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冥府有隐私权保护法。”董霄、云朵、简薇包括晏祥都点头。
齐姝琴沉默,她垂着睫毛:齐家、案子,案子、齐家,一个最恼火的循环……心烦,疲累,沮丧。
会场安静起来,同情的气氛蔓延。
“组长。”云朵说,“有什么事情,和大家直说吧。”
“真有困难,都可以帮忙。”晏祥慈善道。
“其实我们早有心理准备。”许乐之兴奋,“是为了揪出那个卑鄙j细吧。组长,大家关起门来就是解决内部问题,有什么说什么,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举双手赞成今天我们都‘脱干净’才好。”难得苏吉没有制止他的不雅,因为苏吉一直看着下面,谁也不搭理。
“如果组长是为了这件事,”简薇识大体地说,“我自愿公开一切所需要的隐私记录,来证明自己。”
其余灵也纷纷附和,唯独裴清浅笑道:“你这个灵,精得很,来往阴阳两间,老油条了。该清的还不都清完了。”
简薇面不改色,“裴清浅,这话不是随便说的。”
“如此频繁地擅自离岗,也不是随便一个灵就敢做的。”啪一声,裴清浅将团扇撂了,“你当着大家面说清楚,你来了后,组长要你值班,你却老不在岗上,隔三岔五地玩失踪是干什么去了?别跟我们扯你那个鬼理由,什么引灵部交接工作,你回引灵部倒是可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亏得简薇脾气好,没和她急,“我的确是有一些工作没有处理干净。”
“那你说是什么?”裴清浅追着问,“说清楚就好。再怎么样,你身在缉灵部,却总跑回老东家那里,谁看了舒服?”
简薇道:“大家虽然都是魂魄省的,但每个部门也有自己的保密原则。有些工作是不好对外说的。”
“贵部可真金贵。”裴清浅脸色阴冷。
简薇对齐姝琴道:“组长,我初来乍到,根本没有能力去卖情报。我对大家都不甚了解。”
“言外之意是——”云朵接道,“这种卑鄙的事情都是我们这些老工作灵做的了?好啊,我一直在访灵台配合调查。大家都知道访灵台是什么地方,除非批准,否则无法与外界交流。所以,虽然我平日都替组长保管组员的灵事档案,但是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对了,岑曼丽,检测阴阳手机电波的仪器不是交给你保管了吗?”
“那个没有实时记录功能,有问题也是一闪即逝啊。”岑曼丽小声道,“当时拿了魂魄省拨的经费张罗弄这批烂仪器的那个灵,不是被访灵台调查出吃回扣,于是被勒令轮回了么。”一旁的许乐之猛点头,“就是上半年的事。那烂家伙开了和没开一样。”
云朵不满意,“要你保管后,我就再三说过,能记就记。看到不寻常的也记。你怎么不记?”
岑曼丽委屈道:“仪器本身就不适合记录,嘟嘟嘟一堆线一堆灯,一闪都过去了,要我怎么记?我还得接受邮件整理报告什么的,而且阴阳手机的联络问题,总部有更好的检测电波系统……”
“那也很难定位。”顾维庭说,“魂魄省拨下来的那点经费,大部分都用到戾气测定仪器升级、法器增强等和我们工作最相关的问题上去了。阴阳手机以及阴阳网络等方面,没太下功夫弄。一般我们部门也少有这样的事。上头主要查的是审验二部。”
“所以啊,上梁不正……”岑曼丽见齐姝琴脸色不好,就吞了后半句话,改口道,“反正我就是没太认真记。”
“这么说还是记录了点?”云朵不依不挠。
“工作不忙的时候,觉得有几个‘阴阳’或者是‘阳阴’的电波,就随手记一笔。”
“报告拿过来。”齐姝琴冷道。
岑曼丽紧张,“组长……我记不准确,这东西上头从不要的,话费报销有统一账单。”
“云朵,”齐姝琴吩咐道,“你现在去陆郎中那里,申请打一份咱们组上个月和这个月截至今日的话费明细单子。每个灵的。就说中期核算要用。”云朵离开。齐姝琴又让岑曼丽把记录拿过来,岑曼丽出去的时候,裴清浅和顾维庭都去拿水杯,董霄也拿了趟水杯,许乐之也跑出去拿杯子——气氛微妙起来。
齐姝琴翻了翻岑曼丽东一笔西一笔的记录,的确很潦草,大部分没用,但她目光突然一凝,“曼丽,这个仪器没有记忆功能吧?”
