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大善人,小郎同他一道,自然是能平安的了。”
文箐心里听了,安下心来,欢喜地道:“有劳邓大伯相助,实在多谢了!这船要是今日便能载了我们,我便多付些船资于船家,也是应该的。”
邓大父子忙挑了担子,文箐叫来吴七,不用再找船。
吴七问了一下,听说只到武昌,便不乐道:“这哪里行?得找条到杭州的才是,否则到了武昌,又得重新找船,这么多东西,哪里是你们能干得了的。这不成!”
文箐当时也只想着能一下子坐上船,所以才买了这些东西送人,打好关系用的,可是既然这到杭州的船没了,只能先离开的这里再说。有这些物事拖累,实在不便,届时送于席家或者船家就是了。不就是几十贯钞嘛。便劝了吴七:“你无需担心我,便是去年我也能从江陵回到归州。这去杭州,我自然一路找好人相帮便是了。你看,这船还没开,便遇到了邓大伯,又遇到了席家还有热心的船家,自然顺风顺水的。”
邓大在旁边听得,原来不是吴七护送,而是两个小孩。想来必有急事,耽误不得,于是安慰文箐道:“小郎放心,这船家也不贪财,倒是个好的。到时我让他在武昌再找个船家帮你回杭州便是。”
吴七也明白,此时需得早早离开这里才是。听文箐这般有主见的话,只想着记下了席家的人与船家,以后再问他们便是。有了邓大这话,倒也觉得只能如此了。
那船家虽与邓大父子平日里有些来往,大多也是买点儿酒,此次邓大父子相托,也只是因为主顾是席家的,好说话,方才答应的。等见得他们挑的是酒与柑子,便想着这要碎了或少了可不好办,略些犹豫。
那邓大父子在一边又说了好几好话,船家方转过身子来对吴七他们道:“这东西都是易碎的易坏的。便是这柑子堆得这般高,滚落几个到角落里,只怕你们反而说我们伙计不地道,偷吃了。可就不好了。”
文箐听得船家说话腔调,显然是岳州本地人,刚要搭话,却见仓里走出来几个客人,催着船家快开船。船家回应着。不多时,又一个着了青布道袍的男子,不到四十岁,脸上一团和气,在仓门处问道:“有何事?船家怎的还不开船?”
吴七见此状,心里想邓大这事办得不怎么样。周家小姐想坐船,自己付了船资,又何必要看人家脸色。
还未发作,那男子走出来几步道:“这不是码头的邓大吗?你家的酒味道不同于别家,倒是个好的,可还给我留几坛子。回程时,我让人去找你取几坛子来。”
邓大得了席员外的夸奖,而且自己还被他记住了,满心欢喜,道:“一定,一定留上几坛。员外只需差人来取便是。”
船家也上前躬身解释道:“便是这两个小郎,邓大引见来的,道是急赶路,没得其他船载他们,见得员外是个善人,有的空仓室,想搭个船到武昌府去。”说完,指了指文箐他们。
旁边邓大站在文箐边,提醒了一下:“这便是席员外,小郎说几句好话便当。”
文箐人在屋檐下,当下也知该屈便屈,便也作个礼,道:“见过员外。因我家有事急着赶路,未曾提前订船。刚才邓大伯介绍,员外要去武昌,且早就耳闻员外素来乐于助人,便想搭了船。不知方便否?”
那席员外听得这小郎君似是不过十岁年纪,言词甚是恭谨周到,却也不刻意求情,又见他只有一个汉子陪着。想来这是个有家资的人家,自己这船还有几间船室空着,不如落个人情,于他方便又何妨。便道:“便是你们三个?”
