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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世界第8部分阅读

    曦世界 作者:肉色屋

    片又一片,各自或光辉或黯淡着相互映射,看似无关,却又紧密相联。

    毕竟人小手小,刚出院身体还不算太好的苏希就这样躺在床上花了整整五个小时,终于成功赶制出了新礼服。

    “总算搞定了……”疲累地松了口气,叠好新裙子后苏希扔下手里的物件便将自己埋进了薄毯里。若是还在墨华盒内,以她那时的水准,这件小衣服才不会花去这么久的时间。

    可是,今天太累了啦,要睡……

    这么想着入梦后,苏希便一直到下午五点才睁开眼睛。

    还好,离公演还有两小时……确认了时间苏希暗自庆幸,但马上又一惊。

    不好,她连一次彩排都没参加,要是公演时出岔子可不妙。

    想及此,苏希飞快地套好衣衫鞋袜,人刚跑到房门处,进藤和子已经开门进来。

    “阿曦,已经睡醒了吗?感觉还累不累?”当妈的又开始询问。

    苏希摇摇头:“我没事,对了,妈妈,松野先生呢?”

    “松野先生他们已经去交通大学有好一段时间了,哦,临走前他有交待,如果你身体还不好的话今天的公演一样算了。”

    话一说完,母亲便发现女儿的脸色难看起来。

    “妈妈,带好我的礼服和小提琴,我们这就去交大体育馆。”沉声说完,苏希十分郁闷地朝前走去,看己这两天的表现已经让大家失望得厉害了呢。

    进藤和子自然是没意见,作为直接接触人,她从对方那里感觉到的不良情绪可比苏希的猜测要强烈得多。不过,在那之前……

    “阿曦,先跟我下楼吃点东西,到了那里说不定不会有东西给你吃哦。”

    找到松野先生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苏希在经过郑重其事的道歉后便立刻加进了因时间关系而变得紧张的彩排当中。日本人向来是勤劳和勤奋的,若不是托这些品质精神的福,日本的经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也不会有现在这般成就,迟到这种事自是不被容忍,不过对苏希这样的例外自然不能多苛刻,毕竟只是个8岁小孩,还是生病一好就过来的,而且对方的道歉态度相当端正诚恳。

    到底还是给她安排了一场独奏,毕竟做为唯一被邀请而来的外人,虽然只是个小孩,但也要给予最起码的尊重,苏希同学也不客气,指明自己要拉奏马思聪的《思乡曲》,还现场小小秀了一下,把还有意见的其他人所有的疑虑全数打消。

    “好吧,就这样决定了。”彩排完毕,松野先生很满意地点头表示散场,看向苏希的眼神更是硬生生多出了几分爱怜,“小曦,你的琴艺比起来中国前更有进步了呢。身体如何?要是吃不消可以先休息一下。”

    “我很好,谢谢松野桑的关心。”放下手中的小提琴,苏希朝对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没问题的,只是风吹多了的小感冒,早好了。”

    “好吧,你这么自信我就放心了。”松野微笑着点头,然后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公演了,小曦,快去换衣服吧。”

    苏希点点头,抱着小提琴便朝着舞台后方的休息室小跑过去。

    中国棋院,1号食堂

    宋娟手里拿着两张票,上面隐约能看到松野和北京交通大学的字样,坐在桌上看着发呆。

    “宋娟,你手里拿的什么?”一旁端着饭菜过来的王星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出声询问。

    宋娟懒洋洋地看了对方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今天他来了北京,我想和他一起就弄来了这音乐会的票,结果他居然又因为工作的事突然跑掉了。”

    语气里的落寞和郁郁寡欢,外加脸上那副阴沉的表情,傻子也知道这姑娘在干嘛了。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既然预定的计划泡汤,那就去下棋吧,王星在心中想着时嘴上已经开口,“楼上训练室里可有一排人让你消火降温……”

    “不用了,我今天是去定了!”王星的调侃还没完就被恶狠狠地打断,宋娟的怒气显然比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不就是一个破工作嘛,等我参加比赛多拿几个冠军回来,用对局费养着你又怎么样?居然还要我退出棋院跟你混,门都没有!对了,王星老师,你今天有没有空,就陪我一起吧。”

