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作者:yuwangwen
要兑现一个诺言,可以吗?”
“你这是和朕谈条件吗?”他直身,转头不确定的看着我。
一旁的李德全连连摇头,急切的看着我,就差跳过来将我拖出去了。
“奴婢只是想要帮皇上解决那道难题而已。”
“你说!”
“奴婢愿终生不嫁!在宫内,便尽心的服侍皇上,到了出宫的日子,便隐居江南,绝不回京。”双膝着地,我请求的看向他,双手握得死紧。
康熙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赞叹,也流露出一丝惋惜。
“李德全,拟旨,将石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墨绮赐予十四阿哥为侧福晋,于十月二十五日完婚。”
“喳!”
“奴婢谢皇上恩典。”心头大石蓦然放下,可是,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心底始终萦绕着什么。
“凌月啊,朕真的……唉……”
人生如戏
康熙那日的叹息久久萦绕,而我,只能以苦涩的笑容作为唯一的回答。
真的不怨吗?
惟有自己知道吧!
听说十四阿哥在听旨后大闹乾清宫,被康熙厉声训斥,勒令其在成婚前不得踏出乾西五所。
这些天,宫内是忙碌的。月底十四就要再次迎娶侧福晋,众人甚至都在猜测,为什么康熙这次的赐旨如此的着急。
想起那日在乾清宫正殿门口时,十四开怀得意的眼神,再想起他前几日的闹剧,我只有无奈叹息。
窗外鼓声阵阵,丝竹响彻,写满喜字的大红灯笼挂满了漆黑的宫道,照亮了紫禁的上空。
我倚着窗扉,唇角弯弯。
“你倒是惬意啊!”
这种声音,这样的口气,无需回头便可以确认,全紫禁城内只有一人!
“九爷怎么不去喝喜酒,反而跑到我这里来?”侧身,我笑得无邪。
“嗬,那种场面,我可不敢多呆,要不是皇阿玛派李德全守在那里,八成都叫十四弟掀了个底儿朝天了!有几条命也不够那么喝的啊,我啊,还是到你这里讨杯茶吧!”
他自顾自的倒了杯水,走到我身边站定。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望着天空,弯弯的唇角高高的翘起。
皓月当空,幽然清透。
“月还是这个月,只是,谁是今人,谁又是古人?”他看着我,唇齿在杯沿流连。
“这个端看我们如何看待了!”瞟着他,神秘一笑。
“可是,我们又没有酒,如何把酒问月?”他笑谈,淡若秋风。
“以茶代酒,九爷觉得如何?”
“快哉!”
“哈哈……”人常说一笑泯恩仇,而我们的笑容中永远印着彼此的信任,从无愁怨,只有恩惠!
……
“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出宫,这里,不再适合你了!”夜幕渐深,乐声间歇,他如是说着,面容清淡,好似自己说的话多么平常一般。
“不必了,每个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无论你怎样逃避,都终将走回原点。”叹口气,在他讶异的目光下,我摇头拒绝。
胤禟,谢谢你,但是,我不想你为我冒险。
谁都知道我现在是御前红人,如何隐瞒过紫禁城内的层层耳目,将我平安送出皇宫呢?这种风险,我们都冒不起!
我只想做个闲散之人,有建筑、有图纸、有朋友、有知己,却唯独不愿担负太多的人情债。
佛教之人相信因果轮回,他们认为,今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偿还前世的爱恨嗔痴。而我的前生,是否与谁结下了难解之缘,所以才有这般离奇的命运?
我怕了,真的怕了,再也不愿经历了!
我只想,早日偿完前世的夙债!
