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作者:yushuwen
有五彩缤纷的阳光射入清澈绿水。
泓先生的书中记载,曾修葺章华宫,布以梨落阵。但雪梨树长安不宜生长,特引皇宫外温泉。月贵妃密令,引水之时可将章华宫温泉池通连皇城外玉带湖,且将通口设以机关。机关位于朱雀位梨树旁假山上,新月形状,开启之物实乃贵妃不离金簪。
果然,髓绿湖底有一束光明。
后记元昊八年,帝尚为晋王之时,起兵洛阳。一路凯歌,直取京师。后登含元殿,眺望长安,唯见章华宫大火,丞相洛谦与其妻瑞安长公主,双双投湖,不见尸身。
帝次日登基,改年号轩辕,从此天下大定。
废帝燕王与其母禁于昭阳宫。五年后,废太后疯,猝死。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96章 番外 锦绣裂1
桃儿红,妹儿俏。柳色绵绵,情哥哥呀,可莫负了小妹子一片心……
清脆的嗓音穿过薄薄的晨曦淡金阳光,投洒在孤寂的冷宫里,温暖一片空间。
歌声介在女童的清纯与女人的庸媚之间,带着少女独特的春意盎然。多久的时间没曾听过这样有活力的声音了,三年,十年……,怕是半生不曾闻了。
昭阳宫,曾经无比受人瞩目的华丽宫殿,曾经后宫权利巅峰的恢宏宫殿,如今也只能靠这一点微弱的嗓音来增添一抹亮色!
桃儿红……妹儿俏……,薄凉的声音从我唇边慢慢逸出,苍凉的直逼出我冰寒的泪水。原来以前的黄莺般的温润嗓音,早已随如花年华,一去不复返。
搭在身上的毛毯也在随心绪缓缓滑落。春日里的清晨寒气恰似一把针,扎痛了我百创千孔的心。
终于睁开了眼,抓住下滑的毛毯,撇头瞧了一眼。穿着粉红衫子,似粉蝶般穿梭在郁郁树丛中的琥珀。琥珀一颦一笑,止不住的春色,轻舞群摆,恍然间回到年少无知。
琥珀,多少年了,怎么京城的歌还没有变。我怅然叹息。
可是这歌好听啊,所以经久传唱。琥珀眨着明亮的眼睛,坐在我的身旁,软软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头。娘娘,给琥珀讲讲你们的传奇故事吧。
传奇?我知道我发出了一丝冷笑,也浇凉了琥珀的热切。
才五年的时间,灰败的五年冷宫生活就足以让人们将我列入了传奇故事,从此只在人们的回忆中出现,只在百姓的饭后茶前说起。
他,她,我,当然还有不被人们熟知的姐姐,编织了现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奇……
那年三月,桃红柳绿,我恰及笄,年华正好,犹带稚气却又一身骄傲。
春风穿林,绚烂桃花瓣悠悠飘零,我的眼前一片火红,胸中欢喜不由得喷薄而出,放喉婉转几声高音,便唱出了刚学的京城歌谣。
桃儿红,妹儿俏。柳色绵绵,情哥哥呀,可莫负了小妹子一片心……
边唱边舞,足尖旋转,裙裾飞扬,就舞到了姐的身边。
“不长进的丫头,唱地什么歌!”姐淡淡蹩起眉,啐道。然后折起手中的纸张,叹气,“直搅得我看不了文章。”
是我舞动的衣袖卷起阵阵的风,直吹得姐手中满是字迹的一叠薄纸哗哗地响。我面涌红潮,眉梢飞扬,笑道。“哎哟哟,怕是你的心蠢蠢动了,却要硬赖上我。”
姐蓦地红霞晕上双颊,眼波一横,微微嗔道。“哪里来的春心萌动,倒是你丫头唱得浓情绵绵,指不定是瞧上了哪家公子!”
我轻翘唇角,表示假意的不满。可身子却不由得挨着姐坐下,环上她柔软的臂膀,鼻息间充盈起淡淡的少女体香。“姐,今年的才子们可有谁入得了眼?”
姐,陪伴了我十五年的姐姐。她有美好的一切,包括她的名字也如她一般美好。苏宁,她就像是安静的花朵,在宁淡春风中慢慢绽放。
人人都说我貌美如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毫无瑕疵。可在我的心里,只要姐一站在我的身旁,我娇艳的容貌就开始渐渐缩萎。是啊,任何东西在她的眼波里,都能融化。她的眼睛像是沉静的湖水,微波荡漾,让人屏住呼吸沉溺在黑瞳中。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97章 番外 锦绣裂2
“没有发现惊艳之才。”姐抬起纱袖,抹去我额角的汗珠。姐的文采斐然,好得可以让作为翰林的爹爹服输。但是姐却有一丝遗憾,淡道。“不过,今年的状元的确是腹有经纬。”
是吗?我呵呵明媚笑起。“原来姐也会欣赏他人啊!”
