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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沉沉烬如霜(完+番外)第10部分阅读

    香蜜沉沉烬如霜(完+番外) 作者:御书海

    见过仙上。 ”

    爹爹朝小鱼仙倌和煦点了点头,拾了张石凳坐下,眺了眺碧水青竹,看了看闲适漫步的梅花魇兽,最后转向我,“昨夜你去哪儿了?”

    “听闻叔父近日里迷上了折子戏,昨日姻缘府里摆镜观戏,觅儿与叔父素来投缘,怕不是被邀请去听戏了吧?”小鱼仙倌温言娓娓道来,截过了我尚未来得及脱口而出的答言,只是他此番却是猜错了,我正待纠正,小鱼仙倌却不着痕迹碰了碰我身后衣摆。

    “正是。我昨日听戏去了。不若下回爹爹和我一块去吧,月下仙人喜欢人多,瞧见爹爹肯定欢欣。”我眼睛一眨,接翎子接得十分顺口。

    爹爹瞧瞧我俩,摆了摆手,“我性喜静,金鼓锣钵的喧嚣热闹却消受不来,你若欢喜,自行去听便是。”日头渐炙,天边虹桥渐渐淡去,爹爹忽而转道:“今晨天界无雨,却怎现了霓虹?”

    小鱼仙倌握了我的手道:“觅儿贪玩,九重天界太大太广,我怕她忘了归路,遂用水雾搭了虹桥。”略略一停顿,修长的十指在我手心紧了紧,“好叫觅儿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抬头便可望见归路,便可忆起这虹桥尽头还有一座貌不惊人的白墙黛瓦,院中还有一个默默守候的……”

    他忽而松开我的手,抚了抚身边的小鹿,良久,道:“还有一只默默守候的魇兽。”

    我有些疑惑,方才听着明明是“一个”,怎的后面又变成了“一只”?不免疑心自己昨夜没有睡实耳鸣幻听了。

    爹爹轻轻一叹,太息入风。

    小鱼仙倌留我们父女二人用过早膳后一路将我们送至虹桥外,魇兽蹦蹦跳跳跟在我身旁很是欢实,实在瞧不出这傻乎乎的模样有丁点“默默守候”的潜质。

    宽阔的道旁除了偶尔低低飞过的云彩,栽满了姹紫嫣红的奇花异果,走在我前头两步之遥的爹爹忽地停下了脚步,负手看着这些云彩幻化的花草,清冽透明的眼中涌上些许哀思。

    “觅儿,我原本不欲将你嫁与夜神。”许久之后,爹爹回神回身,开口一言却叫我迷惑。

    “你如今亦知你母亲之死乃系天家所为,可恨我当年神伤糊涂之际竟听从了天帝安排与风神缔结,还允了其长子的婚事。自听闻二十四位芳主与胡仙道明真相后,我初时第一个念头便是取缔这门亲事,不想那日北天门外却听你二人互诉衷肠……”

    爹爹走近我,爱怜地抚了抚我的发顶心,“我虽憎天家,却不能叫你步上你母亲的后尘,爹爹惟愿你与心头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美满此生。天上人间情一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连日来我观夜神确然对你情真意笃,心中忧思方才稍放。”

    “你爱听折子戏,可知这折子戏为何好听?”爹爹将我耳鬓落发掖在我的耳后,淡淡问我。

    我疑惑看向爹爹,看戏自然是因由这戏中人物花花绿绿,唱腔咿咿呀呀,方而有些意趣,莫不还有什么其它缘由不成?

    爹爹笑了笑,道:“只因这折子戏没有开始与结尾,只取了全剧的高 潮之处,方才没有了那许多含恨与不如意,只撷取了最璀璨的部分演绎。人生如戏,悲欢离合,我却盼我挚爱之女的人生如一出折子戏,只有璀璨欢愉,没有阴暗忧伤。”

    “我观夜神性情温和处事稳妥,实乃良配,是一个可以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人。觅儿既心属向他,便须心无旁骛,如此方能长久。火神能力虽强,然则性情至刚且倨傲,久居上位,不为他人所折腰,眼中更不容瑕疵,况其母阴毒,觅儿往后还是莫要去栖梧宫走动,莫要伤了夜神的心。”爹爹将我头上凤翎取下放在我的手中,道:“今后莫再将此物随身带,切记切记。”

    第四十五章

    天界规矩冗繁,其中一条,每隔七七四十九日众仙家须得齐聚九霄殿中论轮转之法、商六界要事;还有一条,天兽仙禽不得携入九霄殿正庭,止步云阶外。

    我瞅了瞅头顶巨角毛皮漆黑的呲铁,再瞅了瞅虎纹鸟翼的英招,还有紫身鸟喙翅下长双目的远飞鸡,虽为神兽却个个狰狞凶残,没有一只有个好相与的模样,权衡一番,便将魇兽拴在了二郎显圣真君的天狗身旁。毕竟我晓得天狗只欢喜吃月亮,对于鹿肉应是无甚兴趣的。

