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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高一筹第39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他身上、心中的伤。

    残酷如斯。

    到死也无一丝亲情暖意,不给人心软的机会。

    倒也好重生之嫡高一筹。

    萧晨逸眼中仍有疑虑,“你不要,你给谁?”

    萧龙泽淡淡一笑,“母妃自幼要我精通文墨,她在世十几年,常让我临摹你的字迹。你从来不知,除了你平日看到,我模仿你的字,已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萧晨逸看着他,静待下文。

    “你放心去,因为你已留下亲笔书写的密旨,传位给我六弟。”

    萧晨逸无声地叹息,“龙渄……实在不知,他好在哪里。”

    萧龙泽忍不住笑意加深,“正如我与六弟眼中的你。”他转身,寻到皇帝的印章,取出由他所书写的密旨,手势沉稳落下。

    储君悬而不决这些年,在此时,终于有了结果。

    有人代替萧晨逸做主,已无法更改。

    即便萧晨逸此时能够拆穿他们,却也不能再立龙洛为储君。

    龙泽、龙渄两人背后的势力相加,是龙洛无法抵抗的。

    又有在外征战的极可能杀回京城的百万雄师……

    大势已去。

    他已无时间扭转局面。

    罢了……

    “昔昭,与朕说说话吧。”萧晨逸道,“你心中不解之事,朕也该给你个答复了。”

    语声如常,已到回光返照时。

    “多谢皇上重生之嫡高一筹。”卫昔昭恭声道谢。

    即便到了成王败寇时,她亦不显丝毫张狂。

    萧晨逸忍不住笑了,“朕命丧你手,不觉不甘。”

    比卫昔昭想象中的局面要好太多。自然,这其中有萧龙泽的一份功劳。

    “是从何时起,你想要对朕下毒手的?”萧晨逸的语气毫无恨意,像是与她闲话家常。

    卫昔昭回答道:“临时起意,这一两日意识到可以下毒,恰好手边又有些不容易被发觉的毒药,便大胆一试。”

    她说的是实话,却让萧晨逸与萧龙泽皆是讶然——这样未经深思熟虑便动手行滔天罪行,谁能相信。

    到底是她运气太好,还是有些事根本就该率性而为?谁也说不准。

    “原以为你不是她,不会恨朕。”萧晨逸沧然苦笑,“是朕眼拙了,看不透你。”

    “臣妾不能看着至亲只因皇帝一念间便失去安稳,甚至丧命,这才出此下策。”卫昔昭道,“江山给了谁,不是有利有弊?皇上最不该的,是因为长久犹豫,而使得太多人因党争丧命。”

    “你哪里知道帝王愁。”萧晨逸到此时已无所谓,想到一点,又轻扯嘴角,“也好,朕能去地下与你娘亲相见了。她得知这些是非之后,也该释然一笑了。朕的皇陵建于龙城,与你娘亲遥遥相望,只盼她不会为此恼怒。昔昭,替朕向龙渄请求此事,请他务必将朕葬于龙城。”

    “臣妾尽力。”

    萧龙泽不喜听这些是非,转身去了角落闲坐。

    “朕从来不知,她去往龙城,会是此生诀别,无从再相见重生之嫡高一筹。”萧晨逸目光变得哀伤而恍惚,“朕一生倾情于她,她却不肯给丝毫回报。都说朕冷酷,却不知朕远不及她伤人的手段。”

    卫昔昭静静聆听。

    “朕要她入宫为妃,她便请朕给她与季允鹤赐婚;朕要她回头是岸,她便嫁给卫玄默;正要她离开龙城回到京城,她便一死了却朕所有痴念。”

    “昔昭,你有个好父亲。卫玄默其人,朕虽痛恨却依然要重用。那般人才,如何的恨,也不忍将其埋没。朕偶尔希望,他能杀死沙场,如此,朕能放下,他也能善始善终。”

    “那一年,季允鹤出征,朕断了他的军需。他被困时,朕按兵不动不予支援。要以他的生死,换取寒伊入宫。寒伊不肯。卫玄默便挺身而出,要娶她。一举两得,救了季允鹤——他了解朕会乐得有季允鹤陪着痛苦一世;如愿娶了寒伊——他自始至终便钟情寒伊,只是隐忍不提。”

    “卫玄默想做到有情有义,朕为何要成全他?除了寒伊,他的家眷都会因他而屡生波折。他也该尝尝,被人痛恨的滋味。”

    ……

    随着萧晨逸缓慢地讲述,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卫昔昭终于了解了母亲在世时的大致经历。

    追其根本,只是在与此生有缘人相遇之时,也遇到了另外两名男子,得到了他们的钟情。

    便有了一生的恐惧、悲苦。

    便有了卫昔昭的诸多坎坷。

    帝王爱,若失去冷静,便是有情人的灾难。

    如果深爱,为何不能尊重意中人的意愿;如若不爱,又为何多年不能放下,酿成灾难无数。

    卫昔昭没办法理解萧晨逸,看不懂他重生之嫡高一筹。

    是帝王,便能漠视身边人的生死么?

