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作者:rouwenwu
蝗灰涣粒叭梦仪魄颇愕奶印!
“不是一样的吗?”说归说, 把贴子递给他。
元澄看了两眼就笑,“就知道他耍的是我,不是你。走,咱们去百花园。”
墨紫跳下来,抢过贴子去,“等等,你现在的行为,昭然若揭就是说明我比你笨。不解释清楚,我还不太服气。哪里看出来百花园三个字了?”
元澄翻开贴子内面,一指,“白通百。花瓣取花字。这个大圆就是园子。”
墨紫看到空白处那个灰淡得几乎瞧不出来的圆,“我以为是本身带有的纸纹呢。”拿了元澄的贴子来看,光洁一片的白,顿时目瞪口呆,“百花园又是什么地方?”
“百花园离这儿不远,一刻便到,是上都出名的花园子,最好的赏花地。冬日里难有生意,包下整个园子也不贵,省了他银子又比他这破俗的宅子有面。”元澄上了他的马车,对墨紫伸手,“见到他,记得骂他一骂。我猜他太自以为是,当你能明白里头的谜底,却不料你连百花园都没听说过,又如何想得到。”
墨紫拉他的手蹬上车,“所以,他就想让你扑个空?”傻瓜贴不傻,骗了两个很聪明的人。
元澄对华衣赞进说去百花园,车和马都动了起来。
墨紫看到白荷和阿月阿好上了来时的马车,慢半拍检讨自己怎么坐到元澄车里,想要下车。
“墨哥今日男子装扮,还是不要和白荷姑娘一驾车的好。你既想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出身和身份都能改头换面,名声却经不起折腾。金大少这么一耍,刚才白荷姑娘从你车中出来,便只有我瞧见,算是万幸。若在百花园,那么多眼睛瞧着,多半以为白荷是你的人,还有谁会正经想娶回去?”元澄端坐一隅。
这次的马车很大,放了张桌子,还有不少书。墨紫在元澄侧边,之间少说有两米距离。而且他说得有理,她便不再坚持要换车坐了。
一人一本书,一路上宁静。
墨紫自认不是大喜大怒的个性。前世人生挺顺利平坦,父亲退役后当了一名人民警察,母亲是财务会计,她从小无忧无虑的,除了会读书喜欢船之外,也不钻研别的。遭遇核潜艇船难时,还没来得及谈场恋爱。在大求遇到那个他,挺发挥了现代灵魂积极进取的恋爱态度,然而被人骗了才华还有感情,从此不再对爱情这东西抱有天真幻想。女子当自强,就算在古代,也是一样。避开自己笨拙又痛苦不堪的后宫内宅领域,她已有靠水吃水的决心。这个决心,不会因为她喜欢上一个人而改变。
有人说,女人因为失恋而蜕变。
她亲身经历后,同意这样的说法。否则,面对元澄,她会像无知懵懂的天真女孩一样,毫不犹豫吃下他给的蜜糖,一头乱热,全心投入,也就一败涂地。
元澄是谁?一国之相,一面就能看穿她的女儿身,对香十一这等主动投身的美女正眼不瞧,说明他万花丛中绝对老手,根本不是她能进行对抗的。
因此,她便是心中有感觉,也必须云淡风轻。错一次,是失误。错两次,是自找。她如今有事业在手,万般不愁。再要和古代男人谈恋爱?对不起,这次请不要插队,先在后头排着吧。
百花园到了。
下车一看,喝,金府门可罗雀,百花园前车马流水。她和元澄虽然耽搁了不少工夫,但显然还不是最迟的。
“他不是很小气吗?请这么多客人,又包园子又包宴,即便是淡季,也是一大笔银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葛朗台。墨紫看着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点是,都衣着精美华丽,非富即贵。
“这个人该花钱的时候绝不手软。”有一句说一句,“他今日请客,明日客人就给他送钱,不是会亏本的买卖。”
“那钱也不是送给他的,而是存到他钱庄里,到期要还,还加利钱。”为何跟元澄和金银说起这钱庄来,总感觉两人好像理所当然把人家存进去的钱当成送上门的白食。这样的思想,危险!
元澄不无所谓,开口已说起别的,“这月里也就开海棠,水仙,山茶这些没趣的,不知你二哥有什么新鲜花样?”
