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处境。这会儿听皇帝这样说,忍不住道:“臣为万岁不平。”
皇帝寒声续道:“查封孟林的几个举子结社。”
程英道:“那陈文柄,张虚良等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没有立即回话,沉默良久,起身走到殿门前。
那日殿门并没有完全地闭合,内暖外寒,轻易地引出了穿堂风。炭火在雪沫子下面劈里啪啦地响着。皇帝望向养心殿外白忙忙的雪道,不知不觉有捏了拳头。
“程英。”
“臣在。”
“这些人交给刑部议罪,你去给王授文传旨,让他去刑部同议。”
程英应是。又道:“恐怕王老大人,要告避嫌……”
皇帝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道:“朕知道,那里面有他的学生,你告诉他,他的想法,就是朕的意思。仕子乃朝廷之砖木,况都是年轻的血肉和胫骨,本不该拿去给醇亲王这些人做杠子敲。朕想过,刑部揣朕的意思,怕会见头颅。但那不是朕的本意。王授文把这一层悟到了,就不敢再跟朕说什么避嫌。”
程英动容。
他也算是皇帝相处了很多年的老臣子,见惯了皇帝的疾言厉色,为政从不手软,他原本以为,陈文柄这些人年轻人难逃一死。但他不曾想,这位同样年轻的皇帝,竟有心胸和深意,来恕这些人。
说来都是寒窗多年苦读上来的人,他对这些后辈也是有共情之处,见他们挣了命出来,心里感怀,人又上了年纪,想着眼睛就发红。
“皇上仁慈。”
皇帝没再说话,君臣两个同望道上密密麻麻的大雪。
感受,情怀在各人的心里,不尽相同,但又都需要时间来慢慢平复。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殿内炭火已经燃尽一会儿了,程英的背脊渐渐生了寒意。他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何庆在殿外回道:
“万岁爷,主子娘娘请见。”
皇帝“嗯”了一声,松开负在背后的手,对程英道:“你跪安吧。”
程英便不再说什么,应了“是”跪安。
刚走出殿门。便在月台上看见了候立的皇后。
她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氅衣,外罩银红色猩猩毡的斗篷,立在厚而密的雪中。神色竟被那端正的颜色衬得落寞。
程英请了个安,并不敢多言,冒雪绕到江山亭后去了。
前面殿门洞开,张得通迎出来,恭声回道:“万岁爷去后殿了,奴才引娘娘进去。”
皇后褪去身上的斗篷,递给孙淼,让她在外面,自己跟着张得通穿过“恬澈”内门,一面走一面道:“今儿议事,王大人不在么。”
“哎哟。”
张得通舌头打了个颤,后宫不得干政,这话皇后问出来,他又不好不答,答了呢,好像也是大错。
“说是……告了假。娘娘,您快进去吧。万岁爷次间等着您呢。”
皇后不再与他多言,独自跨入了西次间。
皇帝正在更衣换常服,御前伺候的宫人捧盆的盆,理衣的理衣。见皇后进来,皆停了手上的活路,规规矩矩地跪了一地。
皇后向皇帝行过礼,直身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们应声鱼贯而出。
皇帝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平声道:“有话要回朕。”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应声道“是。”
“坐下说。”
☆、第101章 渔家傲(一)
帝后相向坐下, 皇帝饮了一口茶,声放得很平。
“路上好行吗?”
皇后颔首作礼:“雪虽大, 但尚可行, 谢皇上关怀。”
皇帝习惯性的“嗯”了一声。尾音落在茶盏之中,荡起一圈纹来, 而后又静静的地平复下去。整个次间寂静无声,皇帝一时觉得,眼耳皆有些空落。
这几年, 消闲时光皇帝都对着王疏月。不需要刻意想什么,她总能勾起他的口舌之欲,乱七八糟地和她混说一堆不着边际的话,偏之后想起来,还觉得极有意思。
此时对着皇后却不似如此。
他们是夫妻, 但相处之间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行礼, 寒暄, 刻板地关怀,谢恩,这几样东西是要写进《起居注》的。
后世翻阅时, 便可见注笔道:“四年十二月初四,后请旨觐见, 帝询后:雪路尚可行?
若是不知前因后果的后来人读此注笔, 也许会临文赞颂,本朝帝后伉俪情深。
皇帝却的反过来,想起早年王疏月那拿绳子绑他手腕的荒唐事。
若王疏月是皇后, 那这么一幕也该被记到《起居注》中去,他这个在皇帝的形象和名声,在史料上也就跟着埋汰了。
想着,不禁摇头一笑。
“说吧。何事见朕。”
这句话竟比之前有了些许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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