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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高一筹第15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雪聪明。 ”许氏也是一笑,“我本打算端午节宾客盈门的时候,再次提及此事的。”

    卫昔昭轻声地笑,丝毫城府也无的样子,“不必那么麻烦,累到你就不好了。”

    许氏出门的时候,卫昔昭猜想着她怀孕之事有没有确诊——那日生了点气就晕了过去,也只能是怀孕的征兆,不然许氏可不是那么心窄的人。却没想到,她在把脉之后没个动静——是还没确诊?若是郎中言之凿凿,许氏就会打消去前院的念头;恐怕就因为没确诊,她才去了前院自讨没趣。

    许氏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不了解她的夫君,才怎么做都是错。武将出身的人,是把什么话都当成军令来说来做的,心意定了就不会再更改。自然,卫昔昭也只是在这段日子才慢慢了解了父亲的性情。所以,才能让许氏摸不清方向,要么忍,要么就出错。

    “小姐,”落月出门回来,脸上写满疑虑,“不知是怎么回事,萧先生搬去了兰苑,说要在那里教书。”

    “那侯爷呢?”

    “侯爷搬去了老爷的书房。听人说,等世子回来后,也要搬去和侯爷同住。”

    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要他们照看府邸?谁都知道,他们两人不合,也正因为这一点,才可以相互牵制,不至于在府里闹出风波来。

    这制衡之道,父亲倒是信手拈来。卫昔昭弯了唇角。

    “还有一事,”落月又道,“莫公子这些日子都不曾让人来请您下棋,奴婢好奇就去打听了,原来是病了。二姨娘和二少爷都去看望过了。”

    “好事啊。”卫昔昭语声不自主地多了几分漠然。多在病床上躺几日,若是有心智的,也能看穿看淡一些事。这病,恐怕与卫昔昀脱不了干系。不知卫昔昀是怎么和莫兆言说的取消提亲之事,言语想来很难听吧,不然也不至于把人伤得病倒在床。

    ——

    裴孤鸿回府后,得知要搬去书房,气冲冲地去找季青城,“你自己愿意住哪儿我不管,为何要我陪着你?这可不是公事,你管不了我!”

    “谁要你陪我了?”季青城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谁又一定要你搬来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卫大人的意思,你听不听都随你。若想搬出后花园,自己另寻个住处。”

    反过头来嫌弃自己?换做平时,裴孤鸿早就发火了,今日却乐得如此,之后仍是不解,“那卫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你我说话总归有点分量,万一府里出了什么大事,也能主持公道。”季青城继续整理手边的书籍,“有一个人搬来,做做样子即可。”

    裴孤鸿闻言笑起来,转身就走,“能不搬就好,我命人准备酒席,请大小姐看看我带回来的两条锦鲤。”他是故意说给季青城听的,故意气他。

    季青城蹙眉,冷声警告:“日后不可再受贿!”

    “谁受贿了?都给银子了!上次被你踢碎的那些物件儿,也都付了银子的——对了,这笔账你得记着,早晚得还给我。”裴孤鸿道明自己是清白的,快步走了。

    又用这种借口接近卫昔昭。早晚把他这条路断了!季青城手里的书扬起,最终,只是轻缓地放回到桌案上。

    近正午的时候,许乐芊和许乐莹来卫府居住。许太夫人亲自送两个孙女过来,之后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用饭,在季青城看来,不外乎是与许氏商量着如何把卫昔昭搬下台来。

    结了那么深的仇,却不能不让许家人进门,相反,还要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季青城现出玩味地笑,卫昔昭的日子,也真不轻松。

    卫昔昭过来的时候,季青城有少许惊讶,她不请自来的时候太少见。

    “侯爷搬来此处,我来看看有无需要添减的。”卫昔昭打量着房内的陈设,“侯爷用不着的,我命人送到库房去。”

    话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怕他将房里的物件儿随意扔到别处。季青城道:“竟还有心思记挂这些,难为你对卫大人的一片孝心了。”

    卫昔昭见只是书架上的书籍有所更换,其余皆维持原貌,放下心来,态度愈发柔和,“侯爷以为我该记挂什么事呢?”

    平平静静的,根本没把许家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季青城也就话锋一转:“离心存杂念之人远一些。”

    卫昔昭为之一笑,“不曾与谁近,又如何远?”