“可是——”
“没有可是,胤禟,相信我,自己的路,我会坚定的走下去的!”终有一天,会看到结局,而我,早已期待。
“十四弟的婚事,是因为你吧?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皇阿玛说了什么,但是……以后见到他,避开些……”
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淡淡的月色之中。桌边,惟有那杯温热不再的茶水,证明他的到来……
踏出乾清宫,疲惫的伸伸懒腰,朝着住所慢慢走着。
又是一年冬来到,而我也要迎来清朝后的第五个年头了!想着四年多来的点点滴滴,想着那些心疼与甘甜,好似昨日之梦一般,消逝在记忆的长河中。
微微一笑,洒意抒怀,抬眸的刹那却看到远处伫立的身影,似雕像般,石化在宫道之上。
脚步渐渐的凝住,我一瞬不瞬的瞅着他。
深绿色的长袍,摇摆的衣角,冬风吹散了他的倔强,打乱了他往日自得的笑容。
墨黑的瞳眸溢满了不谅解的痛苦,紧闭的双唇,僵白的面孔,绷紧的身体,似是控诉一般的看着我。
微风下,吹散的落叶,片片枯黄,纷纷落下,交错在我们的视线里。
望着他轻颤的身体,我抿着唇角,才想踏出步子,却猛然想起胤禟临走时的话,犹豫再三,终是握紧了拳头,呆怔在原地。
久久,暮色渐渐降临,余晖的晕黄包裹了沉睡的紫禁城。
他深深的看着我,僵硬的转身离去,最后的那一眼中,饱含了不甘,夹杂了一丝势在必得。
摇头叹气,任风声吹散了叹息,任发丝迎风飘扬。深深的夜幕降临,寒凉突兀的袭来,我却呆立在原地,眉头始终紧蹙着。
几天后
顶着寒风,我快速的跑进屋内,双手不断的搓着,放到唇边哈着气。
天气一天天的冷了,而我,貌似也要进入‘冬眠期’了。这个身体,越来越畏惧严寒,才过秋天,就会手脚冰凉,久久也捂不热。
刚才回来时,李德全吩咐我,明儿个早点过去当值,因为这几天康熙的身体有些不适,而我熬的粥又恰巧很对他的胃口,所以我现在是兼职厨师。
就着月光,我点燃了蜡烛,准备洗漱休息。
“啊——”猛地看到角落的身影,我震惊的大呼,却被他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十四阿哥,你在这里干嘛,你不知道这里——”我奋力的掰开他的手,才想说皇子不能深夜留在后宫,却猛然忆起,他已经是惯犯了,上一次他不是也来了嘛!
“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请你出去。”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我退后一步,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为什么?”他看着我,目光就像那日的午后一般。
我大惑,不解的看着他。
“为什么我不成,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啪’的一声,他的手狠狠的打在桌面上,茶杯摇晃着,倒落、滑下、碎裂。
“我不要和一个酒鬼谈话,等你清醒时我们再谈。”或许真的应该找一天,将我们之间的恩怨说清楚。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了他暗示,或是任何的承诺,让他这般的认定了我?
“我不要伊尔根觉罗,不要舒舒觉罗,我要的只是你啊,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凌月,我错了,我对若含只是一时的迷惑,我不爱她的,我不知道她会伤害你,我——”
“十四阿哥,她们不是别人,是你的妻!弘春才两个多月,那是你的儿子。而他们,都将是你的责任!”语带无力,我不知要怎么说,心底升起浓浓的悲哀。
“我不要他们的,我不想的……”他颓然的坐下,趴在桌上嗡嗡的说。
“十四阿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看着眼前的他,太阳|岤突突的跳着,我无奈的开口。
“我没喝多,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噌的跑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后退。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因为十三哥吗,难道你还忘不了他?就因为他先认识了你,所以我就没有机会了吗?我也爱你啊,你为什么从来看不到我呢?我不要她啊,为什么要把她推给我?”盛满痛苦的眼眸,似是一块磁石般,旋转着,乱了视线。
“十四,把她赐给你的是皇上,不是我。”
而我,不过得到了一个承诺而已。
“是你!皇阿玛都说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凌月,十三哥能给的,我也能的,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我一直在你身后啊!”
