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商昭。
“哦,惠成知道此句的出处?”
“这句出自北朝虞信的《枯树赋》,全句是临风亭而唳鹤,对月峡而吟猿。他以枯树自喻,寄托……羁旅难归之情。”
郑悠感叹道:“法师,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偏涩的句子呢?”
商昭实话实说:“我是瞎猫,恰好碰上的。”
韩椽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初我们在伽经阁读书的时候,你似乎经常拿着一本集子,好像就是《庾子山集》。”
“嗯。”回想当年短暂和快乐的时光,商昭也露出了明媚的笑意,“《枯树赋》正是那本书里的。”
韩椽半开玩笑说:“倘若当时我也看了那本集子就好了。”
商昭失笑,眉眼里的光芒让韩椽失了神,她说,“但就算你没看,如今也照样成了生员啊!”
“虽说金无足赤,但我也愿精益求精。”
“对了,你如今考中了生员,什么时候准备参加乡试?”
“秋闱三年一次,今年秋末我会报名考试。春风得意马蹄疾,终有一日我韩椽也能做到。”韩椽在实现他的计划,近乎坚定完美的一步步的前进着。
“嗯,我相信你。”商昭心里有些复杂,最终却选择支持他,“金黄榜上题名时,游遍名园取名花。待君归来,惠成必拱手以贺。但韩椽,我希望日后你终能记得,曾经你许下的誓言。”
……
待有一日蟒服玉带站在朝堂之上,那才是我心满意足之时。
如今朝政堪舆,我必有心力挽狂澜,救扶天下百姓。
只要我入朝,便为百姓谋福祉,誓死不变初心。
……
很多年后,韩椽位极人臣。内阁的庭院里长满绿柳,他复又想起风华正茂的年纪里,那个衣着素净的女子,用她的真心支持着他,让他铭记许下的誓言。
只是,他最终没有做到;
所以,她终究离开了他。
☆、华年
韩府被“烟熏火燎”了半个多月。
法会进行了一半,人人耳畔都似乎响着听不真切的佛揭咒语。三五日还好,时间久了的确让人头昏脑涨。
韩椽站在祭台下,开始后悔答应他娘亲的要求,但他又是极懂礼数的,绝不会露出不耐的神色。脑袋被烟熏的发晕,他暗中摇了摇头,稍显清明。
惊鸿一撇间,只见商昭站在阴凉树下,捻着佛珠,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
心静了下来。
她仿佛有一种力量,让人能在不安定里平复浮躁的力量。
春日里,风还很大。海清在风里轻摇袍脚,淡淡的檀香里勾勒出风的纹路和味道。
忽然……
一阵风吹起,将尼帽吹掉了。
韩椽这才发现,她竟然蓄着长发。仅用发带挽了结,平整的束起,平日带着帽子根本看不出端倪。
她捻着佛珠的手轻按在腹部,俯身去捡,却忽略了耳侧的一截枯枝,因为倾身,枯枝插入了发束,一扯,一挑之间……
发散开了。
风里,三千浓黑如墨的青丝披散在后,衬着她素净的面庞,简朴的宽袖,竟然是那样的美丽,美的出尘脱俗。
黑发松散,秀长及腰。
在风里散开,发丝从耳测掠过,那一刻,女子更添一抹秀美,娇软。
青丝如绢 ,雾鬓风鬟。
她略有惊惶,适才生出些表情来。
她以为没人看见,伸手熟练的束起发带,紧紧的箍了箍尼帽,将顷刻间的风情无情的掩去了。
再一眼,一如之前。
“阿弥陀佛。”
她低喃一声,折身走了。
他却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只怨惊鸿一瞥,心里陡起波澜。
几日后,法会进入尾声。大家已经着手收拾供具,香台等,撤了祭祀台,准备返回慈悲庵。
韩椽闻此消息,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在各种情感折磨下,他看不进去书了。脑中时不时的浮现出商昭散发的那一幕,他在气愤自己的同时,又在强迫着说服自己。
他和惠成只是朋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他是少爷,而她只是个沙弥尼。
但是,最终……在韩夫人的一番话后,他终于明白那种所谓的情感是什么了。
那日用午饭时,韩夫人对韩椽说:“你也大了,娘想得找个人替娘照顾你,但你尚未成年无法娶妻,娘思量着想给你找个填房。”
“咳咳……”韩椽一口水卡在喉咙里,不知是因为呛咳的,还是害羞,耳朵脖颈都红了。
“哎呀,这孩子,有这么大惊小怪的嘛!”
“娘,我还没有那心思呢。”
“没那心思怎么成呢?”韩夫人赶紧凑过来,低声道,“别不好意思,跟娘说,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家里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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