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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更新至445章)第44部分阅读

    掌事(更新至445章) 作者:肉肉屋

    来了。

    “才三个月吗?我以为三年了呢。”裘三娘把纸笔推开,“墨紫,我当你懂的。”

    呃?干吗突然一副“知我者你也”的样子?墨紫笑着,“奶奶这是说度日如年?”

    “不至于这么惨,却在咏古斋里过得不痛快,比瞧张氏眼色过日子更不痛快。裘府里,我若出门,谁敢拦我?一入敬王府,便是我不争自己的相公,也遭人忌恨陷害。好不容易出来了,萧三又赖着不走,弄得长辈们三天两头叫大夫来,我是死是活自是无妨,她们的心头肉却不能叫我拖累。可我最烦的,不是这些——”裘三娘叹息了。

    墨紫很少见她无奈,“奶奶想要继续行走于商市,却寸步难行。”

    “墨紫,你能爬梯,我连爬梯都不能。”终究,少奶奶的生活,不那么适合她。她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也许我当初劝奶奶嫁,还是莽撞了。”墨紫不怕承认自己错。

    裘三娘眸色明灿灿,“若我不嫁萧三,也一定有张三李三,落在张氏手里不如落在我自己手里。”

    “奶奶可知,那时我们想得万般好,却独漏算了一样。”墨紫也叹息一声,“以为咱们会被姑爷打进冷宫,谁都不来管得过悠闲日子,不料——”萧三并不冷情,也不迂腐,对裘三娘似乎有真情了。

    “就像只大头苍蝇,怎么赶都赶不走?”裘三娘嫣然一笑。

    “奶奶,姑爷那是担心你”白荷不明白,丈夫围着妻子这么好的一桩事,为何姑娘如此反感。

    “奶奶许我放肆。”红梅插嘴,“白荷说三爷担心奶奶,我倒觉得是三爷对奶奶动了心。奶奶若趁此机会,收住三爷,未必不是美事。”

    “那么——金丝和她的两个孩子呢?”墨紫自己是不能接受一夫多妻的。

    “红梅,你跟着我时间短,恐怕不了解我。我这人,若真喜欢了什么,就会势在必得。选这门婚事,说实在的,还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萧三休了两妻,偏宠妾室,想借此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用情,我就不在乎他有妾有子。可我如果对他用了情,以我的性子是不会容下金丝的,对金丝的孩子,也做不到视为己出。到时,搅得天翻地覆,我便成了众人眼里的恶妇,而金丝就是被正室欺压的悲妾。何必——要做到那种地步?明知继续下去争斗难免,我要是在这里就放手,便彼此太平了。”裘三娘这番话竟是出自深思熟虑。

    墨紫眸子微敛,裘三娘有点奇怪。

    裘三娘继续说道:“白荷,绿菊,你们莫忘了,当初便是说好,嫁作人妇,再抛头露面经商,就少了很多顾忌。拿了休书,咱们几个就相依为命,没有娘家没有婆家,自由自在得过日子。如今,我已准备好出来单过,你们只管跟着就是。”

    说完,便让三人出去,独独留下墨紫。

    “裘水云。”墨紫当丫头以来,第一次直呼其名。

    裘三娘眯起眼,一抹歪掉的,佯怒的笑容,“你这是翅膀展开了。”

    “以女人对女人的立场,想问问你罢。”墨紫却目光如水,“你,动情了?”

    “墨紫,别逼我当恶人。虽然,我对你很坏。不过,怎么办呢,我对有些人,并不想使坏,好比白荷绿菊,好比……”裘三娘眼中一丝黯然。

    “好比萧三郎。”墨紫沉静说道,“动情,却未深情,所以要抽身。”

    “知我者,墨紫也。虽然,我不想承认你说对了。”萧三,有世家子弟惯有的不少缺点,而最大的一个便是宠妾。他的优点也不少,不看一个人的出身,但看才华,也不介意她是商贾之女,同她畅谈天地。不盲目崇尚高官厚禄,对学问的追求很纯粹。看似不羁,其实内心十分纤细。可以说,这个人,她越懂他的时候,就会发现越多的吸引力。

    “我怕了。”裘三娘又说,“昨晚,在望秋楼,看到萧咏身边坐了一个漂亮葛秋,而我发现自己竟然生气,而不是高兴有钱赚的时候,我就怕得要命了。”

