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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娘子会煮饭第6部分阅读

    阎王娘子会煮饭 作者:rousewu

    夫,月里嫦娥配莽夫!小爷一直不解,这卦究竟是何意,见了王爷,方才明白!”突然有人闲闲的说着风凉话走了过来,正是公孙初白。

    他将手中扇柄递于我,好让我扶着站起身来,然后看着面色铁青的阎王笑道:“王爷又想在我面前拿人不是?”

    不过举手投足的功夫,他已经将我挡在身后,对阎王拱手抱拳,“王爷,碧柳若是喜欢跟你回去,我自会敲锣打鼓相送,可如今王爷咄咄逼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君子不强人所难,王爷本就亏欠碧柳,还要再为难她不成?”话语平淡,可是能听的出隐隐压着的怒气。

    阎王被他拐着弯的骂,身后青烟袅袅,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忍了片刻青烟散去,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碧柳,这是当初你与本王签的契约,可是做不得数的,本王随时可以将你送出酆都城,若你还想继续等下去,那就跟本王回府。”

    我心里一颤,莫非我改了日子被他看出不成?转念一想,这契约三份的日子都一样,当时也没见他说什么,钟小姐的喜宴也置办完了,我大可青口白牙的抵赖便是。

    当下越过公孙初白而出,站在阎王面前,“王爷,这契约如何做不得数?满酆都的鬼都知道,奴家置办了钟小姐的喜宴,如今奴家的职责尽了,王爷反而不认账,如何信服酆都这悠悠众鬼?”这话我说的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阎王却兀自一笑,“当初我们约定的是三十三年,你却改成了五十五年!你说做不做的数?”

    我被他拆穿,面色亦是青一阵红一阵,青一阵是恨他早就知道,却忍到这种时候再说,红一阵却是被人当众戳破,面上着实挂不住。这羞愤之情让我将心一横,冷笑着斜眼看他,“改了有如何?王爷当初在契约上签了字的,保人那里也不曾有何异议,这契约当然做的数!”

    听了我的话他也不恼,浅浅的笑,声音也温柔起来,“碧柳,你将这契约横过来读一读便知!”

    我一把将契约在他手里夺了过来,将横着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读了下来,顿时惊的石化于此,口不能言。

    狐性多疑,公孙初白见我如此,也凑上前来一瞧,瞧完也惊讶的睁圆了眼,用扇柄指着阎王半晌无语,末了憋出一句,“你居然比我这三千年的狐狸还精!羞煞我白狐一族!”

    见我俩这等表现,阎王很是满意,凑上前来道:“娘子,这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不如随我回府再议!”

    他哪里知道我的心里已经不是方才那羞愤难当,被欺骗、被强迫、被戏弄,被羞辱。种种哀伤愤恨将我的心充的马上要爆了,让我恨不得再死一回。

    哆哆嗦嗦的上前两步,将那契约掷在他面上,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有本事,你就将我丢到奈河里魂飞魄散!哪怕你就是将我立马送到轮回里,我再转十世,也不想再正眼看你一眼!

    我掩了面,呜咽一声飞奔回芳菲楼。身后隐隐传来不知何时来的念善姑姑劝阎王的声音,“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王爷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切莫将姑娘逼的急了啊!”

    接着便是公孙初白冷冰冰的声音,“不送!有钱旺财,上门板!”

    ————————————我是碧柳很悲愤的分割线————————————

    待公孙初白寻到我之时,我正在后厨忙着收拾腊肉。猪肉价贱,寻常人是不屑买来吃的。可是将新鲜猪肉在花椒水、桂皮、白酒、秋油煮的水里浸上一夜,再细细搓上素盐,挂在炉子上面,让烟日日熏着,不出三个月就成色泽金黄的腊肉。不管是炒豆还是蒸饭切上那么一块,饭菜里就有了奇异的香。

    公孙初白见我面色如常的给猪肉搓盐,小心的看了我几眼,才道:“姑娘若是心里不痛快,给小生说说可好?”

    我递给他一块猪肉,“喏,帮我搓搓盐,我心里就痛快!”

    瞅着这风马蚤的狐狸笨手笨脚的在肉上抹盐,一块多一块少,我抿嘴一乐,手把手的教他,“喏,你看,沾的盐要均匀,手上也得用几分力气,这盐味才能渗进去,做出的腊肉才好吃!”

    狐狸本就是极聪明的,我略一点拨,片刻便做的有模有样。等我俩将面前一盆猪肉收拾停当,我才轻声的说:“公子莫担心我,他即使不肯送我还阳,也就断断不肯送我去投胎,我没事的!”

