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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第29部分阅读

    重生宜室宜家 秋十三 作者:yushuwen

    华灼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两年她刻意接近赵玉儿,赵家她也去过几次,虽然没与赵家两位少爷照过面,但是有心留意之下,她还是能从赵家下人的支言片语中探听出赵家两位少爷的性情喜好。

    赵家大少爷赵伯良是个极正经的人,但却是假正经,平日对下人极为严苛,整日子曰诗言,但骨子里贪财好酒,一沾钱、酒,就把什么子曰诗言都忘到脑后,对女色却是不太在意的,尤其瞧不上那些想要攀高枝的婢子女仆。

    二少爷赵仲良为人则大气了些,平时打赏都是大方的,并不在几个小钱上斤斤计较,而且喜爱读书,一心要在科举上博个出身,读书人都很爱惜名声,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与别家的婢子有私情这样的事情。而且,从年纪上来说,赵仲良也不过十四、五岁,九惠比他还大了两、三岁,不可能是他。

    可是除了赵家,淮南府还有哪家奢侈到拿湖丝料做平时的衣裳,倒也不是说淮南府就没有比赵家更有钱的,只是一般的富商大户,哪有资格拿湖丝料子做衣裳,即使想穿,也只敢穿在外袍里面,绝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也只有赵家,有钱,有地位,还爱炫耀,典型的暴发户姿态,像华家、杜家这样的绵延几世的世家大族,是绝对不会这样张扬的。

    赵家?赵家!

    等等,书房……华灼霍然惊起,她怎么忘了,上一世爹爹之所以百口莫辩,就是因为书房里莫名多出一本他贪墨河银的帐册,九惠管着爹爹的书房,书房里多出一本帐册,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除非……除非她故意视而不见,又或是那本帐册根本就是她放进去的。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渐渐发凉,只觉得脑子里乱轰轰的。

    怎么会是九惠?怎么会是她?华家待她一向不薄呀,后来爹爹还把她许给了二管家……没错,就是在明年四月时,九惠满十八岁的那一日,父亲特地把二管家叫进了书房,特特地叮嘱二管家要善待九惠。

    把最看重的大丫头,许给最心腹的属下,历来是华家的传统,这意味着,将来九惠就是要接刘嬷嬷的手,成为刘嬷嬷之后的内院大管事,而二管家华仁也必然是要接任大管家的。

    这样的前程,九惠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给一位富家少爷做妾,真的比在华家当内院大管事更好吗?要知道,很多时候,妾还不如内院大管事的权柄大,双成姨娘之所以能在华家帮着主母管事,完全是因为方氏有一阵子身体不好,而且双成原本就是她极信任的陪嫁丫头,即使这样,在华府里,双成姨娘说出来的话,也未见得有刘嬷嬷好使,仅仅只是名份上高些罢了。

    第121章 私情背后

    “七巧……去请母亲……不,请刘嬷嬷过来。”

    华灼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刘嬷嬷老成持重,母亲现在不在府里,也只能跟她商量了。

    刘嬷嬷来得及快,进门就问道:“小姐,可是九惠那里有什么不对?”

    到底是人老成精,华灼突然将她请来,又让八秀去守门,神神秘秘的,自然是有大事,而今天发生的事,只有九惠擅自离府最为可疑。

    “七巧,你来说。”

    华灼沉着脸色,让七巧把看到情形对刘嬷嬷又讲了一遍,直骇得刘嬷嬷也是脸色大变,以手拍腿道:“这丫头,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嬷嬷,这种事情,依你看该怎么处置?”华灼不能将她的怀疑说出来,因为那都是没影儿的事,不过丫环与外男有私情,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事了。

    刘嬷嬷长叹一口气,道:“九惠在府里也有十年了,当初还是夫人亲自调教的她,教她识字,后来见她心细稳重,又不是个多话的,所以特地派她到书房那样的重地去伺候,一晃也有五年了,唉,怪不得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咱们府里的丫头,一般十五、六岁就配了出去,便是倚重的,最多也只留到十八岁,老爷、夫人原是想等她十八岁上,再给她配个有前程的小子,这眼看着就快到日子了,她怎么就犯了糊涂呢?小姐,依我看,九惠也不是有心的,她年岁到了,哪有女子不怀春,不如索性就放她出府吧,莫等到闹出什么丑事来,那时便是把她打死也不值了。”