姐如水的眼,陡然一沉,像是在逃避一个猛兽,慌慌道:他乃丞相之子,权贵满身,必是一个纨绔子弟,浪费了一笔好文墨而已。
“既是这样,姐不如我们就亲自验验天下才子,挑起锦旗,会一会风流文士。”我很大胆地说出脑中想法。
姐却紧张叱道:“成何体统?”
三言两语,来来往往,姐还是如以前一般,被我说服。
第二日,我们就在京城最雅的茶楼,高挑一番白布,写下战书,文比天下士子。
三日人潮涌动络绎不绝,但是每位才子皆被姐一一压倒文采。
失望之余,姐对我悄声道:“婉儿,今日最后一天,明日你我都安心待在家中了。”
夕阳余辉金红交错,温暖的让人心动。姐已经开始静静收拾起笔墨。就在此时,他一袭白衫,裹着夕阳温暖光芒,走进茶楼。
微微一笑,便雅风满室。
“请问哪位是苏小姐。”他礼貌地问起。
我笑灿春花:“都是苏小姐,公子找的是哪位苏小姐。”
他一丝惊愣,但瞬间就雅然浅笑,淡淡的眸光定在了姐的身上。“当然是执笔生花的苏家大小姐。”
“不是舞倾四方的苏家二小姐。”原来他的身后还有同样优雅的淡青衣衫公子,只是少了他的温润,多了世人的狡黠。现在青衫公子用他晶亮而狭长的眼瞧着我,唇边似笑非笑。
此人非善类,我的心立刻告诫我。瞥了一眼他,不再逞言语上的胜负,转身寻找姐的淡宁身影。
茶楼一侧,白衫公子已经与姐比试起来。
一炷香后,姐的额头泛起细细的汗,柔软的唇开始像褪色的花朵,苍白渐现。
姐一向体弱,若是遇到紧张时刻,极易晕倒。不及细想,我箭步冲向前,扶住了姐些许摇晃的腰肢。
用力过大,竟让姐打翻了手边的墨砚。浓黑的墨汁,如花开,泼洒了他半身白衣。点点墨迹,渲染一身,也浮起了浓浓的清水墨香。
姐有些懊恼,他却自若无事。
“苏宁认输。”姐轻低下头,幽幽道。“坏了公子一身锦衣,不如就赔与公子一副锦图。”
姐细长单薄的手指飞快地抄起笔,不容拒绝,已经下笔在他的白衣。就着随意的墨迹,姐或挑,或延,寥寥几笔,勾勒出一疏寒梅。
“朱砂。”姐低缓说道。
我却快速地递上朱砂颜料。瞬间,艳艳红梅就绽放在了白锦上。
姐抛下画笔,侧头瞧了一眼红梅,悠悠低笑一声,便抬起双眼,对他道:“一副寒梅且当赔罪。”
刹那间,我发现姐一直沉静如湖水的眼里,漫起碧绿缠绵的水藻,铺天盖地,掩不住的温柔。
“下在白子谦谢过苏小姐赠画!”他淡然的眉间亦是掩不住的喜色。
而青衫公子也认真道:“商少维也谢过苏小姐让小生开了眼界。”
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一切,府中小僮急急道,老爷生气,正朝这里赶来。
来不及告别,我与姐就匆匆离了茶楼。
至此以后,有一段锦绣花开。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98章 番外 锦绣裂3
那年四月,绿意渐浓,花开荼蘼。
上次我和姐文比天下士子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地流传了月余,直到现在人们还在津津热道于京城第一才女的斐然文采。
但,爹,一个拘泥于古板的翰林,却气得胡子扭曲,将我与姐足足关在了家里一个月,连院门也不曾踏出。
“姐,珊瑚回来了。”我站在院门处,踮起脚尖,往外张望,声音故意叫得嘹亮而且兴奋。
姐的身子微微一震,沉静的眼神中突然有了某种渴望。姐放下手中的书卷,理理发鬓,端坐起身子,一副端庄模样。可我知道,待会儿她偏偏要细声细语地问上一句,可在茶楼遇见白公子?
语音神态娇羞,哪里还能保持她一贯的官家小姐的矜持模样!
