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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34部分阅读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北夷的使者今日午时已是入了城门了。 这可是城中近日里又一顶顶的大事了,很多百姓都在交口议论着呢。”

    “是吗?”微怔了怔,我淡淡轻应了一声,心中亦没有什么波动。北夷使者入都早已是定下的事了。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只是按着行程算来北夷的人总要两日后方会入城的,而此时却是早了这么多的时日。不过这些,也都与自己没多大干系了。

    靠回了榻椅,我阖了双眼,摆手轻道,“将东西拾理好,你也下去歇息吧,明日怕是有的累了。”

    “哦……”听着小桃瞬间蔫下来的应声,随之走来走去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直到不知是过了多久所有的声息已再次静了下来,却仍是没有听到那丫头有告退的意思。

    “怎么,还有话要说?”我有些诧异睁目望向了凑在自己近前拧着双眉头的丫头。

    “小姐……”小桃努了努嘴,一副要说又不知要如何出口的样子。

    我不由有些好笑,“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忍得住话了?有什么直说也就是了。”

    “小姐,奴婢只是想……”小桃咬了咬唇角,终是忍不住地一跺脚道,“小姐你若是不愿,不若我们就趁着今日这最后的时候离开这里好了。奴婢倒是觉得璃王爷他定是会站在小姐这一边的。有王爷的相护,就凭着崔家又能奈我们如何了!”

    我多少有些诧异地看着身前那丫头难得凝肃的一张小脸,心中不由轻叹了口气——果然,有些事是瞒不过这个丫头的……只是,她能猜得到的也不过是管中窥见的一二罢了——此间的事,又哪里是她所想单单只是个崔府那般简单了……

    “不要多想了,我自有着打算。”我拍了拍丫头的脑袋,牵起丝笑意道,“你只管依着我的吩咐去做也就是了,日后你自会明白的。只是记着,千万不可让母亲察觉了什么也随着一起担心。”

    “小姐……”迟疑地支吾应了一声,那丫头乌溜溜的一双圆睁的眼里却满满是着不明所以。不过几次张了张口,又不甘地磨蹭了会,终还是皱着张脸退出了房间。

    看着房门轻轻掩上,我取过茶盏浅抿了一口,斜身靠进了榻椅里。一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不动也不去想,时间就仿若静止了一般。直到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浓浓黑沉了一片的暮色……

    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脚,我起身走到窗案前,抬手挑熄了案上的烛火。

    返身正要往床边走去,转身间,却兀地似听窗棱处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叩响。我愕然驻住了脚,忙又回了身探头向窗外看去……连了一片天地的沉沉暮色下却是未见了一丝一毫的异状。而再等了片刻,耳边也再是未闻得有任何的声响。我眨了眨眼,不禁疑惑刚刚那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蓦地却是眼前一闪,一道黑影倏忽便在自己身前急掠了过去……

    这是……

    我只觉心口蓦然间一阵的急跳——这……难道是……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人已是开门急步踉跄地追着那道影子跑了出去。

    此时正是月隐星稀更深夜浓之时,而那道身影腾闪之间偏又是快若鬼魅一般,自己一路小跑着紧紧追在后面却是根本就捕捉不到那道飘忽的影子。只是每每在自己失去了方向时,那身影却又总是会适时地掠过了自己眼前……

    我并没有多去想些什么,实则在这一刻,自己脑子里早已是空空一片了……

    一路追赶着兜兜转转,也没有留意了脚下与身边的路。直到再一眨眼间,一丈外的假山瘦石旁兀然模糊显出了一道负手背立的身影。我蓦地一顿,猛然停下了步子。

    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完全融在蒙蒙月色之下,一袭黑衣随风猎猎而舞,矫健身姿昂昂卓然而立,给我的是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却又与自己心中所盼的不尽相似……

    梢放轻了脚步,我一步步再缓缓走近了些,只是迈出了几步也便止住了身形。脑子里已渐渐完全冷静了下来,心中那种慌乱期盼与紧张也已是点点转换成了警惕与一分浓浓难抑的失望。

    再巡目左右打量了下四周,这里应是崔府后花园的深处。而眼下这个时候,四下里静悄悄的已是寻不到一丝的人影。我紧攥了攥双拳强提了口气,没有枉作徒劳地叫嚷又或干脆调头落跑,只是站在原地双眼牢牢直望着几步之遥的那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直到那道影子缓缓地转了过来……

    “是你……”一声轻呼蓦地脱出了口,我睁大了双眼诧异地看着身前不远之处那遥遥相对的人。

    来人并未开口,只是身形微动,一步步地缓缓信步走到了我身前。他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锋锐的眸光在我脸上身上睃巡了遍,方轻一挑剑眉,语声沉沉低道:“怎么?沐秋很失望吗?”