    华灼听出来,刘嬷嬷这是有意替九惠求情,否则出了这种事,便是不打死她,也要赶出府去,可刘嬷嬷说的是放出府去,这便是又一层含义了,放出府,自然就是放她出府去嫁人,按惯例,华家还要替她出一份体面的嫁妆。

    “嬷嬷……这样可不好吧,万一以后有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以为咱们华府没了家风……”

    华灼慢吞吞地说着,就这样放九惠出府,她又岂能甘心,书房里那本莫名出现的帐册问题一日不搞清楚,她寝食难安,可是再仔细想想,离出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帐册问题恐怕根本还没有出现,即使把九惠抓来私下拷问,只怕也问不出什么。她又觉得为难起来,为了捕风捉影、甚至是根本就还没有出现的事,就把九惠从重处置了,这似乎也不太妥当。

    刘嬷嬷心中一凌,以为华灼要从重处罚,顿时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华灼想了想,终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道:“九惠这些年伺候爹爹也算尽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从重处置了她,只怕让那些不知内情的旁人寒心,但此事又十分严重,万一传了出去,咱们华府的颜面何存,因此绝不可姑息,依我的意思,就让九惠把那男子是谁说出来,让他出了银子,将九惠赎出去,此后要嫁要娶,一概与我华府无关,华府也不追究他们有私情的事。嬷嬷以为这样处置可否?”

    只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自然会有蛛丝马迹可寻,那本帐册的事跟九惠到底有没有关系,也就可以得到证实了。

    “小姐这样处置,倒也算是两全,只是夫人那里……”刘嬷嬷见华灼没有从重处罚九惠,心里也是欣慰,九惠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实是不忍看她下场凄惨,不过夫人却是最恨丫环闹出这样的丑事,只怕未必会轻放了九惠。

    华灼又想了想,道:“娘那里,自有我去劝说,九惠那里,就交给嬷嬷去说,袖儿在书房也有一段时日了,应该知道怎么伺候,九惠她暂时就调到客院洒扫去,那里人少安静,嬷嬷好生劝劝她,务必让她将那男子的身份说出来,不然我在母亲那边,也不好开口。”

    “这……冒然将她从书房调开,老爷只怕是不习惯的。”刘嬷嬷又道。

    华灼摇了摇头,却道:“这种事一旦揭穿,她不吓死便是好的了,又怎么能还像以前那样伺候爹爹,与其让她心不在焉,不如让她到静处好生反省,嬷嬷你可得找人看好了她,莫让她做出什么事来,不然咱们一片好心,只怕反害了她。”

    刘嬷嬷一想,小姐这话也是一番道理,私情被揭穿,胆子小些的女子,只怕吓也吓死了,九惠平日少语寡言,但骨子里其实是个性烈的,别到时候面子上一时抹不开,寻了短见,倒把小姐和她的一番好意全给抹杀了。

    “小姐放心,此事轻重嬷嬷心中有数。”

    刘嬷嬷知道事关重大,出了秀阁,也不耽搁,径直就往九惠的房间去了,就在屋里坐等九惠回来。华灼却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上一世华家最终家破人亡,那本做为关键性证据、使得父亲百口莫辩的那本帐册,到底跟九惠有没有关系,这个疑惑像猫爪儿一样,时时挠着她的心。

    那个男人,是不是赵家大少爷赵伯良?

    如果是他,那么几乎就可以肯定,上一世的事情赵家一定脱不了关系,一个最瞧不起这些为奴为婢的人,竟然跟华家的婢子偷情,不是另有企图才怪。

    “小姐……小姐,夫人回来了。”

    七巧匆匆跑来通报,显然她也知道,九惠的事情,虽然小姐和刘嬷嬷已经商量好了,但最终拍板决定的人,还是夫人,因此一直留意着大门口的动静,方氏一回来,还没有迈进西跨院的大门,她就来报信了。

    华灼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刻去见母亲,而是敛起心神,细细地思考了一下要怎么对母亲说起这件事,略隔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带着七巧和八秀向西跨院走去。

    方氏已经换了衣服,洗脸净手,此时正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云雾茶,边吃边跟三春说着什么,忽见华灼没等通传便进来,于是笑道:“正要去看你,怎么就来了,怪不得人常道母女连心。”

    “娘,庄子上有什么事吗?”华灼在方氏身边坐下,又笑着向三春道,“这茶好香,一定是三春姐姐亲手泡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三春微微一笑,道:“小姐要吃茶,只管吩咐就是,能为小姐泡茶,原是我的荣幸呢。”说着,便转身去了茶房。

    “庄子上的事你不用理会,眼下只把那幅百子千孙图绣好便是了。”

    方氏笑应了一句,但忽见华灼把八秀支出去守门,然后流露出欲言又止的姿态,立时便知道有事了,而且事情很严重,否则女儿也不会把三春支开了,她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微微讶异道:“怎么了?”