我回旋转身,掩嘴噗哧一笑,歪斜着身子,倚在姐身前的柱子上:“姐,不用装模作样了。骗你的,珊瑚还没有回来呢!”
姐白皙的脸颊顿时红云片片,由局促不安转为微微嗔怒:“死丫头,满口的胡言乱语!”
我眨眨眼,笑道:“姐心里不想着,怕是任我喊破嗓子,也不会放下书卷的。”
姐的脸更红了,比胭脂更夺目。
恰好,珊瑚回到院子,姐的眼睛就不自主地盯了上去。
我跨步挡在两人中间,学着姐的柔软嗓音:“可在茶楼遇见白公子?”
珊瑚惊愣,双眼睁得圆圆的,随后却是吃吃笑道:“我的二小姐,不知是你学得像呢?还是故意在让大小姐干着急呢?”
“两个丫头都是越来越放肆了,看我待会儿不封了你们的嘴!”姐轻声喝起,却又明显地盯着珊瑚。眼神泛着碎光,带着一丝急切。
珊瑚俏笑,绕过我,走到姐的面前,叹道:“茶楼里的伙计都已经熟的给我安排专座了,可我还是没有瞧见小姐口中的白公子!”
姐浓密的睫毛微颤,慢慢低下眼帘,小心地将失落藏在眼角的阴影处。
我也是无奈叹息,一连多日,姐每次从希望道失望,反反复复。起伏跌宕,每日上演。
“姐,明日我们去大觉寺上香,料来爹爹也不会反对。闷了许久,出去散散心,或许就碰上了。”
姐细眉淡皱,轻点着头。
还是不见得好,我在心里暗想。娘说,着魔想念一个人,也就是痛苦的开始。所以,还是碰不上的好,碰上了,指不定,谁就是谁一生的冤孽?
大觉寺,长安城外的骊山之上。
香火缭绕,姐很是诚心地磕头,祈愿。而我只是略略动动身子,便挽住姐的手臂,贴在姐的耳畔,问道:“姐,许的什么愿啊?还是求良人啊?”
姐一愣,缓缓道:“在菩萨面前岂能乱语?”
“是啊!菩萨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慵懒的男音从殿口传来。我感觉姐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我立刻回头,果然不错,是那日茶楼中的青衫男子,便驳斥道:“可菩萨从不在人背后偷听!”随即拉了姐的衣袖:“姐,我们回家去。”
想急急拉姐离开,怎奈逃不过命运的速度,终究是没摆脱一场孽缘!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199章 番外 锦绣裂4
“何必逃避?难道苏家女儿就这般没有胆识?”商少维淡讽道,眼底尽是不屑。
姐定住双脚,终于我拉她不动。
“倒是见面不如闻名了!”商少维轻摇着头,面露遗憾之色。我知道他那样的人岂肯白白说出讥讽之语,定是另有目的,想用这激将之法将我们留住。
“商少爷有何赐教?”姐目光沉静望着浅笑满面的商少维,可从姐微抖的手指中,我感觉到了姐心跳地厉害。
商少维不紧不慢,悠然道:“苏家大小姐可如传闻般才高八斗?”
经过方才一番对话,姐渐渐冷静:“那就要看商少爷听的那个传闻!”
“久传,曾经无双公子大赞苏大小姐,棋艺精绝。”商少维说得很慢,却故意将无双公子咬得极重。
姐淡道:“我尚年幼,无双公子不过敷衍赞叹而已。”
“商某但是相信无双公子。”商少维脸上笑意渐敛:“想请苏大小姐帮商某下完半局棋。”
“为何?”姐烟眉轻拢。
商少维倒是直言不讳:“在下与朋友赌上一局棋盘胜负,只是我棋艺不精,下到半局便无路可走。暂停落子,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却不想有缘碰上苏家大小姐,故方有这等狂妄之请。”
姐低下头,沉思半晌,淡定道:“好!”
姐眉间坚定,我知道无法挽回了。
随商少维转出大觉寺,到临崖处一个石亭。
山顶处有浅薄的水雾,像隔着一层纱,是无法将所有事物看得透彻的。
离亭还有三丈,姐突得抓住了我的手,劲大,勒得我手指发红。
我没啃声,咬咬嘴唇,痛苦声就掐在了喉咙里。因为我知道姐一定比我更加难熬,却也是一声不发。
石亭临渊出,一个飘逸白衣背影,温润如玉,淡和了山顶的寒风。
“你去了很久。”他转过身,目光温和瞧见我们,微怔,喃喃道:“难怪等你茶已凉?”
商少维爽朗一笑:“茶我可以再为你沏上一壶,可我却是请了帮手的!”