    “你……”我稍退开了一步,顿了顿微缓下了口气,抬头轻扬着眉道,“单王此刻不在官驿歇置,深夜来至这尚书府大院,不知又是何意呢?”

    语气尽管是放的平静,我心中却是禁不住微动……

    说起来,北夷使者今日午后方入的城门,而贺娄伽晟这一次随使同行自然也是一同到了这都城。只是,我却是从未想过自己与这个人竟还会有着再见的一刻。当日湜水岸边的一别,彼此已是再无相交的陌路人。他今日深夜而至又有意引自己来此,确是令我由不得几分不解与诧异。

    迎着那两道凝在脸上晦暗难解的目光平平直视了回去,我只是静等着贺娄伽晟说明了来意。可片刻过了去,却仍是未见他有什么开口的意思。禁不住微皱了皱眉,我当先收回了相交的视线索性转身走了开去,“单王既是对这崔府后花园有兴趣,只要避得过府中守卫尽管随性就是了,在下便不在此相扰了。”

    话音未落,脚下也不过将将迈出了一步,眼前却是忽地一闪,那刚刚还站在身后的人眨眼间已是再次阻在了自己身前。

    “你……”

    “我到此,不过是想问沐秋一句话罢了。”贺娄伽晟淡淡而沉缓的声音打断了我将要出口的质问,只是一句话落,却又是静了下来。直到我再次忍不住抬脚想直绕了过去,方听到他低声地有若一字一句般开口轻道,“明日之举,可是沐秋心愿?”

    “你…… ”我蓦地怔了一怔,怎样也未想他开口问出的会是这样一句。拧了眉头探究地在他脸上睃了片刻,却依是难从那窥不得底的一双狭眸中辨出了半分外泄的情绪。我轻吸了口气,未再多想,只缓了缓面色自若地应了一声,“自然。”

    “哦?”贺娄伽晟轻挑了挑眉峰,再次走近了一步,幽深的双眸更是直直望入了我眼底,“沐秋兀然作此决定,可又想过他日亦或有悔?”

    我心中只觉是越发地不解,总觉的他这问话之中似又着什么深意?只是眼下却是顾不得多去探究,也无意与其在这一话题上再作纠缠。我垂下双眼错开了直射在脸上的视线,微沉了声音坚声回道:“即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自然没有后悔之说。”

    “呵……”兀地一声轻笑滑过耳际,贺娄伽晟再开口时语气里竟似含了几分隐隐的自嘲,“看来确实我多事了。”他说着已是背过了身去,声音也越发低得模糊了,到最后直淡得化入了风声里——

    “只是早知如此,我却是有些后悔当初会放你离开了……”

    未待我做出什么反应,下一瞬,眼前黑影一晃,再四下巡目看去已是再不见了贺娄伽晟的身影。只是清风中尚余留着一句格外清晰得仿若便吐在耳边的话语,“沐秋如若有何难解之事,尽可随时相寻……”

    习风微寒、冷月清华,越渐深浓的夜色朦胧了四下里唯有的凹凸嶙峋的怪石与鬼魅婆娑的树影……

    摇了摇头,我敛下了心底所有的疑惑与猜测,再次仔细辨了下自己身处之地,提步沿着园中依稀的小路匆匆往院子的方向走了去。

    转过了几道弯角,已是看得到院门的四角高翘的瓦檐了,我不由暗呼了口气。谁知,我这里方刚加快了步子,斜刺里却突兀地不见声息般转出了一道人影,却是将自己惊了一跳。

    “三小姐。”一声有些沉厚的唤声适时响在了耳边。

    “呼……原来是任总侍卫,”看着已走到近前的人,我轻拍了拍心口。再看了眼来人一副疏漠而又不失了恭敬的样子,心中不由微动,淡笑了一声道,“这个时候了,倒是有牢任总侍卫还守在这里了。”

    说起这个任枫,如今在这崔府中也可说得是数得上的人物了。他武功高强兼之品行忠正,在府里可算得最是得崔老爷重用的。此人本是府中的家生子,也是自小在崔家长大的。只是多年前我尚居于崔府时一向是深居简出,与他却是几乎没有过任何的交谈。

    只是,看眼下这个景况……若非是今夜的这一出,我倒还真不知这几日里他一直是守在自己这院子口呢。崔老爷特意派了府中的总侍卫深夜在此守门,难不成只是为防备着自己故技重施的再次出逃吗?呵,崔老爷您也未免是太过抬举我了吧……