“即时的。看不到就看不到了。”岑曼丽说。
“嗯。”齐姝琴淡淡地,也没说什么。等云朵带着明细单子回来,她看过了才道:“许乐之刚才说过,咱们是关起门来解决内部问题。今天无论查出什么,我不会说,大家也不要说。”她的目光微微严厉,逡巡全场,每个灵都不发一声,暗自体会她话中深意。
“好。”齐姝琴盯着手里的两份单子,轻道,“苏吉。”
苏吉腾地站起来——自打交了手机,他就一直低着头,任许乐之如何捅都不反应。此刻他微微握拳,吓到许乐之,“哥哥你咋了?”
苏吉盯着桌面不语,齐姝琴平静说:“这个月,齐掌门和你有过手机联系,对吧?”
许乐之噌地起来,“什么?!苏吉,你没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苏吉低着头,拳头攥紧。许乐之本来是习惯性夸张,一看苏吉的样子,真就紧张了,“哥们,你别真的……”
“我没有。”苏吉说。
“齐掌门有没有和你联系过。”齐姝琴的语气依旧温和。
苏吉,“……有。”
“什——”
“许乐之!”齐姝琴难得严厉地斥责,“让苏吉说。”
岑曼丽拽着许乐之坐下,苏吉依旧低头,“对。齐掌门和我联系过。他……他……他想帮我重生。”
“什——”
“许乐之你信不信我点你!”裴清浅也脾气不好地开始拍桌子。
许乐之不管不顾地揪住苏吉的领子,“这么大的事你没跟我说过?!你疯了你?!这得在第一时间上报啊?你要给自己惹一身腥吗?你脑子——”董霄站起来将他强行按到椅子上。
会场逐渐安静。
“合体灵事件中,齐掌门和我的谈话内容,我都一字不差地报告了组长。齐掌门前不久发短信给我,把我家为了维持我的生命而卖了个倾家荡产的事情都说了,他意思是,只要我肯听他的话,替他做事,我的医疗费和我家欠的债务,他全包了。”
“真是个很大的诱惑。”裴清浅不冷不热,顾维庭不耐烦地瞥了裴清浅一眼。
“但是我没接受。”苏吉平静地说,“我回了,说——不可以。”
说罢,他长长地吁了一口鬼气,一时有点站不稳般,撑住了桌子。
裴清浅冷道:“苏吉,你的灵光前几天的确盛了,但这一两天有点模糊。也就是说你在阳间的身子,有所好转。”
“我回了短信!我说不可以!”苏吉气愤地大吼,许乐之站起来道:“我相信苏吉。”
“我也是。”岑曼丽说,董霄和晏祥都做了这样的表示。
苏吉离开座位走到齐姝琴身边,“组长……”声音颤抖,“组长,我请求你现在就查看我的手机收件箱和发件箱,我都没有删除。我回给齐掌门的拒绝短信,肯定还在!”
齐姝琴打开他的手机,“苏吉,你到我身边来,看着点。”
苏吉嘴唇翕动,第一次被邀请到离她这么近,光明正大,却是在这种场合。他一点点挪到她身侧,看着她细白的手指头慢慢按着每一个键钮,发出好听的“叮”的声音。她身边的两位副组长——简薇和云朵其实也在密切注视着她的每个动作,就连晏祥都盯着她手里那只缉灵部配的阴阳手机,许乐之和岑曼丽迫切地站起来,董霄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顾维庭的水杯端到一半就定住了,似乎只有裴清浅的团扇打得悠悠,睫毛似闭非闭的慵懒。会议室静的只有手机按键的响动,半天——
“抱歉,苏吉。”齐姝琴轻轻道,“发件箱和草稿箱都是空的。收件箱里有齐掌门发给你的那条短信。”
苏吉怔住了,他看着手机,又看看齐姝琴——他那颗灵心里唯一装着的女灵。她在说什么?我的“死刑判决书”吗?
“不可能!”许乐之激动地低吼,“组长,您一定是看错了,拜托您再看一遍好不好?拜托您再找找。”
齐姝琴说:“苏吉,你也在看。”
苏吉,“……”
“确实没有。我也在看。”云朵表态,简薇也做了同样的表态。
许乐之冲过来拽起苏吉的衣襟,“你丫肯定没做,你喜欢她,所以你不会出卖她对不对?!”