吴七抱拳道:“只是两位小少爷想搭了员外的船,在下却脱不开身来相送。本来欲去杭州,可那些船只一早便出发了,这才求助于席员外。望员外能周全。”
那席员外这下倒是惊奇地看着这两个小童,长得一副好模样,真正少见,自家孩子也是好的,可是也比不得人家。这么小年纪也不怕拐卖 ,便是要远行千里。自家的孩子想去趟武昌,船家也是极熟的,自己也不会这样让人带了,托付于船家。不知这家大人如何放得下心?只是这属于人家的家事,也不好细问,点点头道:“既是如此,船家便给将我订的那船室于他二人一间,这两担货也与他们一起便是了。碎了,少了,自然与你无干了。船费还是算我的。”
显然,刚才船家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船家脸上发热。
文箐忙感谢,道船费一定自己出,能得今日搭船也算幸运了。
席员外却道:“嗳,这点船资,小郎勿需挂怀心里,便是你等上了船,倒是可以陪我家那两个小的了,也多一番热闹。无需这般客气。”
船家听得主顾都如此发言关照了,自然也乐得做好人。当下就指挥了伙计把东西接上船去。
船上还有其他几家,都上下打量他们最后上船的,见得文箐他们两小的,都道:“这谁家的小郎,真是俊秀!将来不定出落得胜过潘安!
”
吴七听得这些闲言碎语,两条眉毛一立,两只牛眼一瞪,嘴里还没骂出话来,那些人见他这凶样,已经缩回头去,不敢再多看。
他这头心道这周家姐弟的外貌确实太招人了,需得想个法子才是。周家小姐这次是遇到贵人了,但愿到了武昌也能顺风顺水地到杭州。忙着跟进仓里去看一下铺位。
待一切妥当后,看看这船室紧吴七便要下船了。文箐拉了文简,给吴七深深地鞠了个躬,道:“今日得吴七叔相助,只望没有连累七叔。我家姨娘之事,七叔不方便去,只需下船后去找了陈嫂来,便好了。张三的事,七叔要是不便,且待陈管事回来,告知他们便是。”
“小……小郎,这些事,我吴七定做到。那张三的事,我且先去知会了陈嫂归家来服侍你姨娘,便自去逮他。你,一路小心……”吴七觉得自己这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想着周家小姐所求之事,自己一定要尽力做到才是。
吴七在码头上见船远去,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却见邓大父子正也望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道:“今日还多谢两位相助。我吴七也是一条汉子,刚才出言不妥,却也无恶意,请两位万勿怪罪。”
那邓大道:“我开始还以为那小郎是你家小少爷,可后来一看,你又不是他家下人,看来你也是一热心汉子。你且同我归家喝上几杯,我看你也甚是喜欢我那酒。那小郎可是替你付了两坛酒,让你拿去喝了。他倒也是个知恩感德之人,想来必会有神明保佑的。”
吴七道:“他便是好的。我虽不是他家下人,便是想做他家下人,只怕也不要。不过我却得他们家相救,才能活命到现在。只是想报恩,却也苦于自己只有一身力气,奈何帮不上忙。”
突然想到,张三要是跑的话,邓大父子经常在码头,倒是有可能见到,忙道:“小郎家有一个仇人,所以才要着急离开此地。这仇人脸上有个暗红胎记,很是好记。要是两位见着这厮,万万记得告知去向。我在这里先行告谢。”这话他也是说得大部分是真的,毕竟不能与人讲周家的事。
这边邓大父子感于小郎年纪这般小,却要奔波如此,很是同情,再听得这番话,立马就觉得义不容辞,满口答应,一定不放过。
正文 第五章 柑子外交(一)
文箐看这船,明显是一艘大船,自己所在舱室也较大,看来是上等仓位了,心中很是感激席员外与船家。想来已过午了,取出吃食,与文简一同吃了。
文简剥开一个臭柑子,一手的汁水,两手被染得黄黄的,也不管不顾,掰了一瓣全塞进嘴里,一咬,便是一口汁水喷了出来,差点儿直射在文箐脸上。
文箐刚要笑话他,却见他苦着一张脸,眼睛眉毛全挤到一块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叫道:“姐,这个太酸了!太酸了……吃不得……”
文箐见他那狼狈相,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贪嘴不?”
文箐吐了吐舌头,也做个鬼脸道:“这个,看着好,却是个难吃的。咱们买这多,如何是好?”
