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亲情;做得过了,就成了跟袁术一伙的了,这个度是真的难以把握了。袁绍只得让谋士们就此细节再度商量。
于是营帐中再次吵开了。
打曹操是不可能打曹操的,今年都不可能打曹操的。袁绍在吞并辽西的公孙瓒之前,是不可能打曹操的。最多联合陶谦,去青州打秋风。只是等到了明年,打不打曹操,怎么打,只怕还要等这群世家精英再吵过几场。
袁绍微微皱起眉头,额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明显的须根状的青紫色。他左边,是嚷着“以帝王礼减半葬之,方显玉玺之正统,亦可收南方人心”的郭图;右边,是大喝“丧家之犬焉能享太牢,草席裹身足以”的田丰。
袁主公只想砸了眼前这只盘山云雾的瓷香炉,然后回后宅去抱老婆孩子。他最喜欢的三儿子袁尚今天过十三岁生日,少年郎刚刚读完了一遍《五经》,学着做诗赋,谈吐已经很有世家公子的派头了。
谋士们依旧拿着袁术的丧事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往将来的政治路线延伸开去。但袁绍已经走神了。
不知道阿尚今日写的诗赋如何了?
刘夫人早上说头晕,往日里花一样娇嫩的脸蛋都没血色了。早上已经命厨房炖了鸡羹,不知道她吃了没有?
这般想着,袁绍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看着又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宽容主公形象了。
事实上,袁绍阵营最大的问题就是派系杂乱。因着他自诩世家领头人,组建班底的时候对于清流名士、高门豪族来者不拒。如今每有决策,底下的人就为了一口气争吵不休。
袁绍挺烦他们的,他也懒得分辨这其中谁更忠诚一些,只觉得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谁还不是世家?谁还不是从谋士过来的?他袁本初当年就是给何进大将军当幕僚起家的,何进现在坟头的树都能结松子了,才成就了他如今的事业。
袁绍以己推人,便觉得谋士们说到底都是外人,想借着自己往上爬罢了,鬼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在心里腹诽自己,还是老婆孩子来的可爱。
有这种想法的袁绍,正应了郭嘉那句“面上礼贤下士,实则刚愎自用”。但即便鄄城的众人心里有多瞧不起袁绍,他依旧能给曹操添麻烦。就比如听闻曹榛孙策大婚,袁绍就派人往鄄城送了一份厚礼,整整一箱子古董珍玩,称“给侄女添妆”。
因为消息的滞后和路上的迁延,这箱子金光闪闪的土豪玩意儿到鄄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了,与阿生自青州发来的平安信前后脚。
丁夫人上一秒还捧着青州苹果乐呵呢,下一秒就变了脸。“呸,我们阿榛什么时候成了袁贼的侄女了?”她“啪”地一拍食案,朝曹操怒目而视,吓得卞夫人和环夫人都低头不敢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公务要处理。”曹操一见事态不好,起身想跑,却被丁夫人拽住了腰间的玉佩。
“呵,孟德啊——”丁夫人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容。
曹操:……“夫人息怒,息怒。”
丁夫人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让你年轻的时候胡乱交友!”
曹操也压低了声音:“友个屁!我跟袁绍的交情早在我迎接先帝的时候就耗没了。他是被先帝临终遗言坑粪堆里了,想让我跟着一起臭!”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收,不收反而显得我们小气了。”曹操小声回答,“只可惜这些金漆玉石要麻烦夫人锁仓库里了,可不敢摆出来见人。”
丁夫人又小小地呸了一声:“大金大红的,什么俗气玩意儿,你就知道膈应我。”
“哎呦喂。”曹操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抱起丁夫人转了个圈,“你这是儿女成家立业后越发过得舒懒了,竟是连半点委屈都不肯受。”
“你放我下来,下人都在,成何体统?”
“哈哈哈哈哈。”曹操不理会,抱住丁夫人转到屏风后头,又是一阵乱蹭,把成姬的衣襟都弄皱了。
丁表姐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叹了一口气:“你呀——是不是又要去打仗?”
曹操“嗯”了一声,继续埋了会儿胸,然后突然放开她,果断转身就走。
他大踏步离开了温暖的后宅,走进开始泛起寒意的秋风里。身后,是一连串仓促不安的“恭送郎君”,但曹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备马,先去军营。让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典韦、管亥、许褚诸将,并郭嘉、程昱、荀攸、荀彧、戏志才等,到南郊大营议事。哦,对了,晚间在黄花台设宴,备黄酒秋蟹,我要宴请刘玄德。明日,请陈宫与兖州各家家主……”
曹操中气十足的说话声渐行渐远,但似乎他的思绪与军政大事一样无穷无尽。
一直到曹操的背影都消失了,丁夫人才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头转出来。
“夫人。”两个妾室带着一众婢女仆妇都低头躬身表示尊敬,一直到她做了个“抬”的手势,才稍稍直起上身。卞夫人很有眼色地上去扶住她的左手,环夫人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右侧后方。
“阿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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