“我说是金花银花宝石花,就不是真花。”墨紫刚要跨门槛,冷不防从门侧伸出一只手,要抓她。动作迅速,她往后退一步,顺便把身旁的元澄拉过来当挡箭牌。
那只红宝石绿宝石的手在元澄的手臂上捏了几下,玩世不恭的声音溜出来,“我家三弟的胳膊什么时候变这么粗了?莫非我不在这阵子,吃太多撑的?”
“你才吃饱了撑的。”元澄凉凉冷哼,捉住那夸张捏他的手,甩开,“没见多久,你那些戒指圈都陷在肉里,吃什么山珍海味了?熊掌吗?”
墨紫噗哧笑出来。只要不是自己挨说,她很享受元澄那种凉冷中嘲讽,嘲讽中不厚道,不厚道中坏骨子的口才,真是很绝的。有时想想,她的个性中可能隐藏了某种劣根性,被所谓军人的大头帽扣住,遭遇到元澄金银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就被激发出来了。
金银亮相。
土得掉渣的黄铜闪袍子,穿在他身上,就跳出了红尘之外。不但不俗,还特别衬他。所以不是有这么一说嘛,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巧的是,和元澄梳差不多的发型,都是扎一束,但金银用得是黄金扣,缀两串珍珠垂发而下。
突然发现,这两人,不论素的还是荤的,其实很注重穿着。素的,一定素得有格调;荤的,一定荤得很华美。都挺爱现。
“我家的三弟弟,好几个月不见,怎的如此冷淡?难道是让某人带坏,变没了良心?早知如此,管它什么好宝贝,我该守在上都才是。”金银讲话调调少有正经时候。
“嘴上说得好听是无妨,横竖我不上你的当。”金银此人,照墨紫看,其内心的冷漠,与元澄有一拼。那一副绚烂的外相,全是保护色。越金光闪闪,越空虚孤僻。
金银不笑了。
他一旦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苍凉和寂寥便流露出来。原来不是忘了,而是藏起来了。
墨紫轻轻叹息,这误打误撞的结拜真是对了,就三个倒霉蛋。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1章 花中之王(一)
第251章 花中之王(一)
百花园里无花开。没有海棠,没有茶花,没有水仙,什么都没有。枯草冒三两,光树一片林。
园子不大,一眼望尽。四处有赏花亭,因为是冬日,白格的红木折窗都拉起了。中间的亭子最大,题匾“点将”。七八条游廊自各个角落蜿蜒而出,归于此处,同时将所有的赏花亭连在一起。
但闻点将台,却不知亭子都能来点将。
墨紫远远瞧见了那匾,问道,“点何将?”
“花中将,花中王。每季最美的花才能进入这亭中,如众星捧月。因此,称点将。”元澄这么解释。
“爱附庸风雅的人比比皆是。看花就看花吧,还弄这些名堂,无非就是捧高价钱罢了。”金银说着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元澄一眼,“听闻有元姓某人月前在此以百金买下一株兰,不知又笼络谁去了。”
百金?墨紫立刻瞪元澄,“兰,花中君子,却当成金子相笼络,可惜了。”他赖她的帐,一调头却大方送钱。
“金大少不在上都,消息仍是灵通。”元澄说给金银听,眼却望见墨紫瞪他,笑笑直接无视之,“一回来就有心情邀人赏花,为了让我们白跑一趟你府上,可谓绞尽脑汁,如此想来,事情该顺利办成了。”
金银拍掌,“哈——元澄你果然上当!如何?空走一遭的心情够堵闷,是不是?”
“若是我一人,多半如你所言。不过,好在有三弟为伴,又非独闷闷,众闷闷也好不乐然。”元澄等着金银得意,自高处把他打落下来才完胜。
金银果然噎愕,连忙问墨紫,“三弟这般聪明,不可能解不开其中奥妙啊。”
墨紫撇撇嘴,“金大少,你设谜题,可否先确认我知道百花园这个地方。上都我也就在几处打转,百花园的名字都未曾听闻。再说,说句公道话,当初西山听泉的帖子,你一张我一张,可是一模一样的。”
“小三儿,哥哥委屈。我要给他一模一样的帖,到头来只有你跑错了地方,这何苦来?我又不想捉弄你。”金银过来,欲跟墨紫勾肩搭背。
元澄一把拽住金银的衣领子,“金大少只三弟三弟挂在嘴上,将我这个大哥置于何地?说好的,你事情办成,给我谢银。拿来吧。”
金银抽出腰间的扇子,用力去打元澄的手背,“办成个鬼!你让我连着白跑两趟,还谢银?补我路费!”
