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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第39部分阅读

    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 作者:yushuwen

    呢,还说要请姑爷去大佛寺后头的林子里吃烤兔子。 ”

    “咳……”

    华灼差点没呛着,再看向法轮小沙弥,目光已是万分古怪。

    偏偏法轮小沙弥不知是耳边好,还是心眼灵动,看到华灼这副模样,便又挤挤眼睛,道:“女施主恐佛主怪罪否?”

    华灼顿时被他给问倒,正想说几句正经的劝诫话,却见庄铮站在法轮小沙弥身后对她使眼色,她一时摸不着头脑,怔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庄铮这是让她顺着法轮小沙弥的口风,想想连庄铮都要答应他的无理要求,自己又何必跟这个小沙弥拧着来。

    于是便道:“我曾听闻有句佛箴,曰:酒肉穿肠,佛在心,小师父心中有佛,又何错有之。无错,佛主岂能怪罪。”

    法轮小沙弥乐了,转身对庄铮道:“你瞧瞧你,苦着脸做什么,还不如一个女子懂我。”语罢,又对华灼道,“莫理这个俗人,我带你去见主持。”

    庄铮别过眼,没理会这个无法无天的小沙弥。

    苦月大师修行的禅房离得有些远,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法轮小沙弥才在一处幽静的小院停了下来,院门口挂着一块紫檀木匾额,上书:一井佛舍。小院以木篱围住,隔着篱笆,清晰可见院中有一口井,想来就是其名的由来了。

    望着这间简陋古朴的小院,华灼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敬仰之情。

    “主持,庄二少爷与华八小姐来了。”

    法轮小沙弥一进院子,更是没了形象,一蹦一跳地跑进了屋子里,直看得华灼汗颜不已。服侍苦月大师的小沙弥,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

    “习惯就好。”

    庄铮在旁边淡淡地说了一句,听得华灼一阵诧异,感情他是见惯了,早已经见怪不怪。

    一会儿法轮小沙弥又跳了出来,道:“主持请你们进去。”

    走进木屋,还未见到苦月大师的身影,华灼就闻到袅袅茶香,心中越发诧异了,大佛寺主持的禅房里,不闻佛香,反而茶香盈鼻。

    “酒肉穿肠,佛在心,佛既在心,佛香茶香又有何区别,佛香可敬佛,茶香亦可敬佛,小施主以为然否?”

    就在华灼因心中惊诧而脚步微顿时,禅房里的苦月大师仿佛已明白她心中所想,声音缓缓传来,似山中清泉,又如峰顶翻云。

    华灼心中大汗,本来随口糊弄法轮小沙弥的话,没想到竟然让苦月大师知道了,还拿来考问她,让她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好在她反应也不慢,忙应道:“茶香还能待客,大师,不知华灼说得可对?”

    苦月大师的考问她实在无法回答,佛门善打机锋,若是一个应答不当,岂不坏了大事,索性她就不答了,只顺着苦月大师的话风,把茶香的作用发扬光大,能不能代替佛香来敬佛她不懂,但是以茶待客,那可是正经的礼数,绝不会错的。

    “哈哈哈……狡猾的小女娃儿……”

    说话间,苦月大师已出现在她的眼前,干干瘪瘪的一个白胡子老和尚,与华灼想像中完全不同,苦月大师没有宝相庄严的气派,如果不是头顶的戒疤和身上的僧袍,他看上去更像是自家庄子上的一个老农,皮黑脸皱,虽垂垂老矣,却也精神旺盛,看得出,身子骨很硬朗。

    “大师!”

    庄铮拜了下去,华灼不敢怠慢,取下帷帽交给七巧,示意两个丫头退出去,然后也跟着跪下,稽首为礼。这可算得上是大礼了,不过凭苦月大师的身份地位,完全受得起。

    “铮儿,说过多少次,你来,不用行此大礼。都起来吧,茶已备好,按小女娃儿的话,便是待客。”苦月大师说着,又笑起来,抓抓胡子挤挤眼睛,“自家晚辈,自称为客,生分了啊。”

    华灼一噎,顿时无语。这回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法轮小沙弥是那副德性,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位苦月大师哪里像什么德高望众、佛性精深的高僧大能,根本就是个风趣幽默的邻家小老头儿。

    现在她终于明白,庄铮为什么先在说什么“习惯就好”,果然是习惯就好啊。

    默默的跟着庄铮起身,她决定不说话了,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古人教诲,总不会错。缩手缩脚地在早已经铺好的蒲团上坐下来,托起茶盏,一嗅一品,茶香浓郁,回味无穷,更兼水轻且浮,她一品之后,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