    “墨紫,我不知道,除了他休我我休他,我还能如何。”今夜,此刻,裘三娘心乱如麻。

    墨紫凝视着面若桃花的女子,瞬间,有点茫然。

    原来,世上女子都一样,哪怕再坚强再独立,再聪明再能干,若为一个人种了情根,便都傻了痴了呆了。

    给大家拜个年。

    双更很快会出现的。

    么么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94章 真相很近

    第194章 真相很近

    从来,两人之间没有这么静过。一个坐着用笔涂鸦,一个站着用脚涂鸦。

    窗纸已经深色,红梅白荷进来掌了灯,又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你可知,萧三的第一个妻是真有情郎。”裘三娘突然盯着纸愣了愣,有些恼怒得将纸团了一扔。

    纸团骨碌碌滚到墨紫脚边。

    墨紫克制住要去捡起的冲动,同时听裘三娘的这话,不由惊问,“什么?不是金丝搞得鬼吗?”

    “你听我慢慢说。那一位未出嫁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对方是她父亲的幕僚,因地位低微,两人不敢说破。婚后,萧三见她总郁郁寡欢,自然就远了。不知何时,她又和她的心上人恢复来往。她生性善良,对萧三并无情意,本来和金丝之间相安无事,却突然处处针对起金丝来。金丝忍耐不了,便反过来捉她的错处,居然查出这件事。于是,才用了捉j这一计。看上去好像那一切都是金丝安排的,但萧三却说是第一任故意透露给金丝知道,并在推波助澜之下,确定会让他撞见。她下堂之后,她父兄不过装装样子闹了几日,然后就被家里送到庵中。如今,你道怎的?”裘三娘淡淡一笑,垂眸,再抬眼。

    墨紫摇摇头,她当然有些预感,却说不真切,不如乖乖当听众。

    “如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同她心上人远走他乡。那个大儿,出生在庵里。这一切,还是萧三知情后出面成就的好事。谁都不知道,便是金丝也只以为是自己成功了而已。”有名有姓有细节有时间,不容她不信。

    墨紫长长舒一口气,“市坊之间,甚至敬王府,传得只是零星片断,让人浮想联翩,而真相其实离得那么近,又是十万八千里远。”

    “那些谣言,一半是金丝放出去的,另一半是萧三让他那些朋友传的。”为了让那位前妻成为彻底的受害者,也算煞费苦心。

    “果然,不知他人事,莫论他人非。”墨紫摇头感叹,然后想到第二任,“难道,姑爷的第二任也是如此?看似错不在妻,其实恰恰相反?”

    “不。这第二任,却是真狠的。一出生便是世家嫡女,把宅子里那些斗妾争宠的招运用得淋漓尽致。萧三看出她骄横,照样对她不理睬。谁知,她不但对金丝屡下痛手,更是在两个孩子身上下了一种慢性毒。那种毒,持续服用,五年内就会身体虚弱,五感衰退,一场风寒就会要了小孩子的命,称为五岁枯。大人吃了,却是无妨。萧三听闻她家庶子女多年少夭折,便暗中留了心,扣下一些吃食,送去查了,可没有异样。他想起天恩寺的忘年交方丈大师见多识广,便请他帮忙过眼。结果,就在孩子饮水的杯子沿发现了不为人注意的||乳|白色草汁。萧三怒她拿无辜的孩子开刀,便让人对金丝提及了此事,还暗示以牙还牙的报复方法。他那儿当幕后军师,金丝前方对敌,将第二任无形的狠毒曝露到所有人面前。那位喊冤喊了几日,萧三给她看了五岁枯,她才不得不自求下堂。这事老王妃和王妃不太知情,老王爷和王爷却知情。所以,对方尽管也是高门贵户,只得忍了。而且,听说那位回娘家后,她的母亲也被送到家庙里去伴她,余生将青灯古佛。”裘三娘盯着摇晃的烛光,再叹口气,“我觉得他做得不妥的是,不该缩在后头,让金丝出面,还故意隐瞒真相。金丝如今这般强横,何尝不是因他这般的自负而宠娇宠大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姑爷既不给金丝更高的名分,又以那么清晰的眼看她如何从欺辱中自强,他对金丝似乎更像宠物狗而不是爱人。我猜他不想显示自己婆婆妈妈管自己后院里的事,金丝又是最早伴在他身边的,他很自信她的本性纯良。殊不知,人的贪念,若没有大彻大悟放下的经历,只会膨胀。从这回她给你下毒,就看得出来,她打算化被动为主动。金丝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她便是不为她自己,也得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更何况她被两任妻以不同的目的欺负过。”以前的金丝,也许不那么坏,也许只是想简单得跟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我同意你的看法。金丝这般,姑爷要承担一大半的错。”

    “墨紫,如果你是我, 你怎么做?”过去的,谁对谁错,已经明了。原来各有苦衷和伤心的理由。但,她呢?何去何从?