墨紫知道金银是去找周文买水净珠的,便问,“怎么没办成呢?周文这人贪财,你若出价好,买卖一点不难。”
“人都死了,我找谁去买?”金银眼底沉寒光。
“周文死了?”元澄眉心微拢。
“这人正当壮年,瞧他身子骨挺结实,怎么死的?”墨紫想起周文似弥勒佛的笑模样,不像短命的面相。
“据街坊说,他家珠玉记遭贼,一夜起火,值钱东西没了,人也烧死了。我就晚到两天。”金银面露自嘲的神情,“好似我跟这宝贝再无缘份,满打满算,至今却一颗拿不回来。”
元澄这回不抬杠,“确定人死了?你亲眼所见?”
“我虽然从未见过周文,不过跟官衙的仵作打听过,人肯定是周文。他在洛城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似乎跟着你不但捞足油水,人面也广。当日尸身抬出来,很多人都瞧得清楚,绝不会错。不过——”金银步子慢下,声音压低,“仵作说,周文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死了。为了打听死因,多花我二十两银子,竟是被毒死的。”
墨紫啊了一声,浑身起寒栗,“这么蹊跷?”
元澄听了不作声,但神情若有所思。
“周文以前为你办事,该不会是因此才丢了性命吧?”金银的认为理所当然。
墨紫第一反应跟金银一样,再细想,却觉得不对,“周文跟过元澄的事即便让人知道,直接把他送交官府就好了,为何要毒杀?倒像杀人灭口似的。”
突然,脑中转念,她惊看元澄,“该不会是你?”明知道周文贪婪,吞掉他最后的一家铺子,他当时给得很从容,其实是有不认账的打算?
“墨哥这般看待我,实在令人失望。我虽不是好人,性命攸关之时,能相助于我的人,我还不至于心存歹念。虽然周文要价很高,墨哥的要价也不低,我可有事后谋害你之举?一笔交易一旦达成,便是等价。我的命比那间铺子值钱,因此换得心甘情愿。”元澄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墨紫冤枉他的眼神。
“对不起。”立刻道歉,墨紫诚心实意。
因为那份诚心实意,元澄郁结顿消,“罢了,有如是想,也难免,且不止你一人。”
金银可不道歉,一手玩扇子,“不是你杀人灭口,又是为何?”
“你去买宝贝,因为你钱多。有人却想做无本买卖,杀人越货再正常不过。本来,除我和周文之外,无人知道水净珠在珠玉记里面。可是周文得了店铺之后,极可能想借水净珠发大财而将消息透露出去,当然会引人觊觎。此人做生意虽谨慎,却极为短视,我亦猜过他下场不好,如今果然料中。”元澄见墨紫连连点头,知她认同自己观点,一笑又说,“金大少,听我奉劝一句,天下宝物比水净珠贵重的,有的是。水净珠的谣传匪夷所思,却引了不少人争相竞之,已有血光不祥的兆头,你还是别再抱着执念了。”
墨紫帮腔:“水净珠属闽氏族人,真有秘宝,就该让他们去烦,你凑什么热闹?”童年阴影导致他对财富极至追求的话,说明他心里到底因为失去亲情空虚着,只能用身外物来填满。
“也许就是太过神秘而无法放弃。”金银耸耸肩,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不说这个了。一个不肯卖,一个没命卖,闽氏手上四颗当然一时半会儿也图不了,其他几颗下落不明,暂时也只能放着。不过,这回去南德,也不是没有收获。无意中,得了一宝。”
“什么宝?”墨紫心想,果真是要炫的。
“元澄,你今后要砸金买花,记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砸我。”金银点点他自己的鼻子。
元澄眼中波光流转,“金大少这是要改行种花?”
“何至于要改行?多做一行便是。”金银嘿笑声起,“猜猜啊,我得了什么宝贝。”
“……”墨紫猜不到,什么值钱东西跟种花有关系?
“花匠一名,也值得你当宝?”元澄说得相当不屑一顾,似乎猜都是浪费。
金银一面为元澄一猜就中而懊恼,一面听出他的不屑便力争,“虽是花匠,却不是普通之辈。”
“种花人玉陵最好,你却跑南德去买来一个。”元澄本讽刺完了,又补充,“难道这个花匠是女子?金大少一向爱美人,因此才动了心思,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人和男人聊天,一半内容和女人有关,还有另一半是时事政治加运动。
金银打开扇子,借冬风加强冷气,面容渐渐白中透青。可能是冻着了,或者是恼羞成怒?
