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门再一次撞上来。两辆车子在颠簸中你追我赶。
叶开再次尝试一只手解下身上捆绑的炸弹,扔到后座上。车身一震,叶开身子摇摆不定,安全带勒紧了他的肋骨,一阵胸闷,视野几欲模糊,后视镜里小春的车已经撞到了他的后备厢。
后备厢里的王老三随着车子剧烈地晃动,头被硬物撞了一下,一阵眩晕,脑瓜子里就像被绞碎的蛋黄,疼痛之后有些麻木,感知不到身体和四周的界限。又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大腿上传过来,咬着他大腿的藏獒竟然又慢慢地苏醒过来,王老三试图掐住藏獒的脖子,它蹭地扑到他胸前,奋力地与他撕咬开来,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后备厢里撕扯着。藏獒的牙齿刮在王老三的手臂上,他的衣衫和皮肤一起裂开。王老三一拳一拳地打在藏獒的头上、身上,黏稠的狗毛上都是鲜血,扑鼻的腥味弥漫在整个后备厢。叶开从后视镜里看到小春,狠踩下油门,向远方开去。而小春更像一条疯狗一样撕咬着不放,紧跟其后。车子驶入市区,拥挤的道路挡住了叶开的方向,他按了几声汽笛,但缓缓蠕动的车群并没有开动的趋势。叶开驱车左转,逆行驶入高架桥,小春随即尾随而至。
空旷的高架桥上,路灯昏暗,路边摆放着一个警示牌:路障维修中。雨水有节奏地拍打在上面。由于车速太快,警示牌被叶开一下子撞断,飞了出去。令叶开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架正在施工的桥梁竟然是一架断桥。
桥下车辆川流不息,一辆满载着棉絮的货车经过,叶开目测到前方的距离,急不择路,加速冲了过去。车子从棉絮中穿过,驶向远方,满车的棉絮顿时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小春的车子戛然停在断桥边,换挡,倒车,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因为腿上还有伤,使不上力气,他蹭到了身后施工的车辆,只得把车子逆反着方向开下了环绕的高架桥。甩动车尾,他从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穿过,拐过几条废旧纸壳箱子、垃圾桶四处滚动的小巷,在第三个路口驶入了主路。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亮起,叶开叹了口气,车子减缓了速度。小春的车子从另一侧飞驰而来,又一次撞到了他的后备厢上。叶开手中的方向盘顿时失去了方向,车子在原地打转,轮胎在公路上画出一个圆。
破碎的路灯、车窗玻璃都飞散在空气中。急促的刹车吞没了后备厢传出来的惨叫声。虽然叶开紧握着方向盘,但他依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弹出来的气囊挡住了他的视线,车子彻底地失去了方向。
与此同时,后备厢里的王老三疲惫地卷曲着身子,一拳一拳地打在那只藏獒的身上。他已经没了力气,正准备拿起刀刺向胸前的这只畜生,随着一阵猛烈的撞击,他手里的刀竟插在了自己的胸前。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竟会死得这么龌龊、窝囊,自己人生的结局过于潦草。他还能察觉到肢体的疼痛,他想呼救,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他抽搐着,却无能为力,慢慢昏死过去。
面对死亡,有的人惨烈,有的人随便。死亡是公平的,公平到不给你时间找任何的借口。
叶开的车最终停驻在小春的后视镜里,小春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下车看到车里的叶开满身鲜血,悠然地点了一支烟,回到车上,一脚油门,消失在街角。
叶开的车死寂一样地停靠在马路旁,唯一的生机便是沸腾的发动机里散发出来的烟雾。放晴的天空,顿时阴霾一片,除了街道上闪烁的路灯。后备厢的缝隙里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混合在地上的积水里。
身体的剧烈疼痛,让叶开恢复了知觉,雨已经完全停了,路上的积水倒映出车子的影子。
车子又开出一公里左右,像喘息的老头,失去了动力,吭哧地走走停停,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一个破旧的维修站还亮着灯,叶开驱车缓慢地驶了进去。
嘈杂的电视响个不停,黑白屏幕不停地闪烁着,一个拎着酒瓶的男人醉倒在凌乱的桌子上,他的胡茬泡在自己的口水里。叶开走进去关了电视,男人睡眼惺忪地站起身,擦了擦口水,吐了口唾沫,问:“哪坏了?”
叶开指着门外的车辆,说:“不知道。”
男人走过去打开电视,电视机里传出刺耳的响声,他拍了两下,出现模糊的画面。随后他拿了几件工具走到车前,说:“还在在冒烟。”叶开点头答应着:“嗯。”男人又把头埋进烟雾里,说:“发动机过热,散热管破裂。”
电视机的噪音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叶开靠近他问:“你说什么?”
男人打量着车子,说:“四百,不开发票。”叶开问:“多久能修好?”男人打了个哈欠,说:“一个礼拜。”
叶开从钱包里数了一千块钱,拍在车顶上,说:“我明天早上就要!”
男人看见这么多钱精神抖擞,接过钱,看了看表说:“你天亮来取车。”
男人试着打开车盖,拿着工具用力地在车盖上敲了两下,叶开看得有些心寒。男人双手握紧车盖,弓起身子,双脚微曲,用力一扯,整个车盖被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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