    “不了,我今晚还有应酬,实在腾不出空。”王星想也没想就拒绝,开玩笑,就她现在这个状态自己才不去冒这个险。

    刚巧李教练从旁边走过,被怨妇脸的宋娟给拉住:“李教练,要不您陪我一起。”

    老李忙不迭抽开被握住的手,满头大汗:“小宋啊,这我可帮不了你,我今天还得给新来的几个孩子安排住处,你自己去吧。”说着便跑了。

    宋娟此时的脸阴得如同暴风雨一触及发,任何察觉到不对劲的都自动对其退避三舍,可也总有没有眼头见识的,就比如端着饭盘屁颠屁颠从宋娟身后跑过的小杨海。

    杨海到现在都还在想着昨天那个叫苏希的小姑娘,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在经过老院长的一番解释下,那个可爱的孩子似乎就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阴影,谜样的棋谱,黑子的棋力高深得如同海洋般深不可测,在这个孩子的身边究竟存在着怎样一位厉害的围棋大师啊。

    正默默回忆着,衬衫的后领被人冷不防拉住,杨海忍不住发出惊叫声。

    “小杨海,大人果然都是不可靠的。”宋娟一把夺过杨海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拉起杨海的手就往外走去,“走,跟娟姐我一起去交大去看演奏会吧,我们今晚一定要痛快一回。”

    “哎?演奏会?”杨海一愣,随即奋力挣扎,“放手啦!我不要去,我饭还没吃,等会儿还要下棋呢!娟儿姐你自己去啦!”

    “放心啦,棋一晚上不下死不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你说对不对?”一直向前走的女人满不在乎地说着,再转过头时杨海看到了一张狰狞的笑脸,“小杨海,难道说陪娟儿姐出去一下你都不乐意了,嗯~~?”

    会,会被杀。脑海里闪现出这样一条信息后,杨海拨浪鼓似的摇头,连忙狗腿地小跑跟上。

    他们的身后,王星和李教练等人同时抹了把汗,杨海,你安心的去吧,这里我们一定会给你顶着。

    ※※※※※※

    杨海很无聊。

    这种感觉从他陪宋娟与一群老古董们坐在一起时就有了,在持续听了半个小时的小提琴独奏合奏之后,这种感觉更甚。可碍于宋娟在旁,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渐渐昏昏欲睡。

    那位从日本远道而来的小提琴家技术不错,他手里的那把琴不用麦克风声音也能传遍整个大厅,此时他正卖力地为听众拉奏着。

    连杨海都说不上来,按理说下围棋也称得上一件雅事,为什么身为棋手的他就愣是听不明白这个同样名为高雅的音乐会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地方。他觉得那些或温柔或激昂的曲子此时就像一阵阵催眠曲,一波一波牵引着他的神经前往周公的住处。

    在杨海不可克制地打了哈欠时,周围又响起了一阵掌声。啊?又结束了?

    耳边又传来主持人的报目声,此时,杨海的眼睛已经半眯上,隐约听见了进藤曦和8岁天才这些字样,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些。

    这样子偷偷睡着,应该不会被骂吧?完全合上眼时,杨海在心中如此想到。

    日出东山,有牛马的鸣叫声,花草萋萋,美丽又温柔的景色中,年轻人站在山的那一端遥遥相望着眼前的一切,神情哀伤而眷恋,仿佛面前有一道过不去的鸿沟,无论他如何地伸手,无论那看起来如何的近在咫尺,却永远都不是年轻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人很痛,痛到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觉得他很痛,那种直直穿透进灵魂的心酸和无奈令杨海突然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他猛然坐起,转头,宋娟那张擦不净的泪脸就在身旁。

    “那是什么?”杨海摸住胸口,耳边那琴声竟令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说起来,自来到棋院后他离开他们也有很长时间了。

    宋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依然一个劲地盯着看台,一个劲的给自己擦着眼泪。

    杨海无奈,转头看向奏出这神奇音乐的主人,一时间竟呆愣住。

    思乡曲,那是一首饱含对祖国,对家乡的深情的小提琴曲。它采用了内蒙古民歌的曲调作素材,用小提琴宁静延绵的音乐声演述出游子的乡愁。那如泣如诉的曲调,令闻者特别是远在海外的游子听后,无不动容落泪。

