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作者:yuwangwen
房次摇?
“朕始终不敢相信,这么庞大宏伟的建筑模型,会出自你的手中,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而且,仅仅用了半年。”
虽说他的夸奖让我有些不舒服,不过,我仍是笑了,得意而开心,迎着他的目光自信的说道:“皇上,千真万确。所以,您不必再疑虑了!”
我喜欢挑战不可能,因为,那才有征服的快感。
“皇玛法,您快让月月说说啊。”一旁的弘皙着急的说,他早就已经蹲在地上研究起来。
“是啊,凌月,你就快讲予我们听听。”
得到命令,我站在模型的旁边,顺便接过灵儿手中的木棒。
这些,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灵儿她们只是张大了嘴巴看着我,好似凭空出现的模型有多么不可思议一般。
“世上能够被称为万园之园的,也只有皇家园林。这个模型,主要由三处园林组成,形成一个‘品’字,共有一百五十余景。其中,有正大光明殿、安佑宫、山高水长楼、模拟《仙山楼阁图》的蓬岛瑶台,再现《桃花源记》境界的武陵春色。还有一些江南的名园胜景,如苏州的狮子林,杭州的西湖十景,这里还有一组欧式建筑,俗称西洋楼。”
我拿着木棒,就像导游一般,开始详细的介绍着,“先看左边的园子,这里有名的景色有四十种,即正大光明、勤政亲贤、九洲清晏、缕月开云、天然图画、碧桐书院、慈云普护、上下天光……以及紫碧山房、藻园、若帆之阁、文源阁等。”
“再看右边,园中路和西路各主要景群有澹怀堂、含经堂、玉玲珑馆、思永斋、海岳开襟、得全阁、流香渚、法慧寺、宝相寺、爱山楼……”
“而前面的园子,比较著名的园林景群有敷春堂、清夏斋、涵秋馆、生冬室、四宜书屋、春泽斋、凤麟洲、蔚藻堂、中和堂、碧享、竹林院、喜雨山房、烟雨楼、含晖楼、澄心堂、畅和堂、湛清轩、招凉榭、凌虚亭等近30处。”
……
“这里是西洋楼,由谐奇趣、线法桥、万花阵、养雀笼、方外观、海晏堂、远瀛观、大水法、观水法、线法山和线法墙等十余个建筑和庭园组成。”
……
……
围绕着模型,我仔细的讲解着,忽略掉聚集在我周边的无数目光。
讲解完毕时,我看向一脸沉思的康熙,他抿着唇,细细的打量我,却不曾开口。
“可以见到如此瑰丽的园林,实属有幸。不知凌月姑娘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且不说这洋人的建筑,光是南方的苏州园林与西湖十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三爷踏前一步,指着模型中的景色问我。
我一顿,微微一笑,从开始工作的那天起,我便早已想过这番对话了,或许,这也是康熙想要知道的。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工程?
“三爷,对于这些景色,奴婢确实懂得不多。不过,早前皇上曾派来两位师傅讲解,所以,其中奴婢不敢居功。”我不卑不亢的说,目光沉着。
一旁的八爷不住的点头,眼神中盛满了欣赏。
彼此。我看着他,以眼神回答。
“看着这些精致的亭台楼阁,我不禁要问,姑娘是否曾经亲临其境?不然,又是怎样的心思,才能做到如此的极致?”沉默许久的五爷开口,温柔的目光,透着淡淡的疑惑。
敢情这是n堂会审,集体大拷问啊?
我挺直了腰背,冲着他的方向微微福身。
和九爷一母同胞的他,长相并没有九爷的精致,却透着一股英迫之气。
“五爷,有些时候,并不是一定要亲临其境才能感受到事物的伟大,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心之所至,可通灵魂。”
……
……
乾清宫内
“对于这万园之园,朕很满意。”
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听着他有力的声音自案上传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他起身,慢慢的踱步,“可别跟朕谈什么自由。”他轻笑着,瞬间将我浮起的希望打入谷底。
除了自由,我还有什么奢望的?
“皇上,奴婢想去绍兴!”想也不想的,我脱口而出。
“哦,绍兴?呵呵,你倒是真敢开口。”他笑,黑色的皂靴停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想去那里?”