    这次华灼没让七巧说,而是自己斟酌着把九惠的事情说了,又将自己对九惠的处置方式说了出来,方氏一听,就怒道:“糊涂,这种事情如何能这样轻易便放过了那贱婢,她如此败坏我华府门风,绝对不能轻饶。”

    “娘说的是,只是女儿另有想法。”华灼并不反驳,顺着方氏的语气,“九惠糊涂,女儿饶过她并非只是顾念着她服侍爹爹多年的功劳,其实是想让她说出那个男子是什么人,若重罚了她,她一横心,索性求死,那男子是什么人岂不是便不可知了?娘,你想一想,九惠身为婢子,又非绝色,一个富家少爷,凭什么瞧得中她?”

    方氏并非蠢笨之人,华灼这么一说,她也明白过来,心中一惊道:“莫非是别有所图?九惠管着你爹爹的书房……啊……”

    华灼郑重点头,道:“爹爹时常会带些公文回来,书房重地,难免有些机密文件,若是丢失了一件两件也就罢了,顶多也不过是问个保管不力之罪,可若是多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呢?”

    方氏脸色大变,道:“何至于如此,你爹爹他为官素来平和,并不曾得罪什么人……”

    “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华灼打断她道。

    方氏怔了怔神,片刻后也转过神来,羞愧道:“我竟不如你想得通透,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我竟忘了……灼儿,既然如此,便按你说的办,九惠她肯老实交代,念在她这些年的伺候还算尽心,我便饶了她一回,并成全她与那男子,若她冥顽不灵,就休怪我不念主仆之情,不止她,连她父亲兄弟,一并卖做贱役。”

    说着,她又长叹一声,道:“亏得这事是咱们先发现了,若是外头的人发现……”她话还未说完,便听着门口三春的声音响起。

    “八秀,你守着屋子做什么呢?”

    方氏一惊,正担心八秀性子憨,说漏了嘴,却又听八秀的声音传来:“小姐让我出来看姐姐的茶怎么还没泡了来。”

    “这个憨丫头,跟着你,倒也有了几分机灵劲了……”

    方氏赞赏地望了华灼一眼,华灼回以一笑,道:“她原就不笨,只是平时不爱多想,眼下知道事情严重,哪还不晓得要机灵些……”

    正说着,三春和八秀已经一起掀了帘子进来,华灼便住口不言,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三春是母亲的心腹大丫环,但她和九惠一起长大,感情非浅,暂且还是瞒着吧。

    第122章 三春归宿

    华灼从西跨院离开以后,方氏才沉了面孔,一只手抚着心口,道:“三春,拿清心养神丸来。”

    三春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不对,连忙取了清心养神丸,数了三丸,服侍方氏和水服了,又扶着她躺下,才低声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方氏摇了摇手,道:“点支安神香吧。”她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突然问道:“三春,当年你入府时,才十岁吧?”

    三春正在点安神香,闻言连忙道:“是,那年我正好十岁,当时小姐才丁点大,夫人原还想让我去伺候小姐,是我非要留在夫人身边。”

    说着,她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主母的安排也敢不听,幸得夫人没有见怪,后来另外买了七巧和八秀进府,只是当时这两个丫头年纪更小,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夫人不得不把当时的陪嫁丫头双成派去照顾了小姐几年,等到七巧和八秀稍大一些,能照顾小姐了,双成回到夫人身边,没多久就做老爷的姨娘,而她也成了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一晃,都快八年了,三春,你到了可以出府的年纪了……”方氏轻声叹道。

    三春一怔,然后慌道:“夫人,你不要撵我走。”说着,眼圈竟红了。

    方氏见她真情流露,确实是不想走的样子,心中大为欣慰,三春与九惠是差不多时候进府的,也同样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只是后来一个留在了她的身边,一个派到了老爷的身边,从某方面来说,方氏其实更器重九惠,才把九惠派到了老爷的身边,结果九惠却让她深深地失望了。

