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她慢慢向上爬,剩下的距离不算多了,他仍显得游刃有余,声音平稳着道,“你的性格要改一改。现在不是奉行和气生财的时代,你什么事都让着别人,要是吃了亏,谁来管你?”
她略微抬起头来,听他突然说这个,弯唇笑一笑,手指拨弄着他耳后新长出来的碎发玩着,没太往心里去。
风生却还在继续道,“交心的朋友有一两个就够了,宁缺毋滥。先管好自己,再去想别人。和父母的关系既然断不了,那就不要闹得太僵,将来你走远了,相处起来就会变容易……自己要独立,遇到事——”他想说“我”,但想到说了不妥,又换了个说法道,“总有人还在这里。”
朱菁的脸闷在暑气里,有些昏昏欲睡,缓慢地眨着眼听他说话,努努嘴,点评道,“林风生,你今天话好多。”
他闻言,默然片刻,又沉沉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到了。”
朱菁抬眼一看,虽说是到了,但他并未把她在寺庙门前就放下来,一直背着她到跨进了正殿,才把她在白色软蒲团上放下。
她坐到了上面,屈膝转个身,变成半跪着,看见四大罗汉金像前肃立着一个年迈的武僧。
他须发半白,身量不高,但身姿挺拔、身材精壮,身上没穿袈裟和素色僧衣,粗棉麻的灰布贴在身上,绑腿连着布鞋,手腕处也绑紧了,手里握着好大一把线香,回头望见这一双少年少女,分了他们三炷香,同风生熟稔道,“你来了。”
风生点头,接过线香,俯身拜了三拜,又磕头,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朱菁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有样学样,坐直了身,望着老武僧手上的那一把香,有些犹豫。
风生敬完香,后退时见朱菁神情忐忑,对她轻摇头道,“你不用,看着就行。”
她应了声,听见老武僧悠悠道,“上一次,师兄说你不信佛。”
他与杭州古刹里的那个住持法师是同门师兄弟,都与谈家老太太熟识,自然也就认识这“谈家长孙”。两年前在杭州时,眼前的这个少年尚且对佛法不屑一顾,未曾想,他今日竟然能虔诚真挚地到这里来上这几炷香。
老武僧望一望跪在他身侧的懵懂少女,倒悄然明白了几分,收回目光。
无所谓人世的人想活了,为了护佑心上的人,也让自己低下头,来求这神佛。
风生的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冲他微微欠身道,“我想替她求几个平安符。”
老武僧敛眉,问道,“求学业还是亲缘?”
“都要。”风生说完,又补充道,“还要出入平安。”
老武僧道,“那姻缘……”
风生打断他,“不用。”
老武僧转身,去拿来符纸与香囊,竟是用朱砂笔现场来画。
接下来,是风生跪着,朱菁站着,他递给她一些东西,让她一样样地往功德箱里投。
“信徒林风生,求佛祖庇佑朱菁事皆顺利,万事如意。”
他的话音落下,一跪拜,一叩首。朱菁便往功德箱里投入一粒小指节大小的紫色玻璃种翡翠。她不懂玉石,但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这副成套翡翠链成色极好,价值连城。
听到他所为何求,她心尖上都在颤抖,连同捧着玉石的手,也在发抖。
老武僧画下一张符,装入玲珑精致的小香囊,转手交给朱菁。
另一头,风生还在继续。
“信徒林风生,求佛祖庇佑朱菁亲友在侧,阖家美满。
“信徒林风生,求佛祖庇佑朱菁交通顺畅,出入平安。
“信徒林风生,求佛祖……”
她的家人、朋友、出行、体魄,他都求了个遍,到学业时,更谨慎许多,非但高考,连同学校里大大小小的考试都要替她求个护身符,像是怕她哪里出了闪失他无法顾及,用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诚意跪在这里,字字句句皆洪亮清晰。
到最后他站起来时,腿脚早就压麻了,身形一晃,朱菁忙扶住他,手里已抓着满满的一把香囊,晃晃悠悠地,也扰乱着她的心。
风生看了这些符,终于像是满意,求得自己一个安心,俯身向老武僧鞠躬道谢。
老武僧微阖着眸,眼带悲悯,为他指点迷津:
“若有余力,可去杭州。”
风生神情稍顿,苦笑。片刻后,他再次深弯腰,诚恳道谢,偕同朱菁转身离去。
今夜已是终极,他只能是心有余力。
……
走出不过两步,在青石阶上,她便把那团香囊抱在怀里,拉住他的衣角,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他低头看着她,深棕瞳孔里点着一束亮光,神情难得柔和,却并不说话。
夏夜静谧,蝉鸣声远着,他们身后是红黄庙宇,身前是千层石阶,大殿里的烛光映着灯火,全荡漾在他们脚下。
朱菁的猜测也微漾着,沉下去,到此时此刻,已明白了这是一场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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