文箐想着同他相处一年半多了,虽然未曾正经地与他讲过世事,但已经知道发愁这些小事了,耳濡目染,也知道浪费不得。真正是难为他了。忙给他擦拭干净,道:“姐姐来想法子。这个便是用来治晕船的,可不是给你牛嚼牡丹的。”
“姐,什么是牛嚼牡丹?”文简听不明白,但也知道自己吃相不雅。
文箐心里一愣,确实,小小孩哪里懂这个?自己总是不经意里,对话常常忘记对方年龄。便掰了一瓣,轻轻撕开膜瓣,咬了一点儿,方道:“这个需得小口吃,酸酸的,过后又甜甜的。你那般吃,便是牛嚼牡丹,吃不出这个好味道来。”
文简也学她模样,掰了一块,用舌尖也试一下,道:“果然是又酸又甜。还好。”
文箐让他吃了两瓣,便不让他再吃,道是太酸,牙会倒的。文简便躺下来,寻摸道:“姐,这里没有小被子,晚上凉啊。”
文箐被他一说,也想起来了。秋天了,可不是凉吗?便道:“实在不行,咱们把衣服都穿上吧,我抱着你睡。”
想起文简的称呼不对,忙再一次叮嘱道:“文简,还记得我说过怎么称呼的吗?要记好了,看姐姐现在可同你一样装扮。”
文简吐吐舌头,知道又错了,认真地道:“是,哥哥。记得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文箐忙起身去开门,却是席员外的一个随从,带了一个男孩,约摸十三四岁,长得一副好模样,白净的面庞,个子并不太高,表情很是一本正经。
文箐一愣,对方已开口介绍道:“周家小哥,这是我家大少爷。”
席家大少爷见文箐点点头,便也笑道:“我爹怕你们在船上不适,让我来看看。正好我家兄妹亦无聊,想请你们一道找个法子打发时间。”
文箐见对方说得极客气,实里是担心自己年龄小,所以关照自己,又怕伤了自己颜面,才这般婉转。有了这种想法,立马就觉得更加感动。想着员外既然喜欢邓大的酒,正要送过去几坛于他,感谢他让自己搭船呢。于是满怀笑意道:“我这实在感激不尽。正要前去谢员外搭船之事。还请这位大哥帮忙拿几坛酒。”话一说完,就去提了两小坛酒出来。
文简听得声音,早从床上下来,上下打量门外的人,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席大少爷笑道:“我姓席,名韧。小郎又怎称呼?”
“我叫文简,我,我哥叫阿……阿庆。”文简突然想起姐姐说过要报假名,还不能称呼哥的事,所以说得极慢。
文箐虽然不想多与人打交道,可是自己对所有的都是不懂,出门在外,自己还真只能依靠他人相助才是。不如借此机会,同席家打好关系,至少这一路上要有几个小孩一起陪着,文简也不会太寂寞。便道:“我这也不与席少爷客气了,这便过去。”
席韧笑道:“可别少爷的称呼,我比小兄弟虚长几岁,不如叫我席大哥便好了。”
文箐想,这席家大少爷比陆三郎大了两岁,初次见面说话却比陆三郎放得开。叫了文简出门,又提了一坛酒出来,一出门便差点儿晃倒,旁边席韧去拉她,只拉了胳膊,好在没摔倒,酒坛差点儿磕坏。席韧便提了过去,另一手牵了文简,过两个舱室便是席家的了。
席员外正在旁边看帐册,见他们来了,又有下人提了酒过来,忙道他们太客气了,又问他们吃过否?听得吃了,便让另一仆妇把果子端来,又让人去叫船家来提酒。然后说了几句客套话,自去忙他的帐本。
于是,这没了大人的参与,倒是让文箐有一种真的来陪少爷小姐聊天的感觉,也稍稍放松下来。席员外还有一女儿,同文简差不多大,叫席柔,长得很是漂亮,当然,养得也娇,似乎有些晕船,又不愿呆在床上,正由一个仆妇在一边侍候着,听她称呼,那仆妇是她奶娘。文箐一见,心想周家没落难,这个身体只怕比席柔还要受周夫人他们更娇养的。不油然,更有种世事无常的感觉。
问了一下相互年纪,文箐虚报了一下,道是有十岁了。席韧感叹道:“小兄弟这般年纪,却能带了弟弟远行,实在令我惭愧啊。”
席柔很是好奇这新来的两个男孩,侧了侧身子,很是大胆地问:“那你们怎的不叫爹娘陪呢?”