“十四,不关胤祥的事情,你不要提他好不好?”心底升起浓浓的无力感,我终于理解胤禟的话了,这时的十四有些歇斯底里。
“怎么会不关,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我承认我喜欢,可是那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安静的生活,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我试着放下声音,平心静气的和他交谈。
“放过你,呵呵,那谁又来放过我?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他揪着我的衣袖,急切的逼问我。
我并没有让你爱上我啊!话到了口边,却没有说出来,喝酒的人禁不起刺激。
“十四,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谈好不好?”我轻声劝着他。幸好今天绵玉当值,要不然,这种状况,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终生不嫁,隐居江南,永不回京?这就是你的心愿吗?”顿时澄清的目光,死死的看着我。
我沉目,重重的点头。
我终于知道,这几天十四没事就往乾清宫跑的原因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他离开后,康熙都会气得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倔脾气,难怪康熙吃不消!
“你休想离开京城,休想离开我!我永远不会放手,死也不会!”
“啊——唔——”手臂传来一阵疼痛,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阵酒气窜入喉中。
温热的唇齿近乎饥渴的啃噬着我的,疼痛袭来,我狠力的推着他,却被他反扣住双手,只能被动的承受他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的狂吻。
心口憋闷,胸腔内的空气渐渐消失,只能靠着他的唇口,维持着清醒。
淡淡的酒气,昏厥了头脑。
呼呼……
终于,他松手,眼神热切的看着我,闪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我猛地推开他,扶着桌子大口的喘息着。
“出去!”指着门口,我气若游丝的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凌月,我不会放手,即使不择手段,你也只能是我的妻,我爱新觉罗胤祯的妻!”他目光中的执着,顿时震撼了我。
说实话,他的倔犟,他的执着,在某一刻确实打动了我。但是,理智却坚定的站出来,告诉我:离开紫禁城!
“出去。”胤祯,抱歉,我不能回应你,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法产生共鸣。
大开的门扉,瞬间灌进彻骨的寒风,颤抖的我,坚定的看着他,手指着门外。
他黯然的垂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抬眸的瞬间,眼中快速的闪过什么。在我还没意识过来时,脖颈一痛,失去了知觉。
记忆中,惟有昏厥前他不顾一切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坚决。
迷糊中,习惯性的向热源的方向靠拢。脖颈处传来微微的酸疼,异常的僵硬。想要伸手去揉,却发现动弹不得,掌中传来的温热一如那日昏迷时的感觉。
被人握住?
我大惊,猛地睁眼,望尽一双异常满足,透着无尽欢颜的眼中。
“啊——”昨晚的一切记忆瞬间迸发,我大声的尖叫着,猛地坐起身。
“月儿!”咧开的唇角,像个得到了奖赏的小孩。
“月你个头,你滚——”
抬脚,用尽全力的将他踹下床。
“我不走,我要对你负责!”他笑说,痞笑着自地上站起来。
“谁要你的负责?你走不走?”
冷静、冷静,殴打皇子是死罪,我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不走。”
他坚定地声音顿时打散了我好不容易升起的冷静,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朝着那张异常别扭的笑脸,狠狠的挥出拳头。
“月儿,打人不能打脸的,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他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嘻皮笑脸的闪躲着,无论我怎么攻击,都决不还手,能躲便躲,躲不了就凑身接下。
他越是这样笑,我就越生气,出的招式也越狠,根本忘记他是个阿哥,我只知道,我很生气。
突然,门外好像有什么声响。可是我却顾不得那么多,心里想的只是打掉他这张得意的笑脸。
“哎哟喂——我的十四阿哥,你怎么在这儿呢?凌月,你们这是——”破空而出的尖锐嗓音使我俩顿时僵住了身体,而出手的拳头则准确的打在他的唇角上,硌痛了我的指节。
“李谙达,我——”我才开口,便被十四抢道:“李德全,你快去告诉皇阿玛,我会负责的!”
“负你个大头鬼啊!”
握紧的拳头朝着他的下额狠狠打去,这一刻,我是真的真的很生气,我甚至看到,所谓的自由离自己越来越远。
“月儿,你用力打吧,只要别弄疼你的手便好,我会心疼的。”他笑着闪躲,眼神里溢满了欢愉。
我顿时气红了双眼,再也不再玩闹,而是真正的攻击。渐渐的,我可以感觉到他有些吃不消。这可不是江南那次,我手里没有古琴,他手里也没有刀剑,况且,他只是闪躲而不是攻击。
屋内的摆设早已被弄得一团乱,能破的,都破了;能砸的,全砸了,除了房顶没办法掀以外,我们的毁灭相当彻底。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吗?”威严的喝斥声传来,透过敞开的门户,我看到一抹明黄的身影,在蒙蒙亮的院落里,直挺挺的站立着,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们的方向。
“都给朕出来。”
狠狠的瞪着十四,我们同时踏出房门,跪在院子里。
清晨的寒风,嗖嗖的灌在衣领内,身体抑止不住的颤抖,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着中衣?