    正文 狐狸戏娘子

    话说阎王大人从那日起便没有再来过,因着这几出事,我也成了酆都城里风言风语浪尖尖上的人物。即使我整日在后厨煮饭,也免不得有些话传到耳朵里,对此状况,我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

    因酆都的鬼是不能无缘无故上阳间去的,酒楼的食材全仰仗公孙公子买了送来,身为一个三千多年修行的狐狸精,公孙初白时不时偷偷懒,安排几个雉鸡精啊、兔子精啊、莲花精啊什么修行尚浅的小妖给我送东西来,通常这些小妖见了我也很恭敬,放下就走,我也不以为意。

    有日三更天,正是宾客满堂的好时候,我在后厨忙的火烧火燎,有个客人点了个鲤鱼焙面的单,我在鱼缸里选了只噼里啪啦鲜蹦的黄河大鲤鱼就丢进油锅,谁料那鱼突然发出“哎吆”一声从锅里蹦了出来,将我唬了一跳,溅起几滴油嘣在我手上,火辣辣的疼。

    那鱼在地上蹦啊蹦啊蹦,接着就化成个鱼头人身的半大娃娃,撒丫子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快走啊,快走啊!差点煮了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吓的不知所措,随着这鲤鱼的叫喊声,就见我院子里立着的一块白石头刷的立起两只耳朵变成了个兔子,后院蓄水的大缸里“呱”的一声蹿出一只青蛙,就连前些日子里送来的一盆菊花也突然变出个脸,在那里叫“把我抱走,把我抱走!我看见阎王娘子啦!”

    于是,就见不知从那里窜出来的野猪精亮着獠牙向我冲来,抱起那个鲤鱼就往外跑,头上顶着盆菊花,尾巴被个青蛙叼着,后面跟着个兔子在边跑边吆喝“快!快!别被那狐狸住!”

    望着从院子各种角落诡异的冒出、又呼呼跑出去的一堆动物,我惊讶的手执勺状凶器完全忘记了反击,一直到——

    “轰~!”的一声巨响如春雷般在我身后炸开,我急忙回头,才发现刚刚预备炸鱼的油烧太久太热了,居然起了熊熊大火,腾起两尺多高,撩起滚滚浓烟,火苗烧的那口锅都成了红的。

    我当即傻了眼,很快就反应过来,抄起一只水桶去缸里拎了一桶水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一扬手,整桶水都泼了出去。

    谁料,“哗”~在这关键时刻,水似碰上了一堵墙一般,一滴不漏的被隔在油锅外,都流在了地上。

    我望向身侧,公孙初白不知何时赶到,挡下了这桶水。我望着马上要烧到房梁的火急的直跺脚:“赶紧灭火啊!你挡住我做什么?”

    那狐狸一把将我推到身后,“你不知道油锅不能见水么,若是我晚来一步,这油浮在上面,顺着水到处流,怕是整间房都被你烧了!”

    说完他施了个法术,一座小土堆从天而落,“咕咚”一声结结实实正正好好的落在油锅上,将火灭了。

    我抚胸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这狐狸来的及时。谁料他面上却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我上前问,“公子可有伤到?”狐狸叹气,“那火燎了我几根毛。”说着往身后一摸,揪出一条巨大膨松的狐狸尾巴,心疼的吹了吹尾巴尖,“烧了我这上面八根毛,明天早上我要吃鸡汤补一补!”

    头一次见这么大的狐狸尾巴,毛茸茸、雪白又膨松,泛着光泽。我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啧啧,手感真好,如此滑腻,恨不得滴上一滴水都能顺着流下来似的。

    那狐狸也不拦我,只在那里轻笑,片刻我有些毛了,将他尾巴一拍,“你笑什么?”

    狐狸正色,“你可知道,这狐狸尾巴摸不得?狐族修炼五百年才能多出一根尾巴,练到九尾,便是修行的至臻境界。这尾巴就是狐狸家的命,若是给人摸了,那就得——!”

    他笑了笑,凑过来眯眼看我,美目闪过一丝绿色的狡黠流光,“那就好比姑娘失了身,汉子当街接绣球,非得婚娶不成!”

    这话说的粗俗又直接,我惊的掩住嘴,往后退了两步,身后却传来“咣啷!”一声。

    我和狐狸齐齐循声望去,发觉有钱正立在门口,手中的托盘摔在地上,发出刚才的声音。

    见我和那狐狸都恶狠狠的看着他,有钱吱吱呜呜一边退后一边说:“小的,小的什么也没看到!不对!小的,什么都没听见!”说完拾起那托盘如方才那鲤鱼精一般不要命的撒丫子往外跑。

    我叹了口气,喊住他,“你来有何事?”有钱收了腿,眼观鼻鼻观心的答:“客人催那个鲤鱼焙面,小的来看看!”