他眉峰微皱。
商少维一拍他的肩膀:“下棋之前可没说不准请人替下啊?”
他抬眼望着姐,墨瞳似水,挥袖道:“苏小姐请入座。”
姐微微颔额,淡笑:“请。”
姐在琴棋书画中一向以棋艺为最。当年姐初学棋,看爹与无双公子对弈。曾情急之下,提醒爹下错子。无双公子惊讶不已,言:此女天生悟性,棋艺之道或不输于吾!
果然,半局棋慢慢走来,姐已经渐渐挽回败势。
时间悠悠而过,终于,棋下完,姐赢得一目半。
商少维高兴之极:“还好赢了,否则我将输得一塌糊涂。”
静静观看半日,我却是忍不住了:“至于这般高兴吗?不过一盘棋尔!”
商少维依旧欢喜,解释道:“我与子谦以这盘棋为赌,赌注可是一枚棋子。”
“仅一枚棋子?”我嗤笑道。
白子谦淡淡地从棋盘上取出一枚白子,递与姐:“一枚棋子,日后送来,白某定为苏小姐完成一桩心愿。”
姐摇头:“是商公子与公子所设棋局,苏宁怎可半途夺取?”
商少维却也不答话,反是叹道:“一枚棋子为信,一个承诺为实。”
白子谦温和笑道:“苏小姐本该赢得的。少维并非赢我之人,不计较他中途换人已是不错了。”
“的确。”商少维轻松笑起:“不送你一枚棋子,我已算大幸了。但苏小姐收下这枚棋子应是实至名归。”
姐些许犹豫,但目光碰及那一身白衫,便是微波荡漾:“小女却之不恭了。”
姐伸出细柔手指,从白子谦的掌心取过白子,脸上淡淡红潮。
“棋子收了,苏小姐可要回答一个问题了。”商少维笑容亲和,眼角却带有深深的玩味。“我与子谦下棋前,也有若我赢了便要回答他一个提问。现在既是苏小姐赢得棋子,也该由苏小姐回答提问。”
姐惊讶,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苏小姐,在下若投身仕途如何?”白子谦淡笑问道。
连我也惊讶不已,仕途乃人生大事,就这般问一个并不认识之人,还可风轻云淡?
姐脸上依旧有笑容,但我知道姐的心里一定是百转千回了。
山顶石亭间水雾渐渐淡去,姐启口:“白公子才学惊艳,若投身仕途,一定可造福一方百姓。”
白子谦倒是认真在听,可商少维却是哈哈大笑:“不求造福百姓,只要不弄得天下大乱便好。”
天下大乱?我心里咯噔一跳,头不知怎么的微微痛起。
白子谦也是一声低叹,随即优雅起身,揖道:“多谢苏小姐解惑了。在下有事,先离。”
姐淡淡一应,瞧着他们渐渐远去。直到背影模糊,才叹息:“不进仕途,你又怎么能入得了爹爹的眼呢?”
姐无奈的声音,直绞得我心尖酸酸作疼。
一枚棋子,一个承诺,亦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200章 番外 锦绣裂5
五月烈阳,美人蕉开得娇艳。
躲在闺阁中,我不停地摇动丝扇,在闷潮的空气中透出一丝凉气。
一把从姐手中夺过丝帕,我嘻嘻笑道:“我倒看看着丝帕哪里好了?姐竟然看了半日不曾眨眼!”
“丫头,小心扯坏了。”姐急切道。
我展开帕子,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瘪嘴道:“也没什么不同嘛!”
“我又不在乎帕子好看。”姐顿了一顿,小声道:“这是子谦前天送给我的,用的是那天我画梅的缎子裁的。”
我当然知道帕子的来由,是茶楼初遇时姐顺势做的寒梅图,白子谦将那件白袍送到了锦绣坊,精心做成了一方锦帕。前日,送给姐,姐自是当作珍宝日日瞧着。
说来也怪,自从那日在大觉寺偶遇上白子谦与商少维,下了半局棋后。以后每次我与姐出门,总能不经意地碰见他们。京城热闹的大街上,郊区冷清的小庙里,无处不在的相遇,终于让姐彻底的沦陷。
在夜晚,我有时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因姐在我身旁一遍一遍地温柔唤着子谦子谦。
哪敢叫醒梦中的姐,只怕梦一碎,便刺伤了姐幽静如湖水的双瞳。
只是,我一直暗暗担心,姐最终仍避免不了垂泪一生!