    却是不知——刚刚是贺娄伽晟用的什么法子,自己跑出来时竟是没有遇上?而且看这任枫的神色,似也并没有发觉到什么。

    “保护三小姐府中平安是属下的分内之事。”任枫直起了身,灰蒙的月色正映在他算得英挺俊朗的一张面容,七分的刚毅带着三分的木讷。

    “府中布有大小机关重重,还请三小姐万务小心以免误入了进去。”

    “我会记得的。”我点了点头。机关重重吗?可不知有人早已是来去自如了……

    走过任枫侧身让开的院门,我微顿下了脚,稍侧过头低声加了一句,“对了,便牢你与崔大人回禀一声——我既然接下了圣旨,自会安分地上得花轿,让他尽管安下颗心也就是了。”话落,转身径直走入了院中。

    呵……多赖崔老爷这般劳心劳力的算计一场,我也总是要让他如意上了一回不是吗?

    114

    114、十里红妆

    “一梳梳到尾,比翼共连理;二梳梳到尾,白发并齐眉;三梳梳到尾,百子复千孙。”

    母亲细心地为我梳着那一头涂满了香脂的长发,口中极轻柔的低唱着吉词。

    ——依着大华习俗,大婚当日是要由母亲亲手为女儿上头的。但若生母不在才依序轮作其他至亲的妇人。想来对母亲而言,心底是早已盼着为女儿细梳喜头的这一刻了吧。

    “很漂亮……”母亲细细盘着手中青丝层层叠作高髻,左右看了又看,直到每一缕发丝都归拢的仔细了,方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让下了位置,交由大夫人特意派下的四个手巧的丫头围堆上来一件件配上那玲珑发钗、点翠珠簪,随即再到那修眉饰黛、点脂画唇的轮番下来……

    我看着铜镜中渐渐晕开的一张靥容红妆、娥眉黛颜,恍惚里竟是有种说不清的陌生的感觉——自己究竟是有多久没有再作这副女儿妆了呢?想不到方一换回了轻罗裳,便是身着这红嫁衣呢……

    静静坐在半人高的抿镜妆台前,任由着七八只手在自己头上脸上不停地扑腾着,说不得动不得,人是不由越发地昏昏欲睡了。昨夜里的一段插曲,结果自己也不过躺下小憩上了两个时辰,今日寅时方至便被小桃率着一众丫鬟婆子叠声地唤了起来。记得方起身那时,天尚黑漆得不见了一丝光亮,只是由着众人牵扯着一番沐浴熏香倒更衣着佩再到上头点妆的团团折腾下来,到这会天色也已是大明了。

    好容易在自己彻底睡过去前是拾妥了一切,我撑了撑半阖的眼皮,不由是长长出了口气。这厢方咽了几口温凉的清水醒了醒神,忽听门扉轻启,抬眼便看到大夫人和着崔媛歆在又一众的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走近了房来。

    “都装扮好了吗?快来,让大娘看看。”大夫人满面含笑的走到近前牵了我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笑声叠叠,“可别说,我们家三丫头打扮起来可也是个绝丽倾城的美人呢。”

    大夫人,在你说这话的时候,拜托不要笑得那般僵硬就更好了。我轻快地自她看不出几分笑意的眼底扫过,疏礼地笑了笑。未容得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崔媛歆却也是走上了前当先插了话进来。

    “这是当然的了。不然,又怎是会引得了璃王爷的垂爱呢。”别有了一分深意的话自她口中娇转而出,听上去倒也似不过一句普通不过的客气恭维了。

    崔媛歆一面说着一面也是伸手搭上我的手背,双眸微挑直对上了我的目光,面色渐渐转得真切,出口的语气也更可说是真挚了,“今日可是大喜之日,恭喜妹妹了。我祝妹妹与璃王爷从此花开并蒂连枝依,举案齐眉到白头。”

    这话说得可是吉利,难得更听得出真真是完全出了一片诚心了。只是,其中深意也许只有我与她二人方知道了。这样听入我耳中,心底也就免不得暗暗泛起几分的好笑。

    “多谢。”我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挣脱了手臂,全无所谓地淡淡牵起轻笑回道,“承二小姐的吉言了。”

    “好了,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大夫人见话插笑了一声,左右打量了眼,又笑着对我道,“这时辰也快到了,也到正堂去给你爹爹敬杯茶吧。”