    此时,去玲珑阁传话又跟来书房的阿海却在门外出声道:“大小姐,世子爷还等着您呢,快些过去吧。”

    “你吵什么?你又急什么?”沉星语气中尽是恼火。

    似被人戳穿了谎言,卫昔昭汗颜。

    季青城勾出浅浅笑意,“何为近,何为远,你可曾分清楚?”

    “世子先送荷花,又盛情相邀,若不去登门酬谢一句,就是失了礼数。”卫昔昭有些底气不足,“这似乎不是远近的问题。”心里却是怪季青城——你把人抓来同住在书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也不知怎么回事,裴孤鸿还是安稳地住在紫薇苑。

    “别去。”她去了,就是一两句能推脱掉的事情了,季青城太了解裴孤鸿的性情了。

    不去,裴孤鸿的面子往哪儿搁?自己又成了什么人?自以为是、端架子的人么?卫昔昭不置可否,笑着告辞。

    季青城却展臂拦住了她,“为何不答应?”

    卫昔昭暗自叫苦不迭,直言道:“如果侯爷是我,又能如何?今日是私事,改日世子以公事为由遣人去传,我也是推脱不得的。”随即,又不解而不满地看向他,“侯爷为何这般计较此事?”心道:若要说避之不见,第一个应该是你,可不是裴孤鸿。

    “心里不舒服。”季青城凝视她,“你就是根木头。”若换了寻常女子,怕是早已在他和裴孤鸿之间犹豫甚而做出取舍了,她倒是好,什么都没意识到。

    在卫昔昭听来,他却是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明白话中深意。正要追问的时候,小九走了进来,禀道:“侯爷、大小姐,正房来人找大小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季青城吩咐:“把人叫进来。”如今出事就是有人要算计她,这是根本不用想的。

    进来的是茗烟。茗烟道:“大小姐,夫人和许太夫人请您过去,做主查清一事。”

    季青城落座,问道:“是什么事?”

    如果是卫昔昭问,茗烟是不会透露的,可季青城就不一样了。茗烟恭声道:“是四小姐和二姨娘手里有件证物,证明三小姐与外院的人有染。夫人如今不当家主事,就请大小姐过去查明真假。”

    卫昔晽中招了。

    卫昔晴今日请卫昔晽过去,应该是二姨娘早就开始谋划的事情。看起来是打压三姨娘和卫昔晽,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打压她,能用这件事给她扣上理家无方、纵容庶妹私通男子的罪名。最终的目的,是和她争夺持家的权利。卫昔昭暗暗叹道:好深沉的心机。二姨娘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试图一举得逞。谁会想到,她连三姨娘的家世都不顾及了,是许氏给她撑腰的缘故吧?

    而所谓证物,应该就是那枚玉扳指。

    卫昔昭转身要去正房,季青城却对茗烟道:“你先下去。”语声多了几分冷意。

    茗烟有心让卫昔昭快些赶去,却不敢违背季青城的意思,只得不甘地退出。

    季青城问:“你打算怎么应对?”

    “没打算,若说有,大概就是胡搅蛮缠去。”卫昔昭说的是实话。

    “上不得台面,却也只得如此。”季青城站起身,愉悦笑道,“我同你一起。”

    龙渄与他交情匪浅,他这么做,也是想确保万无一失。卫昔昭欣然点头,却还是应了一句,“侯爷这是信不过我么?”

    季青城打趣道:“怎么会。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我是由衷钦佩。”她能让许乐芊和卫昔昀打在一起且能把责任撇的清清楚楚的事,他身边的侍卫到今日还津津乐道。

    卫昔昭也不介意他语声中的戏谑:“在侯爷眼里,我是没办法做好人了。”

    “好人有什么好处?稍不留神,就会变成窝囊、任人欺辱之辈。”

    卫昔昭认同之至。

    到了正房,许乐芊一见季青城,忙敛起幸灾乐祸的笑,羞赧地别转脸。她的脸还未完全消肿,这时也实在没想到季青城也会过来。与她相较,许乐莹就显得端庄得体,先是笑着施礼,又与卫昔昭客气地寒暄两句。

    季青城径自坐到客座。因为卫玄默的关系,只要在这府中,他就以客人或是晚辈自居。

    卫昔昭看到被人强按着跪在地上、绑了双臂塞住嘴的卫昔晽,心里就动了怒,明眸流转出锋利光芒,环视众人:“这是谁的主意?”