“奴婢离开江南很久了,想要回去看看,或许能够……找回以前的记忆。况且,书中曾写到绍兴的美丽,所以,奴婢很想去领略一番。”同样被水环绕的绍兴,是否像威尼斯一般清幽静美呢?
他沉默,不断的在我眼前晃着,而我,本来升起的信心,渐渐的沉落。
“你为什么不要金银珠宝,不让朕许你荣华富贵呢?”他忽然蹲在我的面前,挑起我的下颚,紧迫的直视我的眼睛。
我不屑的瞥着嘴角,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敬,但我还是做了。
“皇上,钱财不过身外物,而荣华富贵,并不是奴婢希冀的。”直直的望进他的眸中,我诚挚的说,眼里流露的,是从未有过的真诚。
他沉默着,放在我下颚的手,渐渐用力。
“你下去吧。”
看着他挥摆的手臂,我叹气,黯然的离开。
——注: 1 文/梁君《圆明园》
旅途伊始
“凌月,凌月……”刻意放轻的声音,伴着‘砰砰’的敲门声,隐隐传来。
我翻身,将棉被蒙到头顶,无奈声音仍旧断断续续的传来,没有罢休的意思。
“谁啊?”我呢喃,睁开惺忪的睡眼望去。
天还没亮呢,谁会这么早?
“凌月,快起来。”外面的声音略有提高。
我仔细分辨,竟是——李德全?!
他不在皇上身边,大清早的跑我这里干嘛?
我赶忙穿好衣服,开门的瞬间,看到了门外急得快要冒火儿的他。
“李谙达,这么早,什么事啊?”
“哎哟,我说凌月啊,你睡的可真沉啊,我都在外面叫了半天了!得,什么也别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出宫。”
李德全推着我,催促我利索点。
“李谙达,咱这是要去哪儿啊?”边拾掇行李,我边开口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点!”
清晨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透着丝丝的冰凉。长长的宫道上,我跟在李德全的身后,看着他略弯的背影,不住的思考着。
康熙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会要把我灭口吧!看李德全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不过,理由呢?哦——难道他想把圆明园占为己有,说是出自自己的设计?
老康才没有那么无聊!!!脑中立马否决掉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
胡乱的想着,不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李德全时不时的回头看着我,对我莫名的发笑很不理解。
“李谙达,咱这是要去哪儿啊?不会是皇上要送我出宫吧?”要是这样,那敢情好了!
“哟,你想哪儿去了!这宫女入宫的年限也是有要求的,岂能乱了规矩。我说凌月啊,万岁爷这是恩宠你,你以后可万万不能这么莽撞了。说话之前要好好过过脑子,别想起什么说什么。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完颜一家啊!”李德全突然停下了步子,深深的看着我,随后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人,不能恃宠而骄,主子想听什么,想做什么,心里要有个分寸。现在我们受宠,但保不准哪天就——”他用手比了比脑袋,我连忙点头陪衬。
“谢谢李谙达提点,凌月受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般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对我向康熙谈论红颜祸水的事件仍然心有余悸。
是啊,那次要是没有弘皙的出现,谁知道康熙会如何惩罚我?
“明白就好。”
他叹息的转身,继而快步走着。
望着眼前的漆红色的厚重宫门,我陷入了沉思,不是放我出宫,那会是什么?
难道——
“凌月啊,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看到那边的马车没有,去了你就知道了。另外,你一个姑娘家的,路上也小心,别玩儿心太重。”突然间,我觉得李德全像个老妈子,唠叨的嘱咐我。但是想到他也是一片苦心,我又实在不好打断他,只得状似认真的听他讲话,不时的点头附议。
“快去吧!”他看了看我,转身快步离开。
而我,则快速的朝着马车跑去。
“顺子,怎么是你,那里面?”跑到跟前儿,我才发现,车夫旁坐着的是丁顺。那里面的人不就是——
“禟禟?”我猛地掀开车帘,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张笑似阳光的俊颜。
“还不上车,难道你想回去?”胤禟高挑着眉梢,唇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
“才不,我只是不敢想象,皇上竟然同意了!”