    “是。”我轻应了声,也没有再看向身前的两人,只回过头望了眼母亲,灿然扬了个笑脸,便在一旁喜娘的扶持下当先步出了房间。

    大红的灯笼、绫罗的红绸,还有那烫金的双红喜字,一路行来是布满了双目可及的各个角落。整个崔府大院在这一刻真的可说是处处披红挂彩,遍地粉饰漆新了。只说这份铺张喜庆,怕就是此刻的璃王府邸也是比不得了。

    我摇了摇险些被充目满满的红色晃晕的头,敛了视线只顾盯着脚下的路一路往前院而去。迈入正堂时,见崔老爷正是满面春风脸有红光地端坐在主位上捋须笑望着我们走进来。

    ——依着大华嫁娶的俗例,大婚之日女儿是要于父母亲人敬茶拜别的。

    由喜娘搀扶着跪在蒲团上,我抬手接过了丫鬟递过的茶盏。手中却是微顿,我悄自看了坐在侧位正含笑望着自己的母亲一眼,心底暗暗叹了一声,举杯轻道,“父亲,请用茶。”

    “好、好、好,”闻声,崔老爷是朗声大笑了开来,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又一连道了几个好字,方满意之极地掳着长须对我笑嘱道,“嫁入了王府,今后自要一心侍奉好璃王殿下,谨规慎行,且不可在恣意妄为,失了你王妃的身份。”

    “是,娴凝知道。”我垂着头掩下了所有的神色,心底却是暗笑了一声。再抬手端起了另一盏茶。

    “大夫人,请用茶。”

    大夫人脸上的笑明显僵凝了一下,她侧头瞥了眼崔老爷,见那位老爷是掳须自顾开怀笑着没有半点反应,方扯了扯嘴角重又堆起了张笑脸,接过茶浅抿了一口道,“入了王府后要尽心尽力侍奉好王爷,也早日为皇室添得皇孙。”

    我抬眼扫过她脸上堆叠的笑,又略瞥了眼一旁不住含笑点着头的崔老爷,心中淡淡轻哼了声,也没有应话,只故作着羞涩的低了头,便取过又一杯茶起身走到了母亲身前。

    “娘,用茶。”我曲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将茶捧给了母亲。

    “快起来吧。”母亲一面接过茶盏,一面忙探身将我扶了起来。她轻拍了拍我的手,含泪笑望着我道,“娘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开心就好。”

    “娘您放心,”我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背,扬唇轻笑着,“女儿领会的。”

    这边厢方敬过了茶,外面已是鞭炮声响齐鸣,崔老爷也未顾得再多说上句什么,忙是起身急步出了门去。不一会,有丫鬟跑进来回,“夫人、小姐,迎亲的队伍已是到了。老爷遣奴婢来唤小姐快些出去呢。”

    头上蒙了绣金红纱的盖头,手中也被塞入了双喜翠玉如意,由喜娘一面不住念叨着吉词一面小心翼翼扶着登上了花轿。轿帘合掩,晃晃悠悠出了崔府的大门。

    由崔家的尚书府一路到皇城脚下的璃王府足横过了有半个内城,说不上是多远的距离却也总要走上大半个时辰了。一个人独坐在轿中,摇摇晃晃里,我忍不住掀了一角覆了整个头面的盖头微微透了口气。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宵,想了想,又不由侧身悄悄掀了一丝的缝隙向外窥眼望了去……

    到底是皇室的大婚,便是有意收敛了声势,却也不是普通高官大户之家可比的浩大壮观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看去是见不得头也望不到尾。不说那护卫两侧整备的王府卫军及当先开行的皇家浩荡的华盖仪仗。单单是轿身两旁,便有着上百个一身锦绣宫装长裙的美貌宫婢目不斜视地款步随行着……想也知这些多也是宫中那位皇后娘娘的手笔了……

    沿街的主道两旁更是满满站了相互簇拥着的百姓,阵阵涌起的欢呼喝彩之声不止。再附上了那几乎是响彻了半个都城的鞭炮锣鼓之声……

    “呼……”暗暗长呼了口气,我放下了盖头重又端坐正了身子。却是在这连成了一片的喧嚣鼓乐声中,心里渐渐地越是难抑地泛起几丝解不得的烦乱。我闭了双眼,索性将思绪放空了开来,直到所有的声音都于耳中渐直飘渺而再不可闻……

    思绪飘忽里,也不知轿子是何时落了地,更不知轿帘是怎样掀了开,直到一双手将我的手握住,掌上暖暖的温度瞬间传入了手心,方是倏忽间回转过了心神,而那一瞬,心也似随之平稳安定了下来。