    二姨娘忙起身答道:“是妾身和四小姐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三小姐言行粗鲁,我们怕冲撞了太夫人……”

    卫昔昭冷笑,“你们刻意选在这时候说出此事,还怕冲撞到谁么?寻常人都把家丑不可外扬挂在嘴边,你们却生怕外人不知道家中是非!如今府里是谁持家?你们刻意闹到正房安的是什么心?!事情还没个结果,你们就敢对三小姐动手?依我看,就该先把你们惩戒一番!”之后看向两名钳制着卫昔晽的婆子,“三小姐也是你们能动的么?是不是活够了?!”

    分外凌厉骇人的气势,两名婆子为之惊恐,慌忙松开卫昔晽,跪在地上连声告罪。

    许氏温声道:“昔昭,先坐下。正事还没查清,就先为这等小事动怒,实在是不值。”谁不明白,紧要关头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能想到的对策越周全。而现在很明显,卫昔昭十分擅长转移人的注意力,她才不会成全。

    季青城却很享受现在这情形,眼中闪过笑意。卫昔昭此时的小模样,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一面。

    卫昔昭亲手扶卫昔晽起来,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也别说。随后,在一旁落座,闲闲啜了一口茶,才冷声对二姨娘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若被我查出是你无中生有,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第六十七章 歌、吻

    许太夫人笑眯眯地接话道:“要说昔昭这孩子,冷下脸来也是真吓人。不要说一个姨娘,就连老身都有些打怵了。”暗指卫昔昭危言耸听、不让人说实话。

    二姨娘的头埋得低低的,怯怯地道:“太夫人说的正是,妾身这心里真是怕得厉害。大小姐若是信不过妾身的话,那此事就忽略不提吧。”

    “我若是笑脸迎人,旁人又少不得说我太过轻描淡写。”卫昔昭很无奈地叹息,“我这也是照猫画虎,学着夫人的做派。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许氏对卫昔昭发火的时候,要比卫昔昭此时的态度更强硬,对这一点她自然无从辩驳,忙将话题拉回正题:“好了好了,什么做派有什么打紧的,说正事吧。”

    二姨娘摊开掌心,将玉扳指送到卫昔昭面前。

    卫昔昭接到手里,凝视片刻,“此物……”随后道,“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道:“今日四小姐向三小姐请教作画的技巧,恰巧妾身也在。姐妹两个后来用了些点心,都乏了,就在美人榻上睡着了。妾身给三小姐盖毯子的时候,见这枚玉扳指从领口滑了出来。”语声一顿,指向那枚扳指,“大小姐什么新奇物件儿都见过,一看就知,这是男子所戴的样式,且品相极佳,一看就是戴了很久的。妾身隐约记得,在龙公子手上见过此物。就算不能确定是龙公子的,试问男子随身之物却被三小姐贴身戴着,是为何故?妾身实在想不出旁的解释。”

    卫昔昭一直静静聆听,敛目凝视手中扳指。的确是她曾见过的物件儿,可此时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室内短暂的沉寂之后,她问道:“说完了?”

    “是。”

    “三小姐怎么说的?”

    二姨娘道:“三小姐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妾身也无从询问,也是因此,才命下人强行绑了三小姐。”

    “唉!你这傻丫头。”卫昔昭看向卫昔晽,很是感慨的样子,“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对她们说出实情又怎么了?此事虽与我有关,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又怎么会给我惹上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甚至季青城都报以疑惑的目光,实在搞不清楚她在闹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也扔到是非里去了?

    卫昔晽的惊讶只有瞬间,随后低下头去,决定按卫昔昭眼色行事,一言不发,装哑巴到底。

    许太夫人第一个问道:“此事还与你有关?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昔昭看着二姨娘,“想来你该记得吧?三月下旬,老爷命我和昔晽去了趟别院。”

    “倒是记得。”阖府皆知的事情,二姨娘无从装糊涂。

    “那次我奉父命,带回了我娘亲留下来的嫁妆,有十来箱,如今就放在玲珑阁的厢房里。”卫昔昭神色安然,说到这里,啜了一口茶,“因为东西琐碎繁多,我和昔晽在别院整理了整日,到第二日才返回。”

    卫昔晴有些按捺不住了,“可这又和这玉扳指有什么关系呢?”