    “这个如果永远都不成立,奶奶何必多此一问?”墨紫是现代女军人。一夫多妻?杀了她吧不过,穿在裘三娘的鞋里,毕竟受到礼教的束缚,她也只好避。但她不好这么劝。感情的事,她不是当事人,不能想当然说出口。“怕只怕,这休书恐怕是要不来的。不说姑爷对你有情,便是上面那么多长辈,也决不允许第三次再休。”

    再休第三妻,倒霉的就不是萧三一个,而是整个敬王府了。

    “那样好不好?我回去就扮恶妇,来个害妾毒子,自求下堂?反正这方法有人用过,萧三郎他最恨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我要是变成第二任的样子,他赶我都来不及。”裘三娘支着美人尖的小巧下巴。

    “奶奶,人家是娘家势大,事情才以自求下堂混过去的。咱们娘家无人无势,你要是那么做,必是送到庵里去当姑子,一辈子别想出来。虽然有小衣在,可今后经商什么的就放弃吧,躲躲藏藏过些小日子行了。”据墨紫对裘三娘的了解,一定会闷死她的。“再说,经你现在这么一讲姑爷的事迹,他聪明得都过了头。跟你处了三个月,他会瞧不出你的真性子来?我可不那么确信。一开始咱们上来就装疯卖傻,还有点可能。”

    “照你这么说, 这份休书我是等不来了?”裘三娘突然直起身子,一下子拿起狼毫,“墨紫,来给我磨墨,他不给,那我还是自己写吧。”

    墨紫禁不住笑出来,“女人写休书给男人,男人觉得没面子,更不放你走了。要我说,你若跟他真是一点感情没有,和离是唯一的路。可惜,你动了情。”

    “然后呢?”裘三娘那双明艳的眸子盯住了她。

    墨紫耸耸肩,秋水眸那般清澈,“没有然后,你得自己想。世间,唯情字最难解。而我,给不了你答案。我只能说,人以诚待你,你也以诚待之,那么凡事都会有解决的方法。”她甚至给错过自己答案。

    两人之间,又一片沉静。

    “姑爷姑爷您慢点走奶奶正跟墨紫说话呢,就出来了。”白荷的声音穿过园子而入了耳。

    墨紫还是一身男装,便说,“奶奶,我去换件衣服?”这句话,本该是陈述语气,却让她说成了一个问句。

    裘三娘听着外面的脚步,杏眼眯起,光芒沉在眼底,恢复了往日的慵懒表情,“不用,横竖姑爷看过你男装扮相,料他应该不会吃惊。”

    墨紫不慌不忙,好像猜中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样,平望着她,笑说一声是。她在裘三娘面前,已经很久不曾垂十五度的脑袋了。

    “三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裘三娘和墨紫一前一后,走到外间。

    红梅就外头报,“奶奶,三爷来了,还有二爷。”

    “萧二?他最近可来得勤快。难不成还怕我走私货?”裘三娘撇撇嘴,眼波流转到墨紫身上,有些皮皮生辉,“莫非,在船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墨紫回她一个皮皮的笑,“奶奶放心,咱们互相握着把柄,谁也讨好不了去。最坏的情况,便是二爷鼓动姑爷跟你生分了,那还正好帮了你一把。俗话说,远距离的情意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等姑爷不粘你,你瞧不见姑爷,感情自然就会淡。”轻描淡写,撇过萧二的话题。

    萧二在她养伤期间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来看萧三的。她只是事后听白荷绿菊她们提到,并没有见到面。她和裘三娘的意见一样,是来观察“敌情”的。

    “这是哪儿的俗话说?我瞧就是你自己编的。”而且一向编得很有道理。

    裘三娘话音还没落,萧三就掀了帘子。

    墨紫眼中,裘三娘是心思辗转,看萧三的眼神飘忽不定,而萧三郎是容光焕发,瞧裘三娘的眼神亲切宠溺。

    “我跟娘说,你身子虽好了,还需要静静调养一段时日。娘应了,让你再多住半个月,只要在中秋前回府即可。你可高兴?”还巴巴得讨人欢心,等裘三娘夸他一句。

    裘三娘眼睛一亮,说出来的话却很扫兴,“谁要你多事去跟婆婆说?”