    由那只手紧紧的牵握着,走过所有的繁文缛节的过场,直入大堂、三拜天地。我透着朦胧红幕薄纱看着身边并肩而立的身影,唇角浅浅扬起一丝弧度,默默幸谢着在这一刻有他始终给了自己一分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今日的喜堂,皇后凤体违和自是无法亲来,而皇上这个时候自然也无心于此。不过朝中的文武百官却凡是够了品阶的无不是纷来亲贺。纳得千人共聚的宽敞大殿一时也是座了个满满当当。

    ——依着华朝的婚俗,步入洞房前新人当以一杯清酒以谢亲朋。我执起金盏,满堂恭祝声中饮尽了一杯酒水,落下手时手臂再次被轻轻牵了起,听着礼部仪官高唱的一声“入洞房!”,随着臂间牵引的力道移脚往着内进转了去。

    只是方转过身,兀地,却忽听远处蓦然传来一声高呼唱报,“北夷单王、公主,到!”

    脚下骤然一顿,尚未及我应回过神,一道低朗的声音已是由远而近、瞬息间到了大堂之内,“璃王今日大喜,我北夷又怎能不来此相贺。”含着几分轻笑的声音,低低沉沉,透着熟悉。

    贺娄伽晟……

    我心中不由微紧,霍然抬眸看去,隔着盖头也隐隐约约的可见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正直身负手立在自己身前。而不过片刻,在那人身后又有数到模糊身影相继走入了厅堂。

    “北夷单王与公主亲来,本王自当欢迎。”手背间的力道微紧了紧,似隐隐透着安慰。身边低润温朗的声音已扬起,出口依是不变的沉稳淡然,“还请单王同公主入席。”

    “哈,不忙。”贺娄伽晟朗笑了一声,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即使是隔着一层红绸纱幕,我依然是清楚感觉到那一道牢牢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既然到了这喜堂,怎样也当敬上王妃一杯。”

    我轻皱了皱眉,听到此话却也没有了圃一方见时的那股惊诧。感到身边之人微微侧身挡在了自己身前,我稍侧过头对他轻点了点。抬脚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那递至眼前的一樽金盏。

    一盏酒,揭过所有的恩怨,也带过了一切不曾留意又或有心忽略的羁连……

    杯酒落,好似有沉沉的一声低笑滑过了耳边,待抬眸时,贺娄伽晟却已是侧身让过了路。我微敛了头再不去多想,抬脚方要落下,却是又忽听他开口轻道,“罗贞,你也敬过王妃一杯吧。”

    他话音落下,身后当即走出一个稍显了娇小的身影,“沐秋……”柔柔婉婉的声音亦随之传进了我耳中。

    “我……与几位北夷将士同敬沐秋,”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声音里似夹杂了几分说不清的复杂的味道,“只愿沐秋……永远随心且开心。”

    我轻笑了声,微微颔首谢过,也重又执起了一盏清酒。确是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快又再见到了罗贞。原来她此次亦是随使一同入了华都吗。不论如何,可以见到分别日久的友人都足以是值得开心的。

    透过覆面的红纱罗一眼看去,隐约地见到罗贞及她身后几个随人同是举起了酒盏。我扬了唇角,亦举杯遥遥相对。抬手间杯酒就唇……忽地,却是莫名感到心口突地一跳,执杯的手亦是随之不易察觉地微颤了颤。我蓦地顿下了动作,待再细细去感觉,下一刻偏又全没了一丝的异状。

    微皱了皱眉,不及去多想,我扬头饮尽了杯中酒水。

    “入洞房!”礼部仪官见隙忙再次高唱了起来。四下里轰贺之声随之不绝。

    我收拢五指回握着手中的一分温暖,再次迈开了脚下步子,缓缓由着伫于一旁的几人身边相错走过……

    蓦地……

    “怎么?”轻轻问询声响在耳边,相握的手臂亦转而稍是环过了腰间,不落痕迹地将我大半的重量担了过去。

    “不,没什么。”我侧头对他轻摇了摇头。刚刚那一瞬,又是那种突如而至的说不清亦探不明的心悸……只是,若再想仔细追寻却又是没了痕迹……双目再次于四周环视而过,依然是寻不得一丝异处。我阖了双眼,有些突感疲惫地借力向旁半靠了过去,便由身旁的人相扶着在众人之间缓缓走过,直到走过了这一方喜庆而热闹的大红喜堂……

    作者有话要说:……

    115

    115、真真假假

    “小姐,今日梳个什么发髻好?不若……试试奴婢昨日刚与萍儿姐学的如意髻?”