这时墨紫身为老幺的作用就显现了,打着哈哈,笑中调和,“船匠花匠都是匠,一字相同,技有专长。当成宝,多半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所以金大少今日要给我们开开眼。别耽搁了,赶紧,我等着看呢。”
三人不再多说,走进亭中。
亭子圆的,一圈也早下了窗,由外向里放着几十张坐席。仿古风,盘坐的那种。未出嫁的女客有专区,隔白纱的屏风,由另一门而入,可以避开男客。
客人差不多到齐了,见主人进来,纷纷起身问候。
墨紫和元澄便从金银身边脱落,找到自己的席面。金银虽然整过元澄,但把两人的坐位安排得很好,既相邻又在内圈,能将中间用深红色的锦绸缎子围起来的一双高脚花几看得一清二楚。有侍女上来倒酒,烫过的,喝下去暖胃,二人各端杯自饮。
墨紫透过屏风,看到后面有十数道影子,隐约传出一些笑音。更有胆大的,从屏风的缝隙间偷瞧,视线一跟她碰上,就忙不迭缩回去,然后笑声就起。她立刻很希望,白荷能像这样放开些。
席间她还看到几张在望秋楼见过的熟面,其中就有礼部尚书大人的独子杨凌,正和四座的友人相谈甚欢。
过了一会儿,金银坐上主位,亭中便静了。
“各位,金某平日多得大家照顾,本想邀之赏秋中红叶,不料俗事缠身,未能赶及回都。也算造化机缘,有幸得出色花匠一位。在这冬日里,金某愿与大家一同赏春,品花中之王。话勿多说,酒暖,无菜,待花香。”他说罢,示意一旁候立的小厮们。
花中之王?牡丹吗?
墨紫下意识对元澄说道:“怎么可能!”
元澄看着那些小厮忙着拿开锦绸,“你二哥要学则天大帝发百花令,我们看个热闹便是。”
锦绸撤下,现出两个名贵的蓝晶瓷花盆。
全场目瞪口呆。
包括墨紫。包括元澄。包括金银。全场!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2章 花中之王(二)
第252章 花中之王(二)
很贵的花盆里,无花无叶,枝枝丫丫,两株植物。反正,墨紫瞧不出是什么。不过,大概知道,便是花中之王,光枯的模样真好看不到哪儿去。
赏花宴,虽然不过是请客吃饭的一种形式,花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部分,但打着这名号,来的人总会理所当然怀着能看点什么的想法。
百花园今日一朵花都没有,似乎是金银特意的安排,想给花中之王“清场”,以博众彩。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么一弄,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清场。
如今,彻底,可以叫无花园了。
错在金银,话说得太满,太让人期待。
在现代用暖房可以催生牡丹花冬日早开,但古代控温技术和硬件都达不到标准,想要反季,几乎不可能。
墨紫从目瞪口呆中反应过来之后,便觉得好笑。催花,若从她的亲身经历来说,只有一个人能行。可就算是这个人,也从未在冬天成功催开过牡丹。再看金银的神色,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诧异下眸中擦亮火星子。令他得意要显摆的花匠,多半是个不牢靠的。而精明如他,竟上了当。
请来的客人们,也许涵养好,目瞪口呆的时间挺久,因此鸦雀无声。
金银抢在众人质疑之前哈哈一笑,打破沉寂,“小小玩笑,似乎大家都吓了一跳。牡丹之美,名扬天下。便是盛放花期,也有人愿千金捧之。我金某虽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冬天开牡丹闻所未闻。既然是难得一见,总该有些曲折,否则得来太易,不能惜之。我料那种花人另有安排,待我唤上来,一问便知。”
多数人纷纷点头附和。
墨紫低头自言自语:“这是他家花匠还是他家主子?摆两盆光杆花枝,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要问人。”
元澄就在她旁边坐着,一字不漏听进耳,笑言有意思,“你不说还好,说了,我倒对这个花匠好奇起来。别的不说,单这份敢于挑衅金大少的勇气,就值得我敬她一杯。”
“唯恐天下不乱,就是你这种人。”墨紫浅酌美酒,顾盼四周,“怎不见千两百两?平日不离金银左右的。”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
此时,有三人从外面走进来,一前一后正是双胞胎兄弟俩。眼睛机灵地骨碌碌转,见到墨紫,其中一个对她抛飞眼做鬼脸。
那应该就是百两。几番接触下来,墨紫看出,千两比弟弟略稳重。她笑了笑,目光却被中间那人吸引。
一身过大的灰绿布裙,袖长裙长,腰间丝绦垂地,因此每走两步就会踩到裙摆绊一绊,险象环生。头戴帷帽,同是灰绿色,薄纱,自肩望上遮住。
元澄说对了,这个花匠果然是女子。
“公子,丫头来了。”百两嘻嘻笑道。
也没见金银吩咐谁去传话,百两千两就把人带了进来,可见他们不是不在场。
“九十两,大家都等着,玩笑也开过了,把你最宝贝的两盆牡丹给搬出来吧。”金银虽然也在笑,白牙森森,带有点寒气。
女子站立在两花盆前,面朝金银,半天无声。
“九十两?”金银面上寒气结霜。
“我不叫九十两。”女子终于开口,灰纱飘动,声音微粗哑,语调淡然,“而且,没了。”
“什么没了?”金银如此问,不是真不懂,而是不敢相信对方的回答,不禁高声。
众人立刻私语成一片。
墨紫看得兴味浓,再喝一口小酒。
“就是这两盆,没别的了。”女子不因金银动气而胆怯,说得四平八稳,“我早跟你说过,催开牡丹需要建暖房造地炉上光瓦光墙。不付出又要求多多,岂非白日做梦?”