绍兴耶,宫女离宫耶!
在丁顺诧异的注目下,我单手撑车,噌的跳了上去。
“出发!”
伴着黎明的第一丝光亮,我兴奋得难以自抑,踏上了南下之旅!
出了京城的地界,胤禟和丁顺决定骑马,却让我坐在马车内,枯燥而无聊。
“我受不了了,我要骑马!”站在车篷外,我冲着前面的人叫嚣。
“不成。快回去坐好。”胤禟想也不想的,开口回绝。
“我晕马车,在里面好难过。禟禟——”大叫的声音中有丝凄厉,我明显的注意到丁顺一瞬间的哆嗦。
“顺子,你过来。”我招手,丁顺骑着马乖乖的过来。
“小姐,什么事儿?”他笑着看我,不时的望着一脸含笑的胤禟。
“我要你的马。”二话不说,伸手将他拉下马,而我则利索的跳了上去,得意的冲着胤禟大笑。
看着丁顺坐在地上,一脸痛苦,想揉屁股,但是又强忍着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愧疚。
“顺子,对不起哦!你要怪,就怪你主子好了!”
“小姐别这么说,奴才受不起。”自从出宫后,胤禟便让他这么唤我。
“什么奴才奴才的,出宫了,也别那么拘束了。再说,我们一样啦!”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驾马离去。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和胤禟并驾齐驱,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正月的北方,仍是十分寒凉。
“天津,然后坐船南下。”一路上,他始终噙着淡淡的笑,笑着听我讲话,笑着看我胡闹。
“凌月,你晕船吗?”忽然,他转头看我,眼神里的关心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种痞痞的,无所谓的笑。
“应该不晕吧,较为现代的工具,都没关系。”我中肯的回答,最起码在颐和园划船时没有晕过。
“什么叫‘较为现代’?”他疑惑的看着我,眼眸漆黑。
我一愣,暗骂自己马虎,得意忘形,脑中飞速的旋转着,忙接道:“唔……随口说说而已,别挑我语病。”
他瞟着我,唇角微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天黑以前应该可以到达天津,你要在天津逛逛,还是直接南下?”
良久,他清淡的声音随着风声吹来,看着骏马上飞驰的身影,我笑了笑,认真的思索着行程。
“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皇上又没有规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如果可以,我还想周游世界呢!”我豪气万千的说。
没有计划的下场便是,光是在天津,我们就逛了五天。我整天都会流连在大街上,看到传教士,便会上前攀谈几句,询问他们是否带有咖啡和可可,或是任何西洋的东西。最后胤禟实在无法容忍我的行为,硬生生的将我拖上船。
在船上的日子是无聊的,整天面对的,就是那么几张面孔。不过,幸好我不是那种忍受不了寂寞的人,所以倒是满怡然自得的。
起初胤禟兴起的时候,会邀我下棋。
“我的棋艺并不好。”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黑亮的棋子,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淡淡的不确定。
“没关系,和我下棋,你很快便能重拾信心。”我快速的打断他。
他皱着眉,不解的看着我。
然而,他的不解没有维持五分钟,便彻底瓦解,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真的是完颜凌月吗?你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
“谣言止于智者!”
