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 作者:归雁栖迟
在手臂上,头靠着车窗,问她。
提到丈夫,凌婧的笑顿时软了。她回想了下,组织着语言:“是有次,全市数学老师一起去省会学习,当时他坐我旁边,就搭了几次话,后来回来,他就开始联系我。我对他略有好感,就答应了。”她撇撇嘴,笑得令人嫉妒,“那你呢?”
刘珂:“我找他搭的讪啊。”
凌婧吃惊:“哦?”
“很难以相信吗?”
“我一开始见你,”凌婧说,“就觉得,你是那种很沉稳的女生。看见可爱的男孩子,就按捺不住了?”
刘珂否定她的说法,“叶沉可不怎么可爱。”
“我以前与他说过话,他都不敢直视我,音量也低。多腼腆的男孩子啊。”
“是,”刘珂说,“不过你认识他以后,其实就会知道,他那时,也不是腼腆。”怎么说,自卑?怯懦?总之不是这类害羞的词汇。后来就好多了。
凌婧欷歔:“也是打击大。换做是我,我怎么也不会愿意来学校,和正常人一块上课的。”
“你有没有问过,他怎么挺过来的?”
“没有。”刘珂垂下眼帘,这种话题,无疑是强迫他回顾那暗不见天日的时光。与揭他伤疤又有何差别?不单是与他亲密无间的她,没有人敢触及这个隐秘的话题。
“出事之前,他应该也是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凌婧看向后方,仿佛叶沉还望着她们似的。
刘珂曾经也这样想。
女孩子总要心思重些,不像他们男生,如宣纸上笔走龙蛇的草书,肆意张扬。
可是啊,就连万丈阳光,也穿不过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厚重的云层。
凌婧说:“你应该试着让他觉得,缺一条腿没什么。他应该自信点儿。刚才,他要是自信,就会走上前来,为你拉开车门,至少与我们打个照面。”
刘珂叹气:“我何尝又没努力过呢?”
以前,男生各有各的小圈子,要么一块打球,要么一块聊天学习,光叶沉没有。他也不会去参与那些小圈子。每天只有许心婕围着他转,像只鸟般,叽叽喳喳的。刘珂偶尔见他,不是独身一人,就是后头尾随了个许心婕。其实,按大家所传的,他应该会和许心婕在一起的。可他却固执地,不与任何人深入交往。
叶沉就像块沉水已久的巨石,深陷入泥土之中,要想撼动,不是一日之功。
回到梓乡,学校里多了个人。
是当地人,只有一米二五的个子,是个侏儒,名叫宋桃。年纪、身子不大,倒是手脚勤快。她只高中毕业,来学校帮帮忙,每月领不了多少薪水,但她也干得勤恳,每天笑嘻嘻的,让人也跟着莫名的心情好。因为矮,她走起路来的姿势,总引人发笑。她也跟学生混在一起玩,跳橡皮筋,跳格子,打球。是个开朗的、讨人喜的姑娘。
梓乡的人都认识宋桃,全打心眼里喜欢、心疼这个姑娘,如关翔,时不时掏出糖来逗她,便引得岳斐菲吃醋。可岳斐菲也喜欢宋桃。
宋桃扎着两条麻花辫,岳斐菲常恶作剧地拉着她的辫子,让她走不了。宋桃也不恼,仰着脑袋说:“关翔哥哥,你来啦。”岳斐菲屡骗屡上当,嚷完再也不相信这个小崽子的鬼话,下次依然会被骗到,然后让宋桃溜走。
学校上课时,宋桃会跑来教室外偷听,她听过刘珂的课,也听过岳斐菲、凌婧的课,最后下结论,刘珂讲得更好,可岳斐菲的课有趣些。刘珂听了,不甚在意。因为宋桃听的更多的,是刘珂的课。
宋桃说,她小时不爱读书,脑子也笨,勉强读到高中,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了,不想为家里增添负担,读完高中,再没读下去了。但长了几岁后,她看了电视,说“知识就是力量”,她就想,还是要学点知识,于是来了学校做事。
同女学生阿简一般,宋桃也爱问刘珂,关于城里学校的事。不过阿简问的是她所就职的学校,而宋桃问的是她所读的大学。她坐在床上,手托着下巴,听得出神,人几乎只有一小团。
刘珂劝她:“有机会,一个人去城里看看。城里可以买好看的裙子,有便捷的公交车、地铁,比这里好多了。”
宋桃露出向往的神情,又摇摇头,“不行的,我妈生病了,爸爸要干活,我不在家,没人照顾她。”
其实,宋桃虽然在学校里做事,可有大半天,是在家照顾她母亲的。她家离学校不远,她每日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地跑。
那天,学校放假,宋桃请刘珂、凌婧、岳斐菲三人去她家玩儿。
她父亲也在家,坐在院子里剁红薯和红薯叶。这是要喂给猪吃的。三人与他打了声招呼。
院子里的鸡鸭到处乱跑,地上一坨坨的粪便,叫人下不了脚。宋桃过意不去,想去扫掉,刘珂说不用了,她打小乡下长大的,习惯了。岳斐菲、凌婧两人见刘珂坦然,便不好麻烦宋桃打扫。
宋桃邀请她们说:“我家屋后栽了桃树,正开着桃花呢?去看看吗?”
“好啊。”她们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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