    卫昔昭愈发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

    末了,她转身,走出养心殿,吩咐太监去请皇后前来。

    萧晨逸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意识陷入此生最后的模糊茫然。

    此生已注定,要看着许多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到最后,无人愿意相送。

    这样的死法,比之缠绵病榻要好。

    倒也干脆。

    眼前陷入黑暗之际,他最后看了一眼萧龙泽。

    诀别时,他的儿子,眼中没有一丝悲伤。

    疲惫痛苦了这些年,终于可以歇歇了。

    可以放任思绪,全无顾忌地回忆伊人,不再痛苦,不再不甘。

    因为,就要相见。

    ——

    卫昔昭回到季府,再无丝毫力气,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皇帝驾崩、公布“密诏”、新帝登基,在她醒来时,已经发生。

    几日之间,又历尽千帆。

    朝堂必然有一番风波,必然会有人质疑密诏的真假,那些都需要萧龙渄去面对、平复,甚至镇压。

    在这些之后,萧龙渄才会有心力去为卫昔晽报仇,去惩戒许乐莹、萧龙淇这种人重生之嫡高一筹。

    便是由此,卫昔昭身上的负担减轻许多。除了确保瑜哥儿不出差错,便没有什么打紧的事了。

    长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可以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了。

    可以平平静静地等待父亲等待夫君回家。

    萧龙泽并未因此而恢复他的身份、回到他的府邸,竟回到了季府,依然当他的管家。

    这日他前来回禀府中事宜,样貌、态度已又恢复成为了管家乔楚。

    卫昔昭忍不住讶然失笑,问道:“这又是何苦?”萧龙渄能够登基,他与季允鹤都是功不可没,完全可以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般风光的日子,他却没有。

    “不是说了么,在季府才是我最惬意的光景。”萧龙泽狡黠地眨了眨眼,之后才正色道,“况且,我答应过青城,要确保你不会有危险。”

    卫昔昭研读着他的神色,“可是……皇上驾崩,你不想去为他守灵么?”

    萧龙泽眼中流露出一丝阴霾,“若我死了,他定是不闻不问。他死了,我又何苦假意孝敬。”

    卫昔昭仍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龙泽莞尔笑道:“放心,我不记得你做过什么,别人也不会知晓你做过什么。”

    卫昔昭便也报以一笑,“我本就什么都没做过。”

    之后,萧龙泽问起眼下的事,语气也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您的二妹?”

    “我这位二妹,自然是要拿来祭奠亡灵重生之嫡高一筹。”

    “届时夫人吩咐一声便是,属下会带她到沉星姑娘坟前。”

    卫昔昭又一次意外了,来自于他对自己的了解。

    “夫人与属下,其实是一种人。偶尔,宁可辜负不值得的亲人,也不会辜负值得的朋友。”萧龙泽淡淡一笑,拱手道:“属下告退。”

    每一句话,都能说到人的心里去。如此洞悉人心的男子,想来早已淡泊了名利。无意于争储,无意于坐拥江山,其实是必然的结果。

    只可惜,很多人看不到他这份得天独厚的性情,甚至于,他的父皇都看不到。

    萧龙泽虽然与卫昔昭相识不久,却了解她;而萧龙渄虽然与卫昔昭相识已久,却不了解她——

    转过天来,萧龙渄召见卫昔昭。

    卫昔昭欲行礼,被他阻止,“你我之间是亲人,不需这些虚礼。”随即便开门见山问道:“卫昔昀人在哪里?”

    “在季府。”

    “将她带进宫,会有人发落她。”

    卫昔昭惊讶地看着他,“卫昔昀该由皇上发落么?”

    萧龙渄亦是不解地看着她,“你想亲手为昔晽报仇?”

    “昔晽有皇上,不需旁人介入她的事。臣妾与卫昔昀之间,恩怨已久。”

    萧龙渄迟疑片刻,勉强点头,“也好,人就随你处置。”

    卫昔昭转而问道:“瑜哥儿何时送进宫中?”