    “傻丫头,哪个说要撵你走了。”方氏轻轻拍着软榻边沿,“来,坐下,陪我聊聊。”

    三春小心地坐下,道:“夫人,只要你不撵我不出府,让我做什么都行。”

    方氏笑道:“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我怎么舍得撵你出府。不过你也快满十八岁了,换了别的丫头,只怕都做了娘,我虽舍不得你,但也不能耽误了你,自要为你细心谋划个好归宿。三春,你看二管家怎么样?他虽比你大了整一轮,但却是个痴心的人,独善没能嫁他,他心里一直有憾,这些年来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老爷器重他,将来大管家的位子非他莫属,你嫁了他,将来就是管家娘子,你愿意不愿意?”

    三春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呀……这个时候害羞什么,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若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不愿意嫁给二管家,我也不逼你,你喜欢府里哪个小子,只管说出来,自有我替你做主。”方氏轻笑着摸摸她的脸,“这样好的容貌,若给了二管家,竟是便宜了他,毕竟他大你那么多……”

    “夫人……”三春叫了一声,面色更红,嚅嚅了一会儿,声若蚊蝇道,“三春一切都听夫人安排,只要夫人还愿意让我留在身边伺候就好。”

    “那就是愿意了。”方氏脸上的笑意更深,“去把架子那只沉香木的匣子取来。”

    三春扭捏着去了,一会儿取来一只长宽约在半尺的沉香木匣子,表面漆成红色,以金线勾勒出几朵云纹做装饰。

    方氏将匣子打开,里面装了两个五两重的金锭,再有一把镶了宝石的缠枝牡丹玉梳,两对式样不同的簪子,一对玉质的,一对金包银的,再有一对红玛瑙镯子,一对红玛瑙耳坠,最后是一张位于城西庄子上的两亩地契。

    “这是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已经放着有两年了,式样不算新,但做工和用料都是极好的,有这份嫁妆,你在二管家面前也就有了体面,他不敢不对你好。”

    “夫人,这太贵重了。”三春有些惶恐,以往府里丫环出嫁,随身份不同,夫人也就是随十两到三十两银子不等的礼,若是心下喜欢,私下再送两件头面首饰也是有的,但绝没有这样好的。

    这份嫁妆,已经超出了三春应有的待遇,完全称得上是礼遇了。

    “收下吧,咱们荣安堂不缺这些身外之物,缺的是能把荣安堂当成家、能一心一意为了荣安堂而努力的人,三春,我身边除了双成就是你了,可双成是个命苦的,又不肯离开老爷,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以后等小姐、少爷大了,这个家里,你少不得要担一半的担子,这点东西,要买你一辈子的辛劳,只怕还差了很多……”

    “夫人,你言重了,三春不敢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荣安堂。”三春红着眼道。

    方氏欣慰地笑了,道:“把匣子收下吧,去收好,一会儿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三春连忙把匣子放回自己的屋里,一刻不敢耽搁,又回到方氏身边,道:“夫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方氏见她回来得这样快,微微一笑,道:“五贞、六顺,都已经及笄了,按惯例,也该放她们出府,只是你若嫁了,我身边便少了人伺候,还有四喜,她原已许了亲,夫家是外头的的,本来前年就要出嫁的,只是夫家一位长辈突然去了,因此婚事不得不再拖三年,但孝满后一定要是出府的,这样一来,到明年,我身边两个大丫头都没了,便要有人补上来,你去问问五贞、六顺她们是愿意顶你和四喜的位子,还是想出府婚嫁,也不用明着问,别勉强了她们,若她们不愿意也就算了,改日看看家生子里有没有合适的,挑几个年纪不大不小容易调教的进府。”

    “是,夫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三春应了一声,见方氏说了这会儿话,面上露出了疲色,便又给沏了一杯茶,轻轻放在几上,然后才轻手轻脚退出了房中,倚在廊下的柱上,脑中将方氏先前说的话细细回想,面上又渐渐红了,但忽又觉得不对,夫人把几个丫头都提到了,怎么没提九惠?

    九惠与她同年,还比她大了两个月,而且夫人对九惠也一向器重有加,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提九惠?难道说,夫人是想让老爷把九惠收房?