    分明是神仙们的见晤,却不知为何数日之前,天帝遣了十六仙使十六仙娥到爹爹的洛湘府中下了张金光熠熠的拜帖,邀我这区区精灵前来。浩荡排场的送帖阵仗来时,爹爹正在书房练字,只微微抬眼瞧了瞧帖子复又潜心入笔头飞龙走蛇之间,虽未翻阅却似已了然帖中内容。

    我将魇兽拴稳妥后便随仙童引指入殿坐在了爹爹身旁,与天帝下首位的小鱼仙倌隔了殿心遥遥相对,小鱼仙倌和风煦日朝我暖暖一笑。我下意识略略扫了扫周遭,凤凰这只煞气的火鸟今日却不在,我不免背脊一阵放松,卸下一口舒心气来,端起面前琼浆惬意嘬饮。

    天帝天后端坐殿首,天后她老人家今日难得不轻蔑鄙夷地拿眼角眺我,爹爹则轻裳袖手隽身逸姿稳稳伴我身旁,并不向他二人行礼,不时有仙家向爹爹问好,爹爹便轻轻颔首示意。只片刻,四海八方九天六界的神仙们便在这偌大的神殿之中齐聚一堂,天帝肃穆抬了抬手,正低声相互寒暄的诸仙皆屏了言语,且听天帝朗朗缓声慎重道:“诸位仙家皆知,本座与水神元荒之初便立了约定,为长子与长女订下婚事。如今水神得爱女归,此门婚事自当水到渠成。今日下帖邀约在座列位,便是要商议着与水神共拟个良辰吉日让润玉迎娶锦觅仙子入主璇玑宫中,烦请诸仙作个见证。”

    虽然一直晓得我最终是要嫁与夜神,但今日天帝这般郑重其事地昭告,我又莫名有些不真切的异样之感,抬头望向对面,但见小鱼仙倌素馨雅致的双眸与我对擦而过后便放在了别处,脖颈淡青的脉络旁泛起浅浅的粉色,满天星辰仿若都跌入了那点漆的瞳仁之中,熠熠生辉。

    “下月初八便是吉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轧了进来将我思绪打断,循声望去,却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边上南海观音的善财童子红孩儿一脸庄重地点头附和。我禅了禅,私以为这两位虽为仙家,然则是两位皆穿着肚兜的仙家,怎么瞧着都是没长大的奶娃娃,实在不足以采信。不想,其余在座神仙皆道:“不错,下月初八正是吉日。”

    天帝转头,恭敬地询问爹爹:“如此,不若便订于下月初八,水神以为何如?”

    爹爹望了望我,略一颔首,一个“好。”字一锤定音。

    坐于我相邻左手处的月下仙人满面纠结着小声絮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家凤娃可怎生是好?”又对我道:“小觅儿,你怎可对我家凤娃始乱终弃?”

    我正待问他凤凰和初八有甚关联时,殿门“轰隆”一声被推开,晴天炸雷一般将殿中诸仙惊了一跳。但见一人逆光而立,手持长剑,身姿挺拔,背光的正面笼罩在阴影之中有些森森之气,剑尖反射着日光的那点光亮是他周身唯一的明亮,非但没有缓和这阴森之感反叫人不寒而栗。

    待我适应了那刺目的光线后渐渐看清来人面目,正是凤凰。

    其身后看门小仙侍惶惶然对天帝道:“天帝陛下,火神他……火神他……”

    天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仙侍如释重负掩门退下。

    “启禀父帝,旭凤已将西北作乱之共工一族拿下,特来复命!”凤凰持剑,双拳一抱,一滴鲜红的液体顺着剑刃滴落云白光洁的地面,我骇了骇,方才看清这寒寒剑身竟尚带鲜血。

    天帝掩饰一咳,赞道:“旭凤之能力果然日见精进,今晨方才下的战令,午时未至便已归来,不辱使命。现下想必乏了,回去好生歇息歇息吧。”

    凤凰不退反进,举步迈入殿中,水天一色的白裳在天后下首位翩跹落座,不染尘俗的圣白与那带血长剑鲜明比照,触目惊心。“多谢父帝,然则,旭凤却不觉有乏,不知今日之聚却是论何家道法?旭凤特来聆听。”

    天后蹙眉瞥向我,倒像看个妖孽一般怨恨。天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一般又咳了一咳。

    眼角红光一动,却是一身红袍的狐狸仙,迫不及待道:“今日原是天帝与水神共同商议夜神与锦觅仙子的婚期。”

    “哦?定的何日?”凤凰扫了我一眼,带了天山之巅的凛冽之气叫我不自觉低了低头。

    殿中之人似无一人承受得了那莫名而至的气势,皆无答言。“下月初八。”仅小鱼仙倌似无感应这迫人之压,微微一笑温和答道。

    “初八。”凤凰轻声念了念,唇色彤艳笑得人毛骨悚然,似意犹未尽一般又悠悠然重复了一遍,“初八……”

    殿中诸仙颇有默契地屏息了片刻,却见凤凰洒然一挑眉,峰回路转道:“如此,旭凤便拭目以待了!”

