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损兵折将,败逃晋州。
东郡晋州是夏侯家百年大族繁衍之地,夏侯孝先祖栖息于此,后几代先祖屡立战功,世袭郡公,到了卞朝末年之时,更利用天下大乱的局势,豢养府兵,私蓄田产,暗铸锋镝,发扬壮大以至今日。
但说到底,夏侯家并非武将出身,尽管后代子孙都强令习武,也终归不是萧家敌手,夏侯孝只有纸上谈兵之能,高瞻远瞩,豪言阔语,实战上确实远逊于萧弋舟。
谋士心知肚明,因而这数月以来,一直想方设法压制夏侯孝的火爆脾气,劝诫他,不可与萧弋舟正面对敌,否则绝无胜理。但压了数月之后,隐忍不下的夏侯孝终归还是爆发了,如今又两头遇伏,心中更是不平。
回晋州三日,他暗借兵符调动四万大军,扬言扫除乱臣萧逆,着手下一青衫文士,又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的讨伐萧氏檄文,连同战书一道,送到了萧弋舟军中。
此次虽然获得大胜,但军中却并未如往常一般举行盛大的庆功礼,萧弋舟仅只亲自带队入山,捕了些猎物回来,与将士分飨,也没赏下美酒来,俨然仍是紧绷着的备战之态。
周清与濮阳达早已于帅帐之中久候世子,濮阳达脾性火爆,战场上横冲直撞,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负了伤吊着一只胳膊,绷带挂于颅后。
“此回萧侯孝来,不如先前简单了。”周清道。
濮阳达对着舆图看了许久,鼻孔发出一阵嗤声。
东方先生指着平原沃野,画了一圈,“史载,王战于陵原,九战而九胜。”
帐中静默,铜灯里的火星子跃动起来,舔着周围人的脸。
东方先生道:“世子知道在下的意思,卞朝先武帝,于陵原与西绥人九战,战则必胜,后来又有萧氏领兵,灭了西绥土著,建立都护,方有如今。人都说,陵原是西绥兵之墓地。”
这时的人信奉鬼神的愈来愈少,但即便不信的,对此也不得不敬畏几分,东方先生说道:“在下观山势、观水势、观星象,于我西绥都有不吉,世子如要应战,胜算五五,然恐怕有宵小之徒趁虚作乱,取道间隙,侵我兀勒。”
萧弋舟道:“先生之意是说,如果我执意应战,兀勒也未必会比彭城安逸是么?”
“是。”东方先生道,“西绥是中原同西域之枢,在下担忧的是,有中原人沿西域商道,混入西绥,侵袭兀勒。世子,萧家与夏侯家对峙这么久了,泽南似无动静,这难道不令人感到奇怪么。”
萧煜也道:“世子,东方先生所言在理,不得不防,不如让末将领兵回撤,将夫人安置妥当,世子此时不可轻易应战。”
萧弋舟皱眉,“此事容我见过侯爷再议,替我传书父侯,即刻来见。”
“遵命。”
议事毕,诸将已疲,各自回帐中歇憩。
萧弋舟原本并没有想一举夺下东郡,大肆侵入晋州,至此将北方千里之地完全纳于萧家舆图之中。然而他低估了夏侯孝不死不休的脾性,此战,赢则获利极大,输则一败涂地,实在不是轻易能下决断的。何况没有安顿好母亲妻儿之时,他不得不顾及背后。
送酒的少年又托着酒盏入帐篷来了。
萧弋舟目光一凝,忽然紧紧盯着这个少年起来。
他若是没有记错,上次这个少年似乎隐约说起过他的夫人,并且当时就红了脸。少年提起女人脸红害羞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送酒少年也没想到,他不过是从军师之命,送些薄酒过来给世子,怎么竟会得到世子如此冷待的眼神,盯得人心中发慌。
他还是将酒盏颤巍巍放下,又将漆红木盘上的一瓶药膏送上来,道:“这是军医里某位夫人给的,说是有奇效,能除疤,不留痕。”说着,少年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偷打量着世子右脸,那条伤口上可怖的暗红血痕褪了,只还有些蛛丝般的旧迹而已。
说起来,世子之俊,在军中绝对是寻不出第二位的容色绝世,那夏侯孝也是传闻之中首屈一指的东郡第一美男,可少年于阵前遥遥一瞥,夏侯孝身量不高,乏世子之奇伟,那声音也尖酸如妇人,乏世子之气概。如此想来,还是世子更招人稀罕,至少脸不能轻易毁了,那位夫人想得真周到。
萧弋舟拾起了那瓶药,皱眉,“新配的?”
说什么不嫌弃,果然还是嫌弃了。他想。忽然恼火起来。
少年道:“也不是新配的,军中许多人都用过夫人的药,这瓶是剩下的,最后一瓶。”
萧弋舟的脸色更冷了。
用剩的才给他,那就是很嫌弃了!
他捏着玉瓷瓶揣入胸口,极快地起了身朝帐篷外走去。
少年摸不着头脑,以为开罪于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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