“谣言?我调查——”他猛地顿声,转身走出船舱。
“禟禟,你调查过我,对吗?不止是你,八爷,十四,他们都知道,是吗?”走在他的身后,我淡淡的说,丝毫没有生气。
“凌月,我那只是……我……”他看着我,几次开口,终是选择沉默。
“没关系啊,我不在乎的!自从塞外那次以后,我就知道,你们对我的底细,或许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多!”站在他的身旁,仰头看他,随意的说。
“你不怪我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好听,似乎可以勾起心底很多的情感。
凝视他近乎完美的面孔,我忽而一笑,“胤禟,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相像的却不是样貌,而是气质,那种卓绝的高傲,如贵族般的优雅。当然,还有最完美的五官,你们都是上帝最杰出的作品。”
“他是谁,我倒想见见!”他转身,眼里快速的掠过种种。
“他啊,他是一个对我很重要,和我的生命密不可分的人。”没有他,也就没有夏盈盈,没有夏默语,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我低低的笑着,抬眸却发现,胤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不过,你们永远不可能相见的,他离这里好远好远。”唇角微微苦涩,我叹气,可是看着身旁的他,却重拾了笑颜,“不过,还好有你啊,看到你,我就觉得好温暖,好亲切。”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所以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亲近你,信任你。
轻轻的微风吹拂着发丝,飘起的零乱遮住了视线,在船上的日子里,我都只是随意的用手帕绑着头发。远处的岸边,依稀的可以看到黑色的影子在移动,嫩绿的枝叶早已发芽成长,越往南,看到的绿色也越多。
河水噼啪的拍打着船身,一层一层的波浪自船底荡漾开来,划出环环浪痕。久久的注视着河水,我却兴起了嬉闹的乐趣。
迅速的褪去鞋袜,我扶着围栏坐下,慢慢的,小心的将脚放下。
“咝——”好凉!
一阵冰凉瞬间袭卷了四肢百骸,震得自己僵坐在原地,无法动弹。白嫩的双脚,在幽绿的河水中,格外的明显。随着船身的移动,双脚划出了两条宽宽的波痕。我变换着脚的姿势,看着水波的滑动,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个动作我早就想做了,以前在颐和园划船,有几次都想将脚伸出去,可是看到附近的游船,只得讪讪的收回蠢蠢欲动的双脚。
渐渐的,脚底不再寒凉,反而传来淡淡的温热,而我,也玩得更兴起了,甚至大力的拍打着双脚,溅起高高的水花。
“啊,春天来啦!”双手围在唇边,我冲着岸上的方向高喊着。
“谁告诉你春天来啦?”戏谑的声音传来,我斜着眼睛,侧侧的打量他。
“春江水暖‘丫’先知!”我骄傲睨着他,大声的说。
“你当自己是鸭子啊!”他笑,颀长的身体倚靠着船舱。
“你才是鸭子,我说的是这个!”身体猛地后仰,以便他可以看到我高抬的双腿,双脚不时的摆着各种pose。
“完颜凌月,你在做什么?”
我才将双脚放入水中,他便猛地蹿到我身边,使劲的拉扯我的身体。
“啊——你别拽我啊!”我拖着栏杆,死死的不肯撒手。
“丁顺,拿毯子过来。”胤禟抠着我的手指,高声叫着。
看着他顿时黑透的面孔,我有些害怕,但是自己还没有玩儿够,实在舍不得松手。
“你病才好多久,你知不知道寒症不能着凉?”
“我早就好了,八百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干吗?”看着他此时着急的神情,我却故意的想要和他唱反调儿。
“完颜凌月,你不要逼我。”
“我才没有——啊——我的脚——”凄厉的惨叫声自我的嗓中发出。
只顾着和他争吵,谁想到他会突然用力将我拉起来,结果,左脚狠狠的撞到了木栏上,顿时红了一片。
“爷,毯子。”丁顺站在一旁,尽职的将毯子递给他。
“别来烦我!”
冲着丁顺留下一句话,他就抱着乱叫的我,走入了船舱。
“轻点,很痛!”坐在床上,我的左脚猛地往后抽,却被他一把抓住。
“痛?你刚才泡在水里的勇气呢?”他根本懒得看我,轻柔的给我上药。
“泡在水里又不会痛!”我小声咕哝着,厉眸一闪,我立马闭嘴。
“以后不要再沾凉了,除非你想终日与汤药为伍!”
凝望他顿时严厉的面孔,我乖巧的点头,讨好的冲他笑着。看着他细心的将我的双脚用毯子裹起来,并慢慢的捏揉着。
“不用啦,我不冷的!”突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很暧昧,我连忙想要阻止。
“不冷?你那是冻麻了!”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无奈的笑了。
“出了宫,你怎么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呢?”他走到一旁净手后,蹙眉说道。
“哼!我这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什么脱了缰的野马,有这么形容女孩儿的吗?”我不屑,辩解道。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凌月,宫内的你,宫外的你,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墨黑的眼眸,紧紧的锁着我。我咬着下唇,想了很久。
“都不是!真实的我,只是那个在雨花阁中忘记了时间流逝的人!”我抿着双唇,坦然的看着他,“人总是不断的调整着自己,学会适应环境的变换,适者生存,亘古不变!”