“你不是自称百花仙子?才随你漫天开价。”否则,买花匠作什么用?他府里连花园都没有像样一座,花草树木天生天养,省钱又能看。
“百花仙子不是我说的,是我大嫂说的。九十两银子算什么漫天开价?若将与我随行的那些牡丹计在内,等花期一到,百金可赚。我大嫂不懂,才贱价卖给你。她不懂,我却不是傻的。如果我娘没得重病,怎会让你捡了便宜?”一声冷哼。
墨紫呆了呆,放下酒杯,坐直了,上身往前凑。这女子有嫂子有娘亲,不该是——但,形似,冷腔也似,哼声更似。
“无论如何,你可是应了我今日赏花宴会让我看到牡丹花。如今,这么多客人面前,你让我如何交待?”金银浑然不觉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方方任女子“抹黑”他小气。
女子纹丝不动,声音微扬,沙哑更重,“难道牡丹无花就不能赏了不成?无花却有芽,芽是花魂所在,养秋冬而开春夏。既是赏花宴,在座的想必都是真心爱花之人。凡有爱花之心,便有护花之意,惜花之情。佛家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心,便能瞧见花中之王;无心,花在眼前也看不见。实在不行,就请公子自行在场中走一圈。”
“为什么?”千两好奇。
“公子爱金,一身灿亮,可不就是一株姚黄,还需摆其他牡丹么?赏他便可。”帷帽稍抬,似乎冲金银努下巴。
金银比姚黄?墨紫捂嘴笑眯了眼,多生动的比喻。
笑起来的,当然不止墨紫一个,数一数,人头众多。
“此女真乃妙人也。”墨紫对元澄说,“虽说是金银买的,却不卑不亢,冷中带辣,够呛的。”
元澄侧过脸来看她,“与你有些相似,却不如你能藏。若跟了别的主子,极吃亏的个性,因为跟的是金大少,至少当众会下得了台。”
“与我相似么?”墨紫眸光凝然,看着那道灰绿影,喃喃。
金银果然让墨紫见识了风度,被自己的花匠连讽带嘲一番,脸色却比先前暖,还笑得绝色妖娆,挥手让她下去,接着的话就顺着她刚才说的,竟惹得全场说好。
“真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我这花匠嘴皮子比养花的本事倒还大些。也罢,同她所讲,无花,芽也赏。不赏,叫人说我们庸俗了。”啪啪两声掌,一群貌美舞姬涌进来,纷纷在坐席间垂立,待丝竹管乐起,“若大家不弃,我便充当一回姚黄又如何?薄酒一杯,先干为尽。”
一片干杯声。金银这种自我娱乐的精神,引人开怀畅饮。
赏花,变成了赏舞赏乐,顺利过渡。
不多一会儿,杨凌和几个年轻人过来,向金银敬酒,又似乎早认识了元澄,竟呼先生,叫来文房四宝,以花为题吟诗作画。
趁无人注意到她这个非文士,墨紫走出点将亭。赞进原在亭外等,看到她,便跟上来。
“见到千两百两了没?”她问。
“刚刚往西面亭子那儿去了。”赞进回答道,“跟在一个带帽子女人的后面,匆匆忙忙,我喊他们,都没理我。”
“去瞧瞧。”墨紫想一探面纱下的真颜,“万一千两百两捣乱,你帮我把他们拎开。”
两人到了西亭,就看到百两千两在花圃台上飞来窜去,互相拆招玩,而那女花匠背对着他们,蹲在一排花架子下,不知做什么。
她一喊千百两,粉雕玉琢的这对就飞身扑过来,围在她身边叫姐姐三公子的。
“我能跟她说两句话不?”闲话不多说,墨紫就问。
“不行。”百两揉揉鼻子,“公子有命,罚她面壁思过。”
“三公子要说什么话,等她思过完毕,我帮你转达。”怕墨紫不高兴,千两补充说明,“九十两是公子新买的,平时闷声不吭,一碰上花花草草,性子执拗得像头牛。公子说,要好好教她尊重主子呢。”
“金银在跟人喝酒,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你们跟赞进切磋一下,我说几句话就行。”墨紫一个眼神,赞进收到,左右胳膊一撸脖子,将双胞胎勾走。
双胞胎一听能和赞进对招,立刻“玩忽职守”。其实,他们觉得九十两也没什么错,大冬天要开春天的花,是公子强求,还舍不得花钱。
墨紫走到那灰绿影子身边,蹲下来,发现她根本不在思过,而是手里拿一把铲子,正在松土除杂草。那么专心,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真像!