    我指着后面一塌糊涂的锅灶,“方才灶头上不小心起了火,这鱼一时半会做不成了,客人愿意等就多等些时候,不愿意等就把钱给人家退了。”想了想又给有钱说:“昨日刚运进来的香瓜给客人切一盘端上,就替我配个不是了!”有钱应了又下去了。

    狐狸对我有恩,但是方才的话,我却不能当真。

    于是待有钱走远了,我转身望着公孙初白浅笑:“公子还是先给我说说,刚才窜出去的那些妖精是怎么回事。”

    公孙初白收了尾巴,恢复了往日那谦谦君子的模样,“哦,不过是些慕名而来的小妖而已,怕是刚才惊吓了姑娘,但姑娘放心,他们都没有恶意。”

    “慕什么名?”

    公孙初白似笑非笑,“能让三界排名第二的美男阎王屡次屈尊相求,又大闹芳菲楼的传奇人物——碧柳姑娘,并非只有酆都城的鬼才有兴趣,唔,你知道,妖生寂寞,他们可比鬼八卦的多!怕是如今,碧柳姑娘乃鬼、妖、仙三界人气话题最旺的人物了。”我打哈哈,问道:“那谁是三界最帅的美男呢?”

    狐狸摇扇抚袖,风流浅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无奈望天,长舒一口气给这开了屏的狐狸道:“公子还是赶紧收拾好灶台和锅具,此时客人多,都等着上菜呢!”当即按下这话题不提。

    因这灶台起火,直到天大亮了才将客人都打发了去。我有些乏了,喝了念善姑姑备好的灵芝茶就去睡了。

    一梦黑甜,睡醒了正是傍晚时分,心情不错,我对着菱花镜仔细的梳洗,突然听见有人叩门,接着听见发财恭敬的声音:“姑娘,有客上门了!”

    正文 有妖来访,阎王纳妾。

    我拾裙下楼,有个男子立于堂前,望着芳菲楼前的花架出神。只不过是个背影,却长身玉立,瘦削挺拔,青衣玉带轻轻拂摆,如孤山晓月、西堤春晓。

    唯有一点,头上三千烦恼丝并无一根,我暗自以为,今日来了个和尚。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芳菲楼前用来揽客的花架上正鲜花怒放,迎风送香,不由微微一笑。

    狐狸不喜花干枯焦蔫,每隔一日就换一批新的鲜花,是以这芳菲楼也名副其实。

    管他是僧是道,即是上门便是客,见他怔怔在那里出神,我在他身后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身,急忙向我略一行礼,道:“今日在下侥幸得了二两仙崖石花,想来想去,久闻姑娘擅烹调之道,特来叨扰姑娘做个茶食,想来才不辜负了这等好茶!若姑娘不弃,在下奉上一两仙崖石花权作饭资!”说着便双手奉上一个象牙镂空雕的带锁小盒。

    我不接那盒子,浅笑着说:“久闻仙崖石花生于万丈悬崖之上,难生难采,即使当今圣上,也未必能年年喝上一口,如今你却拿一两做饭资,我是万万受不起的!”

    这个僧人听了面上有些赧然,却也落落大方的说:“只因在下今日出门有些急,没有带那些阿堵物,实在是付不起饭资。”

    我撇了他一眼,腰间没有挂玉佩,却别了一只箫,淡笑着说:“公子想要什么茶食但说无妨,我家大掌柜也是个风雅的人,公子到时吹首曲子,就算是饭资了!”

    他收拢了那盒子,笑道:“姑娘是个爽利的,改日必定以曲会友,连着饭资也一并送来。”

    我略一想,道:“这仙崖石花味香淡雅,适口润甜,配个梅花青团最好不过!”那僧人笑道:“就依姑娘所言!”我颔首,让有钱招呼他坐了,去花架上折了一枝黄|色腊梅去了后厨。

    这忘川河畔长了海海漫漫的艾草,极绿极野,如六月浓密的草茵。这草幼时为艾,长成为蒿,忘川蒿里也是酆都一景,不少佳侣怨偶都喜欢在这里对着奈何水海誓山盟。

    因茶极为珍稀,我特亲自来选艾草,精挑细选,只挑鲜嫩无伤的细茎与叶,采了小小一包回去。洗净之后放入碱水,如此艾叶三煮三沸之后仍能保持初生时的青绿。煮好用又用水冲了一遍,方才将洗好的艾草包裹在纱布里,挤出碧绿的汁。若只用糯米粉做青团,蒸熟之后过于绵软,需得和上籼米粉,再兑上艾草汁揉面。青团里要包一口甜,吃的时候才趁了艾草的青涩和茶的甘香,寻常人都用红豆做馅,这次我特特选了黑芝麻炒熟了在臼里捣成酱,包在里面。厨房里有做年糕用的梅花模具,此时正好派上用场,我用着模具蒸了小小一笼屉梅花样的青团。

