”时尔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路子及,“我跟老师说话呢,小孩儿别插嘴。”
路子及:“......”
时尔笑嘻嘻的:“老师您接着说呀,我可爱跟您聊天啦!”
老先生难得找到一个这么贴合心意的女娃娃,于是打开话匣,两人倒是把路子及撂在一边聊了起来,时尔更是在半途和路子及换了座位,一老一少真成了忘年交似的。
裴东边吃东西边笑话他:“姐控本控,这回看你怎么把人抢回来啊。”
路子及:“...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时尔是真的很喜欢和路子及的老师聊天,因为两人之间唯一的连接点就是路子及,故而每一句话几乎都和路子及有关,时尔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路子及的一切,喜欢听那些她没有接触过的路子及的过往,喜欢听别人夸他赞他。
她每听一句,都深觉与有荣焉。
聊了半晌终于回归正题,老先生叹了口气,同时尔说:“路子及的资质实在是好,不继续读博可惜了,你们家里人也多劝一劝他,港大那边的黎鹤耀实验室很少招人,这机会太难得。”
时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旁人说话的路子及,心里的疑惑翻天倒海,路子及从未对她提过这件事,看姚阿姨的状态也不像知晓的样子,只是这些就不便再说了,她点了点头,和老先生说了句好。
婚礼结束,路子及和时尔同老先生告别,临走前老先生还刻意用眼神暗示了时尔,时尔暗中比了个ok。
裴东本来还指望着蹭姐弟俩的车,没成想时尔一脸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东东,我们一家要去织云湖那边玩两天,爸爸他们已经在等我们,大概是不顺路了...”
“织云湖?”裴东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去泡温泉啊,听说那边最近新建成了一个超奢度假区,你们不是要去那里吧?”
时尔点了点头,没好意思告诉他这个项目就是她家做的。
“走吧走吧!”裴东哀叹了一声,瞥了路子及一眼,“世道不公啊,怎么有人长的又好家里又有钱。”
时尔正笑着和裴东道别,没注意到路子及突然变化的脸色。
去织云湖是路子及开的车,时尔在副驾驶的位置鼓捣了半天手机,查到了老先生所说的“黎鹤耀实验室”在业界确实是久负盛名。
时尔默默的组织语言,想着要怎样和路子及提及这事儿才算合适,她本就是极为体贴他人的人,也晓得路子及不和家里人提起这事儿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即便他们现在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有些事情也不可以插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她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观去要求路子及应该走什么路。
只是,“黎鹤耀实验室”的名声实在太响,要她眼睁睁看路子及错过,总是有些不忍。
“你的老师挺有意思的哈。”时尔带着讨好的笑,说:“我一直以为这些大拿都是有怪脾气的,没想到薛老先生这么平易近人。”
路子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还行。”
时尔本来也不是想和他聊薛老,只是随口寻个话引子罢了,她小心翼翼的问路子及:“路子及,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呀?”
路子及这才回过神来,瞧了时尔一眼,说:“工作。”
时尔哦了一声,试探性的问:“薛老先生说你天赋很高,你不想继续读书吗?”
“薛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路子及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着眉问道,语气倒是很平缓,可时尔偏偏听出了一丝不耐。
“他想让我劝你继续读博,他说的那个实验室我查了,好像真的很厉害啊,我觉得...”
路子及突然开口:“时尔,这是我的事儿。”
时尔当下没反应过来,她本还试图捧着一张笑脸劝一劝路子及,没成想他会用这句话来反驳自己。
其实她大概能理解路子及,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人生被其他人所左右和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和坚持...
可,她不是别人呀。
她难道不是他最亲近的人吗?
“我...”时尔看着路子及面无表情的侧脸,突然觉得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让她尴尬的地步,绞尽脑汁的想要说些缓和的话,“我只是想给你一些建议。”
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些建议,这些建议的出发点是好的,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可以道歉,但是,但是没有必要这样生硬的拒绝我。
后面的几句,她到底没说出口。
路子及握着方向盘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指尖都有些发白,他的眼睛直视前方的车流,并没有看到时尔的脸色,但他仍然可以想象,她现在有多么的失落和不知所措。
陌生的痛感从心脏绵延到全身,路子及不想承认,他竟然对现在的情况感到这样的无所适从。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时尔默默的调整姿势,老老实实的看着前方,不再侧着身子去看路子及,她的坐姿甚至有些僵硬,有一瞬间尴尬到想要下车。
她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况且她根本就没谈过恋爱,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刚才还是好的,明明早上他们还在浴室里疯狂的做爱。
这算冷战吗?可原因是什么?他看起来为什么这么生气?
时尔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她差点要发消息给皮熠安寻求帮助,可皮熠安向来护短护到可怕,要知道她这么怂大概会被气死。
时尔低着头抠手指,说实话她并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丝激动的情绪都没有,她只是不懂,脑子里空白一片,在自我反思和想要逃离间徘徊。
同样煎熬的还有路子及,那一句“这是我的事”几乎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使不愿,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犹豫裴东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世道不公,怎么有人长的又好家里又有钱。”
裴东哪里知道,他在时尔面前总是有一种离奇的自卑感,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讲,他在占时家的便宜,虽然他的全部花销都是靠自己所得,但,他还住在时家,现在还在前往时家所开发的度假区。
没人能了解他有多么的想要脱离那里,身为男人的自尊让他无比的厌恶现在的状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校园走上社会,他想靠自己得到应得的一切,他不想让时尔觉得,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学生。
对,对,他所有的纠结点,都在于时尔的看法。
即使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形象不能够无所不能到让她依靠,但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和她保持一个对等的位置。
否则,这场报复就成了一个笑话。
一定是这样吧,他之所以这样在意时尔的看法,是担心到了最后她知晓实情的时候,会无所谓的笑一笑,说他是小孩子闹脾气,哄一哄就好。
他不是真的在乎她,对不对?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哄一哄她,万一,万一这样下去她觉得厌烦了,万一她喜欢上别人了,他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这认知几乎让路子及打了个冷颤。
时尔迟早有一天会忘了他,爱上别人。
那他...怎么办?
在一个猛冲下,路子及把车停到了路边,时尔因为急刹车惯性的向前扑过去,还好安全带把她拉回来。
“你...干什么?”她还有些后怕,怔怔发问。
路子及解开安全带,侧身看着时尔,又有些逃避似的低下了头,声音僵硬:“......对不起。”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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