不知为何,商少维的那句,只求不天下大乱便好,总是时时响在耳畔,震得脑子隐隐作痛。姐一向单纯,哪知世间疾苦与无奈?这般气度,白子谦与商少维岂是凡人,姐柔弱的双肩承担的了未来的重压吗?
“丫头,又发呆了!”姐早已取回锦帕,细细包好,与那枚白色棋子,一起锁进了木盒里。
我突然抱住了姐单薄的肩膀,轻声道:“姐,就用那枚棋子,要他娶你过门吧?”
姐一愣,脸腾地红了,啐道:“死丫头,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不说,我去说!”我不顾姐的窘态,继续道:“他又没说一句不愿意!”
姐啊,世事变化常不如人意,不抓住现在的幸福,今后如何开心?
“小姐,守门的老李刚送来的纸条!”珊瑚举着一张素纸,吃吃笑着走来。
姐微微低头,脸像是被热气蒸过,从里向外渗出一抹嫣红。姐虽然不说话,手却是极快,一把抓过珊瑚手中的素纸,略一瞟眼,眉梢顿时上扬。随即却是将素纸捏成了一个紧紧的纸团,远远一抛,落进房前的池塘,沉到湖底。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201章 番外 锦绣裂6
我扬起绢扇,故意讶道:“姐,谁传来的条子,惹得你不大高兴地扔进湖里?”随后便是刻薄道:“既然让姐心神不宁,也得叫那人天打雷劈!”
细软的手心立即捂住了我的嘴。带着薄薄的嗔怒,姐捂紧我的口,斥道:“就是刻薄,明明知道是谁,还说出这样恶毒的诅咒!”
我瞪大眼睛,一副无辜模样,轻轻挣脱姐的手,转向珊瑚,问道:“我又没瞧上一眼纸条,怎能知道是谁写的?珊瑚莫若是你悄悄看过纸条,又偷偷告诉了我?”
珊瑚也是极为配合,受尽委屈,取出一方帕子,放在眼角,欲哭道:“二小姐可冤枉珊瑚了,珊瑚一向胆子小,哪敢作出私自偷看之举?况且告到官府,又没有大人撑腰?”
珊瑚一向精明,这时捉弄人来,做戏也是十足。
我也顺势奇道:“珊瑚,瞧你这几天去长安衙门勤快地紧,难道就不认识一两位大人?”
珊瑚倒是忸怩道:“只为一位大人传过信,就是长安府尹幕僚白大人。只是我记得他的模样清清楚楚,可他却不肯送我一方帕子!”
我与珊瑚一唱一和,说得热闹。姐却早在一旁涨红了脸,直跳脚。
那送帕的白大人自是白子谦,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日便投身在了长安府尹帐下,更费解的是,以他刚入仕途之身,居然直接成为第一幕僚!我也曾对姐提起,此事端的怪异,如今朝廷门庭森严,若是没有家世背景,想急速升官是万万不可能的。姐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他有才居此位无可厚非。只是爹爹,……爹爹怕是仍旧看不上眼的,……官阶太低……。
“随你们嚼舌根,反正清者自清!”姐一撇脸,对着窗外独自生着气。
我与珊瑚相视一笑,便轻轻走到姐的身后,扳过姐的双肩,柔声撒娇道:“我的好姐姐哎,小妹知道错了,给你赔不是了!”
姐长眉一舒,指尖轻点我的额头:“看你以后还牙尖嘴利不?”然后便是嘱咐珊瑚:“给我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府。”
“原来是怕大人哥哥等啊!”我爽声笑气,姐却敛了笑容,一股淡淡忧愁自眼中流露:“只是幕僚,只是幕僚,何时才能让爹爹知晓啊?”
我的心只像烈火烧过,热气胸中涌出,便等也等不及,脱口而出:“姐嫁何人是姐的事,关爹爹什么劳什子!难不成爹还要陪嫁过去不成?”
姐眉心皱起,急急地捂住了我的嘴,叹道:“你啊,还是一样的野马性子,拉也拉不住!”
缓了一口气,我方静下心,微微一想刚才的话,的确是不能这样大声说出口的。随后便是默然不语了。
“大小姐,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珊瑚奔进屋,扬手抹起额头上一层密密的汗。
姐点点头,起身便走。我咬咬唇,轻轻拉住姐的衣袖,小声道:“早点儿回来,最近爹爹看得紧,我一个人说谎怕是撑不了多久。”
“嗯,放心,婉儿,姐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202章 番外 锦绣裂7
暮色渐合,没有绚烂的夕阳,天际一片阴沉沉散不开的云。
我也不知道愣愣地坐了多久,但桌上的饭菜确已凉透。是新请来的江南厨娘做的精细米粥,及几碟不知用什么腌制的凉菜。红木牙筷搭在青花小碟的边缘,直衬得盘中青菜翠生生的。
饭菜完好,是我没有挪动筷子一分。
姐出去已经整整一个下午,即使难得的美食,我又哪里能吃得下一粒米呢?
