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一片忙乱,门口挂起了白幡、白布、白灯笼,一地的纸钱。仆人们都换上了孝服,行色匆匆,形容悲戚。走进去,里面已是一片雪白,各个门头,院中的花木都披上了白麻布。
饶是如此,初妍依旧能看出这座宅院的奢华。
庭院深深,雕梁画栋,斗拱飞檐,陈设华丽,院中名贵花木比比皆是,廊下来不及摘除的宫灯皆是彩绘琉璃制成,精致异常。
哪怕是忠勇侯府,都未必有这样的奢华。
姬凌安一心求财,到头来,终究为了这不义之财丧了性命。
灵堂设在姬宅的中堂。漆黑的棺木静静摆放在正中。四周全是随风飘摇的白幡。时辰还早,吊唁的客人还没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棺木上嚎啕大哭。
正是姬凌安唯一的儿子贵哥。
姬凌安的妻子焦氏看到她们,红着眼睛迎了上来。“侄媳妇来了。”她拉着尤氏的手,六神无主地道:“六爷这么一走,我们娘儿俩今后可怎么办啊。”痛哭起来。
焦氏是个十分富态的妇人,平时养尊处优,没经过什么事,姬凌安一死,对她来说,不啻于天塌了。
尤氏对姬凌安没什么好感,对这个六婶更是只有面子情。可看到她这个模样,终究心中恻然,柔声宽慰了几句,便带着初妍上前拜祭亡人。
老家仆带着贵哥还礼。
贵哥恶狠狠地瞪着初妍,神情又恨又惧。他身上被柳条抽出的伤还疼着,心里恨毒了她,可他也清楚,父亲走了,他已经没有了靠山。
拜祭过后,焦氏涕泪交流地要留尤氏留下来帮忙。尤氏却不过面子,只得让初妍先回去。
初妍不想回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去过的,姬家对面的酒楼。时辰还早,酒楼中的人并不太多,她刚刚走到楼下,就听到有人招呼她:“阿妍。”声音清脆。
初妍抬头,看到二楼上次她呆过的隔间窗子打开,探出了一张清丽动人的面容。
宋炽姑母宋澜的女儿——柳绫罗?
上辈子她是宋姝时,性情柔懦,和宋姮宋娆都处不来,唯独和柳绫罗这个表姐关系最好;这一世,两人却来不及多相处,她就离开了宋家。
柳绫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柳绫罗招呼她道:“上来说话?”
初妍没有拒绝,带着香椽上了楼。
柳绫罗点了一桌子的瓜果点心,又叫了一壶雨前茶,亲自帮初妍斟了一杯,笑容明媚:“阿妍,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初妍对她笑了笑,叫了声:“柳姑娘。”
柳绫罗道:“什么柳姑娘不柳姑娘的。你虽然回了家,在我心中,还是和从前一样。你要是和我生分,我可要生气了。”
初妍见她仍旧是从前大方俏皮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来:“我总不能还叫你表姐吧?”
柳绫罗想了想:“我叫你阿妍,你就叫我绫罗好了。”
初妍“嗯”了声,问她道:“你怎么会来这里?”鸣玉坊是勋贵的聚居区,柳家和宋家都是科举出身,属于文官,根本不是一个圈子,宅子离这里远得很。
柳绫罗道:“我特意来找你的。”
初妍一怔:“找我?”为什么?
柳绫罗笑眯眯地点点头:“我掐指一算,你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什么跟什么呀,初妍哭笑不得:“你还会掐指一算啊?”
柳绫罗噗嗤一笑:“骗你的啦。”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神色,“看来大表哥没说错,你真的心情不好。”
柳绫罗的大表哥,宋炽?
初妍怔住:“是他告诉你我心情不好的?”
柳绫罗“嗯”了声:“昨日我去看大舅母,谈起了你。大舅母说很想念你,可惜没法来看你,我就自告奋勇,代她来看看你。大表哥也在,当时没说什么,等我走的时候来送我,说你这几日心情应该不好,叫我今日就来。”
原来如此。初妍心中复杂:他猜到了她这几日心里不会好受吗?也是,以他的聪明,既然知道了密信的事,其它应该也能推测得七不离八。猜到她的心情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他居然会让柳绫罗早点来看她。
柳绫罗指着桌上的点心道:“这些点心有我家里做的,有云桂坊买的,也有这里的招牌点心,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点甜甜的东西,心里会好受些。”
初妍“嗯”了声,拈了一块绿豆酥。甜甜软软的绿豆酥送入口中,入口即化,那股甜仿佛一下子化入了五脏六腑。
心情似乎真的好些了呢。
两人吃了一会儿点心,柳绫罗拉着她道:“一直在这里坐着委实无趣。你不急着回家的话,我们一起去逛坊市怎么样?”
逛坊市啊?初妍眼睛微亮。自从重生,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似乎还没好好逛过坊市呢。
初妍派人给尤氏递了信,就坐了柳绫罗的车,跟着她去了正阳门大街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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