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呢,信二十五岁能遇上真命天子么?”
那是东方先生的预言。
鄢楚楚掩唇,似在笑她傻,“我啊,蹉跎一日算得一日罢了,想什么天命姻缘!我可不如烟绿好命,我在当花魁时,服侍过无数男人了!将来哪有好人家愿意要我!”
见嬴妲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鄢楚楚幽幽地托腮,盈盈一笑,“我曾经捡了一个十岁大的孩童,带在身边养着,他倒是说要娶我来着,可惜他死于战乱。也遇上一个负心人,说攒够了钱便来娶我。我也心悦她,守着他的承诺,不论什么活都接,不为别的,只为从花柳之地抽身。可惜,他后来嫌恶我的出身,也跑了,没音信了。”
乱世之下,几人安如完卵,是不曾经历过悲怆与苦痛的?嬴妲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嬴妲握住了鄢楚楚的素手,不过这些陈年旧事,鄢楚楚说来口吻平常。
“孩童?他是怎么死的?”
“我叫他臭小孩,”鄢楚楚笑起来,“他是个伶俐聪慧的,不过喜怒不大形于色,吃了许多苦头的,素日里少说话。他比我小五岁,我梳拢之夜后便遇到他了。我本意欲攒点钱给他赎身,他在后院干活,价钱远比我便宜,岂料到后来淮阳被攻陷,城破了,他为保护我,死在陈湛人马手里,我一人辗转流落到北荒避难,为公子所救。”
“小屁孩饿得瘦瘦小小的,我与他相依为命四年,他临死前,还让我好生地活。我想啊,我一人背着两人的命,怎敢不苟且偷生。只可惜,我也不晓得他姓甚名谁,仅有的小名也是我起的,我心里,早认他做我夫君了。”
“东方先生说的姻缘,大约是见我孤寡到现在,一时不忍随意编的。我自己早已没嫁人的打算了,过几年,公子发落我时,我攒了些私银,还可底气十足地离去,下半生做点生意去,我想得不错。”
嬴妲嘴里咬着的红薯,忽成了苦味。
“对不起,我不该问。”
“无事,”鄢楚楚拾起火钳,在炉子上拨了拨,又一只地瓜烤熟了,她用手压了下,烫得吓人,便只好用硬砂纸裹着将它拿起来放到一旁,又扔了几个上去,“烤了七八个,也吃不了,待稍冷些,我拿给烟绿她们去。”
说着气氛凝滞了下来,嬴妲不敢多问,鄢楚楚也不欲多言,地瓜被风吹得稍冷了,鄢楚楚用砂纸裹了几只,便起身往外走去。
她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临走时眼眸里闪着的温润的水光,也骗不过人。
嬴妲一个人嚼着没什么味道的红薯,忽然间难过不已。
*
又待两日,萧弋舟忽然从营中回来,且传来了风声,陈湛出城,如营中巡视,与三五将士并肩携游,刺客突至,箭矢急掼,幸有萧弋舟来早一步,飞剑击落羽箭,但箭镞仍然穿陈湛肩胛骨,血流不止。
刺客当即被捕,已运送大牢看押。
箭头上淬了剧毒,陈湛经由数名杏林高手急治,已脱离性命之危,但仍卧病在榻,宫中皇后暴怒,扬言欲杀刺客,萧弋舟谏言,刺客朋党尚未供出,不如留其性命暂押,群臣附议。
御前萧弋舟救驾有功,当时那箭直奔陈湛心脏而去,如非他出手及时,皇帝恐被射落马下。
皇后担忧陈湛龙体,听从谋士心腹建议,将其押送典狱,暂且由刑部大臣代为监管,萧弋舟参审。
新朝在稳定下来不到两月,一切因袭旧制,但也稍显捉襟见肘,陈湛此人有小聪慧,而无治国之大谋略,百废待兴,有心无力,朝中能倚仗和指望得上不上十人,萧弋舟一个西绥世子,竟也得到了陈湛和皇后的信任与重用。
这在东方先生听来,滑稽不已。
俩人疾步回府,东方先生压低喉音道:“世子,那一箭本可以飞走……”
“我故意。”
萧弋舟坦然。
他有能力保下陈湛,让那一支羽箭伤不着陈湛分毫,不过最终还是让它洞穿了陈湛肩骨。
同时,他也虏获了夜琅。
夜琅经营多日,溃于一旦。其实,夜琅不是莽撞无脑之人,他今日谋划的这场刺杀,虽无全身而退的把握,但杀死陈湛的机会极大。这机会是萧弋舟故意卖给夜琅的,故意引他入局,又故意留足后手,一举将之生擒。夜琅明知是局,但报仇复国之心太重,他还是上钩了。
东方先生的羽毛扇摇了两下:“一举两得。”
“夜琅是旧朝勋贵,但在下观之,卞朝早已土崩瓦解,他敢行事背后定有所依附。世子明白。只是……”
这句“只是”至此哽住不言,俩人一齐撞见,嬴妲红着眼眶奔出来,定定地立在幽情烂漫的桂树下,手指绞着裙裾,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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