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愿意弹给别人听。琴为心声,他这样的人,并不喜欢被人窥探心声。今儿这是怎么了?
宋炽从壁上取下初妍的琴,放到琴案上,仙翁仙翁试了几下调,五指轻挥,曲已成调。是她曾经弹过的《清心曲》。
一曲清心,无忧无怖。
这首曲子本是他从古谱习得,后来为了要她接近卫昀,他一点一点地教会了她。此时听他弹来,但觉琴声醇和悠远,浩浩如天空高远,渺渺如大海辽阔。
初妍渐渐沉醉其中,跟着琴声,但觉天地宽广,心亦跟着平静开阔起来,这许多天来,堆积的痛苦、不安、委屈、怨恨仿佛也一齐被琴声带走,心中只余宁静。
一曲终,余韵袅袅,她久久无法回神,怔怔地看向宋炽。
轩窗半开,阳光透过浅碧的窗纱投在他身上,他端然而坐,广袖博带,手按琴弦,皎皎如高山之雪,皓皓如当空明月。
他没有看她,低声而道:“以后,你若不开心,我便为你弹上一曲。”
初妍抿了抿唇:“我若天天不开心呢?”
宋炽道:“我天天为你弹。”
初妍别过头,泪盈于睫:“不必。我不需要。”
宋炽的目光终于落到她面上,似在喟叹:“妍妍,我从前是不是得罪过你?”不是因为他强迫她做他的妹妹,不是因为在密室中的那场意外,而是在更早,在他和她遇见之前,在两人还未相识前。
他永远记得,她浑身狼狈,浸在溪水中,扯断他的佛珠时,那挑衅又不屑的眼神。他似乎生来就被她定了罪,无论他如何试图对她释放善意,她对他永远只有防备与躲避。
从前,他是不在意的,也没时间在意。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会因为她的疏离感到些微的刺痛;也会因为她在他怀中,阖眼恹恹,了无生气的模样烦躁。
忧思过度,她因何而忧,为何而思?
初妍抿着嘴不说话。
宋炽没有再逼问,五指轻拨,琴音如清泉淙淙,再次流泻而出。这一次,是一曲更欢快的《蝶恋花》。
初妍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幅色彩明丽的画面:春暖花开,细雨微风,燕子在檐下呢喃,翩翩彩蝶飞入花丛,恋恋难舍。
她紧绷的神色不知不觉松弛下来,潋滟含波的桃花眼中现出一丝向往。
卢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捧着流沙包、小米糕还有芙蓉羹进来时,宋炽一曲方毕。卢夫人望着兄妹俩,眼角眉梢俱是欣慰的笑意。
自从两人冷战事件后,她暗中一直担心兄妹关系,这会儿总算放下心来。
宋炽见她进来,站起身道:“母亲来了,我藏拙斋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去一趟。”
卢夫人叫住他:“知寒,你也还没用早膳吧。娘做得多,不如和阿妍一道吃了再走?”
宋炽的目光落到初妍面上。初妍移开了目光,没有看他。“不了,”他道,“事情有些急。”
“你这孩子。”卢夫人见他毫不留恋地离去,摇头嘀咕:“有时间弹琴给妹妹听,却没时间用早膳,到底是哪门子‘急事’啊?”她怜爱地看着初妍,“你阿兄没口福,娘陪你一起用早膳。”
早膳用到一半,周妈妈脸色苍白地走进来:“夫人,二夫人殁了。”
卢夫人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落到桌上。
不是说了要送到崇德寺吗,怎么会一下子连人都没了?
周妈妈低声道:“说是急病。回桑榆院不到半个时辰就断气了。”
在鹤年堂时,明明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卢夫人不寒而栗:段夫人最后没说完的那段话到底是什么,竟然惹得宋思礼动了杀心?
宋思礼对她做过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定了定神,吩咐道:“周妈妈,找个人去鹤年堂问问,丧礼怎么安排的。春暖,玉柚,把我和阿妍的素服找出来,传话下去,云汀院中的人都准备起来。”
*
宋府一片素白,哀声震天,这一切却和初妍无关。她抱病去拜祭过后,便安安心心地躲在云汀院养病,倒是难得地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柳绫罗来看她,说起丧仪上的事。段夫人死得突然,外面众说纷纭,段家的人上门质问,却没抓到证据,只得看在外甥,外甥女的面上偃旗息鼓;宋姮和段夫人的感情最深,和宋思礼闹了一场,哭得昏死几次;宋娆的鼻子还没好,却不能像初妍一样躲起来,不知羞愤地哭了多少回……
初妍听过便算。段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凄惨不已,可那又如何?前世,卢夫人的遭遇比她凄惨一百倍,一千倍,说到底,她存心害人,咎由自取。
她烦心的是另一件事:宋炽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果然每日过来为她弹琴。她不待见他,却无法否认,他的琴声让她愉悦。
他的琴声清冷平静,却又空旷高远,总能轻易抚平她心头的烦躁忧愁,让她心境开阔明朗起来。
他仿佛知道她对他的不喜,每次要么凑卢夫人在的时候来,要么在屋外弹完琴直接就走,连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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