“许乐之!”云朵斥责,“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这不是胡说,组长,是我许乐之也不可能是苏吉。”许乐之激烈道,“苏吉他喜欢你!从第一眼见你,他就看上你了。他的灵心里只有你,不要因为他是山里来的,他世面没咱们这些城里的见得多就可以随便欺负他——”
“没有谁欺负他!你别乱扯。”简薇也起身劝阻。许乐之推开她,依旧对着齐姝琴说,“不可能是苏吉,若真是他的话,我就变成聻!”
“乐乐!”苏吉断喝,“别老聻不聻的!组长,我发誓,我确实没有删除。我也知道组长你刚才没有删除。但是我的手机不一定都在我手边上放着。有时候我去休息室沏茶,不会带着它。”
“这几天你一直在和手机较劲,缉大佬都看出来了。”裴清浅嘲讽道,“打水的功夫不带在身边了?给谁机会呢?”
“你他妈没完了吧?!”许乐之对着裴清浅咆哮。
裴清浅笑了,“孙子,重复一遍。”
“你别闹了。”顾维庭开口对裴清浅说,“这不是浑水摸鱼的时候。组长,我也觉得不是苏吉。”
“栽赃陷害。”许乐之下了结论,“这个j细可真是他妈的滑头!别他妈让我逮着丫的,我下十八层地狱也得把丫揍成聻!”
“说起来……”裴清浅又笑眯眯道,“还真有这可能。尤其是对这玩意比较在行的灵,也许趁机做手脚。哎,这些通讯类的东西,曼丽你很上手吧。就连阴阳电波仪器都是你保管的。怪不得你不爱记录呢。”
“你?!”岑曼丽气得站起来,“组长,您现在就可以查我的手机,我也不过去,就任凭你们随便检查。还有我电脑上的一切聊天软件包括邮箱,我立刻就公布密码,而我就站在这里,大家可以一个个去看,我也不怕谁动手脚,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是灵,没影子。可真会挑俗语。”裴清浅还在笑。
岑曼丽气得直发抖,毫不迟疑地报出各种密码,并强烈要求齐姝琴当场去查。齐姝琴带着顾维庭、晏祥和云朵亲自去查验。
“没有任何问题。”齐姝琴平静地说。
裴清浅哦了声,调子打了个转,透着古怪。岑曼丽冷笑道:“裴清浅,我倒是想说你也有问题呢。你总是不经组长批准,随便往阳间跑,天知道你每次跑出去联系谁了。”
团扇又撂到桌上,“今天这帮后世孙子都要造我反了。”裴清浅咯咯笑着,“岑曼丽,这回没揪住你小辫子,不代表你那辫子就不存在。就冲你不懂见好就收,非要小人得志的傻德性,我就料定你的尾巴早晚露出来。我现在就把你点了,要你几个月都动不了,我倒要看看齐念佛还会不会出现在组长面前。”说着就要动手,董霄张开双臂去拦,顾维庭也从后头揪住裴清浅,混乱之际,晏祥忽然站起来——
“别闹了。”他说,“你们要找的灵,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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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五章 大局
“我守在武器库,你们每次出外勤,都要经我的手来领武器,每次都要登记外勤地点和时间。所以,我虽然不出外勤,但这一类的事却很清楚,并且在电脑里都有存档。”晏祥平静地说,“有一次,我联上阳间的网。因为老了,不太会玩你们年轻灵的新奇东西,除了拿表格文档记录工作事务以外,其余的不太在行。我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网页,乱点乱按,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把外勤记录档案还有我平时保留的组员资料都给传出去了。传到哪里我也不清楚。但既然今天提起这事情了,我想,恐怕泄密源头是在我这里吧。”
“这……”寂静中,许乐之首先道,“这根本就是……前言不搭后语。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晏爷爷!”岑曼丽激烈道,“是谁也不可能是晏爷爷!”
“对啊,你最清楚是谁哦。”裴清浅冷笑。董霄拽住岑曼丽,不要她再争执,自己道:“组长,晏老爷子的解释根本不通。我相信不是他。”
“你相信苏吉相信岑曼丽相信晏老爷子,你倒是说说怀疑谁?”裴清浅笑。
董霄道:“我怀疑简副组长和你,因为你们行踪不定。谁都说不好你们做什么去了。”
简薇泰然自若,“我没做。”
裴清浅则笑道:“对,怀疑的对。可我还怀疑你呢,你生前抑郁不得志,总以为自己有那么几分斤两,结果衙门老大就是不提你。你殉职了跑到冥府又进了同性质部门,表现倒是不错,各方面条件也合格了,但你命中无官运,连副手都混不到,一直趴在石榴裙下,当然不爽。组长来了后,你心里别扭,老认为她是借了齐家名头才捞个正职,比不上你,又因为设了两个副手也没轮到你,所以你嫉妒之心油然而生,不平之念霍然而起,于是就——”
“可以了!”顾维庭打断裴清浅的话,“不会是董大哥。”
他盯着董霄的眼,用自己的信任平缓董霄的愤怒。
“也不是晏爷爷。”顾维庭又道。
云朵急切说:“晏爷爷根本没有理由!”
