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没找到长公主说的人。”
容决一言不发地把玩着乌木弓,过了许久才又问,“是个男的?”
“是个少年,如今也应该二十几岁了。”管家道,“算一算时间,应当正是十年前打仗的时候,或许是当时长公主碰见了军中受伤落单的士兵。”
“她幼年住在涧西,战乱没有蔓延去那处。”容决不屑道,“多半是被人骗了,还巴巴记了一辈子,骗她那人早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或许早就把她忘了。”
管家小心地抬眼观察容决的表情,请示,“主子,要去查查这人的身份么?先帝那时只来得及让人在汴京城里搜寻,还未来得及去其余州。”
容决的视线从弓上移开,冷冷看了管家一眼,将后者看得立刻垂下了脸去。
摄政王殿下的手指在弓身上摩挲片刻,心中天人交战,既不屑又在意,许久后才开口,“查,不要让她知道。”
“是。”管家松了口气,领命退出书房,而后才心有余悸地擦了把汗,大摇其头: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吃不准了。
说是对长公主不屑一顾吧,偏生天天往西棠院跑,还帮着暗地里找人;说是有那么丁点在意吧,主子这态度又实在太过不假辞色了些。
管家整了整衣衫,边往外走边心中想道:好在这长公主是已经娶回来跑不掉了,否则换成谁家姑娘,估计都要被气哭个十回八回的,哪能和长公主一样面不改色地喝下两碗穿肠的烧刀子。
这两碗下去,可不就病了么。
管家掐指一算日子,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薛嘉禾也是突如其来大病一场,几乎起不了身,惊动了幼帝和大半个太医院。
那时管家被薛嘉禾病起来几乎要撒手人寰的模样吓了一跳,过后问了萧御医才知道,她每年这时候都要犯次病,刚到皇宫那一年也是,总要在生死关上走一遭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又病了,还是不是和去年一样来势汹汹?
薛嘉禾还不知道容决在暗中做了什么,她知道自己每年这个时候便要生病,早就习以为常,照着萧御医开的方子一一喝药,虽没见着好转起来,但多少也没恶化,只是热度持续了三日,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身体里五脏六腑好似都给烧得内伤了。
萧御医也不再按照平日那样半个月来一趟摄政王府,而是每日都早早提着药箱跑来,生怕薛嘉禾一不小心又将她自己半条小命给烧掉了。
容决自小是从贱民窟里爬出来的,之后又常年待在军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死亡,但就是真的没见过薛嘉禾这样好吃好喝精细养着还能这般体弱多病的人,有些匪夷所思。
可薛嘉禾又确实不是装病,而是就跟个雪娃娃似的,太阳都不用碰她她就自个儿倒了。
薛嘉禾烧了三天没起得了身后,管家在容决面前念叨了好几句,容决终于抽空又去了西棠院看望。
薛嘉禾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见容决来了便搪塞他,“摄政王殿下有心了,我的病是小事,喝药熬过这一阵就行了。”
在旁的萧御医闻言立刻耿直道,“殿下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这几日您理应卧床静养,不该置气也不该思虑过重,否则只怕三两个月也换不过来。”
容决知道萧御医是先帝最信任的御医,这话定然不会有假,甚至还可能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但薛嘉禾病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摄政王面无表情地道,“长公主安心静养,需要什么让管家去置办。”
“陛下得知殿下又病了,让微臣从宫中取了不少珍贵药材出来,这倒是不缺的。”萧御医继续耿直。
容决睨了萧御医一眼,对他的指桑骂槐视而不见。
既然是先帝的人,自然是跟他过不去的。
“我的事就不要惊动陛下了。”薛嘉禾闻言抬眸道,“今年已经比往年缓和不少,我倒觉得轻松些。”
她说得轻描淡写,容决锐利的视线却能看见她后背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肩膀背脊上。
人高热久了是要烧成傻子的,这谁都知道。军中更是有许多伤者因为发烧最后稀里糊涂地就丢了性命,容决见得已经许多了。
通常来说,人越是发烧出汗,体内却会越觉得冷,穿得再多也不顶用。
容决又将目光移向了薛嘉禾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臂,看见了那上面细小的鸡皮疙瘩——薛嘉禾显然此刻也是觉得冷的。
大约是容决盯着看得太久,薛嘉禾又下意识地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拂了拂,确认自己后颈没好透的伤口没有露出来叫他看到。
容决拧眉上前几步,从萧御医身旁擦身而过,伸手往薛嘉禾烫得惊人的脸颊上贴了一下,而后又滑落到她的颈侧,果然那里和脸上不同,冰冷又潮湿,是还没拭去的冷汗。
薛嘉禾身上盖着薄被,整个人却好似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似的。
容决凝视着因为他的动作而打了个激灵向旁偏开身体的薛嘉禾,这时候竟有些恼怒又有些佩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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