    小鱼仙倌含笑颔首致谢,“多谢火神殿下。”

    天帝天后释然松气,片刻之后,殿中恭喜道贺之声此起彼伏,我学着小鱼仙倌逢人便笑,生生将这些祝语受了下来。

    夜里,二十四位芳主连夜来访至洛湘府中,爹爹出门相迎,我远远瞧见长芳主那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便觉着脑袋里一根弦隐隐做疼,趁着没人注意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闲闲转了一圈,正打算上姻缘府里找狐狸仙磕牙聊天一番,却在半道上瞧见盘古庙堂外的石阶上两个仙侍坐在那里数九宫耍玩,正是飞絮和了听。我亦蹲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画在地上的九宫格,伸手指正道:“这里错了,应填……”话还未尽,对面埋首专注苦思的飞絮“呀!”地一声,生生将手上用来填字的石子给丢了出去,一惊一乍。

    了听亦连连拍着胸脯,“可吓死吾了!大半夜的,锦觅你益发不厚道了!方才刚被二殿下唬了一番,你这会儿又来惊我们,实在不地道!”

    我偏头眨了眨眼,实在不以为我有何处吓到了他们,“火神又作甚唬你们了?”

    “我哪里知晓,只是二殿下今日从九霄殿回来便面色不善,夜里更是将我们这些仙侍仙娥从栖梧宫里通通轰了出来。”了听抱怨,继而望了望我,意味深长道:“不过,多半与你有关,二殿下亲善,何曾这样动气过,每每动气皆是由你而起。”

    我哑然。栖梧宫的一干仙侍仙娥崇拜他们二殿下已近盲目,凤凰便是当着他们的面捅我一剑,他们亦会觉得他们的二殿下居然没将我剐了真真是“亲善”至极的,。

    况,凤凰本就生得阴阳怪气,动气与我何关?

    我且不与了听计较,然则心中却始终有些堵滞异样,途中转念一想,怕不是凤凰这厮今日擒拿共工之时受了伤,抑或是前几日食了太多灵芝补过头导致虚火过旺故而才动气的吧?

    如此一番思量,我复而转头向栖梧宫去,果然门洞大开,宫中空无一人,我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凤凰,不免起惑,正待离去,却心中灵窍一动。

    风从风中擦肩吹散,水在水中交融汇聚。好似我听不见那些风中的风,看不见那些水中的水,却能察觉它们的存在一般,虽然我绕着留梓池转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凤凰倨傲的端影,却有一种神秘的直觉,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末了,我终是被池中荡漾的琥珀清光给吸引了目光,蹲下身来撩了一捧池水净脸,刚刚闭上眼睛,就被腕上突如其来的一股不容抗拒的悍力拽入水中。

    我心中大骇,尚且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觉池水没顶,那些细细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涌向我压向我。平日里念过的水咒、火咒、土咒……所有的咒言皆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手足无措地想要张口呼吸。

    嘴唇微启还未来得及吸气,便被一个带了浓浓桂花香的物什附了上来,那物什水润柔软、馥郁四溢,叫人刹那迷惑了神智,我失神的片刻,浓浓黑暗水幕中有人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尖,不重,却生生阻绝了呼吸。

    我卯劲使力要推开这霸道的桎梏,却换来更加紧密的囚禁,两只手腕都被一只修长的手握紧固定在一方宽阔有力的柔韧之处,手下强劲跳动的动静终于让我于混沌之中意识到这是一方胸膛,而覆在我唇上的则是两片薄唇。

    挣脱不开,我本能地张口想从那人口中汲取生气。我狠狠地吮吸着那双微启的唇,掠夺着里面的每一分空气,那双唇之主不晓得是不是亦觉得呼吸困顿,片刻之后便更加狠毒地张开口,将我嘴唇包纳其中,张狂地舔吸着,甚至还嚣张伸出舌尖在我的齿龈之间一番混乱舔舐。我自然不甘示弱,为了活命,我有样学样地也伸出舌尖抢夺那所剩不多的活命之气。

    一番抵死交缠,虽然我竭尽所能地分取了些许空气,然而越来越稀薄的入气却叫我周身不能抵制地渐渐瘫软,意识逐渐模糊远去,就在我以为要被溺毙于池中之时。那人却勒了我的双臂轻轻一掼将我提出水面。