爹身边的仆童刚刚来传话,说是掌灯时分要姐到书房,不得拖延片刻!
近日爹管束得越来越严厉,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起居。问候是假,只是想知道我与姐是否安稳地待在府中。如今长安帝都暗潮涌动,各方势力交手不断,明暗交错,谁也无法看透最后成败。
怕是爹也不知道该如何在着漩涡中站得稳脚跟,只有现在这样沉默,以期望可以明哲保身而已!
“二小姐,老爷让大小姐去书房。”洪亮的传话声自院门处响起,打住了我的思绪。
有些焦急了,我起身之际,竟然打翻了一碟凉菜。瓷碟仓促间重跌在地面,清脆的破裂声,惊断了院里的人声。
青菜翻滚在地,菜油也从瓷碟裂缝中流出,香气弥漫。
“老爷等大小姐不到,已经发脾气了。”府中的大管家步履匆忙,冲到了我面前。
整整衣袖,我强压住狂跳的心:“大管家,方才吃饭时,姐不小心打翻了菜碟,油污了前襟,正在内室换衣裳呢。要不你先回去向爹爹说明,只一会儿,姐换好衣裳便过去。”夏日里特有的潮气充溢了整间阁楼,我的衣裳后背像是吸足了潮气,黏住一大片的后背。
“不必了,小的就等着大小姐出来,为大小姐开路。”管家谦恭低头道。可我却分明看到了他因得意而翘起的胡须。
何时暑气也能让人窒息了?
“麻烦总管多等了。”清淡的声音从内室纱帘后传来,如一阵清风,吹散闷气。
是姐!我畅快一笑,斜瞧着管家:“总管好生等着吧!”便快步进入内室。
姐扶着椅靠正急急喘着气,额头上淌满了细密汗珠。我三两步冲去,一把抱住姐的肩膀:“姐,终于想起了你可怜的小妹了……,离得开你的那位洛大人了……”
姐抚过我的长发:“帮我换了衣裳,去见爹。”
姐太过平静,平常这样不羁的话,姐一定会一本正经地教训我两句。“姐,有事吗?”我扯住姐的袖子,抓得极紧。
“没事。”姐说得极快,顺手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匆匆拭了脸上汗水便袅袅出了内室,跟着管家离去。
没事,没事……,没事为何说话声如此飘渺,姐向来不会说谎,刚才也是匆忙回答我一句,就急急地离去,甚至连我的眼睛也没敢看一眼。
一定有事!
我一跺脚,就冲向了爹的书房。
一路的急行,甚至可以感觉到我的袖口带起了空气里的水滴。离书房越来越近,水珠也越来越多,仿若千斤的水压在了我的身上。
不对,这样做是不对的,隐隐地心里在说。
突然止了脚步,我回头一看,来时的石板路上滴滴汗珠。
果然我已经紧张到了流尽汗水。苏婉,要冷静啊,这样的闯入只会害了姐的!我不甘心地咬咬牙,掉头走向来时的路。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203章 番外 锦绣裂8
“去后花园采花,等姐回来就清香满屋了,姐最喜欢夏天这样,闻着花香安心入睡。”我放慢脚步,与府内一众丫鬟擦身而过。短短数刻,从阁楼去书房,我身后的丫鬟婆子已经塞满了路。
环转来到后花园,天色完全暗了。
“掌灯。采花。”我呼喝一声,丫鬟们纷纷忙碌起来。
正值盛夏,花园里树木茂盛,黑暗中阴影摇摆。趁着丫鬟们忙乱之际,我隐身树丛中,悄悄退出后花园。摆脱一大群丫鬟婆子,我提起群摆,抄小路直奔书房的后门。
书房后面根据爹的喜好,一直种有大片草木,常常无人到此。我弓腰蹑脚小心翼翼地移到了书房窗下的墙角处。
书房的木窗只开了一指宽的缝隙,昏黄的灯光一泻而出。
“宁儿,你是长姐。”爹的声音很沉:“所以家族的担子也就只能落在了你的肩上,明白吗?”
屋里一片沉静。我知道,姐肯定是一贯的低头沉默。
“宁儿,方才所说的你能理解吗?”
书房安静如死海。
“爹,您确定朔王将会登基吗?”