    最重要的是,谱出这首曲子的音乐大师因文革的关系逃逸海外,一直到死前,都没能回到自己深爱的祖国。

    苏希一身冰蓝短裙简约而大方,全然不复全国大赛时的华丽,一把长发被束成马尾高高绑起,这样的打扮令她模样多了几分庄重,少了几分孩子气。做工精巧的小提琴被她架在颈间,握着弓子的右手轻缓而有力地拉动着,那娴熟优雅的动作几乎令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年龄,她的琴声令人沉醉。

    思乡曲,代表着她解不开的乡愁,掩藏着她无法说出口的秘密,把一切一切萦绕在她胸口的哀愁与忧郁全都随着音乐声发散出来,使得这首曲子在此地此刻显得格外动人心弦。

    台上专心地演奏,台下仔细地聆听。

    一曲完毕时,竟无人鼓掌,只有几声抽泣真真切切。

    苏希优雅地弯腰行礼,淡漠着一张脸从台上退下,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观众席一眼。

    杨海紧抓着宋娟的胳膊,疼得宋娟终于回神。

    “你干什么?”宋娟怒瞪着他。

    “刚刚那个……是不是苏希?”指着那蓝衣小女孩离去的方向,杨海纳纳问出来。

    杨海并没有得到答案,因为他的声音被后来的巨大而热烈的安可掌声全数淹没,坐在这里听曲的大多是离乡在外生存发展的知名学者和当代大学生,没人比他们更加清楚这曲子里饱含着多少真切的思乡之情,很多人因为想到自己多年不曾回去看过一眼的故乡,再回首自己出来后经历的酸甜苦辣,有些人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样一首有着深刻感情的曲子,居然被一个年仅8岁的小女孩完美地演绎出来,这位年轻的小提琴家该是拥有多么惊人的音乐天赋啊。

    人们议论纷纷,打听着这小姑娘的背景资料,嘴里是止不住的赞叹。

    看着四周马蚤动的人群,再看看已经和别人愉快交流起来的宋娟,杨海暗下了决心,从座位上站起来仗着自己的个子小便偷偷摸摸混进了舞台后的休息室中。

    苏希此时正被同行的叔叔阿姨们包围着,一阵阵赞美之辞从她的左耳传进右耳,什么“未来的音乐之星”“日本最出色的小提琴天才”“长大后一定能进维也纳金色大厅”搞得她头都快大了。

    人群的缝隙里,苏希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和自己一样正张大嘴巴看着对方。

    “苏希,你是苏希吧?”指着和昨天看起来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小姑娘,杨海不确定地发问。

    “杨海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话一出口,苏希先在心里给自己一嘴巴,这不就是承认了嘛。

    “我还想问你呢,我……”杨海现在有种被人欺骗的愤怒,但一想什么后就马上错愕起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进藤曦?这么说你是日本人?”

    这问话,听起来真不是滋味。暗暗握了握拳,苏希最终还是泄气地点点头,小声地说了句“是。”

    面前那张平凡的脸又由错愕变回了极度愤怒,杨海朝苏希甩了句“骗子!”之后就愤愤地转身离去,留下了不明所以的日本音乐人们,以及面色有些发白的苏希。

    那一晚上,苏希特别难捱。每每一想到杨海转身前的那个眼神,就坐如针毡般的难受。那句“骗子”更是让她委屈得想哭。

    她本来就叫苏希嘛,难道她连在故国叫回自己原名的资格也都失去了吗?又不是她愿意当日本人,又不是她愿意……

    最终还是忍不住,苏希把头埋进薄毯内,低声地抽泣起来。

    全然不知道,另一张床上的人正盯着她的背影,同样难以安眠。

    ※※※※※※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蓬着一头乱发的苏希两眼无神地起了床。

    “妈,你怎么了?”苏希叫唤着坐在她床边的进藤和子。

    正看着女儿发呆的母亲连忙回神:“没,没什么。对了,阿曦,要不要妈妈给你梳头?”

    好奇怪?以前不都是她自己梳头吗,怎么今天老妈这么殷勤?