    突如其来的清新之气叫我胸肺之间一阵顺畅,我猛烈地咳着,一边狼狈地伸手拂开额前纠结的乱发,一面大口地喘息。暗自庆幸自己还没被淹死,若是水神之女亡于溺水载入史册,怕不是将来要被后世之人传作惊天笑谈。

    待看清对面和我一般浑身湿漉漉却仍不失倜傥,还拿那双勾魂凤目瞧着我的人,一股火气瞬间蹿上我的头顶,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真后悔当初怎生没将他拆骨扒皮炖了吃,也绝了这许多后患。我活了这四千余年从不曾这般怒过。

    “你……你……你……”颤抖着指尖,我指着凤凰,却不知晓找个什么好的字眼叱责于他。

    最后,我指了指他的胯间,想起狐狸仙说过男人的那个比内丹精元还要重要的物什,咬牙切齿道:“你再这般对我不仁道,我便叫你永生不能人道。”

    第四十六章

    言毕,我愤愤转身,也忘了要念去水咒将这一身湿漉漉给清整清整。不过恰恰迈出步子,上臂便被一注突如其来的力道擒获,那猛烈的力量将我反转过身来推倒在池边的一株凤凰树干上。

    凤凰树受了剧烈的震荡,一树繁花纷纷落地,如火如荼的花瓣掠过我的腮畔悄无声息地飘落地面。洋洋洒洒的落英之中,凤凰一身白衣,衣襟微半敞,发梢眉角皆是水,点点滴滴往下坠落,倏忽之间隐约可见一颗一颗水晶沿着他滑腻温婉的胸膛滑落,没入深处,无迹可寻觅。

    我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湿得依身而贴的衣裳让我对周身物什更加敏感,只觉得后背抵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挣了挣,却被凤凰阴蜇满目的神色和周身泄露的杀气给镇住了,不得动弹。

    “你……你……你意欲何为……?”好容易从咽喉间挣脱而出的几个残破字眼却在凤凰那双修长冰凉的手袭上我的颈项处生生断裂开来。

    “我意欲何为?我自然想知道你倒要如何让我不能人道?嗯……?”那个上挑的尾音似一把利刃断开了我脑中绷紧的细弦,我不能克制地打了个寒噤。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伸手放开我已然被捏得麻木的双臂,一寸一寸,细致地抚上了我的脖颈,手上动作堪称温柔极致,与面上神色截然比照。叫人想起扑食前蛰伏的猛兽,嗜血而残酷。

    月上中天,晚风送寒,清光如洗,银河泄踪。

    月宫内想必灯火如炬,一片透射而出的月光皎洁明净,倒影入一旁池水中银辉熠熠,天际水间两相呼应,明晃晃地叫人无处遁形。

    凤凰带着月桂芬芳的剪影慢慢靠近,柔韧的十指在我喉头缓缓收拢,我无力地挣扎了两下,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短促,此刻我才晓得自己果然作了东郭先生,好心救了这他,他如今却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近乎窒息,我捉住最后一线游丝之气,断断续续嗫嚅道:“凤……凤……凰……旭凤……”

    凤凰突兀松开钳制我喉颈的手指,颠倒众生地魅惑一笑。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胸肺起起伏伏。一阵风过,一片浅淡的夜云缓缓浮动,遮住了当空皓月,我们之间顿时暗了下来。

    这个静谧的瞬间,我感到他低下了头。濡湿的嘴唇贴上了我同样濡湿的唇畔,辗转反侧不留余地,微凉的唇瓣像溪水冲刷经年的鹅卵石,润滑光泽、迷人神智。他伸手反扣住我的后脑,倾身覆盖上来,二人之间贴得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空隙。我微启喘息的嘴被他的舌尖长驱直入横扫一空。一时脱了性命之忧,我难免心中一松,略略起了好奇之心,亦探舌亲了亲他,凤凰浑身一颤栗,身体腾地涌上一股烈焰之气,骄阳似火。后背的树干纹理粗糙磨得我不知是疼是热,前后夹击间,只觉如滚油炼废水煎,膝弯力乏,竟要瘫软下去。

    片刻之后,后背一空、一凉,却是凤凰将我放在了浅浅的池水滩边,身上衣物不知何时已尽数除去,我毫不避讳地看向那强韧的胸平滑的腹,便是在这样的静止不动中也有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视线渐渐向下,我瞧见了一个异样之物,心中一动,不免奇异,我在水镜之中初次见他时,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凤凰喘息渐浓,我复又抬头,撞上他热烈绽放的眼眸,读不明白参不透澈。只那玉石般的肌理和线条分明的骨骼却魔咒样引诱着我,我伸手触摸他的锁骨,突然觉得什么也不再害怕。