    萧龙渄沉思片刻,“宫中人心莫测,还是寄养在你身边为好重生之嫡高一筹。”之后抬头问道,“可有为难之处?”

    “没有。”

    她带在身边的是新帝子嗣,能有什么为难的?

    末了,卫昔昭提及萧晨逸,“先皇灵柩……”

    萧龙渄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五哥和我提过此事了,我让他如愿便是。”

    连一个亲近的称谓都吝啬说出,只说是“他”。

    卫昔昭带着诸多感慨,回到府中。

    晚饭时,卫昔昭命人将卫昔昀带了过来。

    “明日,我就要将你交给管家,由他随意处置你。”卫昔昭宣布完,开始一口一口地喝汤。

    卫昔昀笑了一下,“对着一个将死之人,难得你还能有胃口。”

    “可不就是,尤其是对着令我这么厌恶的人,我居然还有胃口。”卫昔昭笑笑地深凝了卫昔昀一眼,“你呢?此刻就算给你山珍海味,你也吃不下了吧?”

    卫昔昀的笑容怎么也挂不住了。原来,还是怕死,还是奢望能够不死。

    “是非对错,总算要过去了。”卫昔昭以为自己在这种时候会百感交集,可是没有,心里也不是平静,是麻木。

    失去的,终究是不能再拥有了。

    即使卫昔昀死掉,也于事无补。

    卫昔昭极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带她下去吧重生之嫡高一筹。”

    第二日,卫昔昀被处死在沉星坟前。

    她看着这世间的最后一眼,又见到了初见的季青城。

    翩若惊鸿的男子,只一眼,让她心动了一辈子。

    也失望了一辈子。

    不怪他,他从来没给过她希望。只怪自己的命不好,从来不能得到他给的一丝希望。

    若是能有他温暖心魂,还会不会执意于报复卫昔昭。

    而最终,她是给予卫昔昭最多伤痛、打击的人,却从未赢过。

    在卫昔昀被处置之后,卫昔昭每日哄着瑜哥儿的时间逐日增多。

    她似乎只能在事情有所了结之后,才能从容面对瑜哥儿。

    否则,对着瑜哥儿的那双眼睛,有些事总是不能释怀。

    免不了会想到他的娘亲出事之前,自己说过的狠话;也免不了会想到他的娘亲害己之余,还给了她多深的伤。

    之前生怕他的娘亲引发的一系列恶果,会让她连手中仅剩的东西都失去。好在,如今他的父亲已是皇帝,那些隐忧已经消散大半。

    只等着至亲回归就好。

    ——

    三夫人生下一名男婴之后,季府一扫长久的阴霾,气氛转为喜气祥和。

    太夫人借着这件喜事,每日留卫昔昭在房里说说话,是刻意要将季青坤被责打那日生出的嫌隙消除重生之嫡高一筹。平日里也几次三番故意在卫昔昭面前告诫季青坤要谨言慎行。

    长辈都放下了架子,作为小辈的卫昔昭也就退了一步,求个和气。心里自然明白,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想要太夫人对那件事完全释怀,是不大可能的。

    平日里,卫昔昭也没少听到宫里的消息。

    萧龙洛被禁足于宫中,许乐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知道萧龙渄是怎么发落的她。

    萧龙淇与莫兆言被流放了,短暂地被器重之后,两个人的处境一落千丈,还不及先前。而萧龙渄是否会就此罢手——卫昔昭觉得不可能。

    萧龙渄的手段也许看似不及萧晨逸冷酷,可那也只是外人的看法。卫昔昭的感觉是,萧龙渄是善于用钝刀子磨人心志的手段,他知道怎么能让人最受折磨。既能落得一个好名声,又能让人受到其实是最为严厉的惩戒,换了谁都乐意为之。

    卫昔昭再见到萧龙渄,是在卫玄默、季青城立刻敌军收复部分失地之后。

    萧龙渄是要让卫昔昭安心。

    卫昔昭感谢之后,又提起了瑜哥儿之事:“你登基也有不少时日了,不想将瑜哥儿接回宫里么?”

    萧龙渄却反问道:“是不是瑜哥儿让你平添了许多烦恼?”

    “自然不是。”卫昔昭说的是心里话,“若是可能,我愿意抚养瑜哥儿长大成|人,可是瑜哥儿是你的子嗣,若久留卫府,我只怕他长大后会觉得委屈。”

    “你多虑了。瑜哥儿跟着你,至少还能有个家,若是在宫中长大,父亲又是我这样一个孤家寡人……来日,他对亲人怕是比我还要淡漠。”萧龙渄语声一滞,半晌才又继续道,“我也不觉得能够面对瑜哥儿重生之嫡高一筹。昔昭,瑜哥儿就摆脱给你了。何时我丧妻之痛消减、后宫让我觉得安心,我再接他回宫。好么?”