“九十两。”这名字,喊得让人郁闷。
“我不叫九十两。”铲,铲,铲。
“那你叫什么?”跟金银提过妹妹的事,如果是豆绿,金银不会把她当花匠的。可是——
真的很像。
“阿绿。”帷帽不能掀,干活不方便,但不除草就对不起明年要开的花。
名字只差一个字,但豆绿的声音很好听的,唱起歌来像黄莺,不是这么粗砺的破嗓子。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墨紫直起身,不由意兴阑珊。
与此同时,那女子一手掀掉了垂纱的帽子,青丝如瀑,滑落肩头,差点让铲子铲到,她忙站,打算束发后再接再励。
墨紫呆望着她的侧面,绝美的容颜,却也是那般熟悉的容颜。
豆绿啊——
最近上传比较晚,一直白天不在家的缘故。
对不起,让亲们久等。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3章 不是你妹
第253章 不是你妹
豆绿,小墨紫两岁,喜静,爱花,尤其是牡丹。
豆绿无师自通的养花术,和墨紫的摸木之能一样,天赋异禀,凡经手之花木,濒死者必活,花开则灵秀逼人,更有控花开早开晚的技术。不过,这样的能力,对父兄仕途无用,导致在家不受重视。父亲忙碌,与大哥差的岁数太大,又没有母亲,所以小时候极爱依赖着墨紫,长大后虽不爱撒娇了,也与姐姐十分贴心。豆绿常说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而面对父亲哥哥很生疏冷淡。
墨紫对豆绿,除了姐妹之间的羁绊,还有点长姐如母的心理。尤其到后来,与想要将豆绿献给玉陵皇的父兄几乎反目,大求即便不打过来,她都有打算带着豆绿离开。
此时,再见到自己的妹妹,已是一年半后。颜如玉,花香如故,但豆绿那双流光四溢的眼眸之中,没有彼时的天真烂漫,而是历经生死后的沉静。
豆绿听有人叫出她真名,才发觉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到墨紫,竟愣了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姐姐?我这又是在做梦?”用力拧自己胳膊,顿时泪流不止,手足无措哭道,“疼的。”
“你还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么?”墨紫以袖子擦干泪,她向来少哭且眼泪断得干脆,姐妹能平安无事相逢,是大喜。
豆绿小时候却是个爱哭鬼,长大了有自己花的世界,但一哭仍不可收拾。冲过来,投进墨紫怀里呜呜流泪,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姐妹俩坐在花坛前说话。原来豆绿和墨紫失散后,一直藏在玉陵都城打听墨紫下落,结果差点没饿死,还好被一个打算逃难去南德找儿子的老婆婆所救,且结为异姓母女。到南德过了大半年,干娘和大哥待她真好,只是大嫂不好相与,爱贪小便宜,平日对她看不顺眼诸多刁难。干娘本来一直护着她,谁知老人家年中大病一场,从此就下不了床了。家里为了干娘的病,掏空破家的老底,大嫂趁大哥上山打猎的机会,就把城中一个恶霸招来,想把她偷卖了作人妾。争执之下动了手,豆绿头破血流时抓到同行金银的袍子。金银看她能种花,还有牡丹名品,再听大嫂说百花仙子什么的,就愿意买她当花匠。她本来抵死不肯,大嫂便拿干娘要挟她,她才答应。
豆绿说话从小就是冷淡淡的调儿,但墨紫听她跟流水账得报,却是心惊胆战。嗓子是逃难的时候生病哑掉的。额头仍有核桃大的粉嫩一块,是打架时让恶霸家丁拿棍子砸的。金银虽说给她找了个好大夫,不会留疤,不过,今后十年的月钱都被预支药费了。
豆绿把那些话说完就往脑后一抛,紧紧拉着墨紫的手,“姐姐,我以为你——死了。要不是干娘待我跟亲生女儿一般,就想要孝顺她老人家,否则真觉得活着也没意思。”
“豆绿,我跟你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吧。死,是懦夫的行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你记住,即便有一天我真不在了,你也得好好把日子过下去,不准寻死逃避。”墨紫虽然并没有把一个现代人的意识强加给豆绿,但豆绿凡事以她为准,其思想行径早已跳脱于传统女子之外。她以为自己的榜样做得不错,一年多不见,怎么就跟她说活着没意思?
