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隨侍拖曳墨黑衣袍的修長身影,如淨水波紋,拂過林間,至繭居門外停落。
他面容俊美,體裁勻稱,行止優雅,長髮似夜中綻放的紫藤花。當窗櫺光線透映,籠罩其上,只見男子瑪瑙般的眼眸中,帶絲冰冷與疲憊,卻在其推門而入前,收拾妥當,消逸無蹤。
一進繭居,那蜷縮於床榻之上睡著的女子映入眼簾。她烏髮如緞披散,半掩著玉白頸段;薄紅柔軟的紗裙勾勒出標緻身線,長度未及雪白而精緻的足踝。
一切誘人甜美,如初熟之果,待誰摘落。
典瑜移動腳步,於斯蘿身邊坐落。男人的重量使床沿微微塌陷,只見女孩美麗的小臉上,眼唇皆閉,可眼睫輕輕地顫動了下。
神情無自覺地柔軟,他垂眸,俯身,薄涼之唇觸上斯蘿頸後細膩微暖的膚,並感受到她的輕顫,與膚上起的微小顆粒。
起來,望見女孩臉上泛著瑰紅色彩,已然睜眼。他抬指,輕撥開她額邊碎髮,道:「醒了?」
斯蘿悶悶地道:「卿早發現了吧。」
說著,她伸出雙手,讓典瑜拉她起來後,勾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胸口,嗅他懷中香氣,而後,小聲地喚他的名字:「典瑜。」
他輕撫她髮絲,道:「吾在。」
斯蘿抬首,湛藍水色的眸,清明直白:「母皇不會好了嗎?」
撫觸頭部的手掌停落下來。剎那的沈默後,典瑜開口:「……誰說的?」
她望著典瑜原來柔和的表情,如雨雲逐漸聚攏般蒙上陰霾,勉強地笑了笑,道:「孤只是問問。畢竟,孤在這兒,不聞外頭消息,有些擔憂呢。」
典瑜又不言語,只靜默地注視著斯蘿的眼睛。
那目光有些冷漠,帶著審視,令斯蘿感到遙遠——她不知道,他想要從自己這裡,確認什麼。
眼神動搖著,耳邊彷彿響起那水族男子的低柔聲音。
(……現在為焚迦一零一六。)
(……您才是女王。)
(……您的隨侍,上個月時,奪去了您的位子,甚至洗去了您的記憶,將您囚禁於此。)
縱然她不會相信外來之人在母皇病重之際欲趁虛而入的胡言亂語,可眼前之人這副模樣令她害怕——因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竟對這樣的疏離感到異常熟悉?
斯蘿神情不安地開口:「……典瑜?」
那微妙的畏懼為典瑜所察。知她記憶並未恢復,典瑜只將此畏懼作為對自己異樣舉動的反應。他舒了口氣,嗓音清穩:「抱歉,吾有些走神了。」
「是嗎。」
斯蘿垂首,不再直對典瑜的眼睛,只往他懷裡靠了靠。他則輕拍上她背部,安撫道:「很快就能出去了。再等一等。」
斯蘿「嗯」了聲,壓落那些雜緒——只要他的懷抱依然存在,對她而言,那就是真實。
此時,有人叩門。
斯蘿依然窩在典瑜懷中,道:「進來吧。」
推門進入之人,是虞蛾。
他手中提著餐盒,望見眼前場景愣了愣,很快地垂首,恭敬道:「晚膳已準備妥當。」
「嗯。」斯蘿應答後,仍未有要起身之意。
不知由何而起的感覺,使她不願在這個小侍子眼前,離開身邊的人。
斯蘿的視線使虞蛾略感不適,卻仍故作沉定地擺置餐餚,並時不時以眼角餘光瞟向床上的兩人。
那視線,令典瑜感到不悅與厭惡。
他面色沉冷下來,道:「出去,接著吾來即可。」
虞蛾聞言,瞬地抬首,望向典瑜,眼神帶些假意地傷感。接著,目光掃向斯蘿,面容閃過絲因妒嫉而扭曲的醜陋:「是。」
語畢,便退落而去。
典瑜起身,接手擺置餐餚的動作。與虞蛾遵照宮規標準而死板的姿態不同,他的動作優雅而慢條斯理,扣著天青瓷盤的手,指節明晰如白玉,在燈火映照下,瑩瑩生光。
斯蘿在床榻之上,環抱雙腿,下顎頂在膝上,欣賞著眼前之人的樣貌,開口:「孤不吃。」
扣著瓷盤的手有一瞬的暫停,他極好地掩飾了過去:「飯菜不合口味?」
「不是……」
斯蘿搖搖頭,嗓音略有些苦惱:「只是,晚膳之後,孤總犯睏。」
「您年紀尚輕,難免如此。」典瑜不著痕跡地回答著,與此同時,亦擺置好了餐盤:「好了,請——」
「可是……」
一個小聲的、柔軟的、帶些嬌氣的話音打斷了他的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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