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住了,婉言道:“好,我不过去,你听话。”
凤姨娘苍白的面容上尽是泪水,她凄恻惨笑,“侯爷,华淑此生最悔的一事,是卖身给侯府,我不该参入你与夫人之间,这是奴婢的过错……”
她举起瓷片,仓皇疾手划过,一道血痕涌出,伴随着一声暴喝“华淑”,人已经花钿委地,倒入了萧侯怀中,含笑而逝。
手中的瓷片浸着殷红的血珠从半空坠落。
*
凤姨娘死得凄惨,数十人长哭不止。
丧礼本该由侯府夫人嬴氏主持,但琅嬛轩的人说病了,起不得身,最后还是由萧侯亲自操持,将人安葬。
侯府除了秋葵斋之外,别处一应不许悬挂白绫,秋葵斋的下人嫌简陋,以为必是嬴氏暗中唆使,让侯爷草草将姨娘落了葬。
兀勒城外的落龙山,有萧家祖上八代的忠骨冤魂墓碑矗立,家眷另埋矮墓之中,不得与家主合棺,然而萧侯为凤华淑择选之处,则是一处风水宝地。
凤家人丁凋敝,早已无人,起棺扶灵全由得凤华淑身旁一名下人代办了,萧侯在阁楼枯坐了又是二十日,他起身去了琅嬛轩。
琅嬛轩的剑侍见是他,没有阻拦,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两畔,萧侯走到了夫人寝屋门外,未进门,先听得里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的心倏然揪紧,心早已冲了进去,将嬴夫人一把抱起。
只是,每次脑中动念头,思及夫人,便会想到凤姨娘临别那晚哀怨绝望的美丽目光,她凄切地说着不该介入他和夫人之间,萧侯便不得不打住,由此再度止步了。
嬴夫人以为是婢女送汤药,却迟迟不入,从碧纱橱后唤了声,萧侯抿着嘴唇,折身又回了。
管家请示,凤姨娘亡故之后,原来在秋葵斋的人该如何打发,萧侯皱着眉抬起眼睑,将额头掐住,烦闷不胜其扰地说道:“愿意留的,日后并入琅嬛轩,不愿意留的,放了契书银钱,由她们去吧。”
管家颔首,弓腰退了。
两个时辰之后,管家再度来请示。
“大半是跟着凤姨娘长远了的人,如今不愿再留了,依照侯爷之意,小人已将其打发,只有几个年轻奴婢,说是愿意留下。”
萧侯胡乱地点头,“你办完了便是。”
嬴妲与嬴夫人先后染病,凤姨娘香消玉殒,都道侯府里近来不太平,下人们开始烧艾草驱邪祟,嬴妲要伺候婆母梳洗更衣,日常琐事,但嬴夫人怕将病气传给她,不让她近身,如今胎儿刚满三月,当静养修身才是,嬴妲拗不过婆母,咬咬嘴唇有些不甘。
府中出了大乱,谁也不曾想禀告萧弋舟,因着怕世子为后宅之事心有羁绊,于战场失利,但嬴妲以为母亲重病不起,凤姨娘身死魂消之事,不应瞒着夫君,他前线战胜,随时都可能大捷凯旋,回来见物是人非,只会痛恨下人对他欺瞒不报。
她久坐无事,便写了一封信托人寄到边关去。
休养多日,嬴夫人的风寒好了些,但落了痼疾,咳嗽总不见好,婢女们走到门外都能听见里头压抑不住的不断的咳嗽声,心疼不已,秋葵斋的人还有心埋怨夫人,夫人这么多年苛待过凤氏?口口声声说着不愿介入侯爷夫人之间,介入了便是罪过,可如今她不管不顾地一死,侯爷与夫人两人反而形同陌路,原本话也不多说一句,如今更是连面也不见了!
嬴妲暗中为婆母发愁,只信口问道:“对了,侯爷几时做寿?”
蔚云回话道:“还有几个月,估摸着那会儿世子该回来了,您终归不是萧家亲生的女儿,此事您不要掺和了,您还是缓些用脑子,多安胎为上。”
见蔚云回绝于己,计划还未成形便已被掐死,嬴妲不可谓不落寞。
天日渐转热,嬴夫人日日在琅嬛轩晒着日光,身子已大好了,府中如蒙了灰的家事,都入积山囤水般堆了过来,嬴夫人命人将掌家的钥匙与令牌拿了去还诸萧侯。
管家怔怔然,为难地去了,萧侯见了令牌,皱着眉头盯了许久,仿佛终于找着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去见夫人的借口,他长姿而起,取了一摞令牌往琅嬛轩去。
当时是日色穿出花梢,泻落一地斑斓碎影,嬴夫人羸弱的身子依着竹榻,双腿微折,凝神望着一池湖水出神,萧侯隐忍不敢前,将手中令牌攥得紧了些,终于还是走了上前。
嬴夫人双眼深陷,疲态尽显,萧侯胸中一恸,“夫人。”
嬴夫人见是他,神色不动,只见了他手中令牌,道:“我已力不从心,况如今落个善妒无能的名声,府上下人多有不服,人心涣散,实在料理不得侯府偌大家族之事,这令牌是为妻辜负侯爷重托,如今还给侯爷谢罪的。”
萧侯耳中仿佛还响着夫人昔日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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