“皇阿玛,儿臣会负责的。”
他忽然握着我的手,抬头看向康熙,坚定的说。
康熙大怒,待看向十四时却猛然一怔,唇角微微抽搐。一旁的李德全也是低垂着头,身体不住的抖动着。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深夜留在后宫之中,还跑到朕的乾清宫——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久久,康熙仿佛才找到声音,愤怒说道。
“皇阿玛,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会负责。”他低头,只是陈述这句话,然而,从我的角度,却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上扬的唇角。
“奴婢不用十四阿哥负责。”看不惯他的得意,我坚定的打断他。
“月儿你——”
“闭嘴,都给朕闭嘴。来人啊,将十四阿哥拉下去杖责二十,面壁思过两个月,没朕的旨意,谁也不能见他!”
两个御前侍卫快速的走过来,待看到仰头的十四时身体猛然一震,既而迅速的恢复平静,架着他离开。
“皇阿玛,儿臣要负责……”
十四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我咬紧唇,迎着凛冽的寒风,膝下的石子,硌痛了膝盖。
“皇上,我们没有……”
死寂的沉默,让我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赶忙开口解释。
“你看看你,你们真是要气死朕啊!”康熙气极,连连咳嗽,一旁的李德全赶忙上前帮他顺气。
“皇上——”
“别说了,总之,是朕教子无方,朕会让他负责——”康熙摆手,阻止我开口,而他说出的话,却让我顿时呆若木鸡。
“皇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要负什么责?”我气极,终于理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痛苦。
一个小太监从屋内走出,手中拿着——我的床单!而这还不是我震惊的,更让我震惊的是,床单上竟然会有——血迹?
阴谋,这绝对是阴谋!
“你什么也别说了,朕自有主张!”他叹气,双目沉沉的闭起,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皇上,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十四阿哥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在我床上睡了一觉?
我欲哭无泪,沮丧的看着康熙。
“不管如何,女人的名节都是最重要的,昨晚的事已成定局,朕会尽快安排的。”他盯着我的颈项,叹息的摇头。
我求救的看向李德全,他平时一直帮衬着我,这时好歹为我解释两句啊!无奈,他只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皇上,我不在乎,我们真的——”难道有没有做,我这个当事人会不知道?
“胡闹,名节之事,岂能儿戏!”康熙怒斥着我,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皇上,您答应过我,终身不嫁的,您忘了吗?君无戏言啊!”
“你——朕必须对完颜家有个交代!”果断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我逍遥的梦想。这就是心底始终盘旋的不确定感吗?
有时候,我真的好恨,自己的第六感为什么这么灵呢?
“皇上,我比窦娥还冤!”我嗫嚅道,彻底放弃了挣扎,和这群人解释,就像一个死循环,永远没有结局。
“李德全,命罗察速速来见朕。凌月啊,你一会儿和你阿玛回家等旨吧!”康熙的声音,就像一道魔咒,紧紧的箍在了我的头上,生生的抽疼。
寒风侵袭着身体,院子里一片沉寂,唯有我一个人,瑟瑟发抖的迎接着黎明。
木然的回到屋内,对着铜镜,看清了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
可是,当我看到脖子处的片片红痕时,终于意识到康熙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的话了:
“爱新觉罗胤祯,我要杀了你——”
晚晴微雨
完颜府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我一个人在屋内烦躁的走来走去,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毫无头绪可言。
我的江南隐居生活,我的自由,就这样没了?
本以为有了康熙的亲口承诺,就可以在未来的几年逍遥自在,谁成想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事情?