    也不对啊,若是夫人想让老爷把九惠收房,那上一回也不会弄个袖儿进府,还跟老爷闹得不愉快。三春越想越觉得奇怪,忽地联想到自小姐来跟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夫人就精神不大好,接着便跟她说了许人的事,偏偏又没提九惠,难道是九惠出了什么事,让小姐发现了不成?

    想到这里,三春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她跟九惠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现在猜出九惠恐怕是出了事,更是有些慌乱,哪里还有心情去找五贞和六顺,提前裙角便向九惠的屋子走去。

    才走到九惠的屋子前,忽见白雪儿立在门口,一副守门的模样,顿时一愣,下意识地躲到一株海棠花后,犹豫了片刻,她转身绕到了屋后。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才靠近窗口,里面蓦然传出刘嬷嬷的声音,听得三春一愣,旋即大惊,男人?什么男人?九惠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刘嬷嬷出面逼问?

    “嬷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九惠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充满了疑惑,仿佛根本就没听明白刘嬷嬷在说什么,但是三春知她甚深,隐约听出了九惠的语气中暗藏着一丝颤抖。

    三春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沉进了水底。九惠果然出事了,而且还是天大的事。

    “九惠,不要装了,你和那个男人的事,都教人看到了,不然你以为嬷嬷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刘嬷嬷长叹了一声,“赶紧老老实实说出来,夫人念在你这些年还有些苦劳的份上,愿意让那男人拿银子给你赎了身,成全你们。你若死咬着牙不说,为了避免门风败坏,是什么下场你也该知道。”

    “子虚乌有的事,嬷嬷岂能如此冤枉我,是谁瞧见了,让她与我来对质,我一整日都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这会儿刚忙完了,回屋还未歇上一歇,就被嬷嬷如此逼问,难道是要置我一个清白女儿家于死地不成?”九惠的语气激动起来,却仍是抵死不认。

    刘嬷嬷见了她的神情,一时间倒也有犹豫,莫非真是七巧瞧错了人,冤屈了她?但又一想,是小姐先瞧见的九惠,然后七巧才追了去,不可能两个人都瞧错了,而且七巧又是特别机灵的,总不至于追人都追错了,更不可能没看清楚就回来瞎说,分明是九惠知道事情太严重,不敢承认。

    “九惠……你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嬷嬷不会害你的……罢了,我知道事情严重,你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儿我也不逼你,你把东西收拾一下,随我去客院,从明儿开始,你不用在书房伺候了,改为客院洒扫。”

    “什么?凭什么?老爷知道吗?这是嬷嬷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我做错了什么?”九惠的语气更加激动,“不行,我不能去客院,没有我谁在书房伺候老爷?”

    “九惠,别忘记你的身份。”刘嬷嬷心中微愠,语气也严厉起来。

    “……是,嬷嬷。”

    “到了客院,那里人少,也安静,你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怎么做才对自己最好,你要明白,咱们府里,没有人会害你,你做错了,我们仍在想法子帮你,你莫要辜负了我们一片好意。走吧。”

    第123章 红袖添香

    李袖儿来到华府当丫环已经有大半年了,从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安之若素,她的入府之路,拐了很大的一个圈子。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来做丫环的,可是在入府的前一天,母亲拉着她偷偷说了大半夜的话,明里暗里,都透着一些别的意思,李袖儿并不笨,她听懂了,原来丫环也分好几种,其中有一种叫做通房丫环。

    给老爷做通房丫环?

    豆蔻年华的少女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愿意还是不愿意,她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只能羞红了脸,羞羞答答地被母亲领着,走进了华府。开了脸,换了衣赏,结果几天之后,她却成了在书房外头伺候的粗使丫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但确确实实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做通房丫环的。

    做了粗使丫环,她每天的活儿就是把书房前的那条青石小径打扫得干干净净,洒上水,不使扬起灰尘,做完这些,还要把走廊擦洗一遍,然后站得远远的,看着老爷从她打扫过的那条青石小径上慢慢踱过来,穿过走廊,来到书房门前。

    每到这个时候,九惠就会及时打起帘子,老爷进去了,她再放下帘子,然后里面的情形袖儿就看不到了,她站的角度不好,看不到窗子,有一次她曾经偷偷换了位置,透过窗口,她看到刚泡的茶水飘着袅袅白雾,老爷安坐在窗边的书案上,手里或拿着一份公文,或是一本书卷。