    中冷泉,一定是中冷泉煮的茶,怪不得有天下第一泉之称,这水,当真是一绝。

    “多日不曾来探望大师……”

    庄铮只撮了一口,便慢慢放下茶盏,才开口,便被法轮小沙弥打断。

    “你若不吃,这茶水让给我吧……”

    庄铮苦笑,把茶盏推了过去,看得华灼两眼瞪圆,这小沙弥真是好不要脸,哪有这样讨茶水吃的。

    法轮小沙弥却不在意,小心把茶盏收起,从袖袍里摸出几颗金桔,摆在庄铮面前,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这几颗果子是我在后面摘的,与你换茶水。”

    苦月大师显然并不介意法轮的行为,笑咪咪地看着,尤其是看到庄铮一张苦脸,更是乐在其中的感觉,华灼真的很怀疑,苦月大师是不是跟她一样,都不喜欢看庄铮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模样。

    “今日前来,一为问大师身心,二为问大师心安,三为……”

    庄铮脸色无奈地收起金桔,再次开口,还是没说完,就被门外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

    “三为了你那还没过了明路的小媳妇来找师父撑腰是不是?”

    华灼脸都青了,牙根咬得死死的,韦浩然这个混蛋,怎么又来了,只要他出现,就准定没好事儿。

    “好友,你来了啊……”

    法轮小沙弥亲亲热热地扑了过去,还没碰到韦浩然,就被这个明显是满怀怨气而来的少年一把揪住耳朵,道:“好你个法轮,老实交代,法空师兄是不是你叫过来的,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在紫竹林里?”

    “疼疼疼……快放手,不关我的事呀……是他的主意啊……”

    法轮小沙弥祸水东移,一手指向了庄铮,庄铮面不改色,只是瞥了瞥韦浩然。

    “我说表弟,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韦浩然气势汹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三表兄若是不偷懒,把功课做了,又岂能有事。”庄铮风清云淡,一脸淡然。

    “你……”

    韦浩然指着庄铮的鼻尖,正要再说什么,忽见华灼窃笑,立刻转移目标,道:“你又笑什么?”

    华灼素来不怵他,自然立刻回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话一出口,忽觉不对,这样说岂不是把庄铮也列入恶人之中,顿时歉意地向庄铮一笑。

    “哈……”韦浩然反而乐了,一屁股坐到庄铮身旁,双腿长伸,毫无形象地拍着庄铮的肩膀,“听到没有,你也是恶人,没比我高尚到哪儿去。”

    这男孩儿果然跟以前一样讨厌,不,是更讨厌。华灼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韦浩然落井下石的行为表示了极度的愤慨和不满。

    庄铮仍是淡淡道:“我虽不高尚,但至少从不落下功课。”

    韦浩然的笑声顿时哑在了喉咙里。

    华灼也立刻跟着落井下石,道:“我也从不落下功课。”

    “阿弥佗佛,小僧也从来不落功课。”法轮小沙弥显然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毫不客气地也跟着踩了韦浩然一脚。

    苦月大师笑咪咪地看着他们闹成一团,这时见韦浩然吃瘪,更是放声大笑起来。

    “师父,没有你这样笑话徒弟的。”韦浩然恼了。

    这时华灼才注意到他对苦月大师的称呼,心里顿时一惊,转而琢磨开来,看来韦浩然是真的很有佛性,否则苦月大师不会收他为徒,唔……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臭味相投,看看法轮小沙弥,再看看韦浩然,再想想苦月大师先前戏弄她的样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明摆着是一丘之貉啊。

    这么一想,她就不免奇怪起来,庄大老爷到底是怎么跟苦月大师变成至交的?难道庄大老爷也是……不能吧?

    第190章 佛光普照(二更)

    不提华灼在那里浮想连翩,苦月大师却是在一阵大笑后,方才慢条斯理对韦浩然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虽有慧根,但与你之先祖不同,非我佛门中人,眼下入门,早矣,今日便去吧,待他年尘缘了断,再自修行,不须功课,便有菩萨之果,何必眼下强求。”

    “老和尚赶人,走便走。”韦浩然一撇嘴,没起身,反而上身仰倒,往后一躺,高声道,“神游去也。”

    摆明是不会离开这个可以蹭吃蹭喝蹭睡的地方。

    法轮小沙弥长叹一声,认认真真道:“我入佛门十余年,也没有法度这样的修行……”说着,摇了摇头,又叹道,“脸皮不足三尺厚,难敲佛门一声响……依我看来,法度的脸皮,已有三尺三了……”