一阵急促的咳嗽突兀响起。
“咳咳,宁儿。”爹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朝中大事已定。月贵妃半月前不知为何惹怒皇上,被贬冷宫。其子身体羸弱,皇上向来不喜。虽尚有上官大将支持,怕也是不成气候。如今纵观诸位皇子,只有朔王颇具帝王之质,且朔王已得相府鼎力扶持。”
“朔王登基乃迟早之事!”
爹抑不住的兴奋,可我躲在墙角颤抖不已。
“况且我已与礼部尚书和监察御史一同商定,同时嫁女朔王。宁儿,可要为苏家争气啊!”
空气潮闷到了极点,我已经完全瘫在土地里,大口地喘气。
“爹,为了苏家”姐的声音像是断了弦的琴,挣扎着发出最后的鸣响,“我愿意!”
怎么可以愿意呢?
突然有一股大力窜入我的身体,我径直蹦了起来,一把推开窗子。
“不愿意”
夜空中恰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白惨惨地照射在姐惊恐的脸上,青白一片。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淹没了我的抗议声!
天地间仿若只有天谴般的雷轰,可我依旧在嘶喊:“不愿意,不能嫁给朔王”
爹的双眼冒出燃烧的火花,他在愤怒!
“婉儿,必须嫁给朔王!”姐的声音在雷电中变得无比坚定。
瓢泼的大雨一瞬间便倾倒而下,顷刻,我的衣裳完全湿透,湿淋淋的头发也黏住我的脸颊。可我却被这大雨浇得无比清醒。“姐,我嫁,我愿意嫁给朔王!姐,你不能,你还有……”
“不行!”姐温婉的声音突得变得凄厉。
我呆住,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见了姐因为急躁而扭曲的脸,所以我定在了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姐瞧着我一声叹息,随后向爹低头道:“请爹放心,女儿自会向婉儿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随即,姐快速转身,绕过书房,奔到我的身旁,拉着我在大雨中回到阁楼。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204章 番外 锦绣裂9
黑暗中,我蜷缩在姐的怀里。姐细薄而温暖的手指,轻缓地梳理着我的乱发。刚才一路淋雨而回,一到阁楼,姐便拽着我入了内室:“先换衣服!”
“免得感冒了。”姐顺手取来衣杆上的中衣,开始换衣。
我依旧愣愣的,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烈争吵中。为什么一定要嫁朔王?
姐回头,我还是目光呆滞。突然姐冲了过来,一把扯开我的衣裳,高声叱道:“换衣服啊,难道没有听清楚?”
我直直地站着,没有反抗,任由姐的指甲划过我的肌肤,留下累累红痕。
“为什么你一直都不会听话呢?”姐不住了摇晃着我的肩膀。
如此近的距离,在淡淡的金属反光中,我看到了姐沉静如湖水的眼里,发起银白色的水光,缕缕泪水决堤而出。
“姐,白子谦呢?”我嘶哑着轻声问起,同时一股苦涩从心底涌上喉咙,呛得我泪流满面。
姐像是脱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下,姐的双手沿着我的胳膊一路滑下,垂在冰冷的地面。
“我嫁。”我撑起姐的身体,眼睛狠狠地盯着姐:“我嫁朔王!”
姐无力一摇头,便靠在了我的肩头。姐冰凉的泪水从我的衣襟一直流到心口,凉透心扉。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自己可不能先倒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肩膀已经麻木。姐抬起头对我淡笑,可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先换衣裳。”
就这样,如平常般,我与姐一同洗漱,安宁地躺在床榻上。
“婉儿,人不能总是一个人任性地活着。你看,我还有你,还有爹,还有苏府所有的人。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息息相关,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是一个人了,我们所做的一件小事就很可能关系到一族人的安危。”姐的手指穿梭在我略湿的发里,“爹这些年一个人在朝里支撑苏家,日日胆战心惊,只怕一个考虑不周全就祸及苏家。如今又是立储的敏感时期,如果嫁给朔王可保一族平安,我也是愿意的。”
“婉儿,也莫要记恨爹爹。其实爹心里怕是更难受的,方才在书房爹也是无奈,谁家父母不疼自家儿女呢?”姐将我的发丝拢好:“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要快乐地过。”
“姐,我们以后都要快乐地活!”我从姐的怀里探出头,仰望着姐的沉静面容:“姐我真的愿意嫁给朔王。”
“姐,我从小便是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你想啊,我将来若成了朔王妃,站在高处一呼百应,看尽皇城繁华。或许还可以成为皇后,皇后啊,天下女子之最,一定是最漂亮最风光的!”我低低喃道:“姐,我从小就是喜欢强者的,朔王登基,全西华还有哪家男子可以比拟?”