    萧三一点不被影响,兴致仍高,“你若想去哪儿逛,我带你去便是。天恩寺方丈大师一直想见见你,不如我们明日去,可好?”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裘三娘对着这样的萧三没办法硬心肠到底,淡淡嗯了一声。

    今天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95章 萧二问船

    第195章 萧二问船

    烛火突突儿跳。

    墨紫心想,像萧三这样的帅哥牛皮糖起来,确实很难让人吃得消,也怪不得裘三娘把持不住芳心。转念又想,萧三不会打得就是日久生情的算盘吧?那可不好难道裘三娘遇上了一个比她还会打算盘的男人?

    “白荷做得一手好菜。二哥不日就要去巡附近水寨,我想他月余吃不到好东西,就拉他来打秋风。三娘,你不介意咱们多加上筷子吧?”萧三笑意盈盈。

    这时,墨紫感到身后起风,脖子一凉,余光里便进来一个高大的影子。

    “我自是不介意。二伯也不请自来三四回了,怎么突然跟我客气?”看着萧维,裘三娘语气还是不好。

    墨紫后来追根究底,这大概叫心里有鬼。不是在光明正大的场合下认识的,所以双方一见面,就是暗枪暗箭,你掐我卡的较量。

    萧咏的眉头一蹙即展,看到墨紫,正好转个话题,“咦,你这丫头,大半月不见你,又是一袭青衫,该不会偷溜出去玩了?”

    墨紫不说话,单看裘三娘。

    裘三娘状似漫不经心,“不是溜出去的,是我允的,让她帮我办事去了。”人以诚待她,她便以诚待之。

    萧三愣了愣,一张口——

    “一个女子,外出办什么事?”声音却发自他二哥口中。

    裘三娘哼了一声,微启唇——

    “二爷这话真稀奇,我家奶奶是个有嫁妆有产业的贵夫人,围在身边的都是丫头,不让丫头去办事,难道奶奶自己去办不成?女子怎么了?你身上的衣服,不是女子绣的花,你脚下的鞋子,不是女子纳的底,你手下将士的过冬棉衣,不是女子的一针一线?既然穿得,踩得,用得,却不让女子出门,究竟是何道理?”这声音当然属于墨紫。

    萧三郎见墨紫双手垂两旁,头微低着,脸不抬眼不看,明明说话的态度好像很恭顺,一个字一个字该流过耳就出去,却偏偏如高地瀑布,哗啦啦冲到胸膛里,狠狠敲上了硬骨。

    这女子,他知道是不简单的。因为,每每同她谈话,总能从她的字里行间有所悟。他能发现裘三娘这样独立于行率真的女子,可以说这丫头功不可没。但,他这次才领教,什么是字字千斤重

    他未娶裘三娘前,虽说没有他二哥这么大男子主义,但从不认为女子之才能与大丈夫相提并论。她们的才华或许可以怡情,或许可以赏心,却不过是涓涓细流,依附于大江大河而生。然后,他娶了裘三娘,那个琴棋书画的技艺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第三个妻子。一方内院困得她哀哀生叹,什么争宠,什么相斗,在她那毫不在意,甚至带有厌恶的眼神中,仿佛便是想想,都是极其无趣的事。

    因为裘三娘,他开了他的净泉阁。因为裘三娘,他说出了隐藏许久的秘密。因为裘三娘,当他见到墨紫这样敢于直言的丫头,已经不觉得冒犯,反而妙趣横生。

    原来,女子,亦有精彩如斯的她们不是草,不是花,而是树茁壮着,那么独立,伸展向天空。

    “二哥,你那套大男子主义,在这儿就别拿出来了。”萧三笑嘻嘻,似乎是打着圆场,却坚定站在他的妻这边,“惹恼了一干女将,吃亏的,可是你的肚皮。”

    萧二瞪大了眼,嗖得侧头盯着自己的弟弟,仿佛面前是个陌生人一般。什么时候,见过萧三这么直接得帮女人说话?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对弟弟说实话,让他了解他的妻那些多姿多彩的过去?还有他妻子这个最得意的丫头,偷渡了一个危险的人物,却在一条破船上叫嚣着让自己滚下水。

    他垂下眼睑,不过瞬间的思量,便恢复了冷然。听母亲说三郎与裘三娘似乎感情正好,想来是故意说好话来哄她开心,他何必计较?再说,他还有些事要问那个墨紫丫头,别在这里弄僵了。

    晚膳摆在园中亭。

    四周放下了摆风的青纱,又点起熏蚊虫的香。香几上放了一把凤尾琴,青纱轻扫,便发出低吟。

    裘三娘这里没有多少仆人丫头,因此大丫环们亲自动手,上菜布酒。

    酒过二巡,萧三便拉着裘三娘,要她弹琴。

    墨紫已经换了女装,站在亭外,时不时给添个油加个香。她自接手红萸,已经不干这样的活儿,但今晚三个主子在这儿,而小衣一直没出现,所以她被白荷拉过来帮忙。活倒是不重,就是无聊。