    这梅花放的时候也有讲究,若是放的早了,鲜花那经得起热水蒸沸?若是放的晚了,则花是花,团是团,味道断断融和不在一起。只有趁着刚刚出锅青团还热的时候,将腊梅洗好,一朵一朵的按上去,不早不晚,刚刚好。青团青、腊梅黄,梅花样的团子色泽夺目,芬芳淡雅。

    我将这花馔青团配了白色瓷碟端了上去,那人已经亲自煮沸了水,手腕抖三抖,将水倾入茶壶之中。见我端着青团过来,急忙起身去接,我笑道:“这么嫩的茶,公子还是赶紧品尝,怕在壶里闷久了,失了香味!”听我这样说,他只一笑:“姑娘是行家!”当下也不推辞,倒出两杯茶。我有心讨一口喝,便就着坐下来。两人就着青团喝了一壶茶,只觉得齿颊留香,就连舌尖都是润极的感觉,我赞道:“果真好茶,想不到生前没这福分,死了在这酆都城里反享了这世间难得的珍香。”他淡笑,“还得配上姑娘做的茶食,单单喝那么一壶茶,怕是寡薄了,这青团留了艾的清苦之气,又和了梅花的淡雅芳香,黑芝麻做馅更是风味独特,各具其味又有君臣之分,着实难得!”

    庖厨之人最喜别人赞扬厨艺,他这番话说的如此高雅不凡,让我内心狂喜不止,但面上只略笑了一下,道:“想不到你一个出家人还有这等清雅意兴!说的我做的这茶食天上地下独一份似的!”

    他却肃正了神色,“姑娘,在下虽有向佛之心,但并非出家人,只不过是打娘胎出来,便没生头发而已!”

    我虽有些惊讶,但在这酆都呆久了,异事见的多了,也就没往心里去,正打算将我娘从前说的,用桐油洗头可生毛发的法子告诉他,就见他突然面上一沉,向我拱手道:“在下有些急事,就此告辞,改日再来谢过姑娘!”说完便出了门,化做一缕青烟腾空而去。

    此人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当晚关张的时候,我给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账的狐狸说了下,又说起那人相貌清俊却天生不长头发,追问那人是不是个仙,那狐狸抬起眼,冲那人坐的地方看了几眼,笑了笑,道:“不过是个蛇精罢了,蛇善攀爬,到高处采几两茶叶也不是什么难事,下次送你,只管接着便是!”

    啊?难怪不生头发,原来是个蛇精,我顿时释然了。

    酒楼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我也渐渐摸出了些门道,食材准备的也不想刚开始那般有的多有的少,有钱也能跟着做些不太复杂的菜,我开始略感轻松一些。

    这边流行的口味我也逐渐心中有数,酆都的鬼多喜甜食和鱼脍,点洗手蟹的鬼也很多,猪肉不太好卖,但做成肉干和腊肉就有主妇特特来酒楼买回去家用。

    当然,酆都城府衙的官爷们休沐时最喜欢喝碗羊头签,嚼个炸的嘎嘣脆的花生米,再哧溜哧溜吸上点面条,就欢天喜地的回家去。

    于是我也学着阳间酒楼的样子,隔三差五就推出点新菜品,比如用菊花、红果染了色的鱼脍、羊什件汤、蜜汁金瓜等等,让狐狸写在木制菜牌上,挂在门口的显眼处,时不时的一换,食客就算是常来常往也能图个新鲜。

    已经许久都没见阎王了,我这里是音讯全无,只有念善,作为王爷派来的资深细作,时不时给我说下阎王的消息:

    比如某日阎王大人领了玉帝一年一次的廉洁奉公包青天奖。

    比如阎王让十八层地狱的鬼都实行岗位轮换,大大激发了众鬼劳作的积极性,以至一天小鬼们用力狠了,手上没活了,干脆把那些本来只需下个一层地狱的鬼在一至十八层足足溜够了两趟!

    比如……

    龙王看阎王大人孤苦太久,专程送来两个蚌精美妾。

    听了这个消息我正忙着切菜,手上菜刀只是一顿,接着便抡起来,“咚咚咚咚!”将手里的一堆土豆飞快的切成丝,泡到水里。

    许是见我将阎王大人晾的有些久了,念善见状一反往日言语不多、进退有度的常态,继续追在我后面说个不停。

    “都说东海出美女,果真如此!要说那俩个蚌精的腰,真是又软又细,要说那眼,真是顾盼生辉!不过最俏的还是那皮肤,又细又白嫩,一掐能出水!老身加上生前足足活了二百多年,就没见过那么俊的姑娘!”