“姐姐,我记得呢。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太难了。”豆绿出水芙蓉般的面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却很快又欢欣,“好在老天保佑,姐姐没事。”
“也是老天保佑,你没事。”从此,就真是姐妹俩相依为命了。
“你与金银签的是何契?卖断终身?还是有年限的?”墨紫想到金银,不由哼一声。预支十年的月钱当医药费,他跟裘三娘该不会是亲兄妹吧?
“卖断终身。”也许豆绿言行举止受到墨紫很大程度的影响,但绝对不是数字和心眼,一旦不和花有关,她脑袋转得不是普通得慢,而是急死人得慢。
她就知道!墨紫哀叹,“我们俩果然是一对亲姐妹,倒霉起来,都叫人坑了。”九十两就签终身契,她的好妹妹耶,急需用钱到什么地步?
“能自赎吗?”估计——不能。
“……不清楚。一张纸,写着卖身契,换九十两,我就按手印了。”想了好半天,回答墨紫,结果看墨紫瞪她,她又赶紧说道,“姐姐别骂我笨。我想今后剩自己一个人了,怎么都成。”
“……我没资格说你。”墨紫自己还让人捏着卖身契,一年为限,结果白荷倒比她还先出来了。她又不好主动要求提前交帐本,毕竟当初她从裘三娘那儿接掌红萸,百般为难,好像要交五千两出来无论如何都悬。
如今,裘三娘似乎不太管她了,但以往最爱使个绊子争个口舌输赢,黑脸白脸轮着上阵,让她一会儿放松一会儿紧张,不敢掉以轻心。因此,裘三娘这样,碰上她被扭曲过的情感观,实在无法彻底去信任,怕这位大小姐临了折腾个什么事出来,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秉着脚踏实地的造船风格,不想冒险直接从船架子就下水,导致前功尽弃。
豆绿的卖身契在金银手上总比在别人手上好。那个说话一向喜欢不着边际的金大少,三弟可以没心没肺地随便喊,报恩这话总该兑现一回。
墨紫盘算得挺好,等赏花宴一散,就让阿月阿好把白荷送回鹿角巷,带着赞进找金银去。
金银送完最后一批客人,见墨紫就开心笑,“我家三弟今日没跟那家伙一起走,莫非在等二哥我?你瞧见了,姓元的就是这不讨人喜欢的个性,谁对他有用,他就先亲近巴结,什么结拜兄弟,都给他当垫背。”
元澄第一批走的,和杨凌等人一道,要夜游河听寺院钟声去。杨凌科考入前十,正等殿试,据说三甲是跑不了的。
“结拜兄弟又不是跟屁虫,平日谁没自己的事,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嘛。”墨紫想,要是元澄一天到晚跟着她,就要她的命了。
“有自己空间?”金银品味之后,看着墨紫的眼神有些古怪,“你若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想整天跟他在一起?”
“不想。”说出这两个字,发现金银笑得有鬼,心中立刻转过弯来。套话编她入局?“别说是兄弟,即便是夫妻,成天黏在一起,没你我不能活这样的卿卿我我,不用过日子么?亲近的人是用来陪伴的,不是用来当一日三餐的,有空时互相关心一下,没空时自己干自己的事,横竖心里有那么一份记挂,彼此信任,何必在意是不是在一起的形式?同床还异梦,难道一丈之外就真不是夫了?”