    九惠侍立在书案旁边,穿着水红的衣裙,俏生生的,像一副美丽的画卷。

    这样的情形,李袖儿只看到过一次,就被九惠发现了,狠狠斥责了她一顿,从此她再也不敢偷偷地换位置,只是心里却有种羡慕在滋生。她想做画里人,而不是看画的人。

    但是李袖儿也知道,她不可能成为画里人,就算没有九惠,她也成不了画里人,因为她不识字,不懂得泡茶,不会研墨,她甚至连打帘子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有一次老爷来得早了,九惠还没来,她在擦洗走廊上的一根柱子,忽然见到老爷,连忙慌手慌脚地去打帘子,结果帘子没打好,脱手松开,正好打在老爷的额头上。

    她吓得面无人色,老爷却只是笑笑,说了一句:“没事,你忙你的。”

    老爷的声音像块石头,有些硬,有些沉,但是李袖儿却听得想哭。她知道,老爷是个和善的人,所以她更加想要成为画里人。

    没有事的时候,李袖儿就喜欢去找双成姨娘,刚入府的时候,她在双成姨娘屋里伺候过几天,虽然没有干什么具体的活儿,但是双成姨娘却提点了她很多府里的规矩。

    她向双成姨娘身边的丫环学习怎么打帘子,怎么泡茶,怎么研墨,她甚至偷偷地认字,可是认字很难,不管她怎么学,没有人教,总也学不会。

    后来双成姨娘发现了,也只是笑笑,和老爷一样的和善,偶尔得了闲,就教她写自己的名字,现在她已经能认得府里所有丫环、婆子的名字,只是还不大会写,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练习。

    这天一大早,李袖儿又早早来来到书房外头,把青石小径打扫干净,洒上水,又去擦洗走廊,都忙完了,却始终没有看到九惠出现。

    奇怪,平时这个时候九惠应该已经在书房里打扫了?

    一袭青衣出现在青石小径的尽头,李袖儿心里一跳,紧张得全身几乎发颤。九惠没有来,她用力挑起帘子,稳稳的,看着老爷从她的身前走过,然后顿了一顿。

    “九惠今天没有来么?”

    老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次听起来醇厚了许多。

    “没……”李袖儿脑子里嗡嗡的响,几乎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然后老爷进了书房,没有再说什么。她轻轻地放下帘子,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这一次,她真的把帘子挑得很好,一点也没有碰到老爷。

    九惠一直没有来,李袖儿在书房门口踌躇着,不知道是回到她原来的位置上候着,还是在门口守着,如果老爷有什么吩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是听不到老爷叫人的声音的。

    左思右想,她咬了咬牙,有了决定,就守在门口不走,随时听候老爷的吩咐,大不了再被九惠骂一顿而已,她才不在乎。

    “九惠……”

    果然,没过多久,老爷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叫了一声后似乎意识到九惠不在,又改了口,道:“门外是谁,进来。”

    李袖儿大喜,顾不得自己一个粗使丫头根本就没资格进书房,赶紧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书案前,屏着气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华顼对李袖儿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是大概知道,就是这个丫头让他和妻子之间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此时才有闲心打量了几眼,见这丫头虽然故做镇定,但潮红的双颊和紧握的双拳,分明是紧张之极,不由得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的话,我原名叫秀儿,后来姨娘说与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冲了名字,就改成了袖儿。”

    “袖儿,普通了些。”华顼看了看窗外,一朵美人蕉红艳艳正好看,“你名字里既有个袖字,我便赠你一个红字,改作红袖,可好?红袖添香夜读书,倒也风雅得很。”

    又改名字?

    李袖儿怔了一下,却是连忙应道:“是,谢老爷赐名,以后我便叫红袖了。”

    上一次改名,她其实是不大喜欢的,凭什么小姐身边一个丫头的名字里有个秀字,她便要避让改名,若是小姐名字里有个秀字,她让也就让了,一个丫头而已,未见得比她高贵,为什么不是那个丫头改名字?但这一次,老爷亲自赐名,她却只觉得高兴,红袖,这个名字确实好听多了,都说老爷学富五车,果然不是假的,起个名儿都这么好听。

    “红袖,你可会泡茶?”