    “跳起舞来,如九天玄女,唱起歌来,如黄莺初啼,走起路来,那可是烟视媚行啊!莫说王爷,就连府里那些打杂的小鬼,瞅上一眼,骨头都酥了!”

    念善一边在我身后念叨,一边不住摇头叹息,“美人啊美人,妖精啊妖精!”

    我被她念叨的有些紧了,急忙将蒸出来热腾腾软和和的大白馒首递给她,试图堵住她的嘴。

    念善接了馒首,却一口不吃,继续在那里唠叨。

    我揉了揉听的有些酸的耳朵,正色给念善道:“即是如此,还请姑姑替我恭喜王爷一声,另外劳烦转告王爷,那蚌精起码长了几百年,王爷有天嫌弃她们了,记得我这里还缺些海蚌的瑶柱做鲜汤!”

    念善一听黑了脸,把馒首往箩筐里一丢,出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冷笑,还拿这事来刺激我,那只有兵行险着了!

    在念善闹过那么一出之后,没几日阎王登门了。

    我在后厨忙着做菜,发财和旺财跟的久了,不似刚来时那般拘谨,见他们俩在那里挤眉弄眼,我问道:“何事?”

    发财和旺财嘻嘻一乐,上前齐齐道:“阎王到了,点了素八珍面,正在前堂坐着呢!”

    我看了看下的单子,说:“等三个菜有钱就能烧这碗面,你们莫念旧时情谊,等下收钱的时候,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在我这里寻了个无趣,发财旺财悻悻的去了。等过了一会,旺财却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灶房里,只是手里多了一张画,“阎王大人付过钱走了,留下这张画给姑娘,要小的一定送到!”

    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来,嘻笑着说:“是不是送了他们家天仙美人的画像给我这腌臜婆娘看?”

    打开画,我却愣在那里。画上是个清丽的女子,却并非念善说的那般美艳非凡,想来不是他家里的妖精。画中女子宽额臻首,身量修长、高贵宁静,一看便是贵族之家,我从未见过这个女子,见了画却生出几分面熟之感。

    画上那女子斜倚花窗,一个男子穿了朱子深衣,手持一个钟形玉佩,正递与那个女子,那玉佩十分熟悉,我左看右看,却想不起来。

    突然听见有钱在一旁唤我,“姑娘!该起锅了!”

    我急忙揭起锅盖,莲藕酥猪手已经收了汤汁,闪着蜜色的光散出满室肉香。

    三下两下折好了画塞到怀里,将猪手起了锅让旺财端了出去。

    剩下的时间里我做菜都有些心不在焉,五更天刚一到,我就收拾停当回了房。

    点了几支蜡烛,将那画铺在桌上仔细的看,还是认不出画中人是谁。料想阎王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送这张画给我,可我猜不出所以然,实在是困乏了,就收妥了画去睡。

    醒来时披衣而起,手碰到肩,顿时如电光火石般想了起来。也不顾当时还披头散发,就圾着绣鞋将那画寻出,仔细的看。

    那玉佩果真是和我肩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钟、蝙蝠、蔓缠的枝纹!

    难怪我见到会如此的熟悉!

    我惊异不已,恨不得立刻寻到阎王问个究竟。后来想起身边还有狐狸这个狗头军师,就举着这画去问。

    狐狸看了画也不知所以,但他告诉我,耐心等待。

    阎王绝不会只这一幅画就善罢甘休,坐等我这只鱼儿上钩。管他什么花招,我只需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这话说的我连连点头,奉狐狸为上师。

    隔了没几日,阎王又来了。这次他并非孤身一人,带了判官、黑白无常几个相熟的,在二楼包了个临街的雅间。

    因判官初次而来,旧时又有几分交情,我只得从后厨洗净了手前去问了个安。判官和黑白无常与我话了几句家常,谈起当初掬了我的魂魄来酆都,和吃了我的油饼才让判官夫人生产的事迹,又赞扬了我家酒楼的气派,前尘往事,皆唏嘘不已。

    只是一直等我唠完嗑转回后厨,阎王都不曾与我说一句话,甚至,他都没有正眼看我一眼。他坐在那里,一杯一杯复一杯的喝着清酒,眼神明亮,胡渣满面,脸庞如那日来的蛇妖一般消瘦。

    我承认,我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轻轻的疼了那么一下。

    只不过我马上想到念善说的他家中两只美妾,那点心疼如放屁一般顿时烟消云散。

    如此邋遢、如此瘦弱,想必是两只妖精采阴补阳的有些过了,阎王大人承受不起吧?难怪要下馆子吃点好的!