    虽然心里这般想着,但苏希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啊。”

    母亲闻言,竟有些欣喜的微笑起来,亲手给苏希穿好衣裙后便开始细心地打理起女儿的头发。

    老妈今天不对劲啊,是不是水土不服?要不然平时神经那么大条的她怎么会想起来给自己梳头?感受着头皮上的轻柔,苏希在心中狐疑着,要知道这个当妈的在阿光还不懂事时就染了发的事上没有发出任何反对之声啊,其反应的迟钝度可见一斑。

    不吭声地任母亲打理完,苏希被领着下了楼去吃早餐,她个人对大饼豆浆还算很有爱,嗯,配上刚出锅的油条更加perfect了。

    下楼时也碰到了几个后援团成员,经过昨晚的那次公演,大家对她的态度要比原先好上太多了。客气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坐上餐桌,苏希拿过母亲递给她的早餐便开始她愉快的进食。

    很显然,坏运气或者说意外并没有就此放过她,这早餐才吃到一半,苏希就看到了目前为止她在中国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早上好啊,小姑娘。”一只手提着还在闹别扭的杨海,另一手向苏希轻松地打着招呼,中国棋院的最终boss正站在她面前,一张老脸如同菊花一般灿烂地笑着。

    “叭嗒”一声,苏希手里的筷子和大饼同时掉在了桌上。

    ※※※※※※

    这是意外,绝对的意外。

    苏希闭上眼在心中自我催眠着,可是睁开眼,老院长的笑脸依然安生生地出现在她对面。

    这里是中国棋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头有四个人:苏希,院长,杨海,进藤和子。

    好好的一顿早餐被破坏得一干二净,还被带来这里,这可真够让她怄的了。幸好她老妈这次跟过来,要不然她可没辙了。

    不过,这下面,该怎么办啊?

    小姑娘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手紧张地紧握成拳,她神情戒备地盯着对面的一脸慈祥笑意的老人家,两者之间隔了一副棋盘,却能阻断这紧绷的气氛。

    “小姑娘,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棋谱的由来吗?”老人家呵呵一笑,解了这难耐的气氛后便开始又一次询问。

    “……”苏希无语,有种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

    “看来昨天杨海把你气得不轻,杨海,到现在你还没和人家道歉哦。”院长再次转移话题,听得说杨海又要倒霉了。

    少年抬眼瞄了一下苏希便迅速别过头,嘴里不甘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本来还没觉得怎么不舒服的苏希忽然一下子觉得堵心起来,她垂下头,没说话。

    “胡闹!这就是你向人道歉的态度!”老院长有些发怒,颇有些严厉地喝斥,“大声点!”

    “对不起!对不起!”杨海立马拔高嗓音,用标准的中文大声道,他也红了眼眶,“这样你满意了?进藤曦小姐?”

    杨海太气愤,他一直以为的单纯小女孩居然一而再再而地骗了他,她不叫苏希,她叫进藤曦;她不是中国人,只是会说中文的日本人;亏他的心里还在想着让院长爷爷找到她后邀请她进入围棋界,小小年纪便能轻松地记下两百多手的棋谱怎样也是拥有天赋的,可她根本不是中国人,不但不是,还是现下扬名日本来华公演的音乐家。

    这种心境的落差变化太大,同时也快到让他无法反应和纠正,令他再不能克制自己的怒意和莫名其妙的敌意。

    “杨海!”院长低喝,“就你这样的态度也算是国少队的一员?还有两天就开展的朝阳杯大赛我看这次你不用去了,这样的心神去下棋也是白搭。”

    “院长,我……”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杨海哥哥,我不该骗你的。”一直不曾发话的苏希终于开口,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她语气里的哽咽,“我不该对你说我叫苏希,我不该接受你的邀请进来棋院,更加不该没跟你说其实我是日本人……都是我不好,好好的非得叫什么苏希呀,这旁边中日友好围棋会馆也不远啊,我干嘛不敢告诉你我是日本人,我干嘛要骗你,我……呜……呜呃……呜……”

    苏希发誓,她这辈子在日本哭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在中国的这两天多。

    可是,她难受啊,她控制不了地想要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那种压抑堵心感。

    面对这样一个意外的局面,对面的一老一少愣住了。而从一开始就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进藤和子在看到女儿又开始哭起来时,原本还打算在中国人面前为祖国留下点日本淑女印象的母亲露出了凶相。