一股怨气始终盘亘在心底,无法释怀,越想这场闹剧就越觉得憋闷。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任由他们摆布,就因为他们喜欢,难道就可以妄顾我的意愿了吗?
踱步的脚顿时止步,望着梳妆台上的首饰,大脑飞速的旋转着。
哎呀,想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快速的收拾几件衣服,带上一些首饰,我挎着简单的行李,准备投奔自由。最后深深环顾这件房间,“对不起!”轻忽的声音,瞬间归于平静。
沉重的闭紧双眼,转身,猛地打开房门——
“阿玛,额娘?”呆怔在门内,挽着行李的手臂尴尬的扶着门框。
阿玛仍是那身朝服,一脸凝重的伫立在院内,额娘红肿的双眼,紧紧的瞅着我的行李。周围一个丫鬟也没有,看来,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我抿紧双唇,迟迟不肯开口。
“凌月,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说完之后,如果你还是要走的话,我们不会拦你的。”额娘抽泣着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旁的阿玛赶忙扶住她。
泪水顺着她的脸庞哗哗落下,好似滴滴钉坠在我的心头一般,刺痛着。
我退后一步,将他们请进屋内。
沉默!
我背靠着门,僵硬着表情;额娘的泪水好似止不住一般,不断的低落;阿玛只是呆坐在桌边不断的叹气。
“我们知道,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可是……”
“额娘?”我惊诧的开口,顿时化为雕像。
“唉!还是我来说吧!”阿玛看着哽咽的她,重重的叹息,随即缓缓说着,那飘忽的眼神溢满了沧桑的伤痛。
“你出生的时候,身体便异常的虚弱,一点点风凉就可能要了你的命。我们找遍了京城的大夫,可是他们只是摇头叹息,说是用温药调养着身子,将就一天算一天。你七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以为你会这样去了。这时,岫云寺的一位大师恰巧到这里布施,看到你后,大师沉思了很久,给你服了一剂药方,说是可以保命。但是他说你的体弱是天生的,根本无法医治,最多活不过十五岁。况且,你只能移居到江南生活,方可保命。”
“可是我现在已经十七岁了。”
不是我不想承认,而是我怕!
“大师临走时说,除非天降奇迹,否则,你断然活不过十五岁。康熙三十八年,你从南方归来的那晚,由于路途颠簸,才到京城便已经病倒了。回到府中时,几乎没了呼吸。可是当我们找来大夫,却奇迹的发现,你的睡相平和,也不再心悸、哮喘。大夫号脉后,说你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只是虚了些。我们一直认为,这就是大师说的,天将奇迹。所以第二天一早,你额娘才会那么着急的想要到寺里还愿。”
“可是——”我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忘了根本。大伤后的你虽说被诊为失忆,可是你的字迹,你的神态,以及你的生活习性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今日进宫,当皇上问及你是否学过洋琴、洋文,马术等事时,我才真的确定,你并不是我们的女儿。”他探寻的看着我,目光平缓温柔,没有我想象中的埋怨。
“那皇上?”康熙已经怀疑我了吗?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说。而且,在南方一直照顾你的奶娘,年初的时候也去了,再没有人可以怀疑你了。”
心底一颤,指尖颤抖着。
“谢谢你。很抱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深深的鞠躬,为他们对我的照顾与关怀。
“我的月儿呢,真的已经不在了吗?”额娘伤痛的趴在阿玛身上,大声的哭着,这时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优雅的女人,只是一个丢了孩子的额娘。
而罪魁祸首,好像是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
“你是哪里人?”沉默良久,‘阿玛’看着我,沉声问道。
“对不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的来历。而且,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完颜凌月在哪里,或许……”她真的已经死了。
凝想良久,我始终不敢说出这句话,然而,看着伤心欲绝的他们,心底却抽疼着。
“可是,我现在就是凌月,她的路,我会替她走下去。阿玛,额娘,你们永远都是我在这里的亲人。”
泪水倏然划过,我无法用伤害他们来完成自己的梦想,我做不到那样自私,这一世,我只能是完颜凌月。
随缘?
这就是缘分吧!是她将我带到这里,完成她要走的路!
不想再争,不想再躲,只能认真的走自己的路!这个道理,原来以前的自己一直没有懂过!