    他反擒住我的双手,俯首一根一根手指细细地吮吻过去,我不能抑制地轻轻一颤,十指连心,顿时,心中淋漓一片。

    藕荷色的月光下,桂花香气若有似无萦绕在我的周身,我方才朦胧意识到这分明是酒酿之醇香。十指过后,他含了含我的耳垂,一路向下。此时,我方才意识到不止是他,我的衣裳也不知何时消陨殆尽,只余漫天的星光蔽体。

    零星飘浮着艳丽花瓣的浅水在我身下起起伏伏,涤荡着我的躯体,然而,比流水更绵密的是凤凰的吻,从耳后到颈侧,从胸房到足尖,这个平时高傲得目无一物的男子就这样匍匐在我身边,久旱逢甘霖一般热烈地占有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我的灵台一片混淆,身上却敏锐清晰得近乎毫末。只觉得燃烧、燃烧、全身都要焚毁一般熊熊燃烧。浑沌之中,竟觉凤凰的涅磐怕也比不过如此。

    他并没有制衡我,而我却忘记了逃跑。

    心跳如雷,有什么从中满出来,我张张嘴,断续间一些陌生的破损之音零碎逸出。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混乱之间势如破竹般穿刺入体。刹那的疼痛,仿若惊蛰的第一声春雷,开天辟地。然而,只这一瞬间的清明之后又跌入太虚之中,云雾缭绕。

    我下意识地赤足要蹬开那给我带来痛苦的人,嘴上却阖力咬紧了他的肩头,一丝不松。耳旁灼人的呼吸起伏。

    那一刻,风不动、水不动、云不动,时间静止。只余我身上之人起起伏伏。

    行来春色三分雨,眠去巫山一片云。

    我仿佛跌入了观尘镜的戏文之中,闻得小戏子用那游丝绮丽的嗓音唱道:“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石上缘,非因梦幻。一枕华胥,两下遽然。”

    粼粼沉水波纹上荡漾着艳红的凤凰花落英,一丝细细的瑰红从我身下逸出,随水远去,杳无踪迹。

    “旭……凤……旭凤……”不晓得是痛是暖是乱,我在他的胸膛下凄凄反复唤着他的名字,自己也不知晓这样唤他是要叫他停下来,抑或是继续。

    我们黝黑的长发在水中纠缠,我们赤o的手足在天穹下缠绵缭绕。水中潮汐稍稍平复后,他将我拉在他胸前,那怦然跳动的心跳仿佛负载了什么,太满太满,再也装不下,最后从唇间漫溢而出。

    “锦觅……锦觅……锦觅……”他专注地望着我,专注地唤着我,专注地托起我的下颌,眼中的热情光芒烈烈,仿若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摘取这满目星辉。

    以天为盖,水为庐。

    这夜,在火红的花树下,在清澈的池水中,一次又一次、一番又一番,我和这个前一刻还想将我捏死的人纠结缠绕在一起。

    原来,这便是狐狸仙说的双修。好痛好痛的修行。

    今日二月初八,宜婚丧、嫁娶、纳彩、定盟、祭祀、祈福、入宅、出行、开光、起基、修造、动土、盖屋、竖柱、上梁、安门、安葬、破土……

    总而言之,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第四十七章

    哐啷!

    一声脆裂清响,我倏地睁开双目,从梦中惊醒。

    薄雾的晨曦中,小鱼仙倌纤长的背影叫人想起西天的菩提枝,带着一股青翠遥远的禅意。他背对着我立在一方黄杨木八仙桌前,手边是一盏摔碎的瓷碟,魇兽怯怯地伏在他脚旁,地上,一团光阴正在慢慢散去。

    我揉了揉眼睛,从紫藤躺椅上坐起身来,这才发觉方才在花厅中等候小鱼仙倌的一段时光竟不知不觉乏到睡了过去,混沌一觉中,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又仿佛什么都未梦见……

    我已习惯日日在璇玑宫叨扰一顿早膳,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昨夜双修实在费些体力,不过小鱼仙倌备下膳食的片刻工夫我便困倦成这般,不晓得灵力可有些许增长,待无人之时再验上一验。

    “醒了?”润玉仙倌声音低沉,脊梁挺拔得有些僵直。

    我“嗯~”了一声,起身赤足凑到桌前,望着满桌的菜肴腹中馋虫大动,正待上前,手腕却被小鱼仙倌施力一攥,格了开来,“当心足下!”

    低头一瞧,两瓣尖锐的碎瓷不过堪堪距离脚尖寸余许,果真好险。我动了动手腕,想要施法散了这些碎瓷,小鱼仙倌却抬手相阻,指尖一转,轻风过处,碎瓷点滴聚拢,刹那间又恢复成一个光洁圆润的半月小碟。他用小碟盛了一抔清水在我对面坐下,垂目默默浅酌。

    我埋首吃了一会儿,再次抬头见他仍旧维持了那姿势目不转睛,似乎喝水喝得专心,只是碟中清水却未有半分消减,不晓得想什么入了神,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吃吗?”

