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闹起来。衣裳换了有三四套,最后给薛蟠选了身儿靛青的箭袖长衫,好歹显得人细溜挺拔点。薛家兄妹两个都生得白,叫这颜色一衬看上去竟还有了几分端方君子的温润模样儿。宝钗帮着选了块“福寿双全”白玉挂在腰带上,又叫拿了新近刚绣好的岁寒三友荷包给哥哥用,真真是一家齐上殷殷切切只盼与他娶房好妻。
薛蟠自己还傻着呢,只道说是林姑父说了个姑娘与他,美得不得了。等换好衣服看着到点儿该往林家去了,方才迷过来又怂了道:“万一人家相不中,怕不是要是打我出来?”宝钗心下暗想你且不知让人相看了几遍了,要不然在大慈恩寺时那杨姑娘为何平白过来寻自己说话?恐是已经找机会看过哥哥,又想知道薛家各人都什么脾性罢了。当下只说好听的哄他:“论理,我哥哥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儿哩,再不会打你。只别乱说话便是,顺着林姑爷话往下说,不知道说甚就别出声儿,喝茶。”旁的这个那个哥哥又记不住,干脆不如就坐实了人憨厚木讷之处,总比脑子缺根筋强。
好说歹说,总算是哄了薛蟠出门,兄妹两个一齐往林府去——宝钗只说去拜访黛玉,实则给哥哥壮胆,免得他半路怂了跑回来,那才是把人丢外面去了。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林家,宝钗远远在书房外头福了福便跟婆子去内宅寻黛玉说话,薛蟠眼巴巴看着妹妹潇潇洒洒一走了之,挤着眼睛傻笑一回,傻得林如海都不想看他:“把你那脸上收一收,笑比哭还难看。人杨传胪乃诗书传家,姑娘在家里看得如珠如宝般,且便宜你。将来或有甚不懂的亦可去问你岳父,总要提携几分,只别亏待了人家女孩儿。”薛蟠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反正只管老老实实搓搓脸皮崩起来,理理衣服跟着林如海便骑马又往杨家去。
这边宝钗跟着婆子一路往内宅走,转过夹道,又过了一扇垂花门,便看见紫鹃在旁边候着。那紫鹃见了宝钗忙围上来福了福,边退开引路边道:“可算把宝姑娘盼了来,我们姑娘一早问了好几回呢。”说着往前又走了几步方来到一处精巧院子,进门只见枯木怪石,飞泉鸣玉,层峦叠嶂,郁郁葱葱,再走近些才发现这地底下竟和南安王府一般修了火龙,热气一哄不少花草反倒欣欣向荣。黛玉正带着雪雁在廊下逗弄一只红嘴绿鹦哥,鹦哥吃了瓜子儿长吁短叹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其言语间竟同黛玉平日说话一般无二,道不尽的诙谐可笑。
黛玉逗了鹦哥,听见紫鹃脆生生道:“姑娘,宝姑娘来看你啦。”忙转身定睛一看,果然是宝钗正打垂枝子凌霄下头进来,立时高兴迎过来:“宝姐姐,今儿是那阵风,叫你一早递了帖子来?”宝钗虚虚戳了一下她额头道:“好狭促姑娘!来看你也有一核桃筐子话等着。”正说话间,一只狸花跳到栏杆上拱背冲着上头挂的鹦哥直哈气,那鹦哥只长长“嗐”了一声,猫儿还当是洒扫婆子来了要管教它,忙伏低身子“咪唔,咪呜”讨饶。黛玉就指了猫儿道:“原来竟也有人治的了你!”
宝钗就笑着转身往外慢慢儿走,边走边道:“可不得了,竟来不得!”雪雁忙笑着上来扶了宝钗就往屋里去,口里嚷嚷:“真真是,早上也不知道姑娘念叨了几回,怕不是宝姑娘都要以为着风了吧?这会子又厉害起来。”宝钗就拿帕子捂了口鼻道:“可不,一路上净打喷嚏,几次都说要回去,又想着好些日子没见林妹妹,这才勉强来着。快快上碗热姜茶,不然就要讹了。”说笑着紫鹃抱着个大铜壶复又过来:“姑娘,宝姑娘,外边儿到底凉些,赶紧进屋,热姜茶有得是,喝不完今日就把人扣下,甚么时候儿喝完甚么时候才肯叫姨太太接回去。”
黛玉这才笑了抱起狸花往屋里让,宝钗与她一前一后进了东头朝阳厢房。屋子里比外头更暖和,少不得都把外头大衣服去了才在炕上坐下来。宝钗见炕桌上摆得尽是些散碎料子,都是些家常缎子用的上品,看上去却又无甚打眼的织法花色,当下诧异道:“你弄这些作甚?也太碎了,只得做些小荷包并扇子套。”黛玉笑道:“原来宝姐姐也就不周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外祖母家二姑娘竟已说了人家,昨儿探春来信儿托我帮着弄些简单针凿与她,权当做姐妹之间添妆了。我想着,既是要做了放进嫁妆里,顶顶好是些平日用得的,这才巴巴儿让丫头子专门翻这些出来,再拿了整块儿的赔她们便是。”说着又翻出一摞花样子,尽是些喜鹊五福寿桃之类讨喜的家常纹样。
宝钗听了便摆弄着寻出一张玉兰花的样子,又从碎布堆里寻了块月白的出来,上了绷子用笔细细画上去,摊开与黛玉看:“这么着,配个珍珠白和松烟色,整好能弄个团扇面儿。”黛玉凑过去,两个人头碰着头看了一番道:“果然极清雅,不如再叫莺儿打个月白的流苏坠子配一套。”当下宝钗便一叠声儿喊外头坐着玩儿的丫鬟。
莺儿在外间听得喊她,过来一看满口答应,寻了个矮墩儿坐在炕边上,找好颜色便劈开丝线上手,除了午膳时分直做到下晌,除了要的月白色流苏,又捡着能压得住的颜色多多做了几个,前面传话说是薛大爷来接妹妹了才罢手。宝钗包了才做一半儿的扇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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