    “好。”卫昔昭点头。

    那种疼痛,怕是极难消减的,疼痛带来的影响,怕是会日益加重。

    萧龙渄如今的清瘦、疲惫、黯然,让她怀疑还能否看到他心病痊愈那日。

    随后又忍不住笑自己。自己的心病,还不是一样不得好转。

    只是因为自己曾经看错人,因为已经眼睁睁失去了一些人。

    所以怨怪自己,所以无从好转。

    原谅自己,才是最难做到的。

    生活便这样一分为二,人亦是。清醒的卫昔昭每日照顾瑜哥儿、打理府中诸事;茫然的卫昔昭每日只盼着季青城回来、盼的心焦。

    多希望,他能将自己从这心之炼狱救赎至人间。

    这一场等待,漫长而又迅捷。因为时光久,而心茫然。

    几乎耗尽耐心的时候,季青城、卫玄默终于打完了至为艰辛的一战,转过年来的二月,凯旋回京。

    这时的瑜哥儿,已经九个月了。

    ------题外话------

    第二卷完结了,下一章开始,是本文最后一卷【盛世绝宠】

    ☆、第113章

    卫昔昭并不知晓季青城回京的确切日期,因为在大军回归路上,天公不作美,时有雨雪降临,行军速度也便不能用常理推测——而若不是战捷在先,少不得会有人利用气候反常的原因大作文章,扰乱民心重生之嫡高一筹。

    那日,卫昔昭被许氏请回了卫府。

    许氏要和卫昔昭商议卫昔晴的婚事。

    许氏话一出口,卫昔昭先是讶然,继而才意识到,卫昔晴已经十四岁了。

    十四岁——在卫昔昭十四岁那年,已经嫁入季府为人凄。姐妹二人两岁的差距,在卫昔昭十三岁的时候,卫昔晴就还是个孩子。而在这一年,就不得不改变心态了。

    许氏提出这件事,是因为已有几家上门提亲。

    卫昔昭起先听许氏说了几家,报以不以为然或者说是不知所谓的态度。因为这许久以来,她的心思都只放在了瑜哥儿身上,对朝堂、京城的新贵完全不了解,也就无从知晓是好是坏重生之嫡高一筹。

    许氏似乎早已料到她这般的反应,末了笑道:“这几家你不以为意,我再说一家,你想来就有个态度了。而这门亲事能不能成,也全在你。”

    “哦?”卫昔昭被勾起了好奇心,“您倒是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我识得么?”

    “自然是识得的。”许氏笑意更浓,“而且,你也算是与他有些渊源的——是宁王世子,他亲自来找的我,要求娶昔晴。”

    卫昔昭愕然。这是她根本没有想过也觉得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裴孤鸿心里的人是卫昔晽,而卫昔晽到如今,走了还不到一年光景。裴孤鸿能够释然么?

    不能,这是一定的。

    他要娶卫昔晴,会不会又是自以为的一番好意?

    不能娶卫昔晽,便娶了她的姐妹,照顾她的姐妹。

    从心底,卫昔昭是反感这件事的。

    曾经,她是当事人的时候,当局者迷,没办法分辨对错。

    此时,她是能分清楚的,所以,她缓缓摇头,“我觉得,不大妥当。”

    许氏就笑道:“我料想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所以才没有做主答应,命人请了你来商量。”

    卫昔昭想到了她先前的话语,不由狐疑地看向她,“听您的意思,是您与昔晴并不反对?”

    许氏笑得愈发坦荡,“这件事之于我,没有什么同意反对的,我只是看昔晴的态度。毕竟,卫家女儿出嫁,我要看的只是门第,其余的,为她们着想是心意,不为她们着想也是本分重生之嫡高一筹。”

    这倒是实话。

    卫昔昭听出言下之意,“那就是说,昔晴是同意的。”

    许氏点头。

    庶女,生母又是那样的下场——卫昔晴只务实而不求感情,倒也算是正常。

    卫昔昭本想说,容自己回去想想,可是又斟酌片刻,便笑道:“既然昔晴都无异议,那么此事就由您做主吧。”

    如果是别人,她真少不得要将人找到近前,细细询问缘由。可对于卫昔晴,却不需如此。那个丫头,心里最是有主心骨,做得了她自己的主。而如果卫昔晴对这件事是反对的,早就会派了身边的丫鬟去季府传话了。而她没有,那么自己就不妨顺水推舟了。

    要娶她的,是宁王世子,这样的机会之于她,也许一生只有一次。

    若是被人阻拦而失去这次机会,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记恨,谁也说不准。

    找卫昔晴寻根问底,倒不如去找裴孤鸿。

    离开卫府时,想到父亲,卫昔昭不由满心落寞。

    父亲回来后,会是个什么心情?