    “免了,”我从铜镜中剜了一眼身后跃跃欲试的丫头,轻道,“便拣了最简单的也就是了。还有那些繁复的宫装也都暂且收起了吧。王爷昨日不是让人送来了几条素净简洁的衣裙么,从中选了一条便是了。”

    也不知是否真的是自己扮男装扮得久了,这一下子换上了这些繁复的层层堆叠下来的裙裾还有那满身满头挂满了的珠钗佩饰,总觉得动作间是说不出的别扭。人前自己总要作出几分庄重端持的样子,可回了府里关起门来也就再没必要这般地苛求着自己了。难得今日终得以闲在府中透一口气,我可是不想再让自己的脖子遭那份罪了。

    想着这些天自大婚后,告祭太庙先祖,入宫行谒拜礼,尚书府上回门以及各王府长辈兄弟的设宴,各种无可避免的礼俗与席宴走下来,直到了今日方是得以闲下了一刻。呼……真是想想都止不住又一阵头疼。

    唯一说得上安慰的——也许真的是了却一桩心事,皇后这些日子的病情却是稳定了许多,见到我随同湛璟璃入宫拜谒精神看去也是好上了几分。皇上自然也半分再未提起过什么欺君之过。而朝廷中无论是对自己当日扮作男装一事知情又或不知情的,到了这刻也都是默契地全然只作不知了,宫廷内外也再是未得听闻传有半句的闲言。这无疑是值得舒出口气的一件事了。

    而至于另一边的崔府那头,三日回门之时便只见了崔老爷那就快笑成了一朵菊花的脸,满心满眼已是都落在他那得意之极的女婿身上了。我在母亲房里与母亲二人独处了大半日,倒也没见他说上什么。看来等再过上些时日,自己便是寻个由头接了母亲过到王府,想崔老爷也当不会多加阻碍了。

    “对了,王爷已经出府了吗?”轻打了个呵气,我端了茶盏咽下几口清茶醒了醒神,忽想起一早便不见了身影的人。

    “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小桃闻言翻了翻眼睛,忽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溜溜一转,笑道,“王爷一早就已出了府了。离开时倒特意嘱咐了奴婢不要吵到小姐,让你好好地歇上一觉呢。”

    “多嘴。”我斜睨了眼在那里一脸偷笑的丫头,没好气地嗔了她一句。

    这几日大小所有的事下来,湛璟璃也都一直陪在了自己身边。到今日婚事终是告一段落,而那头北夷因早了几日入得都城,到这会却已是再城中等了足有五日了。和议之事早已搁在案上,日后怕是也有的他忙了。

    “等下随我去罗贞那里,哦,让萍儿安排将午膳也摆在那里吧。”我转而吩咐小桃道,“她住在府上也有几日了,我这本该一尽地主之谊的竟是都没有抽得片刻与她好好说上会话。”

    说起来,北夷使团此番入都连同侍卫共约二百人,礼部早已在内城里安排划下了驻地。只是罗贞突然提起自己想在都城的这些日子暂居在王府里,也好与我多聚上一聚。既然湛璟璃与贺娄伽晟都没有反对,我自然也便欣然应了下来。

    “小姐这会就不必去了。”小桃应声接过了话,“今儿早上,那崔二小姐便来王府邀了罗贞公主一同入宫去见咱们的宛宁公主了。刚方有下人传了话来的。”小丫头说着不由撇了撇嘴,挑了一边眉头道,“哼,也不知那位崔二小姐究竟是作得什么心思,怎么是个公主便要凑去攀了几分交情的。这不过四五日的时候罢了,她倒是与罗贞公主相处得熟了。”

    “你这丫头,无关于己的事就少多这份心了。”我略挥了下手打断了她的话,“既如此,等罗贞回来,让人来传过话也就是了。”

    崔媛歆与罗贞相交之事,这几日我已是听这丫头念叨上几遍了。虽然心中也是有着一分疑惑,倒也并不是怎样在意。其实以罗贞那副软柔温善的性子,对别人的好意本就是不知拒绝的,更况又是在崔媛歆的有心相交之下。只看着崔媛歆能得到宫中那位皇后娘娘的赏识,便也知这位二小姐总是有着些玲珑手段的。

    只是不管这崔媛歆究竟是什么心思,想来也并非存了什么恶念。只要她没有侵触到自己,我也没有什么兴趣多去探究。

    “好了,就这样吧。”看着镜中已经由一只碧水含珠簪固定好的发髻,我挥了挥手止住了小桃还要不住往上加钗插簪的架势。起身走过一旁,径自在几个小丫鬟手中托着的衫裙中选了一件素雅的碧色镂银的云缎裙换了上,“那么,等罗贞回了府,记得让人传了话来。”