    思绪至此,我狞笑着,在他点的酒里塞上一点雄黄,炖的鸡汤里下了一把锁阳。

    只是那日阎王没喝我的雄黄酒也没啃个锁阳鸡腿,临走却又在雅间里给我留下一副画。

    正文 狐狸告白,蛇妖美色

    有钱送来的时候,那画已被酱汁污了些颜色,愈发显的画面上色泽乌沉。

    整幅画只用黑白,水墨用的氤氲淋漓,这么乌漆麻黑的画面上,却画的却是一个喜乐的场景。

    淡淡夜色里,一对新人在拜堂成亲。

    突然想起刚来酆都时,阎王曾经迎风立于暮色沉沉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那时候的婚礼不似现在这般大肆举乐,奢靡庆祝。十分简朴干净,宁静深远。一如,我们正在看的晚霞一般。”

    他说,“新人只穿玄色深衣,端正肃正,以示天地相合,夫妻结发。从此生儿育女,白发不移。”

    我的心似被轰隆隆的擂石碾过,阎王这画,画的正是他成亲的时候,又一想和我印记一样的那个玉佩,难道这画中人是我?!

    这种感觉不好,十分不好。

    好比你日日乞讨,邋遢落魄,给个窝头都是好的,突然有人带你去个奢华的宫殿,告诉你这里的美人是你的,所有的华衣美服是你的,金银珠宝、珍珠如意、丈把的珊瑚树也是你的。

    短暂的狂喜之后,作为一个浪迹天涯偷鸡摸狗的乞丐,有点脑子就会得出一个结论——骗局!

    正在我拿着那些画沉吟不语,身后传来悠长的叹息,一朵含苞欲放的木棉花飘到了我的面前,慢慢的舒展一片一片的嫣红花片,我伸手接过,白狐已经转到我的面前。

    他抬眼望我,露出白狐独有的憨憨神态,慢慢对我说,“喜欢吗?”

    我点头。

    他微微的笑,“要是你能一直喜欢,那有多么的好!”

    沉吟了半天他才对我说:“第一次见你,是在王府中,见你煮那碗面,碧柳,我娘亲眼睛还没有看不见的时候,也曾经煮过这样的面给我,如今,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吃过了。”

    “王爷与我交情虽浅,但时日已久,我愿意护你周全,让你开心,所以那日宁肯与阎王翻脸,我也要留下你。不过王爷还是念着你的,否则怎么允许这个酒楼在酆都开下去?碧柳,如今是去是留,还需你自己拿个主意。”

    我眼中泛出些湿意,润了眼角。

    发生了这许多事情,我心里早已一片透亮,不管我记得与否,也许我真的是阎王最初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妻子,如今阎王不欲勉强我,画了这些画给我,是希望我自己能记起来,跟他回家。

    可是我记不起来,若是关于夫君的记忆,只有那个新婚之夜将我毒杀的人。

    我喝过孟婆汤,转过许多世,除了身上一个印记或许还留着之前的丝丝缕缕,其他的,终究如云烟散了。

    做了一个鬼我所能记得的,更多的是关于面前这只狐狸。

    他让我惊吓过、惹我羞恼过、迫我施计过,可是在我伤心欲绝之时,他不惜与阎王斗法,留下我,给我小小一方天地,让我喘息,让我能自食其力在酆都城生活下来。

    阎王那个强势的男人可能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像我这样一个私生子,从小被家族遗弃,受尽冷眼,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最最渴望的,就是有天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挺直腰杆活着。

    即使我做了鬼,也是一样。

    我起向狐狸盈盈一拜,“多谢公孙公子当初施以援手,奴家不愿意回去。”

    狐狸点头,一声叹息,化云而去。

    从这不久,狐狸突然对我好了许多。

    有时是一包自都城有名的稻香村买来的点心,有时是一盒气味淡雅的香料,有时是一支小小的珠钗,不贵重,但样式独特。

    每天当我从油腻的灶房收拾好回房之后,隔三差五的就能看见惊喜。

    上次带仙崖石花茶的那个蛇妖又来了几次,不但付了饭资,送了我茶叶,还和狐狸有日一萧一笛合奏了一曲《平沙落雁》,盈了满堂喝彩。

    一来一往日子久了,知道这蛇妖名无涯,原是在南海观音紫竹林里修炼过的,得了些佛道,但执念太重,迟迟不能修成正果,索性又来这尘世历练一番。

    蛇妖无涯和狐狸初白成了茶友酒友兼饭友,与我也算相熟了。有日趁着他们酒饮微醺之时,我八卦的心又开始作祟,忍不住问无涯究竟是啥让他持念太重,他竟笑而不答。

    我私以为,必是为情所困。

    蛇喜水喜阴,狐狸为此闲来无事把后院又收拾了一番,将我那些酱菜缸、醋桶、泡菜坛子都放到了耳房,学着阳间那些官员家里,也整出了假山流水池塘。

    忙了了整整一天,满身酸臭的狐狸得意洋洋的喊我去看劳动成果,我望之大喜,指着池塘说:“下次可以多买些青鱼草鱼鲢鱼在这养着,鱼脍可以现杀现卖了!”