“你倒是有理由,组长走了你当组长?”裴清浅讥讽,云朵色变,却没理会她。
齐姝琴一直静静地站着,周围的吵闹都和她无关了。她看着晏祥,晏祥愧疚地看她,“抱歉,组长。就是因为觉得这是我的失职……我干了十几年,没有过这样重大的失职。我也承担不起,畏惧了,所以想趁着没有被发现,赶快投胎。”
“您有什么理由去出卖组长?!我们任何一个灵都能找出理由,唯独您都没有!”许乐之大声说。
“我的确没有理由,我不是有意的啊。”晏祥道,“我实在使不好电脑,不知点了哪些,也不知道开了哪些页面,最后就觉得我似乎是把很多数据都乱传了……”
“正好传给齐家?正好让齐家人看到?”云朵大声道,“大家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这得是多大几率啊?”
“理论成立,实际不存在任何可能性。”董霄铿锵有力。
“您知道是谁对吧?!”许乐之语出惊“人”,“您在庇护那个灵对吧?您——”
晏祥摇头,“就是我做的。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就不要胡猜了。我希望你们都能保持齐组长来之后的默契和团结。”
他面向齐姝琴,恳切道,“组长,我已经承认了,也愿意承担责任。我向组长赔礼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个糟老头子的笨拙,给您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和麻烦……我会去到陆郎中那里坦白,接受访灵台的一切调查和审判,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但是,我请求组长,能不能让我在这之前,跟着大家把这个案子破获?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会议室陷入新一轮的安静。岑曼丽掩面抽泣,苏吉低着头,两行泪水潸然而下,许乐之嗓子沙哑,“不……晏爷爷……”
砰!!!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首都组的灵都去了哪里?!”
鬼影魁梧,缉尚书。
他身后还跟着一脸阴沉的陆郎中。
“尚书阁下,郎中阁下。”齐姝琴迎出去,缉尚书脸色铁青,“开会?你们在开会?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开会?!打手机关机,打电话不接,发紧急邮件也不收——岑曼丽!你干什么呢?接电话和邮件的活儿是你管吧?!”
岑曼丽放声大哭。缉尚书眉毛一挑,纳闷地看陆郎中:咿呀?我有那么可怕吗?不过就问她两个问题啊。
“出什么事?我刚让云副组长去过陆郎中那里。”齐姝琴挡在组员前面,镇定问。
“我刚刚在缉尚书办公室。”陆郎中道。云朵小声对齐姝琴说:“我是找华北员外郎要的单子。”
齐姝琴点头,“我们组在开紧急会议,公交灵异案出问题了吧?”
“陆郎中,你跟他们说!”缉尚书显然气得不轻。
陆郎中道:“有一辆公交车从新桥站开出后,失踪了两个小时,三十分钟前才现身。本来是自东向西行驶,现身后却出现在反方向车行道上。因为出现地太过突然,导致多车追尾事故,虽无人员伤亡,但造成不小的财产损失,并且严重影响了二环乃至三环的交通,堵塞范围甚至波及四环。”
“你不是在这个案子的外勤报告上写了‘基本在外’吗?”缉尚书斥责,“怎么最是需要你们立刻到场展开搜救的时候却找不见你们了?现在是下午,是公交灵异案高发的时段,是最需要你们坚守的时候,你们上午开、晚上开、通宵开都没什么,怎么就突然挑了这个时候开会?齐组长,你来了以后做出很大成绩,全缉灵部有目共睹,首都组的面貌焕然一新,破案率提高了,准确性上去了,月报周报交得准时了,文字措辞也都像那么回事了。我还暗自庆幸自己眼光不差,经常通报表扬你,还常常跟本省尚书令阁下那里夸你,怎么还不到一年,你就翘尾巴开始骄傲了?坐在现有成绩上睡大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进则退啊!”