    “是在一个官窑瓷瓶里,藏有几个精致的小物件儿。众所周知,昔晽有几分男孩子性情,一眼就相中了这枚扳指。又因为听我说质地极佳,便和我讨了去。”卫昔昭不好意思地笑,“我平日大手大脚的,对身外物不怎么上心,就随手给她了。后来想想,毕竟是柳家祖上的东西,老爷让我仔细收藏,若知道我不上心怕是会生气,就让昔晽仔细收着,别让人看到。谁承想,今日这东西就惹出了祸。”随后,视线锁住二姨娘,“我收在厢房里的箱子里,还有几枚与这相仿的扳指,你若是喜欢,改日我也送你便是。稍后我让沉星把明细册子拿给你看,羊脂玉、和田玉、翡翠的都有,你随意挑选。”

    季青城和卫昔晽各自在心里喝一声彩——这完全是编了一个谎言,最绝的是还有理有据。随后,季青城发现了卫昔昭一个特点——越是缺理的时候,她的话越比平日说得多,态度也更柔和。

    卫昔晴怯懦地道:“可是……大姐这一番话虽是面面俱到,却没有人可以证明啊。”

    “我的话不能证明?”卫昔昭忽然又转为初时的凌厉,“别院留守的下人算不算人证?明细册子算不算证物?我拦着你们去玲珑阁开箱查看了么?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你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也会有假么?”

    许太夫人和许氏对视一眼,无声地叹息。这丫头太滑头了,脑子又转得快,二姨娘算是白忙了。柳家留下来的东西都在卫昔昭手里,自然不乏古玩珍品金银玉的首饰,男子贴身佩戴的物件儿虽然不会多,可要找出几枚上好玉质的扳指还是很容易的。

    卫昔昭现在已经养成了得理不饶人的好习惯,一番责问奏效之后,又开始新一番的拷问:“我倒是很怀疑你们的居心。这东西怎么会从领口滑出来?谁会信?!分明是你们妄自动手搜身!串通一气诬蔑三小姐,好大的胆子!隐约记得在龙公子手上见过?什么叫做隐约?你能确定么?!”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和卫昔晴被吓得神色一滞。

    “大姐,”卫昔晽这才抬起头来,道,“她们在茶点里做了手脚,我才会昏睡过去被她们搜身的。我只是生气,她们竟敢无中生有,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才不屑回答她们的问话。”

    “太夫人、夫人、大小姐,”二姨娘跪倒在地,道,“妾身一看东西就会想到三小姐与男子有染,也实在是因为之前种种是非。三小姐屡次被老爷责罚,起因都是因为龙公子。府中更有不少人都看到过他们二人相形笑闹。”

    “胡说八道!”卫昔昭冷笑,“你若说三小姐言行无度,那么二小姐平日也屡次出入文江院,与莫公子来往甚密,是不是也要说他们有染,是不是也要说夫人管教无方?”

    这个卫昔昭!她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拖人下水!许氏气闷不已。

    卫昔昭并没给人接话的余地,又道:“两位表小姐平日与侯爷、世子相见的次数也不会少,在你们眼中,难不成他们也都是言行不检之人?大周民风开放,是天子宽仁,到了你们眼中,怎么就会变成这般龌龊的说法?!”

    季青城垂了眼睑喝茶,遮掩下眼中浓重笑意。在场的许家人就要被她全拖下水了。

    许乐芊忍不住气道:“你也不要一味往旁人身上找错处,还是说正事要紧。最关键的,这一番话也只是你子虚乌有。”

    卫昔昭不慌不忙的,“那谁又不是呢?只凭几句话一样东西,就能给人定下这么大的罪过么?”说着起身走到季青城面前,将扳指送到他手里,“侯爷见多识广,也看看此物有何不妥,竟能让人看成罪证。”之后又款步回去落座。

    东西她是故意交给他,意思很明显,不打算收回了。

    季青城细看了看,扳指除了质地上乘,并无出奇之处。不是宫廷内的东西——龙渄不屑、也不能带那些东西游走民间。此物大抵是他母妃的亲眷送给他的傍身物件儿之一。

    “并无不妥。小事而已,你们又何必对此事纠缠不清。”季青城将东西收起,起身就走,“柳家的东西自来不俗,我带回去好好鉴赏一番,请大小姐务必答应。”

    “侯爷请便。”卫昔昭笑着施礼相送。

    其余人皆是瞠目结舌。

    人证被卫昔昭一通责问,有理说不出,现在证物又这样被强行带走了?

    许氏权衡片刻,道:“这事情就算是虚惊一场吧。二姨娘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怕坏了门风,昔昭、昔晽也不要记恨。今日若是责罚二姨娘,以后谁真的看到不成体统地事,怕是也不敢向上通禀了。”

    二姨娘惊诧地看向许氏。就这么完了?竟然要放过这个推卫昔昭下台的机会?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她没事找事了?