    又一指那飞檐斗兽的八角凉亭说:“鱼干肉脯扯个绳子正好晾在那里,阴凉通风不会糟了,真好!”

    狐狸无语望天,挥袖去了南极洗澡。

    自从得了这么个好地处,狐狸和那蛇妖时不时便从后院抚琴饮酒,赋诗作画,说些修行时遇见的趣事。

    狐狸的酒品不好,一喝多了就如钟藜成亲那日,赤足散发,击节而歌。

    而蛇妖许是因修行过,不似狐狸那般放浪形骸。醉了顶多就是不留神下~半~身露了原形,将手中的萧或者古琴演奏的格外荡气回肠、幽怨无比。

    我多次看见一清瘦美男在凉亭抚琴演奏,风鼓长袖,俊逸无比,一条硕大的蛇尾顺着凉亭假山直垂入水中,款款摇摆,风情万种。

    芳菲楼这两个镇宅美妖惹得酆都一众女画皮鬼春~心~荡漾,纷纷叠罗汉爬墙头围观,有钱的女眷便包了二楼向庭院的雅间,饮酒吃茶看美人,营业额竟翻了一翻。

    有日狐狸买菜之余还带了几根糖葫芦给我,又奉上一副小绣像,笑嘻嘻的说:“看着有趣,给姑娘拿来图个乐子!”

    我啃着糖葫芦抖开绣像,面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洁白绢布上绣的是个男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手里拿着一个吹好的糖人,旁边一个妇人,面目和善,正唇角含笑的望着他们。

    那男子我不记得,那娃娃我觉得面熟,但是那个妇人,就算是把我挫骨扬灰我都记得——正是我的娘亲。

    正文 阎王强吻

    绣像上的娘亲还年轻,她抿嘴浅笑,双眸清亮,神采悠扬,完全没有我记忆中的缕缕白发、谦卑神色和一双粗糙的手。

    音容宛在。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了上去,鼻头一酸,喉咙也哽住了。狐狸见我面色不佳,轻轻的喊了一声:“碧柳?”

    我抹了下眼,问道:“这绣像你是从何处买来的?”

    狐狸吱吱呜呜的说:“阳间!”

    我直着眼睛看他:“我知道是阳间,我问的是,从那里买的?”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掌管刑狱,正三品官员,你如何攀上的交情?”

    “好吧,我承认,我在大理寺卿家的库房里偷的。不过是觉得这小像绣的好,觉得你应该喜欢,所以……”

    我在脑海里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太守前年家中得了男孙,宴请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大理寺卿……也携了家眷赴了宴席,当时还派身边的小厮给了我五十量赏银,让我开心了半个月,只是我这身份是万万不能去当面谢恩冒犯朝廷大员,因此他的长相我丝毫不知。

    这绣像中的男子究竟是谁?怀着抱着的娃娃又是谁?和我娘亲又有何干系?我隐隐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只待求证。

    见我起身出门,狐狸在后面追问,“碧柳你要去那里?”

    我头也不回的答:“出去逛逛!”

    狐狸上前扯住我的袖子,“等等!”说着便递过来一卷冥币,“最近你一直操劳,也该出去逛逛,这些钱你带上,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我心里一暖,望着他微微的笑,狐狸面上居然透出可疑的红色,“姑娘家的物件我也不会买,你早去早回便是。”

    见我不接,他拉过我的手硬塞给我,“这都是你应得的,快些拿着!”我收妥了钱,柔声说:“灶间我煮了壶凉茶,这时候许是好了,你去拿了喝罢!”转身出了门。

    狐狸心里良善,自小被娇纵坏了性子,懒馋又任性,只是他待我,却是十分的好。于是,我善意的欺骗了他,这次出门,我不是去闲逛,而是径直去了阎王府中。

    见了那绣像,身世飘零暂且搁到一旁,刚来酆都时,想问阎王我娘亲投胎去了哪里的想法,被这画像勾的如猫抓一般。

    我轻车熟路的去了阎王府,守门的小厮不等我开口,便跳起来大喊“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说着便一溜烟的去通报了。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想起上次在这里,欢欢喜喜送钟藜出嫁,不由心里又是一阵感伤。