    听裘三娘的琴声,清扬空灵。突然,加入萧三的淡吟。竟是高山流水,在暑夜中那般凉畅。这二人,先不管情归何处,此时此刻,已然忘我,陶醉在琴声和歌声之中。

    “给我掌灯。”

    头顶上,一声低沉。墨紫抬眼,萧维就站在身侧,一眼不看她。

    “酒未干,食未尽,席未散,夜未央,二爷却是要走了?”墨紫望着亭内的那对三儿,若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画面就停留在这里,那会是多么惬意的一对佳偶

    “不走,难道惹人嫌?你这丫头话恁多,让你掌灯,掌灯便罢。”双袖飞起,萧维已在一丈开外。

    墨紫听他语气不似刚才冷硬,又闻空气中流起的酒香,是了,这位喝酒也是话会多些的人。遂不再多言,同对面而来的红眉绿菊轻轻点头,拿了一盏琉璃灯,赶过萧二,照起亮来。

    行了半路,静了半路,却能听到琴声不断。

    “墨哥。”萧维打破沉默。他本来想听墨紫先开口的,但她一言不发,一盏灯掌得好像全神贯注似的。

    墨紫脚下一顿,不回头,却是笑音,“二爷叫我墨哥,可是要旧事重提?”

    她没看到萧二目敛精光,一息钦佩,只听到他低沉微冷的声音。

    “确有一事请教。”

    墨紫转过身来。

    琉璃盏的灯火中,她带笑且抬眼,望着他的面容犹如一朵绽放中的金色牡丹花。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明艳。只要她不再是一副假恭顺低眉顺目的样子,只要她目光灼灼言辞咄咄,那张总是隐藏在影子中的小脸便会美得令人惊艳。

    那种美,如出云之月,每一次的光华乍现,便镌刻进骨子里一分,渐渐再难忘却。

    此时,她和当初船上的墨哥一模一样。

    他不知自己怎能眼拙至此?

    “萧将军这般客气,且容我猜上一猜。莫非,是想问船?”语调共琴声飞扬,墨紫眸中满满金芒。

    萧维已不会去质疑这个女子的聪慧,点头道,“正是问船。脚踩的桨,核桃的形,那只船不知你何处购得,可知何人所造?”

    “萧将军问来何用?”萧二终于开口了,墨紫这回明知故问。她叫他将军,就已经心里很清楚。

    “你只要回答我,无需问那么多。”萧维怎可能将国家大事说与她听?

    墨紫贝齿咬唇,松开之后,眼一眯又一笑,“那我回答将军,我不知道。”

    萧维有点不可置信,俊脸沉了又沉,快到黑龙潭底下去了,“你戏弄我?”他好好问她话,她却表情有鬼。

    “萧将军此话怎讲?你要答案,我给了答案。真假且不论,戏弄一词却是重了。您堂堂的将军,我一个丫头,敢戏弄您么?不过——”语气一转,明眸善睐,“将军这么不容他人拒绝,亦不予尊重的问法,我不答又如何?撒谎又如何?论身份,我是萧三奶奶的丫头,不是将军您的丫头。若撇开这些,你有求于人,却又态度倨傲,怎能得到答案?”

    萧维冷冷望着她,“那么你是撒谎了?”

    “是。”这人,从认识他之初,就太骄傲。那么理所当然的贵气,那么天之骄子的霸情,不来惹她便罢,惹到她,还次次想强压过头,她就很难不跟他论论理。

    墨紫那副你奈我何的神情,看得萧维皱紧了眉头,“你,好大的胆。”

    墨紫哼一笑,萧家二郎只会用官腔说话,到底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太早,所以习惯看扁别人,尤其是女人。

    “我的胆不大。是将军喜欢以为墨紫胆大。”她摇摇头,“实话答你,我不能说。刚我问将军,问来何用。其实将军不说我也知道,是要用在水战之中。正因如此,我无法告诉你。我答应过,不让这样的技艺成为杀人的工具。萧将军虽然爱国心切,墨紫却帮不上忙。抱歉。”

    她答应过的人,正是她自己。

    顶撞他的,是她。说抱歉的,也是她。但这么软硬兼施,他再次被堵得结结实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相信了她说的每个字。

    “你不说,我难道不会查?没有其它办法不成?”僵持了片刻,萧维说道。

    “你若查得出来,又何必问我?”不是她小看他,“将军要是想派人再到惊鱼滩得到那条船,我得告诉你,那船已经变成木板条了,不必浪费人力物力,还有生命。”

    萧维本来是有此想法的,这时听她这么说,自然一惊,“你拆的?”

