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养了数日,北豫的伤已好了不少,该结痂的结痂,该愈合的愈合,每日早晚一次的准时上药更是将伤口愈合的速度提到格外喜人的程度。
只是到底大病一场,高烧两日,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每日里的饮食虽都是格外悉心搭配的药膳食材。但到底是带着伤养病,几日过去,北豫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红润,苍白羸弱的面庞只靠在那,便能让暄景函蹙着双眉埋怨。
这些日子,暄景郅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北豫,井然有序的处理朝中每日按时送来的奏疏,淡然如斯,毫不关心的样子仿佛那两日不眠不休,寸步不离照顾北豫得人不是他一样。只是,暄景函却是早已心知,每夜他房中的烛火,从未在子时之前灭过。
“再让您替我端几次吃食,只怕我要折寿不少。”本靠着软枕打量着窗外的雨帘的北豫,听见动静迫不及待回头,见是暄景函进来,眸中的期待顿时黯淡下去,隐去眼底的失望,还是向暄景函笑道。
“呵......有闲情在此说嘴,看来是真的好了。”捕捉到北豫眼中的神色变化,暄景函心下了然,也不点破,亦是勾着浅笑与北豫打趣。
自儿时起,每每见到北豫,暄景函总是打着马虎与北豫谈天说地的笑闹,暄景郅倒也是乐意自己弟弟与徒弟去天南海北的胡扯,没有北豫应该学的帝王权术,没有绕口难懂的经史子集。心底最畅快的直抒胸臆,于他们来说,却是最求而不得的轻松自在。
暄景函,是暄景郅一母同胞的亲弟,暄氏二公子,亦是面向天下人的暄氏家主。说起来,暄家的家主向来是有嫡系一脉的长子继承,偏偏到了这一辈,大公子暄景郅入仕,本也不冲突,倒是暄景郅在他加冠成年之时通晓天下,于是,暄景函这个嫡幼子便承了家主一位。
不过,这位暄家的二公子完全不同于大公子,平日里尽做些饮酒赏雨,作词写诗的风雅事,与其兄长相像的容貌,又多添几分平易近人,想当年也是许多闺阁小姐提起名字便能脸红的人。
两人相对而坐在窗下的桌边,诸如油盐炒豆芽儿等的几碟精致小菜,配上碧粳粥,再搭上四碟儿样式不一、口感各品的点心,也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一餐饭吃了许久,终于在北豫第三次望着窗外失神之时被暄景函唤回神游的心思。
“想什么呢?”
北豫缓缓一笑,却是平白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哀伤与遥远,眼神不由自主的便漫过了重重雨帘,没有焦点,平静的开口:
“若是人永远也长不大多好,年幼时,总是盼着长大,盼着懂事。总想着,长大,定是顶有趣的,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有些东西,大抵是会变的,你瞧,这院落,像极了那时的济贤观,那时候,即便是几下戒尺,师父也会陪着我闲看花落......物是人非,大约就是如此吧?”
暄景函难得的收起眼中玩笑的意味,深深望着北豫的面孔,北豫,他不知道哥哥为他担负了多少。
世人都以为他才是家主,可族中长老与一些各部首领却是清楚,真正手握家主令牌的人,其实是暄景郅。大周的相国与暄家的家主,其实是两方至死的冲突敌对,若是来日......他甚至都不敢想哥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你可记得明日是何日子?”不待北豫接口,暄景函径自接了下去:“五月廿七,夏至,是你的生辰。”
“他召我来,便是要替你做加冠礼,你已是国君,加冠礼本该在朝堂为盛典,只是他说皇帝是皇帝,豫儿是豫儿......”
一根半残堆积着许多蜡泥的红烛立在窗前,摇曳烛火的映射下,暄景郅与暄景函相对坐在案边饮茶。
茶道,极风雅又耐人寻味的一件事,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名流雅士,或者是官员政客,几乎无一不通宵茶艺。
想来临仙居中那三道,茶道一门,便占了不少位子,不同于棋,茶是真正的品百味,人生苦短,莫不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想来无论甘苦,一道茶水,已是说尽了人生百味,世态炎凉。
高抬水壶,一道冒着白气的水柱倾斜流下,一一浇过盘中的茶具,放茶洗茶过后,又是一壶沸水倾注而下,手腕轻抬轻落,水柱高低不一,壶口三点,是极娴熟的“凤凰三点头”。壶盖拂去茶沫,重盖好壶盖,热水浇注壶身,木夹取出两只品茗杯,再将壶中茶汤注进公道杯中,分过两杯。暄景函伸手端起其中一杯奉给暄景郅,浅笑盈盈:
“请。”
“心疼吗?”
“什么?”暄景郅眼也未抬,拿起水壶又将沸水浇灌在茶壶周身。
“那日为他梳头,你心疼吗?”
眉间轻皱,端起茶碗轻抿:“男儿之身,几鞭子罢了,何来心疼一说......”顿了顿,又接口道:“儿时瞧那族中长老动家法,哪次不是皮开肉绽。”
“是了,哥自然是不会心疼的,也只不过是彻夜未眠,又调出一方万金之数的新药罢了。”
暄景函仰天长叹:“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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