    她亲眼见过几次了,龙渄和卫昔晽凑在一起,眼角眉梢都写着情意二字。去找来龙渄对质又怎么了?他若真心待卫昔晽,定会在心急之下将责任全部揽过去;他若只是逢场作戏,会把过错全部推到卫昔晽身上。只要几人瞒下玉扳指被季青城带走这一节,就完全可以套出话来的。就算卫昔昭再能撒谎、圆谎,就算季青城干涉,也是完全可以弄出下文的。

    卫昔昭能够反将一军已经知足,现在终归不是算账的时候,确保卫昔晽安然无恙才是正事,于是也就见好就收,道:“母亲说的是,也请放心,女儿定不会因为记恨二姨娘就刁难二少爷和四小姐的。”趁机警告二姨娘也不要没完没了,不顾一双儿女。

    二姨娘虽然不甘,却也不再说什么。许氏不管了,卫昔昭又出言威胁,她还有什么闹下去的余地。

    许氏命丫鬟传饭,又问卫昔昭等人:“你们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饭?”

    几人自然笑着推辞,趁势告辞。

    等人一走,许乐芊就凑到许氏近前,摇着她的手臂,“姑姑,您怎么做起和事老来了?追查下去又怎么了?”

    许太夫人瞥了许乐芊一眼,道:“你姑姑这么做就对了。今日这件事,就算闹大了,也危及不到昔昭。她脑子转得太快,哪一句话、哪一个眼神都恰到好处,就算把外院的孩子找来对质,她一两句话就扭转乾坤了——她是当家主事的人,你还能让她不说话不成?还能让她陪着做戏唬人不成?”

    “最关键的是,二姨娘也不可小觑。”许氏笑容转冷,“她想在府里出头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的二少爷?我们若是帮她,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患无穷。还不如利用此事,让卫昔昭和三姨娘恨上她,帮我除掉她。”随即颓然一笑,“我在娘家养尊处优惯了,论忍耐,我比不得二姨娘;论急智为人处世,我比不得卫昔昭。日后坐山观虎斗的同时,也好好学学。”

    许太夫人满意地颔首一笑,岔开话题:“世子送荷花给昔昭的事,我也听说了,用过饭过去看看。”又左右看看两个孙女,“你们住进来,什么也不需做,想着这一辈子的前程才是最要紧的。一旦有机会让侯爷和世子侧目,就不要错失。”

    许乐芊和许乐莹俱是羞涩地笑了起来。

    出了正房之后,卫昔晽满脸怒火地看向二姨娘和卫昔晴,“难怪这几日都百般讨好,和我套近乎,原来是等着要害我!”

    “现在不是计较长短的时候,别让外人看笑话。”卫昔昭语声清冷,“都回房去,日后好自为之。”

    卫昔晽明白,自己如果想帮卫昔昭坐稳持家的位子,首要一点就是不给她添乱。狠狠剜了二姨娘和卫昔晴一眼,步履匆匆地回房去了。

    二姨娘有心解释几句,看到卫昔昭洞若观火的眼神,便知再说什么都是枉然,挂着满脸失落,和卫昔晴一道走了。

    沉星低声道:“四小姐小小年纪,从来是很怕事的,今日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了?”

    “有一位好姨娘啊,”卫昔昭笑得讽刺,“她就算不想惹事也不行。”远远看到三姨娘满脸焦虑地走来,主仆二人忙迎上前去,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路,让她不要心急。

    “唉!我去了趟花房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姨娘擦了擦额头的汗,“昔晽这个不省心的!我是真拿她没办法!今日事情闹大了,岂不是连大小姐也要被她连累?”