    “我拆的。跟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走私货,不拆难道留给居心叵测之徒?”墨紫手里的灯悠悠荡了一圈,“二爷,走吧。”

    萧维听她喊二爷,这便是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他没问清楚,不甘心,但也毫无办法。

    灯儿金黄金黄的,夜浓墨般,却被划开了,延伸出一条路径。

    今日第二更,也是12月粉360的加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96章 第二张贴

    第196章 第二张贴

    说话声没了,脚步声远了,裘三娘睁开眼,在帐幔里问道,“墨紫走了?”

    帐子撩开,白荷轻柔打个结花,“嗯,刚走,说有应酬呢。”

    “应酬啊——”裘三娘笑得有些疲倦,“很久没听到这词了。”想一年前,她在江南,与人拼酒拼琴,真是痛快的日子。

    白荷纤细的身子一僵,竟然在床前重重跪下。

    “白荷,你起来说话。”裘三娘半点不惊讶,缓缓起身,光脚踩着青砖。半垂的眸,披开的发,神情莫测。

    红梅绿菊笑着进来,见状,脸色均是一变,扑通两声,跟着跪了。

    “敢情你们商量好的,那么,一个个都起来,再让一个开口。”裘三娘有气无力。她在何去何从间辗转反复,奇怪自己的急火性子究竟跑去了哪里。五个能信任的丫头,一个最知自己心意,却已经飞出去,越来越感觉抓不牢,干脆随她去;一个对自己吩咐之外的事情毫不关心;这三个绑在一起,全心全意想她当稳萧三奶奶,比她亲娘还啰嗦。

    没人起来,白荷开得口,“姑娘,奴婢们不明白,姑爷对姑娘百般示好,姑娘为何还要拿着休书?”

    昨夜铺床,看到一个信封在枕头下,叫来识字的红梅,才知是休书。原来叫来墨紫,不但没能让裘三娘改变心意,反而适得其反。忍了一宿,白荷决定问个清楚明白。

    “奴婢知姑娘与别的闺中小姐不同,自小跟老爷闯遍大江南北。普天下,像姑娘这般见识多才艺出众的女子,奴婢没见过几个。姑娘爱往外跑,奴婢更是清楚不过。可,姑娘,女子终要嫁人安定的。若姑爷对姑娘不好,奴婢们自然不敢多说一句。可姑爷的心思,便是咱们这些粗笨人,也瞧得出来。姑娘要坚持离开王府,不说王爷王妃会如何反对,姑娘的名节也无法保全。姑娘出府,或能如从前一般快意,可姑娘是否想过,能快意一辈子么?”好个白荷,只字不识,说得句句有力,“离开裘府前,干娘同我说,裘夫人临终只有一个希望,便是您能嫁得一个好夫君,待您如珠如宝,一世安康。干娘让我好生服侍您,无论如何要在王府里安稳下来。奴婢斗胆,给姑娘磕头,求姑娘三思再三思,切不可冲动行事。”

    额头撞地,咚沉有声。

    “奶奶,三思”红梅也磕。

    “姑娘,绿菊最笨,只是这么大的事,不能再等等么?”说完,绿菊跟着一磕。

    “别磕了,搅得我心烦意乱,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还有红梅知心贴暖的情分,裘三娘看不下去这些丫头求她。她有心要像墨紫那样飞翔,却发现一入侯门深似海,手脚都被束缚着,动一发而牵动很多人。

    裘三娘这么一说,三人谁都不敢磕了,直挺挺跪着。

    “墨紫走前,还说了什么?我听她说了一段呢。”到头来,唯有此女知她。

    白荷咬唇。昨夜听来,墨紫大概和姑娘一样,对休书一事抱无所谓的态度。因此她第一次犹豫了,该不该实话传达。虽说,她不是很明白墨紫话里的意思,但怕裘三娘听了,会下定决心。

    裘三娘嫣然一笑,“你不说,我就当墨紫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绿菊嘀咕,“墨紫从来都是站在姑娘那边的。”

    裘三娘听了笑意更深,“那好,有一个在我这边,我就——”

    白荷以为裘三娘执意了,忙道,“墨紫说,姑娘不必故意假了性子,只要作自己就是。仍是那句话,他人以诚待你,你便以诚待他。他的秘密已经全告诉了你,你的秘密也告诉他便是。他若无法接受,姑娘再想下一步不迟。他若万般割舍不去,姑娘顺心而为也未尝不可。有心人易得,一心人难得。姑娘要是看清了,便全在姑娘的心意。舍,便舍。得,便得。不必顾虑太多。还说——”

    裘三娘听得眼内精光乱射,“还说什么?”