    她倒是将自己照顾的不错,可二妹三妹却先后丧命。甚至,还有一个死在她手里。

    父亲对她们即便再冷漠,心里也是万般的难过吧?

    这些事,就让许氏和父亲解释吧。

    三个姐妹之间的纠葛、争斗,也只能让一个局外人来说,父亲才能冷静地接受、面对重生之嫡高一筹。

    而卫府的两位少爷——

    萧龙渄登基之后,便将卫昔晙打回原形,敢再用他的人怕是不多了。

    而去年恩科,卫昔晧考取了榜眼,令萧龙渄很是看重,已被留在内阁。

    总算是有一个出人头地的,能让人心里高兴一些。

    ——

    自从得知季青城即将回京,季府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

    真正高兴的,是府中的下人和正房,而太夫人和二房、三房都是强颜欢笑。

    季允鹤就不必提了,近来他在府中的时候已少,时间都消磨在寺中和山水之间了。

    飞雨对于那些强颜欢笑的人,心中早有微词——看他们那样子,像是盼着将军战死沙场似的,这实在是让人无从接受。

    卫昔昭回来的时候,飞雨正哄着瑜哥儿。

    瑜哥儿看到卫昔昭,便挥舞着小手要去找。卫昔昭便满脸含笑地将他接过,抱去了寝室。

    午后,瑜哥儿睡着了。

    卫昔昭坐在他身边,继续给他做小衣服。

    飞雨一面轻声抱怨一面走进来,“这天气,到这时候了还下雪,梅花也不凋落,真让人看不明白了。”

    着实有些反常。

    卫昔昭没来由地联想到了在去年离开自己的那些人重生之嫡高一筹。

    苍天若是哭,是在为哪一个落泪?

    放下绣活,披了件斗篷,漫步去了后花园赏梅。

    因为下雪之故,整座季府安安静静的。

    许是因为不合季节,梅花点点嫣红,竟有一番触目惊心的美。

    往事一幕一幕,不自主地浮现于脑海。

    初次为季青城花费心思采梅花雪的时候,沉星、卫昔晽都在她身边,巧笑嫣然……

    原来那才是自己最美的光景,在当时却不自知。

    怎么又想起了这些?

    她有些懊恼地转身回房。

    盘膝坐在三位罗汉床上,眼中燃着恼火。

    “将军!”

    她听到丫鬟带着惊喜、畏惧还有些不置信的声音。

    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幻觉。

    即便他回来,也该先去正房见太夫人,没道理先回正房。

    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看向门口。

    一袭黑衣的男子,就在素洁雪色中走进门来,脚步如灵兽般稳健而无声息,唇角挂着清浅而欢愉的笑容。

    她最熟悉而在此刻觉得陌生的夫君。

    气度、气息都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唯有容颜依旧重生之嫡高一筹。

    “昔昭。”他切切实实地呼唤她的名字。

    在这时候,卫昔昭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太久的梦,终于成真的时候,原来是会让人失去言语的。

    ☆、第114章 缱绻

    这话可是不能听的。卫昔昭垂下眼睑,算是无声回应。

    季青城便命人搬了绣墩来,扶了她一下,其实是把她按着坐下了,“久未回归的是我,又不是你。”

    也算是说得过去的说法。卫昔昭想着,自己与太夫人面和心不合由来已久,此时故意做出一副恪守礼数百般恭敬的样子,反倒会让人觉得虚伪,也便顺势坐下。

    直到掌灯的时候,太夫人才自寝室转到厅堂。

    “娘,孩儿回来了。”季青城跪在母亲面前之际,细看了两眼。母亲哪里是有病态的样子,这样看来,之前是故意要他或者昔昭久等了。

    卫昔昭在这同时,起身屈膝,行礼请安。

    “回来就好,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太夫人其实笑得有几分勉强。

    她的确是故意的,故意让长子回门便意识到她其实不喜卫昔昭。

    又闲谈几句,太夫人便端茶送客,“长途奔波疲惫,你快回房用膳、歇息吧。”

    季青城与卫昔昭也便顺势告辞。回房路上,季青城问道:“娘自来也不是这种做派,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是打趣的口吻。

    卫昔昭就笑,语气也较为轻松:“只是杖责了她的爱子,又将瑜哥儿养在身边。这两件事,都算是大事,甚至是错事吧?”又奇怪地问他,“我们的管家没有和你提及此事么?”