团扇嗖地飞过来,深深切入缉尚书身旁的桌面。
“你跟我们这儿嚷什么嚷?”裴清浅面色阴郁地走出来,“跑我们这儿逞什么威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也就这点鬼伎俩!”
缉尚书怒拍桌案,“裴清浅,你怎么跟老——跟我说话呢?!没大没小!”
裴清浅冷笑道:“你不怕丢脸就接着吼,你抖落我们的短,我就抖落你的短,我说话是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有耳福听好戏了。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本省尚书令那里,引灵部尚书该偷笑了。”
缉尚书要发作,简薇和云朵都劝他,裴清浅冷漠地看。缉尚书甩手走了,只留下一句话“两个星期,都记住!”
气氛因为组长被批评而显得很尴尬,陆郎中扫了众灵一眼,对齐姝琴说:“别让我失望。”
黄泉水平平铺开,慢慢流淌。
顾维庭在齐姝琴身边坐下。
齐姝琴静静看着区域地图和公交图,面无表情。
“行了。”顾维庭不忍道,“缉尚书的话,不要理。”
“不是。”齐姝琴低声着。
“……晏老爷子的事……”顾维庭苦笑,“齐掌门一定太让你失望了,否则你不会这么激动。”
齐姝琴抿紧唇。
“你现在到底想什么?别跟我说案子,骗不过我。”顾维庭道。
齐姝琴吁了下,“都在想。所以都想不通。不明白该查出来的没出来,不该查出来的反倒有了;不明白怎么就老绕不开以前的阴影,这么脆弱;不明白公交灵异案,找不到蛛丝马迹;不明白……”她声音低了去,“下午怎么就那么冲动。”
“都不怪你。你已经很克制了。换了别的头头,直接上报,让访灵台的御史们过来贴封条,一个个带到审讯室去查问。”顾维庭说,“你太善良了,还在给对方留面子,找退路,苦的是你自己。”
“我苦,不怕。但我怕连累很多。”齐姝琴轻声道,“晏爷爷背了黑锅,董霄被踩了痛脚,苏吉……苏吉……”额头抵住膝盖,她就这样低着头,不出声。
顾维庭搂过她——小心的,见她没有拒绝,才放心地抱进自己怀里,“不是敌人太狡诈,是我们太……”
“无能。”
“不,是心软。”顾维庭诚实地说,“琴儿,我很想知道对于一个背叛你的灵,你为何总留余地?”
齐姝琴靠在他怀里,耳边塞满潮水起落的声音,觉得一切都被黄泉水揉地碎碎,沉了进去,让冰凉的波涛抚过。
“我有罪。”她喃喃,几不可闻,“多渴望有一个被谅解的机会,有一个能好好赎罪的机会……他们不给,齐家不给,齐掌门不给……”
鞭子、藤条、板子。
刑凳、示众、嘲弄。
因为有罪所以得来的,她祈求被谅解却没有人回应。
她扒住顾维庭的手腕,泪水落了一地,“他不给我……”
顾维庭吻在她的额头上,让她的哽咽停了。
慢慢地,嘴唇往下游移,顾维庭很青涩,却很认真。似乎每一个吻,都代表了最诚挚的心意。他贴住她的唇,脸也贴到一起,去分享她的泪水。
“傻子。”顾维庭低声道,“我非常赞同你的想法,给对方一个改过的机会。但也得让对方知道错误,我们得确定对方是真心忏悔才行。你不言不语,对方当你软弱可欺。傻琴儿,你想得没错,但这方面,你做的不太得力,反倒助纣为虐。”
齐姝琴想了想,点头。顾维庭道:“至于该查出来的没查出来,还有苏吉的短信……我怀疑,我们的计划可能泄露了。”
齐姝琴凝思,“你是说——我和你商量这事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她推开顾维庭起身,“董霄,有事?”
董霄尴尬地走过来,顾维庭缓缓道:“董大哥是想起什么了吧?”
“说什么呢?”董霄蹙眉,“裴清浅阴阳怪气,你别学她。那个……我……”他瞅瞅顾维庭又看看齐姝琴,意思是“没打扰二位吧?”