    “噗……”

    华灼再也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庄铮则是黑着脸,被韦浩然这样一搅局,他要说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苦月大师却是十分赞赏地看着韦浩然,点点头,又对庄铮道:“你这个表兄,可比你强得多了,不论你今日为何而来,若没有他这样的脸皮,便不必再开口了。”

    那倒是,既然是来求人,哪有不拉下脸的,偏偏庄铮要搞出个一来,二来,三来……拐着弯儿结果却撞了壁。

    “大师,是华灼有事相求,不敢欺瞒大师,也无法直言,大师若应了,华灼铭感五内,大师若不应,华灼亦无怨言。”

    知道庄铮是拉不下这张脸的,华灼索性就自己开口。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庄铮肯为她来求苦月大师已经是大恩,不能强求他还要像韦浩然一样厚脸皮,庄铮做不到那样的没皮没脸,她不也希望庄铮那样做,如果那样做了,庄铮就不是庄铮。

    “出家之人,不过问俗世之事。”苦月大师笑着道,目光落在华灼的身上,平静无波,深遂似海,隐隐地,有一股审视的味道。

    “大师,如果华灼没有看错的话,在你的左侧,为佛光普照,在你的右侧,是慈悲为怀,你的头顶,是菩提正果,你的脚下,是浮屠一座。”

    华灼说完,伏下身体,再次叩拜。

    韦浩然从神游中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望着她的身影,目光闪烁,仿佛有一丝惊讶,而法轮小沙弥却对着苦月大师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挠着后脑勺,喃喃道:“我怎么没瞧见,就是个老得快要入土的老头儿而已……”

    啪!

    苦月大师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瞧不见,是因为你只有慧根,没有一双慧眼,更没有一颗慧心。”

    法轮小沙弥嘴一撇,委屈了。

    华灼的话,只表达出两个意思,和尚是方外之人,但佛不是,佛光普照,慈悲为怀,照的是谁?是尘世纷扰。又为谁慈悲?是苦海众生。老和尚一心向佛,又岂能真的不问俗世,不问俗世,何来正果,不救众生,哪里建得登天浮屠。

    她来求人,又何尝不是来送功德,苦月大师若不相助,一违佛愿,二耽自身修行,帮还是不帮,老和尚自己惦量。

    “小女娃儿颇有些心思,怪不得能让铮儿来求我,这孩子素来是不懂变通的。”苦月大师说着,突然脸色一肃,“如此,我便问你一句,小女娃儿,你的要求,出自本心否?”

    “华灼……问心无愧。”

    当脸色变得正经严肃起来时,苦月大师那瘦小干瘪的身体突然间仿佛膨胀起来,给人一种从高空俯视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灼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圈圈的佛光自苦月大师的身上散发出来,慈悲,怜悯,并且洞悉世间一切。

    真正的宝相庄严,直指人心。

    她答得吃力,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被洞彻,但仍是说出了问心无愧四个字,尽管她有那么多的算计,甚至连庄铮也算计了,但对救华宜人这件事情,她真正的问心无愧。

    “你……不错。”

    苦月大师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仿佛邻家小老头儿一般,对着华灼挤了挤眼睛。

    “铮儿太过蠢钝,你以后可要帮他多涨个心眼儿。”

    华灼刹那间脸色微赤,觉得后槽牙又有些痒痒。

    苦月大师却又大笑起来。

    “大师……”庄铮顿了一下,清清喉咙,又换了一个称呼,“世伯。”

    大师,是方外之人,方外之人百无禁忌,但世伯则为长辈,身为长辈,这样调笑一个女孩儿,有失身份,更失礼数。

    “还没过门呢,这就护上了……表弟,你可真是怜香惜玉呢,佩服,佩服……”

    这个突然插进来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出自谁的口。

    庄铮理也没理,只是向苦月大师微微弯腰,道:“打扰已久,不敢再耽误大师修行,这便告辞了。”

    苦月大师也不留他,道:“法轮,取我名贴来。”

    法轮小沙弥“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果然取了张名贴进来,正要交给庄铮,却听苦月大声道:“给这小女娃儿罢。”

    华灼愕然,需知名贴代表的是一个人的身份,尤其是苦月大师这样的身份,名贴轻易是不能送出的,即使送了,也必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或是十分欣赏的子侄辈,又或是品行特别好、才华又极为杰出的俊杰,她不过与苦月大师初次相见,又毫无瓜葛,至少在没嫁进庄家之前,是这样的,庄铮拿到名贴是理所当然,但给她就没道理了。