“适者生存,那么,在我们面前的你,难道也只是表象吗?”今天的他,似乎很奇怪,追问着,不肯罢休。
“胤禟,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是目的不同罢了。紫禁城中的哪一个人,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面具呢?只要记得,我们想要给对方的,是最好的那面便好。其余的,又何必在意?这一世,我信任你,便已足够,不是吗?”望进他深似汪洋的眼眸,我终于坦白的说出了心底的话。
“信任!是啊,这一世的信任,于我,便已足够!”
舒缓后乍然闪现的笑容,自他的唇角绽放。
胤禟,或许有一天,我会亲自解开我身上的谜团,或许……
梦回江南
京杭大运河北起北京,南至杭州,经北京、天津两市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沟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1794千米。
凭栏远望,唇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顺着运河,看着两岸的作物与树木,才真的相信,江南,我来了!
“江南,我回来了!”只不过,却早了三百多年!
“咋呼什么,没一点正形儿!”身后隐隐传来他的笑谑声,我毫不在意,兀自欣赏着南方的景色,大口的呼吸着这里自由的空气。
“禟禟,你自己回宫,把我留在这里好不好?”我脱口而出,回眸看向他。
“除非我不要命了!”他嗤之以鼻,懒得理我。
“你可以和皇上说,嗯,说人多,我们走散了;也可以说我被人掳走了;要不你就说我掉水里淹死了!啊——干嘛打我?”揉着脑袋,怒视一脸平静的他。
“别乱说话。”他瞥了我一眼,踏上甲板。
我吐舌,盘腿坐在甲板上,托腮发呆。一旁候着的丁顺赶忙在我膝上铺上毯子。
“禟禟,我们先去哪里?”
“你说呢?”他沉眸看了看我,无奈的转身,选择忽视我。
“要我说——”我刚要开口,便被他蛮横的打断。
“还是听我的吧!先到扬州,然后苏州、绍兴、最后到杭州和皇阿玛会合。”长长的手指富有节奏的在栏杆上敲着,而我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猛然跳了起来。
“什么?皇上要来?”急切的扯着他的袖子,想要证实这个惊天消息。
“当然,皇阿玛下个月南巡,而我们要在杭州等他们。带你出宫前我可是和皇阿玛保证过,一定将你完好的带回去。所以,你不要给我添麻烦!”他刻意加重‘完好’两个字,眼里带着浓浓的威胁。
“知道了。干嘛要说出来,害我连玩的兴致都没有了。”埋怨的看着他,转身回到船舱里。
船行几日,终于到了此次南行的第一站,扬州。
酒足饭饱后,我们沿着“瘦西湖”慢慢走着。
“烟花三月下扬州,虽说现在并不是三月,不过,我已经体会到扬州城浓郁的氛围了!”看着入目的景色,我不禁开口感叹着。
“哼!”他嗤笑,扫了我一眼,便迈步走去。
“禟禟,等等我啊!”快步跑到他前面,倒退着走路,和他闲聊着。
“注意路。”他向一旁的丁顺使个眼色,丁顺便赶忙跑到我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
“切。”瞪了一眼无辜的丁顺,我便转移了视线。
湖边两岸上,芳草萋萋,柳枝蔓蔓,踩着铺满石子的小路,我流连的驻足,体会着江南特有的韵味。“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胤禟伴在一旁,笑而不语。
“我们明天可以去观音山,山上遍布寺院,有‘江南第一灵山’之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晚上,可以在客栈内赏月,桌上摆满特色小吃,斟满两杯佳酿,对月品酌,何等逍遥自在。”想着那番景象,自己兀自笑开了花。
窗外暮雨霏霏,似银丝落下,扰乱了心湖。江南的春雨,总带着一丝离别的情愫,似少女的情怀,多愁善感。
前几天,胤禟陪着我逛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品尝了各种特色小吃后,就让我留在客栈内,独自出去巡视各处的产业。虽然我极力的要求跟随,无奈某人仿佛铁了心一般,硬是将我留了下来。
哼,你以为一个随从就能拦得住我?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抽出格子里的油伞,我打开后窗,翻身而出。
烟雨蒙蒙中,一个身着素群的纤柔女子,撑着一把油伞,走过流水弯弯的拱桥,沿着狭窄的石板路,渐渐远去,留下娴静纤细的背影。
那样的景象,是我对江南烟雨的幻想。小的时候,常常对此充满了遐想,直到高中时,我切实的在南方生活了两年,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想象。可是今天,走在古朴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的古人,我才真的有了这种体会。
酒楼中,生意异常的冷清,除了一些食客外,便是三三两两的过路者,进来避雨。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腮,注视着楼下穿着蓑衣奔跑的行人,以及偶尔撑伞疾步而行的路人。
“看你们一副生意人的样子,原来是个混吃混喝的主儿。”
“没银子,没银子你们还敢来吃饭?”