    简单用过了午膳,我让人将躺椅移在了院子里便打发了院中所有的丫鬟尤其是小桃那个多嘴的丫头,一面沐浴着透过林林枝叶如碎金般洒下的慵懒阳光,一面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随手取过的一卷书册。真的是难得静谧而悠然的时光呢……

    许是秋日午后的阳光总是弥漫了一股熏人的醉意吧,又或是这几日的忙碌真的是令自己有些负荷不堪,待书卷翻过了大半,渐渐地,不觉间人便又有些迷糊了起来。

    昏昏沉沉地,待到一觉醒来再睁开眼时看着天边渐已西斜的日头,方意识到自己竟是一个小憩便又睡上了足有大半个时辰。

    “呼……”深吸了口拂面微凉的空气,我抬手轻抚了抚尚余留着点点微刺感觉的心口,眉头不由深深蹙起——依稀里,好似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一双黑漆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自己……那种幽邃而又似藏了什么一般说不出的复杂目光,竟是有一种难言的熟悉,而却又莫名让人感到心中隐隐地抽痛……

    摇了摇头,我揉了揉不觉有些发疼的额角。动作间恰听到不远的廊角处传来了一阵渐近的脚步声,只听那种轻快而又急匆匆的步子便也知是小桃那个丫头了。想来这个时候罗贞也已回来了吧?望着已是有些微暗的天色,我轻叹了一声,支着软褥直坐起了身。

    起身动作蓦地微顿了一顿,我双目微凝,怔怔看着由肩头滑落至脚下的一件织锦羽缎的薄披。这是……若没记错的话,睡着前自己是随手将它丢放在了榻角的……

    “小姐,”微一转念间,便见小桃那丫头已是转过了廊角,走到了近处忽又小跑了几步,直到快贴到了我身上方转了转眼珠瞪大了眼道,“小姐……你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我微敛了心神,抬手轻敲了丫头一个脑壳,“不是说了,在王府里不要这样大呼小叫的。”

    “奴婢知道了……还不是小姐硬让奴婢这样称呼的。”小桃低声咕哝了句,见我一眼瞪了过去方嘿笑着乖觉地转过话道,“罗贞公主刚刚回了王府,小姐是要现在就过去吗?”

    “恩,这就过去吧。”我低应了一声,直接起脚走了出去。转身间将手中的薄披轻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中,摇了摇头没有再去多想。

    罗贞暂住的院子在整个璃王府的最北面,算得是府里最偏僻的一处了。原本我是想让她在主院附近的几处院落里随意选一处的,也便两人凑得近些方便了说话。却不知为何,她自己偏是执意选了这样僻远的一角去。

    走进院落时早已有下人传禀过了,我看着急步迎出来的仍是不变的一身紧衣直服异族装束的纤丽女子,扬唇启笑道,“罗贞。”

    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下人,与罗贞同坐在一张矮几旁,我环视了眼房间里依着罗贞毡帐中的布置,笑望着身前的人道:“可算是有时间与罗贞你坐下说会话了。你在府中已住有几日了,不会怨我一直避着不曾登门吧?”

    “当然不会。”罗贞闻言忙是摇了摇头,“我知道沐秋……”她微顿下了话,眉心稍稍拧了起,“我该是叫……”

    “你还是叫我沐秋就好了,”我了然地接下了话,“我还是觉得这样的称呼最是亲切了。”

    “好,”罗贞轻点了点头,看上去却好似松下了口气一般。她抬头望了我一眼,方重又接着刚刚的话道,“我知道沐秋这些日子定是很忙的,倒是沐秋你不要怪我硬是要住进王府给你多添了麻烦。”

    “呵……”我轻笑了一声,也不再玩笑,“我们之间就不必这般的虚礼了。这么多日未见,我可有许多话要与罗贞你说呢。”

    “恩,沐秋……”低应了一声,罗贞略顿了一顿,望着我的目光微微错了开却渐是有了些飘忽游移,“其实,我也有些话是要与沐秋说的……”

    “哦?”眉头微动了动,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罗贞微有闪烁的神色,不由稍正了正神低下声音道,“罗贞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罗贞微垂下了眼帘,面色似转过了几分迟疑,双唇嚅嗫了几下好似有话在口中转了几圈,不过出口却是,“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她说着,双手紧攥了攥衣角,目光却是不觉地飘向了格窗外。

    我不由轻皱了皱眉,看着罗贞这副犹豫的样子心底无由突入而至地一股不安的感觉。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去,只是见纜|乳|芟鹿硎塘19偶父鏊媸痰难诀哂胧涛溃参醇擞惺裁刺乇鸬牡胤健

    收回视线,我正欲开口问她,耳边却再是响起了带着几分踌躇又似有几分无奈的声音,“沐秋可是,还在查寻瑄王爷的下落……”

    “什么?”我蓦地站起了身,双目定定地凝向面前侧首对着自己的女子,“你,罗贞……你可是知道瑄王的下落?”