齐姝琴微微窘迫,但很快冷静,“是和案子有关吧。”
董霄点头,“因为今天有突发事情,所以我一直没汇报给组长。我寻到一条线索,西桥站馄饨铺的老板和门口停车场保安都说过,有一个女子——目前不清楚姓名,去年上半年开始,常常在下午三点半左右,或步行,或换车,来到新桥站候车。她每次坐的车都不同,但都是开往新桥站的。一般只在那个点钟能见到她。说她相貌清纯可人,打扮也朴素,但总是黑着脸,用他们的原话讲,就是‘跟谁欠了她几百吊钱似的’。而且还和等车的乘客吵过架,原因不过就是挡着人家看车牌,双方口角几句,继而对骂、拉扯。停车场保安说,他之所以印象这么清晰,就是感觉对方是个好姑娘,但总是一脸死气沉沉,而且看着文静静,可吵架的时候却好像疯了一样。似乎有天大的怒气在瞬间就爆发了。”他沉吟,看齐姝琴的面色。
“继续。”齐姝琴思考着。
“总之这是个奇怪的女子。老板和保安都这么说。也因此他们注意到这个人。但是在去年的八九月份,他们也记不清是从哪天起,这女孩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董霄说,“而差不多是同一时候,公交灵异案开始发生了。”
齐姝琴重重点头,“好,好……那新桥站打听过这样的女子了吗?还有再往西的公园南门站?”
“没来得及。”
齐姝琴说:“事不宜迟,我们也别惊动大家了。就我们三个,这就过去看一眼吧。”
董霄愣了下,“现在?可是太晚了啊。”
“两个星期。”齐姝琴轻叹。
顾维庭道:“董大哥是不是晚上有自己的事?”
“是……我答应那谁,陪着去看晏老爷子。就是曼丽。我刚答应了。”董霄有点心不在焉。
齐姝琴面色淡淡,“那好吧。董霄。”
“……组长。”董霄罕见地结巴起来。
“你相信晏老爷子和苏吉的灵品吗?”
“坚决相信。”
“那么,”齐姝琴轻轻道,“董霄,我也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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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 秘闻
董霄和岑曼丽在晏祥处坐了不到十分钟,顾维庭进来了。董霄疑惑,“你不是陪——”话音中绝,晏祥刚拿来茶水,“小顾本来有事?”
“没有。”顾维庭道,他瞥了董霄一眼,对方坐得笔直,一旁的岑曼丽低头拭泪。
顾维庭和晏祥寒暄几句,话题转到刚刚的事上,“——总之不是您做的。”
“我不是有心的。”晏祥坚持,“但我推测是我的一次疏忽所致。齐家,我很久前,出外勤的时候,也是知道的。很厉害的一个家族,收集情报的能力应该也不差。”
顾维庭说:“组长知道您心想的。组长刚刚还和我,对了,还有董大哥说,这事的真相,她已经清楚了。反正不是您,也不是苏吉。至于是谁,还有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她都明白。”
房里静了会儿,岑曼丽轻声说:“苏吉……苏吉其实一直喜欢组长。”董霄责怪地看她,她攥着手帕道:“所以组长信得过他。”
“也不是。而是那个始作俑者的手段太拙劣。其实何止组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顾维庭道。晏祥说:“到此为止。”顾维庭笑道:“晏爷爷是我们最尊敬的,您这么说,我们就这么做。组长也是体谅您的好心,其实和缉尚书的打断还真没太大干系。组长向来宽厚,有时候未免过于慈心,但我们都知道,善良不是傻,善良总也有个底线。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位组长的脾气,不较真就罢,较真的话,看看一系列的案子,哪个不是立刻水落石出的?今天是看晏爷爷的面,组长先不追究,这回算了,但愿没下回。”
董霄问:“若是那个灵又动手呢?”
顾维庭道:“上报。部里的仪器比咱们先进,再加上访灵台经验丰富的御史们,还不是一盘小菜。何况组长都知道是谁了,提供名字上去,访灵台有的放矢地去查,还能查不出?到时候该下地狱就下地狱,该轮回就去轮回。若是还不符合轮回标准才麻烦,只好‘活活’受苦。”
“谁?”岑曼丽语带疑惑,“我也相信不是苏吉和晏爷爷。是谁?我可不知道。”
“你别说答案。”顾维庭一笑,“说了,就坏了组长息事宁人的好心了。”
岑曼丽傻傻点了头,董霄蹙眉。他们坐了片刻就告辞,留下顾维庭和晏祥又谈了会儿琐碎,临走时,晏祥问:“如果再出事,组长真会上报?”