“凌月,我知道你不喜欢紫禁城。如果你想走,就走吧。皇上那里还没有下旨——”
“阿玛,我不会走的,我是凌月,我会替她,孝敬你们。”
望着他们,唇角渐渐扬起,心底,一片豁然。
“小姐,外面四贝勒府的秦顺和九阿哥府的丁顺要见您。”绿痕推门而进,对我说道。
自从我离开后,绿痕就回到额娘屋里了,才回府,额娘便遣来伺候我。
“让他们进来吧。”我蹙眉说道。
心底不禁疑惑,四爷和九爷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秦顺、丁顺?
“奴才(奴婢)给——”
“停,不要给我请安,我受不起。”看着屋内顿时多出的几个人,我纳闷儿的看着两个顺子。
“这是什么意思?”指着一旁的陌生女孩,我不确定的看着他俩。
“小姐,四爷说这是送给您的婢女,爷说小姐身边应该有个贴心人。”秦顺抬头,恭敬的说。
我看向丁顺,却发现他正不住的点头附议着。
我的贴心人需要他们来送,别玩儿无间道就好!
“好吧,我收下了。替我谢谢你们爷。”我含笑收下,虽说这种‘送人’在我看来异常别扭,但是,他俩总不会害我的。
“小姐,这是她们的卖身契,爷说以后她们就是您的人了。”
送走了两个顺子,我端详着手中泛黄的纸张,砸么着嘴。
“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这两个女孩绝对不超过十五岁,长相倒是清秀干净。
“四爷说名字由您赐便好,奴婢今年十五。”个子略高的一个女孩说道,谨慎的模样,倒还真是四爷府出来的人。
“你呢?”
“九爷也是这么说的,奴婢今年十四。九爷让奴婢好好伺候小姐,尤其是吃药的时候。”她胆怯的看着我,最后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眼里眨着未明的疑惑。
我顿时蹙起了眉头,吓得她俩赶忙低垂着头。
“以后你就叫晚晴,”我指着个子高的女孩,“而你,就叫微雨。”
“谢小姐赐名。”
看着她们熟练的动作,我却越看越别扭,觉得自己像旧社会欺压穷苦人民的地主。
“你们既然跟了我,就要学习我的规矩。听仔细了,我讨厌别人动不动就跪下请安、谢罪什么的。所以,跟在我身边,你们也可以随意些,但千万不能给我惹麻烦。另外,这是你们的卖身契”,纸张飞快的在手中化为碎片,在她们惊讶的眼神下,我微微一笑,“我不喜欢勉强别人,如果哪一天你们找到好的归宿,只需和我说一声,你们便是自由的了。”
两个女孩懵懂的看着我,清亮的眼睛里闪着疑惑,但又带有一丝惊喜。
才回府没几天,圣旨便紧随而至。
“……礼部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凌月赐予十四阿哥为嫡福晋,于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十五日大婚……”
拿着那张圣旨,心中百味杂陈。
听晚晴说,前些日子康熙已经下旨,为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宫外建府,由八贝勒负责。
而十四阿哥,还被关在乾西五所内。
这些事情,我只是随耳一听,淡笑而过。
爱新觉罗胤祯,你让我成了紫禁城内的头版头条,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临近春节,府内顿时忙碌起来,而回家一个多月的我,也想着出去活动一下,享受不多的单身时光。
带着微雨,穿梭于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这种玩乐的事情,只需带着微雨便好,晚晴行事谨慎细微,留在府中帮衬着,我比较放心。况且,这次出来,我是打算巡视产业的,要是带着她,恐有不便。
先不说她会不会向四爷汇报,只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跟着微雨,我们来到了位于京城繁华地段的美食坊,此时恰值中午,店内客人早已满席,还有很多人排着等待买大堂摆设的成品。
我站在门口,唇角弯弯,看到自己的店里有这么多客人,心里便会升起一股浓浓的自豪感。
“小姐,您来了,请随小的到内堂来吧。”小二看到门口站立的我们明显一愣,随即赶忙将我们朝内室引去。
我疑惑的看着微雨,对眼前的一切不能理解。
“小姐,九爷曾带着奴婢去过京城的每家店铺,爷怕小姐以后出府不便,便可以派奴婢来传达命令。所以,掌事的一看到我身边的您,便知道您是谁了。”微雨浅浅一笑,温声说道,而我,不得不为胤禟的细密心思佩服不已。
来到美食坊后面的内堂,我才坐下,掌柜的便赶忙跑来见我,一番介绍之后,才将他送了出去。
“小姐,这是九爷给您的。”
看着微雨递来的折扇,我顿时僵在原地,这不是我曾经题过字的那把吗?