金银扇子拍手心,大赞,“每每听三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你既留到最后,必然有事同我说。何事?”
墨紫看一眼金府马车边的豆绿,百两正在车夫座上催她上车。
金银顺墨紫的视线一瞧,若有所思,说道,“要是三弟真是男子,好奇九十两纱下真容,乃是人之常情。可你是女子,总不会对另一个女子好奇。”
“金大少,你和你家的花匠同车?”墨紫皱眉,她不封建,因为她是假古人,可金银是真古人。还有,不要叫豆绿九十两,她家小妹无价宝。
“不过一花匠,跟丫头也差不多。同车给我敲个腿倒个茶什么的,有何不妥?”金银凤眼一转,嬉皮笑脸起来,“难道三弟吃醋?”
同样是暧昧,金银的话,墨紫就不会觉得尴尬,因为他纯粹爱玩的心思太明显,没有让人误会的一丁点成份在内。
所以她这么回,“是啊是啊。那什么,我家的二哥,今日搭你的顺风车,捎我一段路,如何?”
金银一怔,顿时掩袖假哭,“也能让我等到三弟叫二哥的这天,还承认为我吃醋。早知如此,就拖着死元不让走,看他气得七窍生烟。”
墨紫懒得理他夸大其词,三步两步,不请自去。
豆绿已经除下帷帽,见到姐姐上来,嫣然而笑。
金银跟进来看见了,凤眸一敛,坐下就拉过墨紫,对豆绿凉冷着脸,“笑得脸麻也无用,她是女扮男装。”
这下不但豆绿笑,连墨紫也笑,“二哥这才像吃醋。”
金银哧鼻哼声,否认吃醋一说,“我不过是在教她懂待人接物的规矩。今天给我摆了两盆枯枝,要不是我人缘好,就被人笑掉大牙了。”这帐得慢慢算。
墨紫抽回自己的手肘,收起笑意,说道,“这样好不好?不劳二哥费心,我自己的妹妹自己教。”
金银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谁是谁的妹妹?”
墨紫挽起豆绿的手,“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嫡嫡亲亲的妹妹。”
“你妹妹不是叫豆绿,而且貌若天仙,倾国倾城?”金银听墨紫描述过,还派各分庄的伙计们留意了。
“这不就是貌若天仙?”什么眼神啊?
“三弟,九十两也许长得还过得去,可是全然跟你半点不像,也没你好看,那脑袋里头除了花什么都不装,笨傻得可以。”还有固执如牛的脾气,调教了一个多月,这副鬼德行,“人有相似,所以你——认错人了。”
原来,有人近视。
今天网络还行,能回评了。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对评论区的积极参与,也感谢亲们的粉红。
我争取尽快双更。(实在太忙了,周末比上班还忙,复活节准备中。)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4章 恩不让讨
第254章 恩不让讨
墨紫好气又好笑,“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我自己的妹妹还能认错?难道豆绿也认错了我?”
金银在姐妹俩脸上看来瞧去,“三弟五官匀称,眼睛嘴巴大小正好,一看就是美人。九十两可差远了,眼睛那么大,嘴巴那么小,耳朵尖鼻子尖,说像狸又像猫,这长相好看么?妖异!”
妖异?!这个近视,居然将桃花眼樱桃嘴细巧耳翘俏鼻说成妖异?明明就是国色天香,像水晶般剔透,难得一见的清丽美人儿。
自豆绿十四岁之后,父兄终于发现了她身上可用的价值,十五岁时他们借口陪伴太后,就带她出入玉陵皇宫。尽管玉陵美人名天下,豆绿之美仍令皇帝和太子惊艳,父子都有了心思,各出法子,暗争一年之久。多亏吃斋念佛的太后怕女色误国,以豆绿年幼为由,始终不表态。
说起这事,墨紫对豆绿有愧。她当时处于一切真相大白后的愤然叛逆期,再与父兄冷战,甚至仓促决定搬到乡间别庄去住。待她派人去接豆绿时,豆绿已被送入宫中。因太后温柔贤明,她便没有立刻放到心上,还偷跑了趟大求,把话都跟人说清楚。等回到家里,才知道父兄的如意算盘。当机立断,想办法把人从宫里拉出来,豆绿忐忑不安的模样让她记忆犹新。
那次之后,她终于知道,人,真得自私一点。她在那儿想着两个国的百姓要遭难,苦口婆心劝大求别发兵,而自己的亲人羊
掌事第5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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