顾维庭说:“她是没这么说,我替她说,但愿她不生气。她一颗心都在案子上,也不想因为私事兴师动众,干扰组里工作。她不想让大家觉得就她事多。”
晏祥慨叹,“或许我让组长意外而乱了计划,但我真的希望到此为止。”含蓄而一语双关。
“大家都希望。”顾维庭意味深长。
晏祥沉默了会儿,道:“或许齐家已经掌握最近几周组长的行踪,如果齐掌门再出现在组长面前——我觉得大概不是‘下回’,而还算是‘这回’。”
顾维庭失笑,很快又沉默,等了半天才说:“其实我也是真的希望到此为止。到底有交情了。”
他告辞,到了门口,晏祥想起什么,“哦——简薇……”
“怎么?”
“她是不是常回引灵部?”
“反正没有谁相信她是去办交接。”
晏祥欲言又止,顾维庭说:“您说吧。反正您决心轮回。虽然我舍不得,但这是好事,我还要祝贺您。横竖也要离开,您还怕什么?”
晏祥苦笑道:“我不是没提醒过简薇那孩子,但她置若罔闻。她天天操心的事,我并不清楚,但隐约听说过——”沉吟着,“小顾,我知道你和组长很好。”目光赫然有神。
顾维庭坦然一笑,“晏爷爷,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晏祥赞许,“好。好。这件事若直接告诉她,我怕关心则乱,何况她已经很烦了。我跟你说,你好好计较,稍安毋躁——十七年前,冥府接连发生两件大事,头一件,引灵部引回一个三魂七魄不全而与十三条厉鬼产生合体现象的女灵,这种现象极为罕见,女灵的三魂七魄与十三条厉鬼的灵体简直就像用电焊焊上去一般,契合紧密,一时间无灵能解。这女灵身份特殊,冥府还在犹豫的时候,她却主动请求入地狱受刑,以地狱永恒烈火来克制邪气——”
顾维庭不由色变,“那是生生将三魂七魄都炼没了啊。”
晏祥颔首,“冥府还在犹豫的时候,第二件大事发生——那女灵消失了。”
顾维庭啊了声,“去了哪里?”
“到现在也不清楚去了哪里。你知道黄泉之深、冥府之广,纵使裴清浅那样的千年女灵都无法穷尽。幽深险阻和未知之地不在少数,搜索不到也是正常。除非是逃回人间,但那么强劲的厉鬼合体,回人间又怎么会一点动静都不出?只是当时决策还是失误,重点都放到阳间,其实也是那女灵身份特殊,才给了这边‘她被拉回阳间’的错觉。”
顾维庭奇怪,“她身份到底怎么特殊了?不会是玄黄家的吧?”
晏祥未置可否,“后来有了点线索,怀疑这事和当时引灵部首都区右使有关。因为那条灵并非他引的,但来了之后,他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心。那女灵没有住安灵坊,而是被控制在访灵台。失踪那天,有很多灵说,看到引灵右使出现在附近。”声音逐渐放低,顾维庭体内的鬼气一点点缩着,几乎缩成小团,手指也不由攥起,“那……后来呢?”
“后来啊……”晏祥叹道,“那件事情不了了之,那位首都区的引灵右使不再被重用,一些重要的事务都被划归到引灵左使手下。不冷不热中过了七八年,那引灵右使就被上面找去谈话,劝他轮回,于是他轮回去了。”
顾维庭道:“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晏祥说:“我也不知会不会有过密联系。当年那件事处在保密状态,我得来的都是零碎消息,那个女灵的确是玄黄家的,而且是齐家的……”
顾维庭脑子微微一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晏祥已道:“我告诉你,不是要你乱她心神。这事过于敏感,如果真是如猜测那样,是当年的引灵右使私自做了什么,追究起来,不是好玩的了。”
顾维庭迟疑,“那和简薇又有什么关系?”
晏祥深深地看了顾维庭一眼,“你忘了吗?简薇就是接任的引灵右使啊。”
夜已冷清,咖啡店内,齐姝琴和简薇相对而坐,“阳间你常来。”齐姝琴说,“这趟外勤虽然突然,但你应该适应。”
简薇谨慎答,“是的。”
齐姝琴摊开手里的地图,“你觉得会是那个女子吗?馄饨铺老板和保安回忆中的那个?”
“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曾经是引灵部的右使,印象中有走失过这样一条魂灵吗?”