    “没有。”季青城摇头,“大抵是你以为他会事事与我细说,他又以为你会事事告知于我,以至于我对家中事一无所知。”

    “那总知道我不是很得娘喜欢吧?”

    “方才倒是看出来了。”季青城抬手刮了刮她鼻梁,“慢慢来。”

    这可不是慢慢来就能有所改变的事。卫昔昭只是漫应一声。

    回到房里,卫昔昭亲自下厨,给季青城做了几道家常饭菜,夫妻二人一起用过饭。沐浴后,卫昔昭命||乳|娘将瑜哥儿抱到了寝室,让季青城见见孩子。

    季青城不由想起了卫昔晽,有些感慨世事无常。随即倚着床头,将瑜哥儿抱在怀里。

    小小的瑜哥儿初时有些胆怯,被季青城按着小身子一动不动,小嘴儿含着手指,好奇地静静地打量季青城。过了些时候,便恢复如常,在季青城怀里爬来爬去,一双小手也不闲着,对那双掌心有着薄茧的大手很有兴趣,将一根根手指逐一把玩着。

    卫昔昭见一大一小很是投缘的样子,不由笑着滑进锦被,抬手点了点季青城的眉心,“你倒很有孩子缘。昔昤小时候也很喜欢你。”

    季青城笑道:“昔昤如今大了,你我有了瑜哥儿是正好。”随即又提议,“明日一起回卫府看看?”

    “嗯。”

    瑜哥儿的小手勾住了季青城挂在颈间的吊坠丝线,寻到吊坠便要往嘴里放。

    季青城抵着他额头说声淘气,大手拍了拍他小脸儿。趁着瑜哥儿笑起来的时候,将吊坠取下。

    瑜哥儿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转眼没了,显得有点失望,倒也不计较,转而爬到卫昔昭身边,小手按着她手臂,头贴过去,小嘴儿在她脸上说不清是在亲吻示好还是在咬。

    卫昔昭被弄得咯咯的笑起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瑜哥儿的口水。

    瑜哥儿便要往被子里去。

    季青城却将瑜哥儿抱了回去,转而交给||乳|娘。

    卫昔昭看着瑜哥儿,有几分不舍,“他近日与我睡惯了,一时怕是会不习惯的。”

    “他这习惯不改,我怎么办?”季青城笑着放下床帐。

    卫昔昭微红了脸,没有言语。

    季青城将她揽到身上,拿起吊坠,给她戴在颈间,“完璧归赵。”

    “东西是还了,却迟了些……”她语声一路转低。

    “昔昭,想我么?”低而醇醉的语声在她耳边响起。

    “你觉得呢?”

    “要你说。”吻蔓延。

    她咬了咬唇,又蹙了蹙眉,转为不安。

    片刻后一笑,调皮轻咬。

    他闷哼了一声。

    之后让她饱尝引火烧身的滋味。

    ……

    卫昔昭乖乖地任他抱着,由他拉过锦被,裹住自己。

    呼吸匀净下来,随着他躺下去,沉沉入睡。

    恍惚中被灼热的亲吻唤醒,又在轻柔的亲吻下入梦。

    第二日一早,卫昔昭很想赖床不起。

    直到和季青城坐上轿子去往卫府,她才强打起精神,脑子也勉强能正常思考了,对他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也帮我拿个主意——裴孤鸿要娶昔晴,依你看,他是怎么个心思?”

    季青城思忖片刻道:“这大抵不是他的意思,是宁王的主意。”

    这次凯旋后,父亲被加封公爵,季青城则被委以重任,掌管京城兵马。与卫府或季府结亲,都是与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重臣攀上了关系。

    而宁王虽然也随军出征了,功劳却不如季、卫两家。

    这样一想,宁王王妃提议裴孤鸿娶卫昔晴,就是完全说得过去的事情了。

    “怪不得。”卫昔昭顿悟,随即汗颜,自己近来不知是真的迟钝了还是心思恍惚所致,许多事总是想得太简单,总是只看表面。如此看来,卫昔晴想来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为了这一点,她才愿意嫁给裴孤鸿。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再只是纠结于裴孤鸿的心思了,对这亲事是自心底的赞成了。