    “我……我亦是一直在北夷境内寻找着瑄王爷的下落,直到决定随使入都的那日前,方是在湜水下游的吉剌部附近听闻了一则消息。”

    “吉剌部?”重新坐回几边,只是放在身侧的双手却是紧紧攥握了起来,可却仍是难以抑制心口那股越加急剧的跳动。

    “沐秋,”罗贞终是将视线由窗外转了回来,她抬头望了我一眼,轻咬了咬唇角道,“是否无论是怎样的消息,你都定是要知晓个结果?”

    “是……”手紧贴抚住了心口,我阖了阖双眼,直待骤然空茫的视野里重聚了一丝焦点,缓缓低道,“还请罗贞如实告之。”

    “我便知道……你们都是……”低低的轻喃声模糊吞咽在了喉咙里,一瞬的静默后只是一声极轻的叹声,“吉剌部中曾有人在湜水河中救……捞起一个男子,嗯……或者说是一具……一具尸体。据部落中的人形容,那个人的身形相貌还有漂流的时间以及身上的伤口都完全……”

    “不,不会……”霍地再次站起身,我稳了稳微晃的身子,沉声开口打断她的话道,“便是那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又能说明了什么?没有亲眼看到,又有什么可以证明……”

    “沐秋……”罗贞亦慌忙站了起来,却是避开了我直望入她眼底的视线只低头探手自腰间的革袋中摩挲出一物小心递入了我手中,“得到消息时,部落里早已依俗例将尸体火焚……没有留下任何可查的痕迹。只这一物被人留了下来,据说是——在河中将人带上岸时,那人虽气息已绝,手中却仍是一直紧紧地攥握着的……”

    “这是……”我怔怔地看着摊开的掌心中多出的物什——光滑莹润的白璧、斑驳妖异的红芒,从中而折展布裂痕的半玦残佩……

    指尖蓦地一颤,冰凉触感沿着掌心仿若直渗入了心底,盈心而上一股难以呼吸的窒息感瞬间笼罩了全身。眼前完全黑下来时,只听得身旁罗贞的一声惊呼,“沐秋!”

    116

    116、故人新逢

    车马喧嚣云集、人流穿梭不息,建安都城仍是那般触目尽皆繁华。

    挥手合掩了微敞着缝隙的车帘,我淡淡自车窗外收回了视线,禁不住抬手轻揉了揉微是有些发晕的额头。

    “小姐,你感觉怎样?”不经意的小动作,却是令坐在一旁正不错眼地望过来的小桃丫头反射般地跳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不过是马车颠得久了有些头晕罢了,”我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不用这么一副夸张的样子吧?”

    “呼……没事就好。”小桃闻言却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了皱鼻子小声抱怨地道,“小姐还说呢,昨日也不知是谁突然就那般昏了过去,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说过多少次了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夫,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子吗?何况太医不是也说过了没有任何大碍吗。”

    “谢天谢地没什么大碍。可也总该好好歇养个几日吧,小姐却偏要今日一早就出门。说到这去庙里上香,小姐不是一向都不信这些的?”

    “难为小桃姑娘这会都返程回来了还不住了嘴,这一路上我这最累的便是这一双耳朵了。”我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怎么,你难道就不想出来走走?”

    其实去到哪里又有什么所谓,自己也不过是想四处走走可以透出那股郁在心底的沉甸甸的窒闷感罢了……一炷高香便真的可以祈求得菩萨的庇佑吗?呵……便是佛祖当真有灵,也断是不会理会如自己这般急而抱佛脚的家伙吧?

    “小姐不愿听,奴婢不说也就是了。”小桃努了努嘴,到底老实地没再多言。只可惜不过静下了片刻,便又转了转眼珠挑开了另一道兴致不减的话题,“不过王爷可真是什么都依着小姐你了,小姐说想出来走走,也未多问却是调派了最精锐的亲卫随行护卫着……”

    摇了摇头,我阖了双眼索性也不再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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