“组长,引灵部的一些事,不太好说。”
“说多了,许乐之的牢马蚤会更多。”齐姝琴微微一笑。
简薇道:“引灵,其实没有缉灵容易。就好像面对一群托儿所的孩子,他们无所适从,对灵体之身没有任何常识,大部分都处在茫然状态下,容易受到外界和生前的影响。不会有多少灵体在原地乖乖等待。也不乏好奇的灵体走丢,怨气强的灵体抗拒而逃跑。更多的,一开始任我们摆布,一路到了冥府,上了转灵船,进了安灵坊,都好好的。直到头七夜,交了回家报告,就一去不回。按照冥府规定,头七权是冥灵与生俱来的权利,除非特殊情况或者本灵拒绝,冥府都要尊重头七权。如果冥灵要求独自回到灵堂或者生前居室一类的地方,我们不可以拒绝,只能在外等待。有时候等到东边白了,进去看,已经没了。但尽管如此,冥府的这个规矩还是没改。”
齐姝琴说:“让冥灵独自告别是应该的。大部分冥灵还是遵守承诺。”
简薇点头,“但也有一些偷跑,于是造成你们部门的负担。”
齐姝琴一笑,简薇察觉失语,“是‘我们部门’。”
“没关系。”她说,“也就是说你对这一片的情况并不了解?”
“是的。引灵记录虽然可以通过陆郎中向引灵部提出申请,但是需要排查得依然很多。”言下之意就是溜号的灵不在少数。
齐姝琴沉默一会儿,“董霄给我提供的这个女子是我所怀疑的。我听完汇报后就感觉是她。总结我们刚刚走访的结果,那个总在下午等车的年轻女子看似平静,但内心波涛汹涌,甚至处在一种极端暴戾的状态。所以才会为了小事而和路人发生很大争执,给人一种瞬间疯掉的感觉。她的这种性格与公交灵异中的嫌疑灵的能力,很吻合。”
“力量并不大,不稳定,但瞬间爆发强?收势快?”
齐姝琴嗯了声,“一年前的那段日子,她每天下午都出现在西桥站,是去做什么?”
“上课不会,她随身携带的是坤包;也不像去探访病人。或者是探望亲戚?上班是最不会的,那个时间了。”简薇道。
齐姝琴专注地看地图,“现在拎一个小坤包不能证明她不是学生也不是去看人。”
简薇领悟,“对,这个太普遍了。都不能证明她不是去上班。夜班。”
齐姝琴怔了怔,简薇笑了,“不明白?”
“明白。”齐姝琴的眼神不知飘到哪里,显然她的思考在深入,“夜班?如果她是上夜班的?她去的时候在西桥站乘坐这些线路,回来的时候只能搭乘夜班车,所以发生问题的总是西桥至新桥,而不是反过来……?”
“这个……有点苗头。”简薇小心评估。
笔尖点在公交图上,“出事的车都停西桥,也都停新桥。新桥附近的娱乐场所很多,持续到凌晨的不在少数。”
“而且新桥西边就是竹子园。”简薇道,“那种地方最容易出事。林木森森易夺命,水草丰茂易养尸。而且我记得案卷里提过,有一些公交车在发生过灵异事件后,地板湿漉漉,座椅上遍布水草浮萍。那么很可能是从公园湖泊中爬出来的女灵。”
齐姝琴托着腮,“不对,还是不对。我记得一年前好像出现过几起过了新桥站,在竹子公园南门站发生灵异现象的公交车,共有三辆,其中一辆出现过短暂性失踪……她可能不是在新桥站下的车。或者说,根据线路的不同,虽然去的是一个方向,但有的停靠桥东,有的在桥西,所以她不一定总是在桥东的新桥站下,也可能是桥西的公园南门下。而她要去的地点……如果她曾选择在桥西下车,那么她的目的地很可能不是新桥东,而是新桥西。她或许会在新桥东再次换车,或者选择步行。”
简薇说:“组长,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不乘地铁呢?”
齐姝琴抚住额头,“或许……或许她就住在这附近,住在西桥附近。所以她每天下午步行到西桥乘车而不需要地铁。如果是这样,搜索的范围又可以缩小。但我们还是缺少资料。董霄的工作如果能做下去是最好,就怕时间来不及。我感觉这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心思细密多变的嫌疑灵。她身上有太复杂而不易控制的情感……”
咖啡杯见底了,齐姝琴却一直没再开口,她紧缩眉头思考。简薇则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她似是下定决心,“组长,我还是想问一个和案子无关而且对你有点冒犯的——”
“您好。这是那位先生要我交给您的。”咖啡厅的侍者走过来,对齐姝琴说。他手里拿着牛皮档案袋。
“谁?”齐姝琴愣了,“这是什么?
与你重生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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