    “会,会的。”李袖儿,不,红袖紧张地咬了咬唇,“前些日子才学了一点泡茶的手法,不知老爷喜欢吃什么茶?”

    “不定什么茶,你只管捡你最拿手的砌了来。”

    说完,华顼便也不再理她,径自取了一卷书,坐在窗边看了起来。

    红袖悄悄地吐出一口长气,正想退出去茶房,脑中却忽地想起老爷方才说的那句“红袖添香夜读书”来,眼下虽是早晨,但书房里熏笼却是有的,正摆在她的眼前。终究压制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她轻手轻脚地点了一笼香,然后才退出了书房。

    华顼看书正入神,鼻尖忽地嗅到一缕熟悉的清香,抬眼正见熏笼里青烟袅袅,不由得又是一笑,这丫头倒也机灵。

    红袖出了书房,正要往茶房,忽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道:“袖儿姐姐,夫人叫你去呢。”

    红袖认出这丫头是西跨院里一个专门跑腿的粗使丫头,名儿唤做侍儿的,连忙问道:“好妹妹,夫人为什么突然唤我?”

    侍儿只是摇头,道:“我哪里知道,袖儿姐姐,你快去吧。”

    “别叫我袖儿姐姐,方才老爷赐我名字,叫做红袖。”红袖心中狐疑,想了想又道,“老爷让我去泡茶,烦妹妹回禀夫人,我伺候完老爷,立时便来。”

    侍儿大奇,道:“书房里,不是一向九惠姐姐伺候的吗?”

    红袖摇了摇头,道:“也不知为什么,九惠今儿一直没来,老爷要吃茶,便抓了我的差。不多说了,我得赶紧去茶房,夫人那里,有劳妹妹了,回头得了闲儿,我屋里有一包甜糕,送来与妹妹吃。”

    侍儿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赶紧回了西跨院,把红袖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回禀了。

    方氏挥手让她退下,然后对侍立在一边的双成姨娘一笑,道:“我还原担心调走九惠,老爷那里会不习惯,料不到这个丫头倒也是个机灵的,还不等我吩咐她,自己便懂得抓住机会讨老爷的喜欢了,这样看来,让她顶九惠的缺,老爷那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双成姨娘也是一笑,道:“袖儿……红袖这丫头,时常到我屋里去玩儿,那时我便觉着她是个用心的,便是来玩,也不全只顾着玩,学泡茶,学研磨,学打帘,甚至还偷偷地学认字,我见她肯上进,又用心,闲时便教教她,原便是想着,九惠年纪也快到了,不用一两年便要配人或是放出府去,红袖既然这样用心,少不得那时便让她顶上,不想这一日竟来得这么快。”

    对于夫人突然要把九惠放出府的事情,双成姨娘是极奇怪的,先前一点风声也没有,怎么突然就要撵九惠走了呢?但夫人没说原因,她也不好冒然相问,在夫人问她谁能顶九惠的缺时,就把李袖儿,哦不,现在要改称红袖了,就把红袖提了出来。她素来知道红袖是个有心人,却料不到,夫人这里还没有动作,红袖倒已经得了老爷的赏识,这丫头,抓住机会的本事还真不能小瞧。

    “这丫头是家生子,虽说自小在庄子上长大,但忠心方面,倒也不虞她有异心,不过书房毕竟是重地,你也要时时提点她,千万不可疏忽了。她没在书房里伺候过,九惠想来也没教过她什么,冒然把她放进书房,只怕要手忙脚乱,你得闲时,多往书房那边照应着点,等红袖熟悉了书房,你也可轻松一些。”

    方氏跟双成姨娘说了一会儿话,没隔多时,红袖便已来了,三春领着她进屋时,犹带轻喘,可见是急跑了来,倒也没有因为刚得了老爷赏识就怠慢夫人的意思。

    方氏看了看,暗暗点头,这丫头果然是个省事的,可堪大任,当初留下她,倒也证明自己的眼光还算不错。

    第124章 竟然是他

    且不提方氏怎么敲打红袖,华灼却一直关心着这件事,耐住性子等了二、三日却没见什么动静,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私下找了刘嬷嬷探问情况。

    刘嬷嬷却道:“那丫头素来是个闷嘴的葫芦,她若死咬着不肯说,哪个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是我瞧她却似有什么顾忌似的,不如小姐到夫人跟前讨个话儿,将她的卖身契拿来,我才好继续劝她。”