    “阿曦,别哭,有妈妈在。告诉妈妈,他们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一边心疼地给女儿擦眼泪,抬起头看向院长等人时进藤和子朝他们厉声喝道,“徐院长,如果你带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弄哭我女儿的话,我想我们母女俩也没什么兴趣来参观贵棋院了。你们最好都给我放聪明一点,我们可不是普通的外国观光客,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欺压的!真不知道阿曦你喜欢中国哪一点,这里的人总是这么不友好,公演结束后我们立刻回日本。中国这地方以后别再来了,才来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妈妈,我……”

    “阿曦,别呆在这儿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进藤和子弯腰就要抱起苏希,这个地方她真是受够了,女儿要是再多留这里几天没准就能疯掉,“走,我们回酒店,哪里也不去了。”

    原本还被训得一愣愣的老院长听到她们要走,立马就起身拦人,嘴里一个劲的用日语说着抱歉抱歉。不过,很明显,做母亲的并没有给他面子,这些天她的担忧和焦虑差点让她歇斯底里,于是,中国棋院的院长,便很不凑巧地成了这个平时完全没啥脾气的家庭主妇的发泄口。

    二人正拉据战中,苏希却是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跳下地面,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杨海很惊讶地看到,小女孩红着一双未干的泪眼,神情却不似原先那般紧绷而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阿曦,你这是?”母亲进藤和子第一个表示不解。

    “对不起,妈妈,请等我半个小时,只要半个小时就好。”苏希向她笑着,抹了抹没擦净的眼泪,她又将头转向院长,“院长爷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棋谱的来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老院长大喜,忙坐了回去:“你终于肯说了,我可是很想知道那位执黑棋的大师到底是谁呢。”

    对于一位棋师的执着,苏希怎样也是了解的,理解地笑了笑,她终于开口:“因为执白棋的人就是我呀。”

    两个正宗的中国人如遭雷击般地被定格住,良久,比院长先找回声音的杨海失声大叫:“你说什么??”

    这反应还算正常,除了耳朵有点不舒服。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苏希根本没废话,直接打开装有棋子的棋盒,里面的白子洁净得如同才出锅的米粒。

    “院长爷爷,我们互先,苏希请您赐教了。”朝老院长低头一行礼,此后的半小时内,苏希再没说话。

    ※※※※※※

    交通大学的体育馆从下午五点开始出现人流,六点有已经满座,到了演出开始前十分钟,已经不是拥挤可以来形容的了。

    “这个小礼堂似乎勉强了些呀。”看着观众席上满座的嘈杂和喧华,后援团里有人低声说道。

    “没办法,谁让昨天晚上进藤曦那么超水准发挥呢。我估计如果昨天是场大型的音乐会的话,进藤一定能闻名全中国。”又一人接着道,“说真的,她昨天的表现有大师级的水准了耶,不知道今天会如何呢。”

    “人家是天才嘛。”前者不以为外,“你不知道吗?我听我也去参加过全国乐器大赛的侄子说过,进藤曦可是一次性考出的七级证书呀。”

    “这个我知道啊。说起来,关于那次的考级,我看过一个有趣的报道,进藤曦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鸣海清隆说她拥有乐神之手耶,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鸣海清隆?”前者一愣,然后立马扩大音量,“你是说那个17岁的天才世界级钢琴家!?真的吗?你给我说说看,具体是……”

    这二人谈得火热时,他们的后背被人拍了拍,转过头,松野迅正保持着他亲切的笑脸:“演出快要开始了,你们俩还打算聊多久?”

    二人慌忙散开。

    乐神之手?松野迅望了一眼坐在休息室闭目养神的进藤曦,她现在的水准似乎还并没有配得上这个称号啊。

    如果说昨天前来的那些人是给松野迅面子,前来给他捧场的话,今天的场面可就是呼朋唤友真心实意地想来见识一番了。这礼堂地方是小了点,可里头也装进了好几尊大神级别的人物,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来看看这个被好友传得神乎其技的天才儿童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苏希这次有了两场独奏的机会,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她也依稀听到了些,一想到鸣海清隆苏希久违的怒火再次窜上,这几天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事环绕,她差点忘记自己还打算成为世界名小提琴家的目标中国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在所有人惊讶的神色里,苏希选择了帕格尼尼的《女妖舞》和根据中国古代琵琶曲改编创作的《十面埋伏》。然后在众人惊呼“老天爷,她居然要拉女妖舞,她行不行啊”的低语里,淡漠着一张脸出了场。