    一语中的。三姨娘虽是淡泊处世,看事情却看得透彻。

    卫昔昭却苦笑着摇头,“昔晽若不是和我走得近,平日又处处帮衬于我,今日也不会让人算计。”之后又帮卫昔晽开脱,“真的是旁人无中生有,姨娘别太责怪她。”

    倒不是要帮着卫昔晽骗三姨娘,实在是怕那小妮子被责怪得狠了,压不住火气去找二姨娘算账,那就更乱了。

    “即便是真的,也要缓些时日再计较。”三姨娘眼中有感激,“大小姐的意思我明白,怎会失了分寸。”

    “三姨娘实在是聪慧之极。”卫昔昭由衷地称赞,之后又说了几句,这才别过,回到玲珑阁。

    裴孤鸿正等在廊下,看到卫昔昭,漾出舒心的笑,“回来就好。听阿海说正房里出了点事,我想去,可又实在是不懂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怕给你添乱,也只好等在这里。”

    “一点小事,劳世子挂心,真是过意不去。”卫昔昭客套了一番,感谢他的厚礼,又为不能过去用饭致歉。

    “没事没事。”裴孤鸿笑着走下台阶,“你喜欢这些花儿就好,快吃些东西,我就不进去了。”走了几步,又补充道,“这内宅之中,怎么一点小事就会有那么多说道?日后不会再请你用饭了,害你被人嚼舌根就不好了。”

    卫昔昭感激不已。

    沉星去了小厨房,和落月一起做了几道小菜,下了一碗热汤面,服侍卫昔昭用饭。

    “小姐总是喜欢吃这些口味辛辣的。”落月看着卫昔昭吃得津津有味,蹙了蹙眉,“这些东西怕是会伤胃。”

    沉星反驳道:“我也喜欢吃啊,这些年也没吃出病来。”

    “保不齐就是你害得小姐喜欢吃这些。”

    “去,才不是呢。”

    卫昔昭听了只是眯了眼睛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放下筷子,刚想回房睡个午觉,许太夫人和许氏过来了。“连个喘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她蹙了蹙眉。

    许太夫人也不进屋坐,在院中看了半晌的荷花,笑道:“这许多花色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昔昭,你可是不像话,藏在院子里,只你一个人饱了眼福。”

    这又打什么主意呢?卫昔昭乖巧地回话:“太夫人的意思是——”

    “我听说啊,”太夫人携了卫昔昭的手,“如今京城名门闺秀盛行举办筵席,春日赏花,夏日赏荷,秋日赏月,冬日赏雪,都能成为聚在一起的由头。我们何不效法,邀请龙城各家闺秀,举办一个赏荷宴?恰好又快到端午节了,届时各家闺秀各展才华,岂不是乐事一桩?”

    “您这想法的确是太好了。”卫昔昭笑盈盈的。

    许氏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卫昔昭蹙眉,沮丧地看着许太夫人,道:“可是,昔昭才持家几日而已,家父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铺张浪费、虚耗钱财,恨不得府中账房只进不出。您也知道,家父的性情,实在是不容违背的。昔昭又自来畏惧,实在是不敢用账房的银子举办筵席。”

    直说不想给别人在季青城、裴孤鸿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不就得了?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难为她了。许氏敛去眼中不悦,故作轻松地打趣,“你这孩子,怎么还与我们哭穷?老爷的性情的确是无人不知,可你手里有柳家的全部家当,也是无人不知的。你大抵是这府里最不愁吃穿的人了。”

    “那怎么行?”卫昔昭愈发惶恐,“那些东西虽然值些银两,却是被反复告诫,断不可损失分毫,以备不时之需。若非如此,也不会瞒下将扳指送给昔晽的事了。”又无辜地眨了眨眼,“今日事闹开了,这心里正犯愁呢,不知日后如何交代。”

    又把事情绕到别处去了。许氏虽然生气,却也真心叹服,索性不再接话。

    卫昔昭忽然欣喜地一笑,对许太夫人道:“您看这样好不好?这些花,您带回府里,用来举办宴席。这样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那不是也要将两个孙女一并带回去?如果离开卫府,又要用什么理由把季青城和裴孤鸿请去?许太夫人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痛恨眼前这个小丫头了,在她身上占到便宜,实在是太难了。思忖片刻,笑道:“何必这么费周折。既然是我出的主意,这事情就交给你母亲来办。”说着转向许氏,“家中给你的嫁妆算得丰厚,你还拿不出这些银两么?”