“不给银子就送官!”
楼下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打断了我的冥想。
看了看天色,我起身,准备离去。
待到楼下时才发现,原来是两个食客酒足饭饱后,发现没了银子,小二便不依不饶的要押着他们送官。
我驻足,不禁打量起这两个陌生人。
黝黑的皮肤,想来是常年奔波的缘故。炯炯有神的双眸中,透着焦急与说不出的懊悔,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紧闭的双唇,透着微微的白色。
是谁遇上这样的情况,都难免尴尬吧?
“小二哥,我们的银子是真的被偷了。等我们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归还!”其中一个年纪小的,沉思了良久后,终于开口。
“还?你拿什么还?”
“小二——”
“我替他给了!”随手掏出一定银子,抛到小二的面前,不巧砸到了他的鼻尖。
“哟,是谁——”他本来想要叫嚷,待看清砸了他的东西后,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小二,够不够啊?”
“够够够,足够了!”他点头哈腰的看着我,乐得合不拢嘴。
“谢谢这位姑娘,不知姑娘可否留下住址,以便我兄弟二人来日归还银两。”大个子的男人抱拳对我说道。
这套江湖规矩还真有啊?我惊讶,一时忘了回话。
“姑娘?”小个子的出口唤我,脸色微微潮红。
“哦,不用还了。”我连忙挥手。
反正不是我的钱,我又怎么会心疼。快速的撑开伞,踏入雨幕之中。
“姑娘,在下江文,这是我弟弟江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身后传来洪亮的声音,我停下脚步,侧转着身体。
“有缘自会相见。”
说罢,我迅速的离去。出来这么久,要是被发现了,还不知道胤禟会怎么闹呢!
不过,显然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好,踏进客栈的那一刻,入目的便是他气急的面孔,阴沉的脸色胜过了外面乌黑的天空!
自从我有了一次私逃的纪录后,胤禟每次巡视产业都会自觉的带着我,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跟班儿。
时间在匆忙中度过,转眼之间,月余已过。而我,也终于来到了绍兴!
“为什么一定要来绍兴?”在路上,他曾不止一次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只是笑笑不语。
或许,真的没有为什么吧,只是突然的兴起罢了。
潮湿的石板道上,砖缝之间,长着淡绿色的青苔;浓绿色的河水,泛着幽幽的水光,弯弯绵绵,缠绕着古城。
小桥,流水,人家!
“我决定了,我要吃遍绍兴,玩儿转绍兴!”我高声宣布,一旁的丁顺早就笑翻了。
“哼,你到哪儿不是这么说的?”他不屑的看着我,仍是慢慢的跟在我身后,陪我转悠着。
“茴香豆、绍兴腐||乳|、霉干菜、绍兴香糕、绍兴老酒、绍兴麻鸭、绍兴大菱、绍兴鳜鱼,绍兴……”路上,我一个个的念,一家家的吃。
“禟禟,你看,这些都是绍兴有名的特产,我们可以运些回京城,摆在美食坊销售。还有啊,我刚才去找了几个老师傅,请他们到京城。”还没进门,我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今天胤禟要处理一些事情,便让丁顺陪我出去采购。
“昨儿个皇阿玛修书给我,让我们尽快赶到杭州,他们也会在近日到达。”我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水解渴,他便丢下一个晴天霹雳。
“不是还有十多天吗?”我还想去别的地方转转呢。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你准备下,明早上路。”他看着我,抱歉的说。
“哦,我知道了。”心里顿时一阵憋闷,舒服自在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吗?