    他方才恍然回神,拾起手边的一对象牙细箸去夹一片细嫩的笋心,不知怎的,手上动作戳得生硬,全然失了平日完美优雅的气度,一双筷子倒使得和一柄凶器一般,夹了几夹终是没搛起那片滑溜的竹笋,索性撂下象牙箸,一双墨眉微微起澜,旋蹙。梅花魇兽期期艾艾往门边蹭了蹭,一副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的样子。

    我善解人意地替他夹了一筷脆嫩的笋心,又给他盛了一碗五谷饭,还细致地把笋心里他不欢喜吃的葱花给拾掇干净,就差替他将饭菜吃下腹去,自我感觉真真是再贤惠不过再体贴不过了!

    不想平日里温和的小鱼仙倌现下却连个笑靥都不舍得回报于我,仍旧一径儿沉湎于思绪之中,眉宇深沉不能自拔,只字片言皆吝于相赠。我宽容大度地讨了个没趣,便心安理得地低头祭我的五脏庙。

    “昨夜晚香玉开了。”半晌寂静后,小鱼仙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了一句,继而又道:“可惜觅儿却不在……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一朵花最大的悲哀想来莫过于此。”

    “怎会无人赏呢?我已将它赠给了小鱼仙倌,小鱼仙倌便是它名正言顺的主,昨夜花开,小鱼仙倌既在它也不算白白开放了。”饭食毕,我执了杯清茶放在鼻翼下细细品闻。岂料,一股外力袭来,我身形一跌,坠入了一方怀抱。抬头触目所及却是小鱼仙倌清雅致远的面庞,双臂将我抱拢于胸前。

    “我真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吗?”再温和的笑颜也遮盖不住眼底满溢而出的忧伤,他俯身撷住了我的双唇,近乎透明的冰凉柔滑笼罩了我的唇瓣,诗歌一般的清冷,我不禁一阵微微战栗,陷入一阵无端的迷惘之中,仿若漫天大雾无边无际。

    蓦地,手下坚硬冰铁的触感将我神智唤回,我移开双唇,但见掌心下现出一条银光粼粼气势恢弘的龙尾,一如我初次所见,在耀眼分明的白日里却带着月光的精粹恬淡和疏离光华。

    我趴着的胸膛轻轻一滞,仿佛有些出乎意料的意料之中,许久,长出一口气道:“近万余年,仅两次现原形,却是都叫觅儿瞧见,贻笑大方了。”

    我奇道:“现原形有何贻笑之说?况且,这龙尾我瞧甚是好看!”

    润玉仙倌轻轻一笑,淡入风里。

    “我幼年生长于太湖之间,生母是笠泽中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红绸锦鲤,我自诞辰之日起便与周遭众红鲤相伴,不识天高海远,亦不知为何我的母亲总是日日不厌其烦地对着我的身体施术……”他抚了抚眉间,眼光避讳一般不去触碰那带着月光的鳞尾。

    “时日渐长,我却慢慢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我的尾部越来越长,头上生出了一对突兀的犄角,腹下有爪渐渐成形,还有就是,无论我的生母如何施术,凭她的浅薄灵力也无法掩盖的褪白体鳞。周遭的红锂开始慢慢疏远我,他们嘲笑我狰狞的体态、惨白的颜色,他们呼我为‘妖孽’,视我为不祥之物。我躲避在湖泊的角落里,艳羡地看着那些锦鲤火红的颜色、绸缎一样悠闲的尾巴,那种心情,我想,便是自卑吧……”

    “我母亲告诉我凡人有一句话叫‘勤能补拙’,我那时好似抓住了一线些微的光明,日以继夜地修炼,只盼望拥有高强的道行能为自己再次赢得尊重。我修成|人形后,便再也不愿露出自己的真身,总是挑选那些火红颜色的绡衣穿着,便是变幻也只变作普通的锦鲤模样,我以为,那样便接近了一只正常的鱼儿……后来想想,那时真是井底之蛙。”小鱼仙倌摇了摇头,揽着我低低一笑。

    “一千年后,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将我带回天界之中。那时,我始知,自己千年来不过做了一件徒劳无用之功。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只鲤鱼,只是一只想要变成鱼的白龙。”他垂目闭眼,云淡风清道:“其实,即便一直作一只被歧视的井底之蛙也未尝不是幸福……”

    我安安静静地听完这个残破不全,没有开始、过程与结束的故事,润了润嗓子,宽慰小鱼仙倌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般配的,我作了四千年不入流的果子精,到头来才晓得自己是朵水做的霜花。真是彼此彼此!”