    “还说姑娘本不是扭捏之人,顾前顾后,反失了姑娘的真性情。姑娘曾说,你不像她,拳头藏在袖子里,不敢出来。那她等着看姑娘这次,一击命中,管他大宅深院,还是市井广空,哪里都能快意人生。没有人说,非斗才可赢。不战而——”传达不下去了,白荷一抬眼,便是一怔。

    裘三娘满目生辉,疲累的倦容一扫而空,“好一个顺心而为好一个舍便舍,得便得好一个大宅深院,市井广空,快意人生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太过扭捏,反而不像我了啊”

    “小衣”她声音一高。

    消失了一夜的小衣没一会儿就进到屋里来。

    裘三娘将枕下休书拿了出来,看得跪了一地的大丫头们心中一颤,“去,把这交给墨紫,让她保管着,该给人看的时候,千万别手软。”

    小衣不管其他人再苦起来的面色,接过便走了。

    红萸船场内,墨紫刚坐下来,闽松刚开始笑话那个室内造船的大木棚子,小衣就来了。说了一句保管着,该给人看的时候千万别手软,又一阵风似得不见。

    墨紫发现了,小衣近来的轻功有勤练的趋向,难道是怕华衣?

    “这丫头是谁啊?眼高于顶的,且说话从不让人明白。”短短两日,闽松已经见过小衣两次。

    “我东家的大丫头,对了,现在也是你东家了。”墨紫看着信封上两个字,又听了小衣的话,面色一垮。这不是让她当恶人吗?而且,她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不手软?她如今和裘三娘,根本在两个战场,隔得远着呢

    不动声色,她将信封揣进怀里。

    “搞清楚,我是冲着你的本事来的,可不是冲着你东家。”闽松眉宇之间傲然清朗,“我闽氏一族可不当他人的奴才。”

    “哟,松少爷这是骂咱们墨哥是奴才啰”跟着赞进进来的,嬉皮笑脸,臭鱼是也。后面有他的两位兄长。三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袱。

    “……”闽松这才想起来墨紫的身份,讪讪然,“谁骂他了?”

    “你们仨怎么来了?”墨紫起身相迎,“可是岑二让你们来的?”

    “咱哥仨几日前跟岑二说不给他干了,来你这儿讨活做,省得以后借来还去的麻烦。”臭鱼手上还拎着个大铺盖,“墨哥,收不收啊?咱不白吃饭。平时,看个场子。你要咱下水试船,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墨紫听到这儿,高兴得合不拢嘴,拍手道,“太好了。我其实早想提,就怕你们腻了水,不敢扰你们悠哉。”

    “我们本是腻了,不过跟着墨哥走了几回,不知怎么便又牵肠挂肚的?”半江的呼声至今犹如在耳,热血沸腾。

    “阿松,你带他们去宿舍。”用这位打杂的船工,她很顺手。

    “阿松老弟,来来,帮我拎个铺盖卷儿。”臭鱼哈哈大笑。

    闽松气到无话可说,但他真上去帮着拿东西。

    “墨哥,这是豹帮徐九的贴子,昨日送到望秋楼,岑二让我们捎给你。”笑完,便是正经事。

    赞进听了,说道,“这回不会又是谁冒名顶替吧?咱多带点人,打得他们魂飞魄散。”

    “应该不会。”墨紫粗粗一看,“是豹帮的传位大会,广邀船行船帮的各派人马见证呢。八月初八,好日子。”

    “你认识徐九?”闽松拎着臭鱼的铺盖,面上一丝诧异。

    船帮帮主的交替,邀请船行的人,是规矩是习俗。但广邀贴和个人贴有很大的区别。他来之前,老爷子收到的是豹帮老帮主的帖子,而其他船行,不过就是来不来都无所谓的广邀贴。船行船帮是各自为政的群体,互不干涉,但利益关系牵涉很多。持谁的个人贴,便代表着一方势力。就像老爷子是老帮主信任的一种助力,而能收到徐九贴子的墨紫,显然代表着他是徐九重视的一股力量。一方垂垂老矣的旧势力,一方是蒸蒸日上的新势力。名不见经传的红萸,竟略高了日升一筹。怪不得,老爷子说红萸的出现,将打破船行现有的平衡,当机立断把他送了进来。