文简听了,不吭声。文箐听得这种天真无邪且又带了关心的话,心里发酸。一时也没接上话。
席韧虽也好奇,可是看这大的兄弟似乎有不便,便对妹妹道:“小妹,休得胡言。想来周家大人有事,便如母亲一般要在家里照料。”
席柔倒是很听她哥的话,便也不再刨根问底了。文箐感激席韧的好意,便解释道:“父母早逝,我这是去投靠亲戚的。”
席韧闻言,忙道歉:“周家兄弟,请勿见怪。我家小妹不懂事,言语无状,这个……”
“无事。我知小姐是好意。所谓‘不知者不为怪’。小姐这也是关心我兄弟几个,我自然只有感激,哪里会有怪罪的道理。席家哥哥,只管放心。”文箐被他一作揖,也很不好意思起来。觉和这个小大人肯定是与随了他父亲,平日里没少与人打交道,所以接人待物方面极是礼貌周全。
文简知席家是好人,想着姐姐说的,有好东西要分享,忙掏出刚才藏的一个柑子来,递于精神不太好的席柔道:“妹妹,给你这个。”
席柔接过去,席家奶娘识得这是臭柑子,伸手想阻拦,又想到这是员外请来的客人,自己是不好意思当面驳了人家面子的,又缩了回去。席柔好奇地道:“这个,我好象见过,哥哥,这叫什么?”见她哥摇头,便要问奶娘。
她这番情状,文箐都见在眼里,便道:“这个叫臭柑子,我们兄弟晕船,便用这个来解。我家弟弟喜欢这个,以为小姐也喜欢。”
文简认真地道:“真的。这个吃了不晕船。”
席韧听得这般说,马上让仆妇去切了来。文箐道:“这个我听那卖 柑子的邓老爹道:用那白霜糖一沾,味道更是好。小姐要真是想尝尝,不妨试试邓老爹说的法子。”
席韧听得,忙又让人去取白霜糖,回头对文箐道:“周兄弟这个柑子还真是及时雨,多谢!”
文生笑道:“员外能让我搭船,对我兄弟俩又如引照拂,一个柑子而已。只要能对小姐有用,才好。”
仆妇将柑子切好用木碗盛了过来,旁边又放了些糖。席韧忙着要吃,侍候她的奶退便要喂她。文简见她取了两小块,忙叫道:“使不得。酸的,一小块!”
席柔因听是这个解晕,早就迫不急待了,待奶娘用勺递于她,她一咬,直把她酸得直皱眉头,好不容易吞下去,又道:“嗯,这个好吃,酸的厉害,也甜。我再来一片。”
这回吃的时候有经验了,用舌尖卷了一小片,慢慢地啜,感觉不错,又吃得两片,方才停住。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便对她哥道:“哥,你也尝尝,染上白糖的便不很酸了。我觉得不象刚才那般头晕了。”
席韧拗不过小妹,也吃了一块,果然酸极。拧着眉毛,把脸转向一边,才吞下去。
文简看得,直吞口水。见席韧表情,似乎已是酸到极致。席柔见他这样,便道:“小哥哥送我的,你自己也吃吧。”
文简看着姐姐点点头,接了席韧给他的一小块,含在嘴里。果然加了糖的比自己刚才吃的要甜好多,也不那么酸了。于是两个小的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席韧问文箐:“你不吃些?”
文箐摇摇头,道:“我那里有一担,要好吃,再取些过来。只是这个太酸了,小心倒牙,不得多吃。否则晚上吃不饭。”
席柔听得,忙听话地放下,不吃了。
文简听得前半段,又掏了一个来,炫耀道:“喽,我这里还有一个。”
文箐想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被袖了两个,真是鬼得很。见他递给席柔玩,便也只是笑笑。
席柔接了过去,见这柑子酸,甜,显然是个好的,便也问昨日文箐同样的问题:“这个也不臭,为何叫这个名字?”