    松野迅的小提琴公演在最后一天完美收场,也许说是轰动收场比较合适。

    每个人都在夸赞那个小女孩,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天才,最好的,也最有才华的天才小提琴家。人们向她发出了各种各样的邀请信,对于这些搞艺术的人来说,音乐是不分国界的,这样一个稀世儿童怎样都会受到应有的关注的。

    有了在日本的经验,苏希和母亲轻车熟路地推了所有不合理的请求,只保留了一些苏希认为有用的东西。那时候的苏希并不清楚进藤曦这个名字已经在音乐界小有了名气,直到,站在飞机场上要回日本的那一天清晨。

    “恭喜你,进曦桑,你已经算是音乐界里一颗闪耀的新星了。”松野先生一大早就神经兮兮地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做出邀请握手的动作,“你昨晚的表现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谢……谢……”苏希有些不习惯地伸过手和他握在一起,她马上露出笑容,“我该感谢松野先生您,是您成全了我。”

    眼前的这位小提琴大师闻言和蔼地笑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嗯。”她点点头,抓住老妈进藤和子的手,刚抬起步子就听到身后有人喊“等一等”。

    杨海扶着老院长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小跑着过来,苏希一见忙跑过去帮杨海一起扶着老人。

    “院长爷爷,您怎么来了,棋院这些天不是忙着组织比赛吗?也不当心身体做这么剧烈的跑动。”苏希一边扶着他坐上一边的座椅上一边轻声埋怨着。

    “你别管这些了苏丫头。”摆摆手,老人对苏希的称呼变化直接由“小姑娘”变成“苏丫头”,这也是苏希对这位滑头的老爷爷很有好感的原因之一,他从未叫过她“进藤小姐”,“我问你,你的那位老师,他现在真的还在德国开宠物店吗?”

    “是啊。”苏希点头。心里却在一百零一次向d道歉,她又把他拿出来当借口用了。

    “你们还联系了不?我在德国也有个老朋友,说不定能找到他,你如果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可以告诉我地址吗?”老院长紧抓着苏希的手,十分认真地问,眼神里带着诚恳和执着。

    苏希的额头心虚地冒起汗来:“这个……我没问过耶,我只知道他喜欢住唐人街,店名叫d伯爵的宠物店,其余的就……”

    “是吗?”老人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但马上又亮起来,“没关系的,能找到的,唐人街,d伯爵宠物店吗……能找到的……”

    一回日本,我就立刻打电话让d搬家。苏希在心中如此暗想。

    “那爷爷,我就先……”指了指还在等自己的老妈,苏希迫不及待地想转身离去,手又被人突然抓住。

    老院长很“慈祥”地对苏希笑:“虽然你输了我五子,可是我看得出,你还是隐藏实力了。苏丫头,如果你有朝一日投靠中国,我棋院的大门会第一个向你敞开的。”

    苏希这次的冷汗是马力全开。

    “那个……我,我先走了!!”猛一抽开手,苏希撒腿就跑。

    看来早点回中国的这个念头,回去后她还得好好合计合计呀。

    第二十二章、变故

    才从日本的机场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进藤父子二人蹲在门口等人的样子,那二人在看到她们后立刻迎了上去。

    进藤光撒开当爹的手狠狠地扎进苏希怀里,一个劲地缠着他的姐姐不停地问这问那,这让因为离开中国而有些恍惚的苏希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回来了日本。

    小家伙一路腻腻歪歪,偶尔也会抱怨为什么不带他去,但更多的是询问北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母女俩烦不胜烦,最后用了一块北京特产糕点这才堵住他的嘴。

    “在那里还好?没有累着吧?”趁着难得的安静,进藤正夫温柔地询问妻子。

    很平常的一句话,做母亲的妇人闻言却是变了脸色:“都还好吧,就是阿曦有些水土不服……”

    话没说完苏希便不满地反驳:“我才没有,只是不小心玩疯了。”

    “是是是,你只是玩疯了。”连做母亲的自己都没发现,她应和时脸上挂着的是颇为复杂的苦笑。

    “你们不要总谈这些呀。”光仔在这时发出抗议声,“姐姐,我好想你们啊,这几天我和爸爸都吃得泡面,妈妈你得补偿我们。”