    我进了院子,刚才去通报的两个小厮已然回来了,引着我往阎王住处走去,一路遇见几个相熟的,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推开那扇门,我没看见阎王,却见到两个俏生生的姑娘立于屏风前,梳了飞天髻,耳垂明月珰,一个着了鹅黄,一个着了柳绿,见了我盈盈下拜:“妾身见过碧柳姑娘!”我顿时明白过来,想必这两个姑娘就是念善说的东海蚌精,心中一惊,本以为念善有意诈我,没承想竟然是真。

    想起阎王一面求我回府,还不住的送画像,一面却让这两个美妾登堂入室,左拥右抱,我的无明业火就腾腾腾的窜起了火苗子。

    我斜着眼将她们上下打量一番,那腰、那腿、那吹弹欲破的皮肤,果真是绝色风姿。妖精!真是妖精!我暗骂。冷哼了一声问:“阎王大人现在何处?”那两个女子低着头恭敬的说:“回姑娘的话,王爷此时正睡着。”

    我拎起裙摆就往里间走去,越过重重帷幔边走边说:“再有不到一个时辰,王爷就要去升堂了,怎这个时候还不侍奉王爷梳洗进膳,由着他睡到三更天么?你们这个侍妾当的,也太失职了!”

    身后那两个女子掩着口吃吃的笑。真是得了宠了!我恶狠狠的想。

    见到床上躺着那个散发酒气,睡到神志不清的人,我满腔怒火顿时有了去处。

    “王爷!”我伸手毫不客气的推了推他,谁知那人却翻了一个人,又睡了过去,身上盖了一半的半幅锦被随着翻身如水般滑落下来,露出他洁白的里衣和松散的衣襟。

    我面上一红,撇见屋角立着洗面的铜盆,便走过去取了帕子浸湿了水,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气,“啪!”的一声,糊在阎王的面上,引来那两个小娇娘低低一声惊呼。

    这番折腾阎王终于坐了起来,将帕子从面上取下,看见是我,眼中露出几分惊喜,握住我的手道:“娘子!”

    我将手抽回,正色道:“谁是你的娘子!”

    他凑过来,呼出的酒气直直喷在我面上,我有些嫌恶的扭开头,听见他低低的说:“娘子,如今你为何如此待我?记得当初我家被满门抄斩之时,岳父本可以救你出去,可你却不肯,你哭着说要与我生同衾,死同|岤!”

    我凛然一惊,王爷难道还有这等凄惨身世?

    这番思绪还没有转回,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紧紧的抱着我,耳边鬓角被他粗粗的胡渣挂擦的生疼,我又气又恼,用力推了几推,却推不动他,羞恼的我一边用力捶他的后背一边喊:“快些放开我!你这个晕了头的混蛋!”谁料那手臂将我环的愈发紧了。

    慌乱中我指着墙角的铜盆给那两个妖精说:“快把那盆水端来!”

    此时听见他在我耳边喃喃的喊:“悦晴,不要离开我!”

    我本来想再用个湿帕子的,听见他抱着我唤别人名字,顿时被惹的将整个铜盆水都扣在了他头上。

    铜盆“咣啷”!滑在地上。

    阎王也醒了,他松了手,眼神清亮的望着我。乌黑的发梢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在暗红色的锦衾上开出一朵朵的罂粟花。里衣被泼了湿透,瘦削的身形却显得结实有型,露出小麦色的胸膛上微微泛着水光。

    房内弥漫着越来越暧昧的气氛,我刚才的怒火似乎也被这盆水消弭了,我低了头,面上一红,顾不得问娘亲的事,急忙起身欲离开,谁料他却一把拉住我,将我按坐在椅子上,一双唇就那么不管不顾的亲了下来。

    温暖、湿润、柔软又绵长。他在我唇边软软的蹭着,一下一下轻轻啄我。当我略一想挣脱,他便开始变得霸道,用力抱着的我头,更加深入的吻我。在浓浓的酒气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青草香,我的心,突然就那么软了一下。

    沉溺于男色之中的我,片刻才想起他在我耳边唤别人的名字,顿时似被针扎一般跳了起来,用力推开他,呜咽着跑了出去。

    正文 天劫将至(结尾加了点字)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酒楼,一路上不小心踢飞了卖脂粉的摊子,撞到了卖货郎的车子上,踩到四只野狗三只家猫,进酒楼时又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鬼面朝下跌在了地上。

    狐狸不在芳菲楼,有钱旺财正在擦洗桌子,见状唬的两步窜了过来,将我扶起。有钱跟着我久了,许是瞧出些端倪,一言不发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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