文箐闻言,把邓大的话又复重一遍。席韧叹口气道:“这也是名不副实啊。好东西,却得了这个名字,便让世人都以为是个坏的。名字误人啊。”
文箐听得他一副老头子语气,心里觉得好笑。于是扯开了话题,便也从他们嘴里知道:这船乃是席员外出资造的,所以这舱室较大,专门有富贵人家要这种大的,以便一家人可以聚一起,而不是被分成一间一间小船室。只是经营则由船家来把持,年后分成。文箐没想古代早就有这种经营意识了,便也暗自记在心里。
正文 第六章 柑子外交(二)
说了一些话,却见席柔神情萎靡,似要歇息了。转头便见席员外正看着儿女,满眼的疼爱之情。心想这席家少爷小姐的也是有福气的,父母双全,无需为生计发愁。转念一想,当年自己也是如此,却未曾惜福,那时承欢膝下,未曾想过好生报答父母,总以为将来岁月悠长,有足够的时间同他们尽享天伦之乐。
于是忙告辞出门,文简一进来,便往床上一蜷:“姐,我也我好象困得慌。”
文箐道:“不是晕船吧。”便要打开包袱来,取件衣裳给他盖了。又听得敲门声,却是席韧的声音,忙开门。
席韧抱了一件袍子,下人抱了一个小被子,见到他开门,便笑道道:“小兄弟想来出行太急,没带小被子,我这里原来是让船家不用准备这个,只怕你这里也没有。这便余有一条,要不嫌弃,不妨取了先用上。”
文箐一听,这是雪中送炭,瞌睡有人送枕头,真正是太好了。忙道谢。又担心是人家挤出来的,只怕自己用了,席家便少了一条。有些犹豫,也不敢伸手接。“这个,多谢席大哥。只是我们兄弟用了,大哥家会不会……”
席韧也了然:“无需担心。我家自是有。这秋日舱里寒冷,两位小兄弟身子也单薄,小小年纪,可是不经冻的,勿作客气。尽管收下。”
文箐忙再谢,伸手接了被子过去,道:“有这被子已经足够了。”
席韧看来是个不拘礼的,只道:“出门在外,你也勿要太客气了。便是大家伸手相帮,同舟的缘分,有事你尽管说。”
文箐想着船家也喝酒,可惜自己到现在还没见着他,反正麻烦席家了,也不怕多麻烦一次了。于是,便道:“我还有几坛酒,想送于船家。也不知如何去找他。”
席韧一拍胸脯道道:“这事,无需你去跑了。我且差人去送于他便是了,再说你不是提了三坛于于我家,分他一坛便是。”
文箐想着送出去礼,哪有这样再送的理?便又提了一坛出来。
席韧见他如此坚持,心知是个好强要面子的,让下人接了,便告辞。到了晚间,文箐同文简拿了吃食想要出门找船家帮着热一下,好打发晚饭,却又见席家着了下人已送了吃食过来。这才感觉邓大所言的“席大善人”,可真算是个用心的善人了。可惜自己无物赠送,只想到席柔晕船,便把食盒装满了柑子,算是小小意思了。
次日,文箐和文简觉得这次倒是晕船感觉特小,文简无聊得很,只拿着一个柑子在当蹴鞠,踢来踢去。文箐笑道:“可记得踢坏了别与那些好的混到一起了,否则到时里面都坏了,外面还以为只是磕在地上的,你要再偷偷拿了送给席家小妹妹,只怕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文简停住脚,捡起来看了看:“这个要是席家小妹妹一起玩,便好了。要不咱们去找她与大哥哥,一起?”
文箐见他一脸期待,自己有些犹豫。文简在一边道:“姐,昨日里席家小妹说了,让我今日定去找她的。”
文箐想这小鬼头还有私下活动,定是自己当时同席韧聊天时,两个小的也在说话,一时没注意到。文简牵了她手,往门外拉,想来是被困坏了,这样年纪的小孩,正是闹得厉害的,哪里关得住?而且还有同龄的玩伴就在旁边做了热情邀请。
文箐点头答应,文简立马高兴起来,又取了两个柑子放身上,边走还边踢。文箐想到他现在这般好动,也是自己培养的结果,去年还是一个胆怯的,如今却变得活动起来了。至少这是好事。文简却想起刚才姐姐说的话,于是仰起头来问:“姐,什么是金玉其外,那个其中?”
文箐见他同自己当初问周夫人一样十分的好问,于是便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便是,这柑子外表看起来好的,里面却早就象棉絮一样空败了。所以看人不能看外表,交人要交心。知道吗?”