    小鱼仙倌睁开双目,点漆莹黑的琥珀瞳仁凝视着我,俯首衔住我的唇瓣,绵长的亲吻后,他对我道:“我所要不多,不求你能爱我有多深,只要每日喜欢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可以吗?” ……

    他说:“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

    爱,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呢?似乎比修行还要抽象许多……我陷入混乱迷思之中。

    留梓池里似乎还泡着被桂花酿醉倒的凤凰……

    第四十八章

    我在爹爹后院淘了几团云彩,辟了一方地,挑了个潮湿阴凉处撒了几颗芭蕉子,不过片刻工夫,那淌着烟水的湖石假山旁便平地拔起了三两棵青翠芭蕉,阔叶舒展,怎么看叫人怎么欢喜,我现今这栽花种草的技能倒也不辜负花神之女的名头。挪了张竹椅在叶荫下,我端了杯清水预备调息入定。

    “锦觅仙子,火神殿下门外求见。”将将坐下,洛湘府守门的仙童便上来报。

    我闭着眼睛挥了挥手干脆道:“不见。”想想不但半分没有长进反而减褪稍许的灵力,饶是我性子再平顺也不免几分懊丧。

    小仙侍噌噌前去回绝,我听着耳畔汩汩泉水声,运了运气再次入定。过不一会儿,仙童去而复返,“火神殿下说今日无论如何要见得锦觅仙子,否则便常驻洛湘府门外。”

    这凤凰……怎地好端端一夜之间便从清高堕落成了无赖?如此说话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今日佛祖爷爷在西天大雷音寺开坛讲禅,六界诸神众仙皆赴。爹爹去了,润玉仙倌去了,月下仙人去了,总之神仙们包括天帝似乎都去了,凤凰却怎么还未去?

    “如此,你便与他说我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见他。”我酝酿了个还算对称的句子让守门童子去回复。复又调息入定,半晌,未见仙童回报,想来凤凰已然走了,心下稍稍舒畅,收势敛气睁开双目,猛然却见凤凰脸容泛白立在我面前。仙童抱着拂尘绞着手指左右为难站在一旁,“火神殿下……锦觅仙子……”

    凤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那小仙童立刻恭敬地一扫拂尘躬身下去,我磨了磨后槽牙,威信这物事果然与灵力相辅相成。凤凰与我对视片刻,目光炯炯像是欲透视什么,我有些情绪,看了他一眼便别开眼去,他却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肩头,我讶异抬头,看见他脸上淡淡的忐忑之后更加奇怪。

    “你怨怼我自是情理之中,昨夜……我破诫了……”凤凰平日里艳丽倨傲的长眼此时水光凛凛,颜色意外地生动柔和而坚定,唇未启笑,嘴角却石投静湖般浅浅荡漾过了那对百年难见的梨涡,腮上被朝阳染上一抹不自然的霞光,我目瞪口呆地猜测那莫非竟然难道是羞涩?似乎为了掩我耳目,他忽地俯身将我纳入怀中,许久之后,一片柔软轻轻落在我的发顶心,“不过,我却不悔。即便昨夜重来,即便我半分未醉,我亦会如此。”

    他的手心温暖,轻抚了抚我的背,我身上的痛乏顷刻烟消云散,“锦觅,我的心你是知晓的。便是你恼我,便是你怨我,我也断然不会让你与夜神联姻!”言语跋扈张扬,再次望向我的眼睛却不安地逡巡在我的脸孔上,仿若寻找些什么支撑。

    莫名其妙!我推开他,不知怎地失了平素的镇定,抬脚便狠狠跺了跺他的脚尖,“毁人姻缘者入地狱,我自然是要嫁给夜神的!”

    芭蕉宽阔的叶面随风起伏了一下,遮蔽了暖融的旭日,叶荫泻得凤凰面上一片暗沈,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我踩踏,安静得骇人。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低低道:“入地狱又何如?”继而,睥睨一笑,“这天地之间岂有我旭凤惧怕之物!”

    凤凰脾气喜怒不定,只片刻,他又面色一变,陷入一团浓郁的忧伤之中,眉间轻愁,“你居然这般对我说……昨夜过后,我兴匆匆满怀希冀前来,而你给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宣誓要嫁给夜神……”他捏了捏鬓角,“锦觅,我想,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我一惊,蓦地记起他两次欲取我性命。

    最后,我们不欢而散。凤凰临去大雷音寺前投给我的一瞥却叫我心头莫名一颤,溺水般一滞。我看见他晶莹的瞳仁后面住着无措的迷惘,像是一个小小男孩才有的伤心。

    我怔怔然在后院坐了半日,直到日上三竿门外小童来报说是太上老君开炉放丹,请水神爹爹前去品丹,我心下奇怪,今日难道老君未去听禅?便是他老人家未去听禅,也不该忘了爹爹断然是外出的。转念一想,老君平日里除了炼丹研药理不问世事,常常一入丹房便不知辰未寅卯春夏秋冬,忘了今日何日倒也不奇,便对那递拜帖的仙侍道:“水神今日往西赴大雷音寺听佛祖开坛讲法,未在府中。”

