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一天了……”冯婶暗暗垂泪。
莺时使劲儿咬着嘴唇,咬破了都还没有知觉。
霍澜音是昨天晚上被焦高带走的。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莺时一直坐在台阶上,望向院门口。自打霍澜音被带走之后,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不多时,冯家一家四口也陆续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满怀希望地望向小院门口。
王景行是傍晚时回来的。他还没走近,莺时已经听见了马蹄声,飞快跑去开门。然而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王景行灰败沮丧的神情。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底,可是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她紧紧攥着袖口,紧张问:“王公子,怎么样了?”
王景行有些木讷地摇头。他从马背上下来,脚步虚浮,差点站不稳。
莺时眼睛里的光一瞬间散去。她知道王景行已经尽力,她不能怪任何人。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哭起来,哭声呜咽:“我要去陪姑娘,是生是死都要去陪着姑娘呜呜呜……”
“我……”王景行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官府的人一听到是焦高这个名字,根本不管。我也找了旁人,可是他们都怕焦高……”
莺时忽然止了哭,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回跑。她跑得太快,被自己的裙摆绊倒,然后立刻爬起来,冲进霍澜音的房间。
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推开里屋的房门。
莺时是一直都很怕卫瞻的。不管是在西泽,还是在西行的路上,又或者在丰白城再遇到。
卫瞻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戴着那个红色不倒翁面具。明明是小孩子喜欢的可爱面具,可是戴在卫瞻的脸上,只让莺时觉得异常诡异。
她立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朝床榻跑过去,她跪在床榻边,眼泪止不住地流,哭着说:“大殿下,你醒醒去救姑娘好不好?姑娘说过您是个很厉害的人,说您才不会真的那么惨,说您还有什么底牌。我笨,我听不懂。底牌是什么?是不是您还有手下?求求您醒一醒,派人去救回姑娘好不好?我们姑娘真的好可怜的。呜呜呜呜……”
卫瞻锦缎华裳下的身体,一边是墨黑之色,黑浪在肌肤之下咆哮。另一半是寻常的肌肤。泾渭分明。
一时间,咆哮的黑色血液向左冲刺,想要侵占卫瞻的整个身体。又一时,黑色的血液被压制,蜷缩回一角。左边寻常肌肤慢慢向右扩展。
他的身体一分为二,左右之界,两种力量在厮杀较量。
夕阳逐渐下沉,一个小男孩蹲在街角捉蚂蚁。他忽然抬起头,望着远方,连小叶子上的蚂蚁也不玩了。
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走远,他还傻傻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
“东东!”
“阿爷!”小男孩站起来,指着男人走远的方向,大声说:“我看见一个好威风的大将军!”
老人家将小男孩抱起来,亦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小男孩被抱起来,视线变高了。他左看看右看看,才发现街道旁好多人都望着那个大将军离开的方向哩。
老人家摸了摸小孙子的头,笑着说:“东东,那个人是霍将军。”
小男孩眨眨眼,忽然兴奋起来:“霍将军!霍大将军!”
他伸开双臂,画了个大大的圈。
不远处有熟识的街坊邻居笑:“东东还知道霍将军?”
“平战乱,夺疆土!唯吾北衍霍平疆!”东东一边说一边点头,后脑下的小胎辫一晃一晃的。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咦?怎么听见了打雷声?好像又不是。小男孩抱着阿爷的脖子:“阿爷,阿爷!打雷了,要下雨!”
“不,那是军队。”老人家的目光忽得很远,似想到年轻时战场上的岁月。
“军队是什么?”小男孩挠了挠头。
整齐划一的骑兵由远而来,坚硬的玄铁甲胄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威风的闪耀光辉。
街市里的人群中,忽然有人说:“是霍将军的玄铁军。”
焦高的家很大,他祖上经商,积攒下来不小的家业。到了他这一代,就算是坐吃,也吃不空家业。
霍澜音被关在焦府清净的红梅阁中。
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走神。
离开西泽前,周家养父说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萦绕。她不想做一个只能寻求男子庇护的美人。她无时无刻都在想证明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自己可以将日子过得逍遥轻松。
本来一切都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霍澜音垂下眼睛,忽然有泪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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