‘啪’的打开折扇,背面是自己写的简体诗句,落款仍是那个‘盈’字;缓缓的翻过正面,小桥、流水、人家,古朴的石板路,旖旎的江南雨后,消逝在巷口的纤细背影。
“这——”
“小姐,所有九爷的产业,只要您拿出这把扇子,掌柜的便会知道您的身份了。”
黑色的扇骨,握在手中,灼烧着……
春节过后
“微雨,你真的不吃吗?”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做的意大利面,问着一旁摇头吃蛋糕的小丫头。
“小姐,奴婢吃不惯,不过这个蛋糕真的很好吃,等会儿给晚晴拿些回去。”她笑得一脸开怀。
微雨不同于晚晴的沉默内敛,性格较为开朗,聪明伶俐,所以以后店铺的事情,可以栽培她来做。
“吃不惯什么?”乍起的男声,潇洒的人影推门而进。
“奴婢给九爷请安。”微雨连忙放下蛋糕,朝着胤禟行礼。
“行了。”
他挥挥手,坐到对面皱眉看着我的食物,“你吃的是什么,白不呲咧的?”
“微雨,去给九爷端一盘上来。”我笑,不理会他的批评。
虽然食物的原料有限,不过能够做出这样的水平,我已经相当满意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就着茶杯的杯沿,我挑眉问着。
“后院。”
因为我闲来的时候都会躲在美食坊,所以,这里有两个秘密出口,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九爷,您的面。”微雨将面放在他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看胤禟的反应。看着她夸张的表情,我有些茫然。
“怎么那么腻?”才吃了一口,他就忍不住大叫出来。
“喂,不懂得品尝也要做做样子啊,爱吃不吃。”不理会他,我兀自抢过他那盘,细细品尝着,这么美味的食物,竟被他们嫌弃?
“看到你这么懂得娱乐,爷倒是放心了。”良久,他看着我,叹息的说。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我笑昵他,拍着肚子,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好久没有吃到熟悉的食物了,异常怀念啊!
“对,我想我应该为十四弟担心才是,呵呵……”他笑着别过脸,看不清他的面色。
天色渐渐暗淡,洁白的雪花翩然而落。
“胤禟,谢谢你!”
我很珍惜你,珍惜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我希望,多年以后,我们仍可以这般,笑看世事……
木已成舟
二月十五日
一大清早便被一群人拖起床,唧唧哇哇的说着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就是一阵忙碌!
大红色的凤冠霞披整齐的摆在床上,娇艳的牡丹花盛开在簇新的花盆底上,入目的皆是喜庆的红色。
我眨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屋内的嬷嬷们,任由她们拉着,扯着,往我身上套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反正我只需要做个称职的‘模特’,任由她们揉圆搓扁就对了。
这些嬷嬷是前些日芓宫里派来的,美其名曰:教导我皇家礼仪!反正平时她们说她们的,我做我的,给足了银子,每个人都好说话。
忽然,不知是谁,一把将站立的我推到铜镜前按下,我咧着嘴,回头怒视一群混乱的人。
“小姐,要上头了,会有些疼,您忍着点。”
“嗯。”我顺从的靠在椅子上,听着微雨的声音淡淡的飘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无奈的叹息,估计自己还没有睡一个时辰呢!