    “好,今晚我一定给全家做顿好吃的。”闻言,进藤和子发出低低的浅笑。

    “我也来帮忙。”后面是苏希的声音。

    “我的阿曦果然最乖了,光仔,你要向姐姐学习哟。”

    “啊~~~~不要啦~~~~”进藤光拖长的叫苦声愉悦了一家子,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听着家人的笑声,苏希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便一下子消失不见,完全没了知道自己要去中国后的坐立难安之感,难道在中国时的感觉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忍不住如此猜测着,被光仔牵着手往前走,她又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

    “大名人,回来了?”南野宅里,红发小男孩放下手里的书,语带笑意地调侃着对面的小女生。

    “是啊,我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了。”苏希笑,“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没准若干年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留给你的亲卫团吧,我可消受不起。”秀一这话一出口,两个孩子同时笑起来。

    “你的事迹我可在报刊杂志上都听说了。”男孩望着苏希眼含担忧,“这样做真的好吗?付出的代价和收获的相比会不会太多了?”

    “我都已经做了啊。”苏希扁扁嘴,随即脸色愤恨,“谁让那个混蛋这么瞧不起人,这次一定要给他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活了几千年的妖狐无语,也就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功成名就,算是进藤曦从北京回来后的最大收获。

    一如藏马所猜想的那般,他这个好玩伴的清静日子自她回国后便不会太多了。

    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把她在中国的表现大肆宣扬了一下,才消停了一个多月的进藤家再次重现了四十多天前的情景,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一家子的处事心态再不若第一次时的狼狈了。

    大量的媒体和神棍以比上一次更加迅猛的势头袭击了这一普通的四口之家,进藤夫妇这一次却是进行了严防死守,任其狗仔队如何无孔不入,只要不合心意,一律不耐烦地打发走。

    就在这样一片沸沸扬扬里,苏希的音乐界成名之旅正式开始了。

    随着她被邀请参加的演奏会越多,进藤曦这个名字便为更人多所知,名气越大,所参演的音乐会场所和性质便越发得隆重。

    两年的时间似乎一晃而过,作为一个小学三年级生,苏希的忙碌远远超过她的课业。

    从亚非大陆起,横跨太平洋,直接去往欧美各国……这两年我们的主人公闯荡了十个国家,每一次演出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战争。不光是要征服挑剔的听众,更要对自己的发挥水准进行克制,一个控制不好那可会出大乱子,所幸她一直隐藏得很好,十分谨慎得控制着自己的“进步”速度,两年来倒也是相安无事。

    天才的声望如日中天,两年的洗炼使得苏希就像一颗被人细细打磨的钻石原石,铅华洗净后,便是耀眼夺目。

    这般惊人的小提琴天赋,所有人都认为若是这样一直发展下去,进藤曦那“乐神之手”的名号,也是当之无愧。

    只有苏希自己知道,她会如此努力,也不过是为了追上某个人,好好地教训他一番而已。

    至于达成目的之后该如何?她可真没想过。

    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从未想过就是。

    两年前,一个少年在考级会场伤了某小孩的自尊心,两年后,一直奋发向上的某孩子终于等来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阿曦,你的东西。”如果说这两年谁变化最大,大概非进藤夫妇莫属了,有这么一个麻烦的神童女儿,一直替她善后的父母哪怕再平凡普通也被逼出潜力来,完全没有平凡主妇气质的母亲拿出一大叠邀请函通知单交给了苏希,精干的面容里还保留着母亲应有的慈爱笑意。

    “哦,好的。”扔下手里的报纸,苏希双手接过,看着面前被整理得一丝不乱的物件,苏希的心中流过一抹感动和愧疚,“妈妈,对不起,这两年害你们因为我的任性吃了这么多苦。”想起做母亲的两年来的任劳任怨,往日里一直解不开的心绪似乎渐渐松动。

    “你在说什么呀,傻孩子。”进藤和子闻言笑起来,“哪家父母不指望自己的儿女能出人头地,我的女儿有这样的能耐我和你爸爸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埋怨呢?”