由于我个人的因素,路上的行程耽搁了些,等我们到了杭州时,康熙也已经到达了杭州行宫。
行宫外,我沉默的垂首,玩儿着小指上细细的尾戒,这也是导致我们耽误时间的元凶。那日在街上看到了一家首饰铺子,掌柜的说他家的首饰打造是祖传的,不仅刻工精细,并且独一无二,每件首饰都是仅此一件。我粗略的环顾了一遍,一眼便相中了一对耳环上的清幽花纹,所以便买下,让老板按着我的意思,熔化后打造了这枚极其精致细小的戒指。
银圈很小,很细,戴在小指上,不注意便会忽略它的存在。然而,浅浅的刻纹却紧密的缠绕着,细看之下,才能看清它的纹理。
“九阿哥,凌月,皇上让你们进去。”门扉大开,李德全弯着唇角出现。
胤禟看着我,唇角上扬,瘪着嘴,无奈的叹息。
“儿臣胤禟给皇阿玛请安。”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自从踏进屋内的那一刻起,我便目不斜视,专心的看着地面,只知道屋内人似乎很多。
“都起吧。今儿的事就说到这里,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康熙沉声说着,留在背上的灼热视线也顿时消失,“凌月,你留下。”
这种结果,我早就想过了。
“凌月啊,此番江南之行,如何?”
我抬头,看着眉梢含笑的康熙,虽然他此刻的表情算得上慈祥,可是,我总觉得他的笑里隐含着其它的深意。
“奴婢谢皇上恩典。此次南行,不光看到了湖光秀色的江南之美,领略了水乡特有的柔媚,最重要的是,看到百姓生活安乐富足,实则皇上治理有方,亲民仁爱的结果。”
“哦,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想了那么多啊,呵呵,朕甚欣慰啊!”他大笑着,缓慢的捋着胡子,眼睛仿佛看到了我的心里,而我却不能闪躲逃避。
“老九这次南下都做了什么,他的那些商号怎么样?”
我笑,这才是他的目的吧!他真的关心胤禟的产业吗,他手下的情报网早就将一切情况摸个透彻了吧!
“回皇上话,此次出宫,在天津停留了五天,而后乘船南下,首先到达扬州……”迎着他的目光,我就像背书一样,将我们的旅程背诵给他。
康熙漆黑的目光里,渐渐的漾出了暖意。
“他可有见地方官员?”
“这个……奴婢不清楚。在扬州时有几天奴婢独自留在了客站,离开扬州后奴婢一直随侍在九阿哥身边,没有看到他与地方官员在一起,只是忙着巡视商号!”我知道,我说的越明白,越仔细,对我们越好。
康熙之所以会这么问,也只是一个试探,如果我连这关都过不了,那么,我的未来就堪忧了。
“嗯,你也下去吧!”
他满意的挥手,一旁的李德全赞赏的看着我,我福了福身,恭敬的退下。
在一个小太监的引路下,我回到了住所,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在院中背身而立。
我停步,“谢谢这位公公,我自己进去便好。”塞给他一块碎银,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才提步,跨进了院落。
想起他,看到他,心底仍会微微的抽痛,但是,却没有了先前那般痛不欲生。是不是真如沐锦所说,我真的是一个冷血之人,对爱情,理智永远多过于感情?