昨晚胤祥来找过我,暮色深深,我跟着他,从后门出了完颜府。
深夜里,我们逛遍了天桥、大栅栏等等很多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整整一夜,我们只是安静的沉默着,没有人开口。
清冷的月光,照着深深的街巷,投注着片片阴影,漆黑而幽静。宁谧的深夜中,只有打更声偶尔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土地上轻轻的飘荡,一步一回音。
彻骨的冷风,掀起了衣玦,吹散了发丝,刺痛了面颊。即使穿着厚厚的裘衣,仍然遮挡不住严寒的逼近。
教堂外,我们并肩而立,遥望着远处的天空,看橙红色的暖阳爬上天际,看第一丝曙光打破黑暗!
地上尘土飞扬,伴着轻弱的微光,在昏暗中沉浮。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漆黑的目光,直直射入心底。
“盈盈,倘若当初我果断些,抛弃那些顾虑,是不是,今天在一起的是我们?”
分手时,黑玉般清透的目光沉沉的望着我,眼眶微红。
我轻笑,唇角慢慢扬起,毫无破绽,真挚的凝视他的眼眸,“胤祥,性格决定命运,你永远不会这样!也永远不要强迫自己去做!”
违背自己的意愿,还要强颜欢笑,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吧!
……
“胤祥,人生,没有如果。”
最终,我仍是说出这句话,近乎残忍的看着他受伤的离去。胤祥,如果不这样,你终将沉溺在这样的痛苦之中,被它狠狠吞噬,我情愿,你在剧痛之后可以清醒……
这一世,我终是伤害了你,一个我最不愿意,也不想去伤害的人。
黯然的背影在昏暗的朦胧中,投注着浅浅的身影。
凝望土地上彼此的影子,我才蓦然发现,原来我们始终背道而驰;相恋的瞬间,不过是直线相交的刹那,自交点以后,只会越来越远,直到……
转身的刹那,一滴晶莹自眼角滑落,为逝去的那些回忆,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晶亮在寒风中凝结,似是永远不可能消逝的回忆,狠狠的刺入心底,被血肉隐没,直到心口——完好无缺!
“咝——疼——”头皮一阵揪疼,我猛地睁开眼睛。视线中一片迷蒙,透过水雾,我狠狠的瞪着一个五十几岁的嬷嬷。
“小姐,您忍着些。”微雨小心的瞅着我的脸色,赶忙递给我一杯热茶。
“要是能忍住我会叫吗?”掐着眉心,我烦躁的说,“随便梳下便好,反正顶着盖头谁也看不到。”
“那怎么行,今儿是小姐大婚的日子,怎能马虎。”刚进门的晚晴听到我的话,连忙出声反对。
她俩现在倒是好了,除了我的日常琐碎完全包办,顺便还要越权管理我这个主子。
“晚晴,你来给我上妆,我不要用她们。”瞄了瞄身后的几个嬷嬷,我抿着温热的茶水,闷声说道。
晚晴、微雨相视一笑,迅速的忙碌起来。
“小姐,吃些点心,省得一会儿累到。”
“好。”
开脸、上粉、定妆,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走过,额娘曾进来几次,每次都是红着眼睛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我。
一通忙活,就在我险些崩溃的时候,晚晴终于停止了动作。
顶着厚重的头饰,我看着铜镜中淡然的自己。
娇艳的红色将我白皙的皮肤衬托得益加娇美,本应含羞带怯的面容,却浮着嘲讽的笑丝,木然的注视着自己的衣服,就像看服装发布会一般,只不过,模特是自己而已。
晚晴的化妆技术我是相信的,精致而不浓厚,唯一的缺点就是费时!
我起身,走到窗边。此时的太阳已然升到正空之上,暖暖的阳光,在地面上铺就了层层金黄。
府中的柳树上,生出小小的嫩芽,透着青色的绿意。
“小姐,休息会儿吧,晚上还有累的呢!”晚晴站在我的身侧,搀扶着我坐到床边。
期间,额娘和阿玛曾进屋,对我再次嘱咐叮咛,而我只是含笑点头,一如任何一个待嫁的新娘般。
“吉时到!”
窗外传来一阵高喊,我猛地自沉思中惊醒,一块大红的盖头顿时盖在了头上。目光瞬时被笼罩在一片红色的光晕下,我只能徒劳的盯着地面,
盈月舞清风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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