    “是你求的人,你不收,谁收?”苦月大师笑着道。

    华灼抿了抿唇,这份名贴的分量太重,有了它,她就可以顶着苦月大师的名号,去向老祖宗施压索人,甚至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来给她自己抬身价,有这份名贴,京中名媛就能有她的一席之地,会有很多很多名门闺秀主动来跟她交结,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在京中名门望族、显贵达官的内院里建立起人脉关系,弥补上她在京里最大的弱点。

    “多谢大师,这份名贴……我只使用一次。”

    名贴轻飘飘的,但她接在手中,却感到沉甸甸的。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向苦月大师承诺,她绝对不会滥用这张名贴。

    “只要是出自本心,问心无愧,你想怎么用都可以。”苦月大师向她又挤了挤眼睛,“左为佛光普照,右为慈悲为怀,头顶菩提正果,脚踏百丈浮屠,不是吗?”

    华灼伏首再拜,苦月大师果然是真正的高僧大能,心怀慈悲,且心胸豁达宽阔,令她折服。

    “再说了……过两年你就是我的侄媳妇……老和尚从来帮亲不帮理……”

    华灼脸色再红,牙根咬死……她收回先前的折服,这老和尚其实就是个老不正经。

    “小侄告辞。”

    庄铮起身迈步,一脚踩在韦浩然的小腹上,仿佛没发现硌脚似的,径直对苦月大师行了一个告退礼,然后转身走出禅房。

    “你……”

    韦浩然被他一脚踩得几乎被憋过气去,等他从地上跳起来,准备找庄铮说理的时候,就只看到华灼满脸笑意地对着他吐出两个无声的字:“活该。”

    从来只有欺负别人没有被别人欺负的少年顿时七窍生烟。

    “哈哈哈……”苦月大师又一次放声大笑。

    “真像做梦。”禅房外,华灼一边戴上帷帽,一边发出感叹。

    两个丫头不知道里面的情形,被华灼感叹得一头雾水。

    庄铮盯着自己的脚尖,缓缓答道:“是你问心无愧,才让大师肯帮忙。”顿了一顿,他又道,“对不起,我以前对你有所误解。”

    华灼望着他,莞然而笑。

    “庄世兄,我以前也以为你是个古板严肃的人,但是……刚才那一脚,踩得好。”

    韦浩然那个混蛋少年就是欠教训。

    庄铮看了她一眼,笑容既然隔着纱罩,也依然灿烂,他迅速转过眼去,口气略显仓促道:“走吧。”

    华灼没有异议,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阵,忽然道:“明日便去西弄里,可好?”

    庄铮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华灼不由得又笑起来,望着身前那个少年的背影,却觉得,有人挡在前方的感觉真好,哪怕这个背影还显得十分稚嫩。上一世,连这样的背影,她都没能得到过。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越过高高的庙宇屋顶,望向遥远的天际,那是淮南府所在的方向。前方,有一道支撑着她的背影,后面,是她的家,她的根基,她所有努力和坚持的源泉。

    一定会成功。

    摸了摸收在袖袋里的名贴,她坚定了信心,相信自己的努力不会白废。

    “小姐,你在看什么?”

    七巧和八秀被华灼突然回头的举动给弄得不知所措,还以为掉了东西,目光下意识地往地上寻去。

    “没什么。”华灼失笑,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

    “走快些。”

    庄铮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回过头来,催促了一句。

    “来了……”

    华灼收回远眺的目光,快走几步,跟上了他。

    第191章 两封请柬(一更)

    “伯娘,我回来了。”

    回到旧宅,经过前堂时,看到韦氏正在里面坐着,华灼顿时脚步一顿,忐忑地走了进去。

    “铮儿送你回来的?”韦氏笑问了一句。

    华灼知道瞒不过她,脸色微红,道:“没有,庄世兄径直回侍郎府了。”

    韦氏凤目一挑,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体贴,你莫怪他,回头我好好说他。”

    华灼更窘了,即使是二世为人,她也受不了韦氏这样直白,不管怎么说,她还不是庄家的儿媳妇呢,多少还得避忌些,韦氏的话,让她根本就无法接口。

    韦氏是过来人,自然不会指望华灼能说什么,只是又道:“我不晓得你这几日在谋划些什么,虽说你不与我说,让我心中极不为乐,但你肯找铮儿帮忙,我心中又乐极,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又是气恼又是喜欢。”

    这话说得华灼更加无法无接口了,只得低下头,把玩着衣角不吭声。

    韦氏显然不是真的恼了她,口头上说了几句便也罢了,语气一转,却关心地问道:“见到苦月大师了吗?”