    到了卫府,卫昔昭径直去找卫玄默,父女两个说了半晌体己话。

    府中诸事,许氏已详尽地告知于他,他心里是什么情绪,卫昔昭不得而知。只是卫玄默并未说谁对谁错,反而反过头来安慰卫昔昭,让她不要一味沉浸于往日哀思,一切往日后看。

    随后,夫妻二人与卫玄默在书房用饭。

    翁婿两个让卫昔昭讶然而又发自心底的高兴——做女婿的没个发自心底的恭谨,做岳父的没个架子,对话都是言简意赅,喝酒似喝水爽快。

    是在沙场上并肩作战的人,想要一点分歧也无是不可能的,如今回到京城,一时难以调整好心态面对彼此又一个身份,的确还需要时日调整。

    饭后,许氏亲自端来了茶点,对卫昔昭使了个眼色。

    卫昔昭便寻了个借口,去正房与许氏说话。

    许氏兀自叹息一声,语声有些无助:“昔昭,你说说,你若是我,如今可该怎么做?”

    “是什么事?”卫昔昭正色询问。以往可是很少见到许氏这个样子。

    许氏苦笑不迭,“你自来都晓得,我这两年是费尽心思对你与昔晴、昔昤做得尽量周到,求的不过是一家和和气气,日后我也好做人。可偏偏……偏偏我娘家在后面拆我的台……”之后话锋一转,“你婆婆昨日出门做客,你可晓得是去了谁家——是去与我娘说话了,我听那边下人的口风,怕是两个人一个心思,要将乐芊送到青城身边做妾。”

    “啊?”卫昔昭没想到,那个因为季青城而神形憔悴变了心性的许乐芊,在这时又成了自己的难题。

    “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唉……乐芊的心思,无人不知,你不需想也能猜出,只要有一丝机会,便愿意留在青城身边。这两年死活不肯嫁人,大抵就是抱着这么一点念想。如今倒好了,不等她自己张罗,两家的人便开始商议此事了。”

    许太夫人又这份心思,想以此而使得许府在许乐莹的事后改变如今处境,也算是情理之中。卫昔昭不明白的是太夫人怎么会愿意促成此事——这对季府有什么好处?她实在是想不清。

    随后又释然,不过是多收一房妾室,无论来日怎样,就算是到了最差的一步——季府会因为许乐莹而出了什么事,太夫人也完全可以说是许府一心讨好,跟她没什么关系。

    许氏迟疑地打量着卫昔昭的神色,沉吟许久才又道:“两位太夫人若是一拍即合,那……你就要早做打算了——她们先一步有了默契,这事情定会被宣扬得满城风雨。不等乐芊进季府的门,怕是就已经坐实了妾室的身份。”

    句句是实话,都是她要面对的难题或尴尬处境。

    如果事情被宣扬开来,而她与季青城不同意的话,那么,她少不得会被人说成是善妒之人。话再往严重里说,她就是犯了七出之条。

    她的婆婆,卫昔昭真的不理解了,甚至觉得不可理喻——给季青城张罗个妾室,于太夫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真正莫名其妙的事。

    回季府的路上,卫昔昭一直笑笑地看着季青城,“将军今日就要有喜事,妾身先给你道喜了。”

    季青城的手自她腰间滑至腹部,“要有喜了?”

    卫昔昭忍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实在是服了他,竟能想到那件事去。勉强敛起笑意,她才说道:“是太夫人要给你添一房妾室,这可不就是喜事么?”

    “添妾室做什么?”季青城拧了眉。

    “还是痴恋你几年的女子。”

    季青城想了想,便知她说的是谁,随后甩出两个字:“不要。”

    卫昔昭对他这态度着实喜欢,可也知道,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件事,我做主,你不必记挂在心。”季青城又叮嘱了她一句。回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太夫人房里。

    ☆、第115章 怒

    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是添一个妾室,往轻里说,不过是可以当做摆设的人,接入府中又怕什么呢?我还不是为着你好,想让你早些开枝散叶。你不在京城的日子,昔昭经历了不少事情,身子骨是不大好的——你也不看看她现在瘦得成了什么样子,来日定是子嗣艰难,不早做打算怎么成?”

    太夫人是将话往内宅扯,季青城却将事情与外面挂钩:“总归是兵部侍郎府中的人,怎么能来季府做妾?这话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我眼高于顶,对爹的名誉也有损。娘,这件事您就听我的吧。”

    “我看啊,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吧。”太夫人的语气也转为不容置疑,“人是什么都能忍,忍不了过不了的那一关,不外乎是个情字。乐芊那孩子在龙城便对你有意,实在是怪可怜的。若来了府里,也不会与昔昭争什么,而且还不似昔昭手上那么多事,能够心无旁骛的服侍你——哪个男人身边不是三妻四妾,你又怕什么呢?”随即又问,“是不是昔昭和你说什么了?”