“所以,姐,还是我嫁吧!”我握紧姐的手,一分一分地用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姐完全明白了我的决心。
“傻丫头,皇后那是想当便当的!”姐用另一只手抚过我的额头:“你从小就受不得半点委屈,又是个不受管束的性子,如果掉在女人堆里一定会受伤的。且不说后宫难测了,就单单是现在朔王府里的侍从们就足以让你灰头土脸。”
“当今朔王妃是上官府的大小姐,掌管朔王府数年不曾出过半点差错。人都道她娴静有德,但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姐如水的眼望着我,疼惜之请溢满而出。“还有这次同嫁的几位大人家的千金小姐怕也不是平凡之人。你性子直率,最是隐忍不住,这种性格在宫中最是吃亏。倒不是姐怕你惹祸害了苏府,只是担心你在深宫里受了冤屈,无处可申啊!”
我撇撇嘴,不服气道:“姐你小瞧人了吧!谁说我不明事理,我就是要做上皇后,还有太后,给你瞧瞧!”嘴上是绝不认输的,可心里却是软地紧。姐这一番话,我又岂能不明白姐的心意。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205章 番外 锦绣裂10
“姐,你就让了我吧!”我轻轻地摇晃起姐的胳膊,将脸放在姐的肩头,撒娇道:“婉儿真的喜欢那个朔王。”
“傻丫头,何必骗我呢?”姐淡道:“你连朔王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喜欢!”
我不甘心就这样的放弃了:“姐,心有灵犀啊,根本不需要见面,就知道喜欢了。”
姐摇摇头。
“姐,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倔,明明不喜欢还要争着嫁。”我愤然从姐的肩头离去,直直地盯着姐,强忍住眼角的涩涩泪水。“我是没有见过那个什么朔王的,但你也没有看过啊!或许我将来会喜欢上他,可姐你呢?你心里有了白子谦,你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朔王了!”
“姐你嫁注定是悲剧,而我,还有希望是喜剧!”
姐在我的哭诉声中失了神,如湖水的眼像是被冰封冻,空洞至极。
“姐,将来我会喜欢上他的,一定!他会是皇帝,我从小心里的英雄。是的,我有过幻想,当我是皇后,与身边的高贵帝王,执手到老。”
姐咬着泛白的唇,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过来许久,方开口:“婉儿,我该怎么办呢?”
见姐终于被我说得有了一丝动摇,我喜道:“没事的,我明天就与爹说,我嫁给朔王。”
姐犹豫一下,慢慢说道:“其实爹早在上个月瞒着你我,将我的生辰八字送到朔王府,如今已经过了文定。爹是绝对不会同意换人的!”
“姐,放心好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开始筹划对策了。
“如何办?你这丫头一定是想得鬼点子,我哪里能放心。”姐淡道。
姐有一股执着,她不放心也就是不会同意我替她嫁入朔王。我深吸气,缓道:“姐,既然你决定与白子谦在一起,那朔王之事就得全部听我的!”
姐目光闪烁,迟迟不肯点头。我知道姐一向都是心软,常常狠不得心,除非将她逼到悬崖。我反问起:“姐,难道你真的要舍弃白子谦吗?”
姐蹩起眉,沉重地一摇头:“你说你的办法吧。”
姐这样淡淡的一句却让我无限欢喜,姐终于让步了。“其实朔王哪里知道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等到拜完天地也就木已成舟,就是想改也该不成了。其实朔王只不过想娶苏家女儿,苏宁苏婉又有什么区别?”
“过些天,等爹放松了警惕,我让珊瑚捎一封信给白子谦。他若真的在意姐姐,你们就趁夜色离开长安。天下之大,你们何处不能安身?”
姐脸色渐渐发白:“私奔?”
我及时地捂住了姐的嘴,才让姐的惊讶声消失。“是私奔,白子谦如果不敢带你走,姐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思呢?”
姐掰下我捂住她口的手,急道:“怎么能够这样呢?”
“反正已经如此了,哪里还管得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道:“待你们离京几年之后,事情淡了再回来,估计爹的怒气也消了。”
“可他怎么办?”姐还是摇头:“这样子他一生都不能入朝为官了。”
“假若白子谦不能舍弃荣华,将来也迟早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就这样断了关系。”我发狠道:“姐。我知道不试,将来你一定会悔恨终生的!”
姐目光一黯,喃喃道:“是啊,悔恨一生……”
我知道姐答应了,朝姐安然一笑,便沉沉睡去。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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