    这话能应,华灼实在怕了韦氏的直白露骨,忙道:“苦月大师十分风趣幽默,初次见面,竟送了侄女儿一张名贴,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韦氏倒真的惊了一下,一会儿却笑容满面,道:“他给了,你便收着,那老和尚极不正经,但手却是紧的,向来少有这样大方的时候,想当年,我与你伯父订亲之时,也曾拜见过他,老和尚小气得紧,连杯热茶都没给我吃,只送了我一石从他院中那口井里打出的水……唉,可惜当时不知道,原来那井里,便是名闻天下的中冷泉,我赌气走了,后来……便是后悔莫及也是迟了。”

    华灼一愣,想起一井佛舍里的那口井,当时只觉得佛舍以井为名颇为奇怪,料不到原来井下便是天下第一泉,心里也有几分悔意,要是早知道,当时便求一石水出来。念头才起,又有些羞愧地放下,能饮到中冷泉水煮就的热茶,已是有幸,如何又奢求起来。

    “那老和尚这样欣赏于你,倒证明我的眼光实是不错的,这个儿媳妇呀……挑对人了,呵呵……”

    韦氏越想越乐,竟是不顾形象地放声笑了起来,边笑边犹道,“下回你去,便要他一石水,把当年我弃了的,再要回来,偏不便宜那老和尚。”

    华灼真是受不了这样的笑语,起身微一屈膝,道:“伯娘,侄女儿今日劳累,便先告退了。”

    韦氏知道她的性子,不甚在意地一挥手,道:“那便歇着去吧。”却是望着华灼离去的背影,忽地一叹,“真似乃父,开不得玩笑……”

    这一叹,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意,然而叹息后,却是几分郁郁。

    才回房坐下,便见刘嬷嬷又来,神色颇为怪异,华灼只当她是担心今日之行,连忙软语安慰,表示事情很顺利时,刘嬷嬷却道:“小姐,你今日前脚方走,荣瑞堂便送来一份请柬。”

    请柬?

    华灼怔了一下,道:“是十二、十三两位妹妹邀我么?”

    在荣昌堂时,华烁和华熳与她相处甚洽,若有请柬来,倒也不为奇怪,只是刘嬷嬷又为什么脸色这样怪异?

    刘嬷嬷将请柬递过来,道:“署的确是两位小姐的名儿,但是这字……”她顿了一下,才犹豫道,“我瞧着有些像十五姑太太的手笔。”

    说着,又解释道:“当年十五姑太太曾经在九里溪老宅住过一段日子,我曾见过她的字,虽说这几十年来已有了变化,但是十五姑太太写字不爱下钩,当年常惹得太夫人笑话,因此我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华灼这次是真的惊诧了,接过请柬看了看,果然,凡有钩划之处,都不曾下笔,难道真的是十五姑太太的手笔?那她以华烁、华熳的名义邀请自己过去干什么?若是邀请,又为什么要借华烁、华熳的名义?

    莫非是……掩人耳目?

    思索了良久,仍是不得其解,华灼只得放弃,只是看了一眼贴子上的日期,就在明日,真是无巧不巧,她原就准备明日登门,这下子就更是师出有名了,这请柬来得正是时候。

    “小姐,明日我随你一同去吧,当年十五姑太太在老宅时,嬷嬷也算伺候过她一阵子,多少有些情分。”刘嬷嬷又道。

    “也好。”

    华灼想了想,答应了,明天原就是要去拜见荣瑞堂的长辈们,她一个小辈儿,有些话怕是不方便讲,刘嬷嬷虽为仆,但毕竟跟那些长辈们是一个辈份儿的,她不能讲的话,刘嬷嬷却是能讲的。但韦氏留在家里,也不能没人照应,华灼就把八秀留下了。

    请柬上约的是未时,因此华灼也不匆忙,派人给庄铮送了个口信,然后把要送过去的礼物一一检查了,确认没有问题,又去练了一会字,用过午饭后,还小歇了片刻,才准备出门。

    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又收到一张请柬,却是七公主府的人送来的,华灼接到请柬愣神了许久,心里大感不妙,昨日才在大佛寺见到舞阳县主,今天就收到了请柬,是善意还是恶意,还真不好分辨。