    “是。”许氏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样也好。”卫昔昭对许氏道,“来日老爷回府,女儿就禀明此事,到时候再从账房取出银两还给您。如此,眼前宴席的花销,就权当是府中和您借的。”

    许氏又能怎么说?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都好。”

    许太夫人和蔼地问道:“昔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时候是弹琴还是作画?也让我开开眼界才是。”

    卫昔昭笑道:“琴棋书画是各家小姐都精通的,昔昭所学也只是皮毛。到时候只照应宾客就好,让表小姐和几位妹妹助兴就好。”

    “还是准备准备吧,你是卫家嫡女,不带头助兴总是不妥当。”

    许氏扫了一眼卫昔昭的手,“可不就是这个理。你到时只看热闹,岂不委屈了你的一双巧手。”

    末一句话,让卫昔昭没来由地心头一惊。

    许太夫人落实了这件事,便不再逗留,出了玲珑阁,又回正房交待了一番,就回许府了。

    许乐芊、许乐莹得知此事后,期待又兴奋,却是十分害怕到时候被卫昔昭抢了风头。

    第二日一早,许乐莹带了一名丫鬟,去了玲珑阁。

    趋近院门,就听到沉星正在恨声责怪着谁:“好端端的,你让小姐亲自下厨做什么啊?你看看,伤得这么重,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小姐到端午节的时候怎么作画?你担得起这份责任么?!”

    随后,是卫昔昭的语声:“好了,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你小声些,这么高的嗓门,是要嚷得阖府皆知么?”

    许乐莹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款步走进院中。

    卫昔昭有些慌乱地把右手藏到背后,声音也有些紧张,“有、有什么事么?”

    食指、中指上缠裹着厚厚的面纱,面纱渗出的刺目鲜红,没能逃过许乐莹的眼睛。她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十分友善:“是有些好奇,到宴会那日你要展示什么才艺。”

    “这府里的大事小情已让我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准备。”卫昔昭勉强笑着,“而且到时候我迎来送往的,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没时间给众人助兴。”

    “那多可惜啊。”许乐莹细细打量着卫昔昭的衣饰,忽然趋近,手指向裙衫一处,“哎呀!这是不是血迹?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随行的丫鬟也凑上去,细细观看,可不就是鲜血。

    卫昔昭叹息一声,伸出右手,“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昔晽为了昨日的事不高兴,我就想给她做几道菜,却不想切伤了手。原本是真想作画助兴的,现在看来也只得作罢了——伤得不算轻,几日间哪里好得了?总不好为了一时高兴就连身子都豁出去。”

    “倒也是这个理,只是的确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许乐莹说着,伸手摸了摸卫昔昭裹着纱布的两根手指,“伤到骨节没有?”

    卫昔昭触电般地缩回手去,很疼的样子。

    “表小姐,”沉星很不满的样子,“伤到哪儿您也不能伸手就碰啊。我家小姐方才疼得不行,在小厨房缓了好半晌才肯让奴婢包扎了起来。”

    “十指连心,自然是要受些罪。”

    沉星吩咐小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房里的好药材都找出来!”

    卫昔昭歉然地笑,“我身边的人都是急性子,有点什么事就比我的脾气还大,让你见笑了。”

    许乐莹看着卫昔昭脸色也不大好,不疑有他,笑着告辞:“那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人走了一会儿,躲在院外角落处的落月笑着走进来,“走远了,放心吧!”又捏了捏沉星的脸颊,“看不出啊,装得火急火燎的,连我都担心小姐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受伤了。”

    沉星开心地笑起来,“还不是跟小姐学的。”说着陪同卫昔昭回房,拿了浸过水的毛巾帮她擦去脸上、唇上可以涂抹的水粉。

    卫昔昭则只顾着把手上沾了血迹的面纱除下,喃喃叹道:“幸亏杨妈妈今日要给我炖鸡汤,没有新鲜的鸡血,许乐莹是没那么轻易相信的。”

    沉星频频点头,“就是,一双眼都闲不住,她可不像她姐姐那么好对付。”

    “总之,没人会天天惦记着把我这双手弄伤了。”卫昔昭展颜笑起来,“换快干净的纱布来,做做样子就好了。”

    四月就要过去,春日也就要到头了,白日里的阳光、风中已有了夏日的焦灼。

    卫昔昭每日上午和杨妈妈等几位管事一起处理府中杂事,一面学习,一面摸索门道着手处理。其实她懂得,几位管事妈妈只是奉父亲之命,向自己传授打理家务事的技巧——即便没有持家之人,她们再加上管家,也能把卫府打理得妥妥当当。

    卫昔昭是用心学,几位妈妈也很喜欢她一点即透又不端架子的好心性,办事自然是更加尽职尽责。

    而每日下午,卫昔昭都闷在房里做绣活,想着快些把季青城给自己的那幅图绣好,否则摆在那里,心里总是记挂着。

    萧先生那边,她专程去打了声招呼。

    萧先生人在府中,知道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却是真的繁忙,自然没说别的,只让她专心忙正事,等闲下来再传授给她满腹学识。