“不懂。”文简眨眨眼,又踢了下柑子。回过身来,叫了一声:“席大伯,大哥哥。”
文箐侧身一看,那两人居然就走在自己身后,自己没发现,忙道了个万福。席员外满脸是笑地道:“我看,小哥读过不少书啊。交人需交心,这个说得好啊。”
文箐脸上一红,心想这两人也象自己当年同陆三郎一样听人家壁角,真是老不羞啊。心虚,便结巴起来:“那个,那个就是乱说的。”
席员外却不放过他:“不如到我那里去,同我家韧儿好好聊聊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也是感兴趣啊。”
文箐脸上发起烧来,只得讪笑着,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文简一去,便同席柔在船板上玩起弹柑子的游戏来,就象玩弹珠一样。
文箐朝席韧干笑几声,不好意思地道:“那个,那个就是《卖 柑者言》……”突然想起自己可能学了这个,可是明代人却不一定学了刘伯温的这篇文,忙换了个方式解释道,“这个,也是我母亲曾教的诚意伯写的文章,题目便是这个名字,刚才说的便是里面的句子。”
席韧被她刚才几句早就引发了很大兴趣,道:“原来是诚意伯的文章,我未曾听得过,阿庆兄弟能否念与我听。”
文箐只得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背了个大概。不过这样反而让人觉得真实可信起来。背完后道:“我也记不太清了,便大体是这样。”
席韧听完,笑道:“阿庆兄弟好记心。这句还真是这文的点精之句。便是今日听了这话,只怕我爹又要让我作一文了。阿庆兄弟待会儿可得给我遮过去。”
文箐没想到随口念出的一句,会给他带来额外负担,很过意不去,偷偷看看四周,见席员外不在左近,便道:“没想到给席大哥惹来了一笔文帐,那可有别的法子遮过去?只需说与我听,我便依言行事。”
“无妨,阿庆兄弟只需陪我兄妹俩一直到武昌,届时我爹一忙,顾不上了,自然无碍。这两日有你们在身边,我自然是无时间去提笔,再说,也能痛痛快快玩一阵。”席韧狡黠地冲她眨眨眼。
文箐却有一种自己中计了的感觉,好似席韧一副“请君入瓮”的表情。可是前面都放话了,现在只好笑着点头。
那边席柔玩得有些累了,便坐那儿,叹口气道:“这柑子也只得这一个玩法,也没意思啊。”好似厌世的很。这可把文简愁坏了:他好不容易见一个漂亮的妹妹,难得能玩一起,这下子,人家不玩了,如何是好?便求助文箐。
文箐心里也不知道这席家平素玩什么,只得还在柑子上打主意。突然想起曾经的电脑桌面图片集里有几个桔子皮制作的搞笑图片,便道:“我倒有个法子,能让这桔子也乐一乐。”
席柔一听,顿生好奇,一骨碌爬起来,问道:“桔子还能乐?”
文箐点头,道:“只需一个托盘,一把小刀便成。”
席柔忙让奶娘去取来。席韧见文箐拿刀,担心船上颠簸,自是不同意她去切桔子,伸手过来道:“你说与我听,我来切。你力气没我大。”
文箐犹豫不决,想着他也不知如何切,自己还得比划着来。可是见他一直伸着手,客随主便,只得递刀于他,自己拿了桔子,用指甲画出几条线来,道:“便是这样。”
席韧很快刻完,大家一看,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文箐道:“这几个地方,需得用墨来描写,就更加……”想说“立体”二字,意识到古代可能还没这个词,便道,“清晰了。”
结果整体出来后,果然是非常立体。文简看完,惊呼道:“这,这不是席妹妹吗?”
席柔拿过去,一看,果然雕出来的是一个着双髹的女娃,可不就是很象自己嘛。忙笑着说这个好看。席韧发现文箐挺会画的,便很是兴味地问:“你送了我家小妹一个,可还有别的?”
文箐心里想:睡了人家的被子,吃了人家的饭,乘了人家的船,真是嘴软手短没底气啊,只得假笑道:“席大哥这里有笔,我便将这这两个柑了剥了,在柑子画几笔便是了。”
她这一说,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她让席韧按她画的线条将一柑子切两份。取了其中大的那一半,剔了中间一部分柑肉,然后便有了一个效果,似是一朵正在开放的花朵。将另一小半剥了皮,皮又剪成蝴蝶状,翻过来,在内侧白底上,寥寥几笔,便是一只斑点蝴蝶出现了,再放在花芯中。
席韧刚才要说是自己参与有成果,现在见她这般几下,变戏法一般,也是惊呆了。席柔一看,喜欢上了。大叫一声:“阿庆哥,这个送于我,送于我!”