    那仙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哎呀,可不正是。我家老君闭关刚出,却又记错时日了。”继而踌躇片刻,为难道:“一炉丹药无人品评鉴赏,老君却要沮丧了。不知锦觅仙子可有闲暇?请不来水神,水神之女前来,小仙也好与老君交差。”

    我想了想,反正左右也无事,老君丹房闻名遐迩,所炼丹药不是起死回生便有延年益寿登仙升佛之奇效,我正可趁此机会前去拜会见识见识,便道:“如此也好。就请仙者前面领路则个。”

    那仙侍躬了躬身,领着我往东面去,我驾了朵水雾跟在后面。到得一处府邸,我沿着曲折的回廊往里行,却越行越生疑窦,照理说老君甚喜八卦道行,其府中布局定是照着阴阳八卦四相而变,而这回廊阵型,我却觉着生疏,行了半日,倒像是一个异族的图腾。

    正疑惑着,那仙侍在一扇双页橡木门前停了下来,门无雕花,严实厚重,没有半分天界的雅致风趣倒有些似凡间的切肉砧板,仙侍笑意盈盈叩开门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一足踏入其中欲看清内里,却被后背一个狠戾的蛮力使劲一推,脚下一个踉跄,跌入门中。

    身后“咣当!”一声闭门沉响,我心下咯噔一下。

    抬首,但见一片精致的鎏金薄纱衬塔绸裙裾随着那个背对着我的端庄高傲身形回转过来,在其身后旋出一捧迤逦的花蕊形状。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回廊的布局正是鸟族的图腾。

    “锦觅仙子,可叫本神好等~”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原来,今日这戏唱的是“请君入瓮”,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四十九章

    “锦觅仙子,可叫本神好等~” 天后云鬓高耸,自上而下看着 ,便是这般俯视,高傲的下巴也不曾垂下毫厘,仅是眼尾恩赐地稍微垂下些许。

    唔呀呀,被骗了被骗了。

    我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衣摆,一拍额头,“哎?本是要去瞧老君炼丹,不想那领路仙侍不识路竟将我误领至此处,打搅了天后,实在不该,锦觅这就告辞了。”我一个作揖脚不 地就往门边退去。岂料,未至门檐便被一道金光结界触手一刺,弹回身来。

    “今日确是炼丹不假。”天后鼻端哼出一声冷笑,“只不过,并非老君炼百草……”拖着曳地的裙摆,她缓缓踱了两步,“本神一直好奇,不知锦觅仙子真身究竟为何圣物,不若,趁着今日良辰炼上一炼?也好叫本神开开眼界。”

    我这才看清自己现下所处之处乃是一个八卦轮盘之上,八卦阴阳两极,天后立于阳极之眼,而我则被结界拘于阴极之半,轮盘周遭为一圈潺潺清水环绕,水中,三两火红鲤鱼款款摆尾,悠游其间。

    我摸了摸发簪,触手的粗糙之感叫我心下一惊,是了,前些日子因着爹爹嘱咐,我已将凤凰的那支寰谛凤翎给收了起来,眼下只别着根普通的葡萄枝,身无一物护体,却叫我如何同天后斗法。

    “天后玩笑 ,上回九霄云殿之上,水神爹爹不是已然昭告诸仙锦觅真身乃是一片六瓣霜花?”

    天后轻蔑一嗤,“当年梓芬那妖女凭着几分姿色诱帝惑水神,谁又知晓你父究竟何人?想来那洛霖水神心中也未必能笃定确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至今无人见过你这小妖孽真身,今日本神便要验上一验。”

    说话间,她手上便赫然变出了一只青玉耳坛,轻托坛身一个翻转,坛口朝下,其中所盛之物细细覆流而出,汇入周围环绕八卦轮盘的清水之中。我闻见一股浓烈的醇酒之香,想来那坛中所装乃是天界至烈之酒。

    但见酒水交混静静流泻,无甚异样。然,当交混之酒水流经一尾红鲤处,“腾!”地 声, 股殷红火焰顷刻之间升腾而起,原来,那安静游动的根本不是什么红鲤,而是一枚枚摇曳的火种。连珠爆竹一般,枚枚火种遇酒即燃,九九八十一颗,仅稍许,八卦轮盘周围便升起一 圈的围栏火墙,将我们包围其中。

    我额际一跳,只觉浑身燥热,五内渐起滚沸之感。

    “业火分八十一类,萤火、烛火、薪火想来对于锦觅仙子来说无甚作用,时辰不多,我们便从第四级醇酿之火起试,何如?” 后将手中空坛轻轻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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