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祖上曾施以援手不图报的恩德,对郑冲这样的邀请顺便也就来了。
上回郑冲也是自作主张,不知从哪里听来他好男色,与小厮终日闭门不出缠绵的鬼话,在席间公然打趣他,甚至请美貌娈童为他斟酒。萧弋舟因郑冲被误解数年,直至遇上沅陵公主,在她石榴裙下狠狠地碰了一钉子,从此失魂落魄伊始,这样的谣言才终于不攻自破。
本以为这是践行宴,事已过去这么多年,一笑而过便作罢,没有想到,姓郑的又故技重施。
他的脸色此时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也不知那姓郑的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他想着,咱们萧将军以后要做皇帝了,送几个娘娘到宫里去,便能只手遮天做外戚了?”嬴妲不知郑冲与萧弋舟这段过节,倒是周氏,常与下人打交道,听侯府老人说过这茬儿,今日郑冲请了萧弋舟饮酒,便多了个心眼,派人跟着传报席上情况。果然。
倒不是不信任萧弋舟,不过是怕姓郑的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而已。
那些阴私歹毒的手段,如萧将军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怕是察觉不得的。
嬴妲听着周氏的碎碎念,也阖上了医书,垂目下来,周氏见状忙道:“夫人不担忧么?”
嬴妲轻轻一笑,“我等他回来。”
周氏听不明白嬴妲的心意,狐疑地犯难。
晚间却下了一场雨,幸而嬴妲聪慧让人提前备了蓑衣,他冒雨归来,身上全滴着水,面色微白,怒气隐隐,在回府走入寝屋,见嬴妲正在灯火下读书地娴静模样时,这些怒火登时如云散烟消了,更不敢再冒出丁点火星。
周氏已尽知了,方才郑冲做得过分,逼得萧将军几乎暴跳如雷,便在席间拔剑断了一美人的一绺长发,他那柄神兵利器吹毛断发削金断玉,内力一吐,那美人吓得跌倒在地,当场屙了。
郑冲亦面露怒色,只是不敢发作,萧弋舟踢开那碍事的美人,一剑将身前案几削成两半,素来敬仰世子神威的几个富贾都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席上,萧弋舟冷然说道:“我萧家欠你郑家的,是你祖父不图还,否则以我萧氏如今之兵力财权,难道还不上区区人情?令祖令尊都是高义志士,我父心生向往欲与之相交而已。至你我这辈,不必了!改日还上郑大公子的明珠美玉和昔日慷慨相赠的钱帛,至此不见。萧弋舟割袍为记。”
当下他提剑割断裳服下摆玄袍,掷于地上。
萧弋舟折身欲走。
郑冲慢慢站起身,半是诧异半是恼火地问道:“不过赠你几个美人,值得恼什么?萧弋舟你这个人没朋友是真的,哪个男人不偷几嘴腥,何况将来你当天下之主,日后就没有充盈后宫贪图快活的时候?”
“女人永远是新鲜的好,这话你现在不明白,以后迟早能明白,令夫人容华尚在,美貌无匹,固然让人怜惜,可难保以后色衰爱驰。”
萧弋舟紧紧握住了拳。
郑冲这时的醉态已去了七八分,似乎无比清醒,“今日我不过是要赠你几个美人,还不是为了你好。”
萧弋舟低喝:“你再敢胡言乱语,辱我夫人,休怪我不念旧义了。”
他的佩剑收回鞘中,走出了厅堂。
外间下着瓢泼大雨,嬴妲命小厮连夜送雨具来,他看了一眼,便乖乖穿上了骑马赶回侯府。
嬴妲起身困难,忙让周氏将方才慢火炖的姜汤取来,萧弋舟喝了,身上退了寒气,对周氏道:“去罢。”
周氏点头下去了。
萧弋舟的蓑衣随意扔在地上,积了一摊雨水了,他不知是笑是怒地对嬴妲道:“好夫人又出息了,知道派人当小尾巴跟着夫君了。”
嬴妲脸色一红,将身上罪名推得一干二净的:“不是我,是周妈妈放出去的。”
“还狡辩。”
嬴妲垂下了头,“我才没狡辩,本来就是周妈妈放出去的。”
萧弋舟身上也湿了些,嬴妲往帘内指了下,榻上为他放着干净衣裳,萧弋舟凝睛看了眼便走了过去,取了衣衫,从容地换上了衣裳。
嬴妲放下了书,艰难地撑起身来往里走。
纱帘帐内,连城睡得极香。这两月来,这孩儿已经变成了正常小婴儿模样,吃睡如常,和平儿两月时差不多重了,这让照顾他的医者下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嬴妲弯腰拍了下连城的襁褓,便坐上了床榻,赧然地看他换裳。
萧弋舟换上了干净的亵衣,罩了身蓝色绸衣外袍,便盯着嬴妲的双眸,低声道:“夫君今日的表现,你还欢喜么?”
嬴妲微微一愣,继而脸色大红。
他什么都知道,在他面前装傻很不明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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