    一时间也琢磨不透舞阳县主的意思,又临出门在即,华灼只得把这份请柬放下,收拾心情,先往西弄里去了。

    西弄里离得不远,没有必要乘车,但华灼身边豪族贵女,步行显然也不合适,所以就准备了一顶青帘小轿,华灼坐在轿中,刘嬷嬷和七巧在一侧随行,显得十分低调,但陈宁仍是带了几个兵丁随行护送。

    行不出多远,便在西弄里的入口处,庄铮已骑了一匹白马等在那里,刘嬷嬷老远就瞧见,凑到轿窗边,满含笑意道:“小姐,庄二少爷就在前头呢。”

    华灼自然知道庄铮在那里等,原就是约好了的,时间地点还是她定的,原也没什么,但听得刘嬷嬷语气里的笑意,她却是不自在了,道:“嬷嬷,你请庄世兄在后面随行便是,不用特地与我说。”

    刘嬷嬷笑道:“不说可不成,不然小姐岂不要心急了。”

    “嬷嬷,你也变坏了……”

    昨天被老和尚调侃,今天被刘嬷嬷调侃,华灼又窘又羞,老和尚调侃也就罢了,她没有办法,但是刘嬷嬷她可不怕。

    “好,好,嬷嬷不说就是了……”

    刘嬷嬷大乐,笑呵呵地向庄铮走去,说出几句,庄铮就调转马头,跟在了小轿后面,正好与陈宁并行,一照面,陈宁便冷着面孔,对他颔首为礼,庄铮知道他的身份,并不是华家的下人,而是有武职在身的校尉,因此便揖手回了一礼。

    入了西弄里,行不出百余步,便是荣瑞堂现居的那栋宅子,只在外头看,已可见飞檐翘角,朱门高墙,气势恢宏,半点不比荣昌堂差,想到这栋宅子原是属于荣安堂的,华灼心中便不由得一叹,先人架梁,后人毁屋,实是子孙不肖。

    刘嬷嬷去叩了门,一行人很快就被迎了进去,陈宁等人自然只能在外头等候,倒也有人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去偏厅吃茶。

    大概是没料到庄铮会跟着一块儿来,不大一会儿,荣瑞堂的四少爷华燃亲自出迎,把庄铮请到外书房说话,华灼自然是被请进内院,到了华烁的秀阁里。

    “六姐姐……”

    华烁和华熳都在,两个女孩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是面对着华灼,却有些扭捏,上前见礼都透着股不自在的味道。

    华灼上前扶住她们,笑道:“两位妹妹不用多礼。”说着,一人递过去一只香囊,又道,“是我亲手绣的,早早就备下了,当日在荣昌堂时,都没能与两位妹妹说话,也就没机会送出来,你们今日要是不请我来,我原也打算做不速之客的。”

    华熳显然很喜欢这个香囊,虽说这个时节没有鲜花瓣,而干花瓣又不怎么香,但香囊上绣了一枝过墙桃花,蕊粉叶嫩,精致之极,她拿在手上便舍不得放下了。华烁年纪稍长,也懂事些,见妹妹这般模样,颇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道:“六姐姐请坐,承珠,上茶。”

    华灼忙摇了摇手,道:“先莫上茶,我头一回来,理应拜见三伯祖、三伯父和三伯母,听说十一姑太爷、十五姑太太和十九姑太太都在府上,却不知现下是否方便拜见?”

    华烁犹豫了一下,才不大自在道:“爹爹和母亲在家,祖父不爱见客,十一姑太爷出门访友去了,十九姑太太一早就去了,还有……”

    她似乎难以启齿,华灼倒是体谅,知道十五姑太太借她们的名义邀自己来,想必华烁是觉得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心里很过意不去。

    “那就……”

    她正想说先去拜见三伯父和三伯母,却忽听得内室里传出十五姑太太的声音。

    “吞吞吐吐,不知所谓,是我让你们把八丫头叫了来,直说便是,莫非我还见不得人吗?”