    季青城却不顺着话题说,只强调自己的想法:“昔昭在府中这许久,里里外外都不遗余力的打理,身子不好,何尝不是因此而累的。”说着站起身,“许府那边,就烦劳您回绝了吧。”

    许太夫人加重了语气:“我做不到!”

    季青城语气依然平静,却也不容人质疑:“娘,我也做不到。”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第二日,卫昔昭记挂着卫昔晴的婚事,便又回了卫府一趟。

    恰好,卫昔晴就在正房和许氏说话。

    许氏寻了个借口,出去了,给姐妹两个说话的时间。

    其实卫昔昭是来想问问卫玄默的意思,眼下这情形,她便笑着问卫昔晴:“父亲得知后,是怎么说的?”

    “父亲说由母亲做主便是。”卫昔晴稍稍有些羞涩,但目光沉静,笑道,“大姐对家中的人,看得最是通透,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姐必然明白。”

    “我明白。”卫昔昭点点头,叮嘱了一句,“日子总归还是要你自己经营,我也相信,你会尽心。”

    卫昔晴便又笑着点头称是,“我求的,也只是嫁的体面一些,日后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卫玄默今日去外面办事了,卫昔昭等了些时候,见还不回来,便告辞出门,途中细细想了一番,去了宁王府中。

    宁王王妃待人很是客气有礼,得知卫昔昭是来见裴孤鸿的,便要亲自为卫昔昭带路,“他在后花园里住着——他想的多却想得开,不是什么明白人。将军夫人来了正好,若能提点他一二,是最好不过。”

    卫昔昭心内狐疑,面上笑着阻止了宁王王妃,“不必烦劳您,找个人带我过去便可。”

    裴孤鸿住在后花园一处幽静的小院儿。

    有人进去通禀,迟迟没有出来,卫昔昭便径自去了室内。

    到了室内,不由惊讶。

    这要定亲娶妻的人,在室内悬着卫昔晽的画像,陈设中有许多卫昔晽喜欢的物件儿。

    不知为何,卫昔昭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算是什么?做出情深意重的样子来给谁看?

    萧晨逸驾崩之后,卫昔昭曾去过柳园,那里和此处亦是大同小异,可又有什么用?他曾真正为那份思念付出过什么?她看了没有感慨,只觉讽刺。

    此刻亦是,讽刺之余,心头还有几分轻蔑。

    裴孤鸿正歪在醉翁椅上喝酒,看到卫昔昭笑道:“我不想见你,因为我知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是来为你的四妹看看情形,劝说我娶了她之后好生待她,是不是?”

    “倒也不全是。”卫昔昭笑着走到一幅画前,抬手取下。

    “那是我在龙城时就画下……”

    卫昔昭将画像一扯为二的声音,打断了裴孤鸿的话语。

    裴孤鸿看了急起来,摇晃着起身,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疯了不成?”

    卫昔昭转身之际,又将桌案上的水晶雕饰拂下地。水晶发出悦耳的声响,碎在她脚下。

    裴孤鸿愈发生气,铁青了脸要指责。

    “糊涂东西!”卫昔昭冷声道,“我三妹自有人每日惦记着,还轮不到你来惺惺作态!”

    裴孤鸿怒道:“混账!跑来我这里撒野!你给我滚出去!”

    “我是来救你这条烂命的,若不是你与昔晽一度算是亲近,谁要理会你?!”卫昔昭亦是寒了脸,“你每日想着的是谁?是当今皇上的亡妻、如今追封的唯一的皇后!皇上能给予她最为尊贵的身份地位,你又能给她些什么?!即便是她是枉送了性命,你又为她做过什么?那些害她的人,你帮她惩戒了几个?到底不还是皇上给她报了仇么?”

    一番话让裴孤鸿理屈气短,沉了多时,才颓然坐在地上,“我是曾尽力要帮你,却是很难找到线索,你也不透露什么……”

    “没为她做过什么的人,就不要在这里做出一番深情款款的样子来!恁地可笑。”卫昔昭语声愈发讽刺,“昔晽在最后,也不曾提及你什么。她是被人算计之下丢了性命,可生前却并非过得不好。她可曾与你私下里来往诉过苦?她再好再坏的日子都不曾提及你,如今你又何苦让她在地下都不安心?”语声一缓,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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