    华灼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给九惠一点甜头,先软了她的心,然后再撬她的嘴,考虑了一会儿,才道:“卖身契我自跟母亲要去,只是嬷嬷,我也想见见九惠,劝她几句。”

    九惠明面上是被调到客院去洒扫,但实际上相当于软禁,刘嬷嬷特地叫人看住了她,却是防着她往外头递信儿,教那男人跑了,因此华灼此时便是想见九惠也是见不着的,非得刘嬷嬷点头才成。

    “这种事情,小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刘嬷嬷摇了摇头,坚决不允,却是顾忌华灼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让她跟有了私情的丫环接触,没的要带坏了心性。

    刘嬷嬷不允,华灼也不好强求,若太急切了,反而惹人生疑,想了许久,总不甘心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等消息,忽又想到,也不知此时爹爹的书房里有没有少了什么,又或多了什么,便忍不住往书房走去。

    “小姐。”

    红袖正在擦拭书房里的窗格,忽见华灼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华灼见了她,怔了一会儿,才记起双成姨娘跟她提过,九惠走后便是红袖在书房里伺候了,外头洒扫的事情,另从外院里调了个丫头来接手。

    “你干你的活儿,我就是来寻本书。”

    她挥手让红袖退下,自己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目光从书案移到画缸,最后落到那高高的书架上。这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太多,一时间她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知小姐要寻什么书?”红袖没有走开,反而去砌了一杯香茶,又回到了书房里,把茶奉上,见小姐面上略带几分茫然,便轻声问道。

    华灼瞧了她一眼,摇头道:“你才进书屋没两日,我要找什么书,便是告诉你了,你又岂能知道摆在什么地方。”

    红袖微微抿了唇,笑道:“我虽认不得几个字,也不熟悉这些书卷,但昨日老爷有闲暇,提点了我几句,原来这里头的书摆放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这一排,放的是经集,还有这个架子上,放的都是史书,这是前朝的,这是前朝的前朝……还有这里,是一些诗册文集,旁边这一排,是杂文游记,老爷说小姐最爱在这里翻书看了……”

    华灼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倒也觉得有趣起来,便指着最里头的一个架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翻动的那堆书,问道:“那里放的是哪一类的书,你可晓得?”

    不怎么翻动,就意味着父亲也很少去那里翻看,恐怕未必能告诉这丫头那些是什么书。

    红袖侧了侧头,轻笑道:“那边的书老爷倒不曾说过,只是前些日子姨娘教我认字,拿了一本《女诫》给我,我还不曾有时间学,里面的字也不识得几个,却正好认得封面上《女诫》二字,昨儿整理那里的书,正好见着有一卷书上也有这两个字,想来应是一些训戒说理的书罢。”

    华灼心里一动,走过去翻了翻,只见当头一本便是《女诫》,旁边还有一些《妇训》、《闺言》、《守贞》之类的,果然都是些教导女子守律遵德的书,这些书原是母亲看的,后来在她启蒙学字时,也曾拿来教导她,只是如今她大了,这些书也都看过,因此便全部收在了角落里,再也没有翻动了。

    于是便取了一本《守贞》,对红袖赞道:“你果然是有心的,怪不得爹爹亲自给你重新取了名字,这便是我要找的书了,亏得你,才这样快找着,便给你个赏,每日晌午后,我都要练字,你若得闲,便来我那里玩儿,顺带认几个字,你可愿意。”

    红袖大喜,连忙拜谢道:“多谢小姐。”她知道这是小姐有心要教她认字,心里只有喜欢,哪里还有不愿的。这两日她刚开始进书房伺候,最为难的就是老爷拿下来的书,她不知道要放回哪个架子上,每次都是盯好了老爷从哪里拿的书,书面上又是什么模样的,然后才好放回去,可问题是,不是每次老爷取书,她都在场的。

    华灼点点头,又道:“我瞧这里的书极多,你日日都是要整理的,你留心些,若是看到记载一些数字、沙石、河道之类的书,便放在一旁,隔些时候我要看的。”

    这便是她的灵机一动了,毕竟书房这么大,她自己想把这里翻一遍是不可能的,真那样做了,恐怕爹爹还要生气,但红袖就不同了,她在书房伺候,打扫书架,翻晒书册都是她的职责,任她怎么乱翻,只要过后还整理整齐了,就是爹爹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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