    第192章 飞扬跋扈(二更)

    十五姑太太踩着重重地脚步从内室里出来,面沉似水,气势迫人,骇得华烁、华熳噤若寒蝉,不敢应声,只是从座上站起,垂手立到了一旁。

    华灼亦是觉得背上凉嗖嗖的,连忙上前见礼,道:“给十五姑太太请安。”

    十五姑太太也不理会她,径直在上首坐了,声音略略抬高,道:“刘家姐姐,在外头鬼鬼祟祟做什么,还不给我进来。”

    话音落下,刘嬷嬷便一脸尴尬地掀了帘子进来,道:“你仍是和当年一般爽利的脾气,这么些年也不见收敛些,看把她们吓的,脸白嘴青……”

    “女孩儿家便要胆儿大些才好,不然教人欺负了去,谁替她们出头,你家这个还算好的,不像荣瑞堂这两个,真真是不中用的。”

    华烁、华熳被说得一脸羞愧,几乎无地自容,却又没胆子替自己辩驳。

    刘嬷嬷却笑道:“我瞧十二、十三小姐都是好的,岂能个个都似你当年……我还记得你当年最爱吟一句诗,跋扈什么来着。”

    十五姑太太面上有了一丝笑意,道:“是飞扬跋扈为谁雄。”

    似是想起当时正青春年少,她的目光变得遥远。

    “可不就是这一句……吓退多少年少多金的少年郎,你当年为这个吃亏还少嘛,难得十二、十三小姐温婉贤淑,可莫教坏了她们。”

    “哼,一些废物,吓跑就跑……”十五姑太太一副不屑的表情,转而又看华灼,“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我只请你一人来,你竟把庄家那个没用的小子也带了来,怎么,莫非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华灼听十五姑太太和刘嬷嬷叙旧,正在为那句“飞扬跋扈为谁雄”而咂舌时,忽听得十五姑太太竟又把矛头指向她,顿时一个激灵,忙道:“我们原就是准备今日来拜望长辈,不曾想恰好收到姑太太的请柬,并非有意冒犯……”

    她还没说完,十五姑太太就一巴掌拍在茶案上,怒道:“我们?你和哪个是‘我们’?”

    华灼被她吼得有些发傻,一时反应不过来,十五姑太太已经又把怒火发到刘嬷嬷的头上。

    “刘家姐姐,当年看你还算心细体贴办事稳妥,怎么越老越糊涂,七嫂儿就这么一个亲孙女,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身边连个教导的人也没有,这番进京,全赖你照应,你是怎么照应的?让一个外人指手划脚不算,如今一无媒妁,二无父母之命,就让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陪她东游西逛,登上了亲戚门,更还不知羞耻的一口一个‘我们’,你说,这是哪门子的‘我们’?”

    华灼直接被这番话给炸懵了,年轻时就敢跟男子私奔的十五姑太太,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这规矩,简直捏得比老祖宗还严。

    刘嬷嬷亦是苦笑,只得道:“虽还没过明路,但毕竟是两家已经默许了的,而且……”

    没等她把有婚书的事情说出来,十五姑太太已经冷冷的打断她,道:“什么默许,一无媒,二无凭,父母不在,那就是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从今儿起,我就跟你们住到太液池边的宅子去,今后内宅里一应事务,都由我做主,那些不三不四不知从哪里来的人,该打发出去的打发出去,以后再敢上门的野小子,乱棍打走。”

    刘嬷嬷瞠目结舌,华灼也哑然无语,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上门来求助,话还一句没说呢,倒先请了尊菩萨回去。

    有心想回绝,但她毕竟是晚辈,长辈说要上她家中小住,还真不能不让,要插手内宅事务也就罢了,反正也没啥要紧的事情,但连韦氏都要赶走,以后还不让庄铮上门,十五姑太太也管得太宽了吧。

    华灼只能向刘嬷嬷投过求助的眼神,拒绝的话,也只能让刘嬷嬷来说了。

    “十五姑太太……这不大好吧……”

    刘嬷嬷待要拒绝,却被十五姑太太的眼刀子剐得面皮上刺痛,知道不交底不行,只得叹了一声,转而向华灼道:“小姐,你与十二、十三小姐到外头逛逛,我与十五姑太太多年未见,想叙叙旧。”

    华灼会意,上前拉住华烁、华熳的手,笑道:“两位妹妹,我头一回上你们家,瞧这宅子真是十分好,想逛一逛,烦你们给引个路吧。”

    华烁看看十五姑太太,被一个眼刀子给刺了回来,只得白着小脸儿点点头。明明是自己的秀阁,却被赶出来,那滋味儿真是说不出来。

    等三个女孩儿离去,十五姑太太才瞪了刘嬷嬷一眼,道:“什么话儿,不能当着人的面说,真是越老越没的胆儿。”

    语罢,却忽地一叹,道:“若不是打听得这次随八丫头来的人是你,都不敢认了,刘家姐姐,你老多了。”

