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楼前原本的那块空地,修了一片花坛,各色花卉与绿植修剪拼接成巨大的立体百年校庆图案。
夕阳西沉,但今天阳光很好,跟那天一样。
那天比今天更热闹,是校庆九十五周年的正日子。
那时他在澳洲读书读得无聊,国外那大农村什么都没有,鸟语也难懂,考试一抹黑,于是几个礼拜前他索性溜回了国。无所事事的时候,就跟一群富二代的狐朋狗友闲晃。有时候他妈喊他来D大接受接受名校的熏陶,他也无可无不可,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全看心情。
他妈那是真牛逼。她是单亲家庭出身,她的妈,也就是他姥姥,也没读过多少书,听说之前是做家政的——那不就是佣人呗?他从晓事起,家里就有佣人,所以他很难想象,他妈的妈以前也是这么伺候人的。
所以他妈也没读过大学,还是工作了几年后,才又去自考,半工半读拿到了学历。这还不够,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又回到学校,读什么EMBA。不过EMBA与其说是来读书的,不如说是一众企业老总社会名流拓展人脉的关系网,所以他妈有什么交际活动,还会捎带上他,让他跟着见识场面。
有个这么能干厉害又上进的老妈,说句实话,他跟他爸都是命好,躺赢。
就算他不是他妈亲生的又怎样?从小到大他就只有这一个妈,她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妈打下的江山,以后都是他的。要是听外面的人胡言乱语挑拨,那他才是蠢到家了呢!
他好歹是他的厉害老妈养大的,这点利害关系,他还是想得通的。
……想远了。
九十五周年校庆那天,他也来了。阳光正好,校园里热热闹闹,来了不少名流校友,人群都往礼堂的方向聚集。他懒得去凑热闹,就在校园里游手乱晃。
他远远地瞧见了顾氏集团的顾总,正牵着夫人的手散步。这对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他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他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绕过几棵高大的老银杏树,人声仿佛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定睛一看,原来这是废弃待拆除的老教学楼的背面,连个人毛都没有。站在背阴地里,有股阴飕飕的感觉,让人禁不住心里发毛。
他想到那些校园怪谈,大白天把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正要晃到别处去,眼梢的余光突然瞥见废楼里似乎有道白影闪过。
……What the 鬼几把?!!
仔细一看,又没有了。他拍着胸口安慰自己,不就是白影么,爱穿白衣服的人多了去了,他妈今天不就穿了身白色套装,还是香奈儿的新款……
自我安慰归安慰,此地显然不宜久留。他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只想去阳气旺点儿的地方,譬如乌泱泱满是人的大礼堂。
进礼堂先找妈,没找着。再找座位,都坐满了。晃了一圈又一圈,好容易才抢到个位子,屁股都还没坐热,外面一阵喧闹。
出事了!有人跳楼了。
哇靠,挑这么喜庆的日子跳楼,这人特么跟D大多大仇啊?
他也随大流,去看热闹。
看热闹的人太多,他怕看见脑浆迸裂鲜血横流的恐怖场面,没敢往前排挤,但是这个方向吧……是废弃教学楼?
他更不敢往前排去了,眼睛下意识四处梭巡——找妈。
这回终于找着了。他妈正和一个人边走边聊,那人他有点印象,是个轮胎企业的副总。
其实他的眼神险些就错过了,因为他妈换了身衣服,现在身上穿的是浅灰色西裤,搭巴宝莉的经典款卡其色风衣。
女人就是麻烦,出席个活动还中间换装。
他赶紧迎上去,待在老妈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很快前方传来情报,跳楼者的身份确定了,是一个叫颜宁的大二女生。很不幸的是,当场死亡。
他下意识看向他妈。他妈也愣了一下,“颜宁?不会是……吧?”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各种消息满天飞,相互矛盾的也不少。直到后来,他们终于能确定,跳楼的是颜宁,就是……那一个。
虽然勉强算认识,但毕竟是个不熟的人,唏嘘一下也就过去了,他妈后来也没再提过这个人。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总会想起那套再也没见过的香奈儿套装。
那天阳光真的很好,废楼里那道白影一闪而过的时候,他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五彩纷呈的,十分亮眼。
他记得那套香奈儿套装,下装是条将将盖过膝盖的裙子,裙子的侧面,从腰侧到裙摆,订着一排水钻纽扣,行动间,流光溢彩。
他赶紧呼自己一巴掌。你丫可真特么能想!想点什么不好,居然怀疑起老妈来了……
人家警察都说是自杀!是自杀的!楼顶还留着遗书呢!
可他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听到过只言片语的那通电话。他妈说什么,夜长梦多……
他觉得自己不是人,竟然凭着这点捕风捉影,怀疑自己的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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