    至于旁人,卫昔昭都以忙为借口,谁都不见,是怕自己手伤的事情穿帮,想安安稳稳的到端午节那一日。

    许氏自掏腰包,把银子交给卫昔昭。卫昔昭却又转手让管事妈妈送回给她,说只要是关于宴席的事,直接吩咐下人去办即可。态度很明显,她的银子,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花,卫昔昭是不会介入的。

    许氏也只好亲自督促着下人装点花厅,又亲自预备酒水,再命下人分发请柬。只要有些名气、背景的门第,都受到了邀请,届时府中主母、小姐都可到卫府赴宴。

    端午节前一日,许氏又请了郎中把脉,心里终于踏实下来——真的怀孕了。虽然心里高兴,却没声张,准备过了头三个月、胎相平稳了再公之于众。

    端午节当天的上午,府中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许氏亲自去了紫薇苑和书房,邀请裴孤鸿、季青城晚间到花厅赴宴——毕竟是过节,中午还是在家中过节比较妥当,不好让一众人把一整日的时间都消磨在卫府。

    裴孤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季青城正在看卫昔昤写字,漫应了一声,许氏怀疑他很有可能没听到心里去。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再遣人来请。这么想着,她告辞离开。

    卫昔昤写了一张大字,抬头看向季青城,见他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就扯了扯他的衣袖,“青城哥哥,你在想什么?”

    季青城收回视线,“在想——你和你大姐的不同之处。”

    卫昔昤惑道:“不同之处?我和大姐有相同之处么?根本就没有啊。”

    季青城笑,没说话。之于他,自然是有的,最起码,曾经以为是有的。以为自己把她们一视同仁,把她们当做一个可爱或美丽的异姓妹妹来帮忙、照顾。

    可妹妹与女孩,是两回事。卫昔昤是妹妹,无条件地满足她的愿望,宠着她,哄着她;可卫昔昭,是女孩,帮助她,牵挂她,有时候也气她、生她的气。

    完全不一样的。

    卫昔昤不会时时浮现在他脑海,不会在想见而见不到的时候心生失落,或者担心——担心她有没有如裴孤鸿那样的人缠住,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别人很好,比他出色,比他更让她开心。

    他轻呼出一口气,唤来小九:“去把龙渄请过来,我和昔昤陪他过节。”

    “酒也是不能少的。”小九了然地笑着,出门去准备了。

    午间,两大一小坐在桌前,季青城和龙渄畅饮,卫昔昤则像只贪吃的猫儿一样,呼噜呼噜地闷头吃菜。

    吃饱之后,卫昔昤看着酒坛,拖着小下巴,好奇地问道:“酒好喝么?”

    “你尝尝。”龙渄坏笑着给她倒了一小盅酒,“记得,一口气喝进去才好喝。”

    季青城无奈地摇头,刚要阻止,卫昔昤已喝了一大口酒,随即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没个轻重。”季青城一面帮卫昔昤拍打背部,一面指责龙渄。

    龙渄笑道:“第一次喝酒都是这样,日后就好了。”

    卫昔昤懊恼地看着他,“骗人,又辣又苦,太难喝了。”随后,将酒盅推到一边,只看着他们不断碰杯。

    这边的三个人过节过得惬意自在,卫昔昭却是繁忙得很。

    白日里,她去厨房、库房看了看备下的食材、酒水、因宴客借走的桌椅杯盘,来回核对一番,确保没出错,又吩咐下人们今日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

    这些本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可今日却不一样,是她持家后府里第一次待客,出了差错,就是她的不周到。

    近黄昏时,李夫人第一个来了,对卫昔昭解释道:“我膝下只有两子,本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可既已收下了请柬,还是过来走一趟为好。再者,你迎来送往的,我也能帮你引荐。”

    卫昔昭忙由衷道谢。三姨娘虽然有心帮忙,可平日里也足不出户,认识的人不会比她多几个,有了李夫人从中引荐,她也就不会使得宾客尴尬了。

    宾客陆续上门,许氏看着笑颜如花、八面玲珑地应酬着来客的卫昔昭,心里别提有多不好过了。偏偏很多人还到她面前,夸奖卫昔昭容貌有多出众、一张嘴有多会说话,她不能流露丝毫的不快,还要和颜悦色地点头称是,承认自己多有福气。

    若不是为了两个侄女,她又何苦受这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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