    “打过交道。”一起阴过人。

    墨紫的笑容,在闽松看来,有点j诈阴险。老爷子要他多跟墨哥学学为人处事,不过这种不认真起来嘴油皮厚,认真起来一肩挑天,他可学不像。没人能学得像

    “怎样,大伙去见识见识?”贴子上写她可带一桌人。一桌就是十来个。眼前正好。

    “好啊又有热闹”臭鱼最来劲,“船帮子有的就是好高粱酒”一坛坛的,管饱。

    “墨哥,我兄弟不去。”肥虾缓缓说出一句。

    臭鱼的表情就像给浇了一盆冰凉的水,很沮丧,嘴上还争取,“大哥,那些人未必认——”

    “我说,不去。”肥虾的声音并不严厉。他只是没有表情,很空白很空白,空白得吓到小孩。

    “不去就不去,凶啥。”臭鱼嘟哝。

    “墨哥,你帮他带几坛子好酒回来。”相比吓到小孩的肥虾,水蛇那张长脸,无比亲切起来。

    对三兄弟之间的异动,墨紫仿佛没上心,一句不多问,只笑着称好。

    今天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97章 居然跑了

    第197章 居然跑了

    眨眼便是初八,墨紫带着一桌人到豹帮总舵,去白吃白喝。

    豹帮总舵在距上都五十里的一个临江大城,叫凤崎城。一入城,觉得与普通城镇没什么不同,可他们打听具体地点时,却得不到回应,冷淡的,红眼的,惧怕的,表情也算各式各样了。

    直到后来,墨紫发现诀窍,找到一家明显有云豹纹标志的酒楼,亮出徐九的贴子打听,果然受到了掌柜无与伦比的热情,不但给她免费的茶水和点心,还特地让一个机灵的小伙计为他们领路。

    “总舵就在码头边上,待会儿您便能看到多热闹。老帮主在位三十年,咱帮里已经好久没这样的大事了。”小伙计坐在车辕上,跟墨紫唠话。

    “在位三十年这么长时间,看来老帮主很得人心。”墨紫有心要探探情况。

    “那是。老帮主当年可勇猛了,一双棍在豹帮无敌手,豪气盖天。就是——”小伙计声音陡然压低了,要很仔细才能听到,“年纪大了以后,有点犯老糊涂。”

    墨紫描粗的剑眉挑起,“听说,霍八爷是老帮主的义子,莫非老帮主没自己儿子?”

    小伙计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答道,“帮主一直无子,快四十岁上,得了一个女儿,后来许给霍八。不但是义子,也是女婿。”

    怪不得霍八当帮主的呼声较高,原来不照能力,照关系。墨紫了然。

    “我刚刚问了好几个人总舵在哪儿,却无人答我。小老弟可知原因?”

    “那一定是原来支持霍八那几位当家的手下,这位爷不必放在心上,今日等咱九爷接了帮主位,自有他们倒霉的时候。”小伙计鼻子出气。

    事情有些出乎墨紫的意料。她以为霍八一死,徐九便是人心所向,帮主之位如探囊取物了呢。如今听起来,还不到十足把握的程度,似乎有不少异议。这样的话,今日的大会能顺利吗?

    墨紫突然生出开溜的意图,但又觉得不能不给徐九面子。

    等看到了豹帮总舵的大门,小伙计离开后,让马车停在一旁,她想了又想。带着家伙的汉子们在她眼前往来不停,导致她终于下决心,让除赞进以外的人离开。这场看似喜庆的大会,分明潜伏着一触即发的危机,不能拿她红萸仅有的几个人才冒险。

    谁知丁修牛皋,闽松卫庆,四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走。他们不肯走,连带着其余六个船匠也不走。

    提起丁修,他已经和他的妻女团圆。墨紫给这一家四口分了个独院。丁修夫妻对墨紫简直是千恩万谢,要不是她说怕折寿,这对夫妇已经供个佛龛,一日三顿要给她进香了。如今,小两口一个造船,一个造饭,成了红萸的第一对双职工。

    “墨哥,你是红萸掌事。你不走,我们身为红萸的一员,怎能走?”尽管墨紫已经将她的担忧说了出来,丁修并不退缩。他经历过破国的灾劫,还怕小小帮派之争?

    “墨哥,你有闯三关的勇气,却认为别人都是胆小鬼不成?”又是一个反问,来自牛皋。

    闽松,卫庆虽然没说话,在马上挺直着脊梁,对她的话,是置若罔闻的意思。

    墨紫见劝不走,叹口气,对赞进说了一句话,令人不知该喷笑,还是该哆嗦。

    她的手掌里托一锭银子:这么说道,“赞进,既然大伙儿打算共同进退,那你去买十一把斧头来。”

    太阳底下,知了叫。

    赞进去买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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