    “姑太太,你也不复当年青春……”刘嬷嬷不由得也感慨起来,一会儿终于收回思绪道,“姑太太,我家小姐的事,你不知道,不是我放任她,实在不得不受庇于庄家,如今危机已度,却也不好翻脸不认人,再者……也回不了头了。”

    十五姑太太重哼一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老祖宗要拿她镇宅,你也是的,一早来找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有我在,我看谁敢动八丫头一根毫毛,何必便宜了庄家,那等人家,不过是现下还占着官位儿,他日一朝下台,也就是个普通的世家,怎么配得上荣安堂大小姐。”

    “原来你知道……”刘嬷嬷大愕,然后皱眉,“姑太太,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拦着老祖宗,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咱们华氏一族的名声有害不说,如今老祖宗又刚晋封了孝贞国夫人,更是风尖浪头,稍有不慎就是灭族之祸。”

    十五姑太太眼皮儿一翻,道:“灭也灭的是华氏一族,与我什么相干,我早已不是华家的女儿了。”

    这话愤世嫉俗,显然自从当年私奔后,十五姑太太就再没把自己当成华家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刘嬷嬷也只能苦笑起来,十五姑太太的脾气她清楚,说不是华家的女儿,就决不把自己再当华家人看,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来参加老祖宗的大寿。

    “姑太太,你虽然可以不在意,但是我家小姐不能,她是华家的女儿,一日如此,一世如此,这次她来,便是想拜请荣瑞堂的长辈们,劝一劝老祖宗,赶紧把宜人小姐放了,只要大错未铸成,便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刘嬷嬷把话引到了正题上。

    “又瞎操心了不是,宜人那丫头与老祖宗那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一拍即合,莫说这事儿不会泄漏,就算教人知道了,只要荣昌堂和宜人那丫头矢口否认,谁还能拿她怎么着。”十五姑太太冷笑道。

    苦主都不承认了,就算是事情传入宫中,龙颜大怒,可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就治了华家的罪。

    “难道就因为这样,明知道此事是错,也不去阻止吗?”刘嬷嬷微微有些着恼,虽然她也不赞成小姐去涉这淌浑水,但是她却从不曾认为小姐做的是错的,“姑太太,以前的你,嫉恶如仇,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宜人小姐是不是自愿,老祖宗所为,是错,你明明能劝阻,却偏偏视而不见,是什么道理。”

    “你生气了?”十五姑太太却笑起来,“我认识的刘家姐姐,可不是这样爱打抱不平的,你素来是能省一事便省一事,这是八丫头的意思吧。”

    刘嬷嬷没好气道:“那又如何?姑太太,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求你看在当年太夫人对你多有照顾的份上,这一次,你就帮小姐一把。”

    “刘家姐姐,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若不帮,岂不就成忘恩负义之人。”十五姑太太同样没好气道,“你当我为什么要把八丫头叫过来,这辈子,我只欠过七嫂子的情。宜人那丫头的事,你让八丫头少操心,这里面没她的事儿,倒是庄家那个野小子,想想就教人生气,趁着事情还没定下,早早断了的好。”

    怎么话题又转回小姐的身上了。

    刘嬷嬷怔了一下,忍不住道:“十五姑太太,庄二少爷人很好,虽还年少,但行事稳重,有担当,实是小姐的良配,再者……”

    “没有再者,七哥哥和七嫂儿去得早,四侄儿、侄媳妇又不靠谱,女儿的终身大事竟然弄成了一团泥沼,在京里你们荣安堂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旁的话就不用说了,这事儿我说了算。”十五姑太太一挥手,没让刘嬷嬷再说下去,又道,“把八丫头叫回来吧,我领她去见见三哥。她既然铁了心要管闲事,我也不白给她做一回主,这次就代她出这个头,只要说通了三哥,老祖宗那里就好办了。”

    刘嬷嬷被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可以拉着一张老脸跟十五姑太太套旧情,但是在华灼的婚事上,实在是没有说话的余地,别说是她没有,就是自家老爷、夫人来了,面对十五姑太太的强势,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荣安堂最吃亏的地方,就是人少,长一辈儿,一个也没了,遇到大事,说不上话,小一辈儿,只有一子一女,小少爷岁数太小,办不了事,而小姐却又只是个女儿身。

    第193章 华三夫人(一更)

    “今儿天好像又冷了些……”

    出了华烁的秀阁,华灼感受着扑面的冷意,觉得京里的冬天,让她颇为不习惯。

    “还好吧,我们荣瑞堂的老宅还要往北一些,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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