    “妈妈……”苏希一阵动容,望向面前女子时眼眶渐红,“你能是我妈妈真好……”

    进藤和子一愣,随即浅笑:“我能有你这个女儿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哪。”

    母女俩相视一笑,那是亲子之间特有的默契。

    带着那份愉悦的心情,母女二人对着桌上的一叠共同进行筛选大事,毕竟做这种事有两年了,女儿对这些有什么喜恶当妈的自然是一清二楚。

    “这个神棍邀请函不要……这个音乐会不错,可是里头居然请了我最讨厌的人,不去……这个公演还行啊,收着……这个……”苏希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按自己的想法挑三拣四着。

    一分钟后,苏希拆到一个音乐会的邀请信,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到邀请人的姓名时,苏希还是呆滞了整整五秒钟。

    洁白的纸面上,落款处用十分清爽好看的字体写了四个字:鸣海清隆。

    某孩子打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啸:哈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撞上来!小样的,姑奶奶已经等你很久了!

    ※※※※※※

    鸣海清隆,现年19岁,世界著名钢琴家,十多岁就已经跻身顶尖钢琴家一列,其卓绝的才华更是被音乐界誉为“活着的神话”。

    进藤曦,现年10岁,出道不过两年却已是声名大噪的新新宠儿,小小年纪便在音乐界拥有一席之地实力可见一斑,世界一流小提琴家,自称拥有一双“乐神之手”,这个说法在听过她的琴声之后为大多数人所接受。

    似乎是某种刻意的巧合,直到那之前这两人明明参加过数次演奏会却都不曾共同站在一个舞台上,而直到两年后已经站在巅峰上的鸣海清隆会在他快满20岁前独自办了一个音乐会,独独只邀请了进藤曦一人做为嘉宾。演奏会的地点在德国,时间是一个星期后,而另一当事人在接到邀请后,二话不说立刻打电话给予了肯定回复,为此她直接推了三个原本定好的行程计划。二者间的互通有无般的默契行为给了所有人遐想攀谈的话题。

    这消息一经放出,立马引起关注。而有心人更是立刻把尘封了两年的旧事翻出来,炒起了冷饭。

    当“活着的神话”和“神明的手指”同站一台,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昔日二人闹过不愉快的话题更是让所有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瞧着那两位当事人。

    事实上大众对进藤曦的猜测倒是一点都没错,小姑娘她就是专程去报仇的。但是对清隆兄的说法就各自不一了,有人说是接受挑战来个了断,有人说是想给小女孩一个教训,也有人说是示好和解……五花八门,比上面更离奇的说话都有,这里就不一一缀述。

    总之,在抵达德国后,住进宾馆的苏希总算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泄愤对象以及他的一家子。原本摆开的獠牙姿态在看到有外人在场后迅速收敛,苏希以完美的礼仪见过那一家子。听说这家伙的老妈也是个钢琴家,只是因为车祸坏了手不得不退出音乐界,真是相当遗憾的事,不过,人家好歹是气质型文化分子,总不能失了礼。

    用十分礼貌的态度招呼走了鸣海夫妇和那位的弟弟,现场就剩下商谈如何策划音乐会的两位当事人。某孩子盯着鸣海兄一脸的不怀好意,而后者却依然悠闲地品着咖啡,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两年不见了,大钢琴家,近来可好?要知道这些年,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啊。”苏希皮笑肉不笑,很难想象这样一种诡异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十岁小孩子脸上会是怎样的感觉。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在听到苏希的话后,后者脸上的笑容似乎松动了几分,“你的精神面貌很不错嘛,看起来和两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哩。”

    “废话少说,我是来报仇的!”苏希冷哼一声,噘着嘴直接开门见山:“你最好做好被我打败的觉悟,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对面的人噗哧一下笑出声:“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直白,进藤小妹妹,你还真是坦率到极点的可爱。”

    某孩子的脸色马上阴沉起来,她反唇相讥:“你才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恼火,相比起来,果然是你弟弟鸣海步要可爱多了。”

    仿佛是说中了什么似的,鸣海清隆的笑声卡了壳般地停下,苏希看到他的脸上显露出一抹复杂,然后便很快融进他面具式的笑脸里。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男子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移了话题,“我想我们还是把正事做完比较好。”

    奇怪的男人。苏希心下疑惑,不过也没太在意,点点头开始正经事。低下头的一瞬间,她并没有看到对面的男子眼里一闪而过的诡异寒芒。

    演奏会在苏希来后的第二天如期举行,后台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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