“胤祥?”站在他的身后,我轻轻的唤着背影僵直的他。
“盈盈。”略显苍白的面孔,隐着淡淡的憔悴,“那日我去找你,可是绵玉却说你突然不见了,我以为,我以为皇阿玛他——”抬起的手臂僵直,最后仍是黯然的放下。
我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哥让我放下你,可是,怎么放得下呢?告诉我,要怎么办到?”他激动的看着我,墨黑的眼眸中透着丝丝殷红。
我退后一步,嘴角抽动。“胤祥,过些日子,你要做阿玛了吧?”我淡淡的说,眼中迅速的闪过一抹不适,被我很好的掩藏。
胤祥,我之所以可以做到放下,是因为我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我……”他转身,轻轻的呢喃着,丝丝吹拂的春风,掩盖了他的声音。
你的事情,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清楚。
不是我不够努力,只怪绝望后的自己太理智!
摇曳的枝叶,压弯了枝干,随着风声,我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飘散。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梦断江南
去年南巡,皇太子在德州病重,康熙曾召索额图前来奉侍。但因为太子染病时久,所以导致康熙长久停留德州,不日便启程回到京城。
所以这次的南巡,主要是为了完成去年没有做的事情:视察河务,指示河工善后方略。这次随侍的皇子有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这些天一直在内室侍奉康熙,除了才到杭州那日见过胤祥以外,我没有再看到任何人。
这天,康熙视察完杭州的政务,决定回銮。途经江宁,稍作停留,江宁织造曹寅奉旨接见。
曹寅,字子清,一字幼清,出自《尚书》“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不过,使得我认识他,还是源于他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孙子——曹雪芹。
曹寅十六岁时入宫,为康熙的御前侍卫,也有人说他曾经做过康熙的伴读,不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倒是不感兴趣。我想,曹寅一生深得康熙信任,肯定源于他们幼年时期建立的良好关系。
可是,当我第一次看到曹寅的时候,却又不免失望。他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微发福,略显老态。我根本无法透过他的面孔想象曹雪芹的样子。
自古以来,十里秦淮便是富贾云集,文人墨客留恋聚会的胜地。
“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江南锦绣之邦,金陵风雅之薮”,美称“十里珠帘”的秦淮,在夜晚,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河水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
今晚是在江宁的最后一夜,晚膳后,康熙突然想要夜游秦淮,所以便吩咐曹寅下去准备。
在曹寅的带领下,一行人登上了画舫,凭栏望去,十里秦淮上,灯火点点,燃着数不尽的花灯,停靠着一艘艘画舫。
岸边人声鼎沸,围满了人,倏然,一阵清幽舒缓的乐曲传来,喧嚣的人声顿时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的视线,跃过镂空的窗,望向琴音飘来的地方。
“老爷,今儿是秦淮曲会,众多的歌姬都会聚在这里,争相舞曲。”一旁的曹寅尽职的回答。
由于画舫上有歌姬,所以大家一律称康熙为老爷,各位皇子为少爷。
“曲会?这倒是新鲜,只是这曲会可有奖赏?”康熙显然很感兴趣,脸上漾满了兴然。
“哟,这位老爷,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吧!”画舫内一位红衣女子翩然起身,笑着看向康熙。
康熙笑而不语,向曹寅微微摆手,曹寅便迅速的退到他的身旁。
“这秦淮曲会,每年一次,由秦淮河畔最著名的‘飘香坊’举办,凡是拨得头筹者,皆可获得她们准备的奖赏。而今年的奖赏,正是古琴——九霄环佩!”
“九霄环佩?”我大呼,继而赶忙捂着嘴巴,心里懊悔不已。
话一出口,便成功的将画舫内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
“哦?凌月既然知道,就给我们讲讲。”康熙看了我一眼,眼神含笑,看来心情不错。
“在唐朝,最有名的古琴制作便是雷霄、郭亮、张越和沈镣四家,而这九霄环佩便是盛唐的雷威所作。它的声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其琴形制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相传为‘伏羲式’,比明刻本《古琴图式》多一内收弧形。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发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鹿角灰胎下用葛布为底。”我将我知道的尽可能的说了出来,因为我妈妈是古琴爱好者,而我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有古琴中,我最喜欢的,便是九霄环佩。
“呵呵,这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
“奴婢也是听说的。”我赶忙澄清,想要减少聚集在身上的视线。
湖面上,琴音袅袅,盘旋不歇。就连我们画舫上的歌姬都争先恐后的弹奏,想要夺得那把古琴。
盈月舞清风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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