见文箐点头同意,忙两手端了,叫着要拿去给爹看。文简有些失望,席柔有两个了,自己一个也没有,便盯着自家姐姐看。文箐见她这副模样,想着自己为席家做的是锦上添花,而文简如今只有自己了,更需得多加以关注才是,便安慰道:“我给你做了个小桔灯,如何?”
文简也不管是什么了,便道:“好!”兴致勃勃地坐下来,看文箐拿着一个柑子在桌上滚来滚去,就是不剥,不动手。
席韧也是见得奇怪,便道:“这有何说法不成?”
文箐道:“揉软了,便好剥了。皮太硬了,容易碎掉。”待软了,用刀划开,掏了内里瓤,把皮又剔薄,道:“这个只需放一截蜡烛便可,不怕风。光线从这里映过来,便是略黄的,要是一个一个串起来,便好看了。不过却是费蜡烛,做个好玩罢了。”
文简不满意,非要教自己也会。文箐道:“这个好办。你便将这皮撕了,按个小人样,拼一起便成了。”把刚才剩下的碎皮一拼,果然一个小人图形了来了。文简大乐,自己也忙上了。
席韧却上下打量这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男孩,发现人家不仅是懂得多,就是动手画起来,也是干净利落,心里好生好奇。
文箐觉察到他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又忘了藏拙了。今日只为了感谢人家的厚待,却忘记需“谨言慎行”,此时醒悟过来,忙找话题遮掩过去:“席大哥是好奇吧?其实这也只是个小手艺,见得多了,自己没事就动一下手,也就会了。刚才席大哥自己不也雕出一个来了?”
席韧也觉得自己老盯着人家不礼貌,忙借机道:“确实惊讶。小兄弟这手灵巧,便是这脑子里想什么,也能画什么,真正是了得。”
席员外被席柔缠了过来,笑道:“看来今日又费了小郎君好些柑子啊。我见这雕的实在漂亮,便是你谈吐也不凡,想来,小郎君他日必有一番成就。”
文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忙接了话题过去夸席家小姐可爱如珠似玉,又赞席大哥进止风仪,如圭如璋。
她这一夸,席员外就更是高兴。两人相互拍起马屁来。席员外已知她父母双方,现下去投亲,便也问了一下。她也略作回答。
正文07 卖 酒(一)
昨夜恶梦不停袭来,心中甚为不安,白天里虽晓得已离开岳州,但恐惧感仍如影随形,完全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是强作欢颜,作戏掩饰,半点不敢在席家人面前露出破绽来,甚为劳累。待文箐回到船室里,头便晕晕沉沉的,昏昏欲睡。
文简与席家兄妹俩玩耍后虽然还有些兴奋劲头,但见姐姐似是极其疲惫,说得几句没听到姐姐回音,起身看她时,已是睡着了,便也只得同姐姐一起躺下来。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却是听得姐姐在哭泣,一时紧张,便推了一推,发现姐姐并未醒,想来又是作恶梦了。他也独个儿坐起,发呆。听姐姐梦里哭,自己也想哭,看着席妹妹身边有爹疼家里还有娘爱,便更是想爹,想母亲,想姨娘……
文箐醒过来时,一时还没明白是船上,等她意识到并不是在家里时,却猛然地发现身边文简不见了,以为梦里发生的事成真了,一下子便紧张得差点儿叫起来,一骨碌就翻起来。待穿好靴子,转头见到被子时,才想起来是在船上,文简必然是去找席家的兄妹了,方才长长地舒口气,摸着狂跳不已的胸口,整整衫子与发髻,平复情绪。
刚一开门,却发现船上有人在走动,听言语,似是说某个地方到了,今晚在这里停泊歇息,相约上岸去看看。文箐回头看看酒,本来想这一路上乘船,拿这个送于船家伙计,以便得到照顾的,可惜这船只到武昌,这酒又碍事,自己也挑不得,不如就近卖 了?
她这厢正寻思着,便听得文简在门外直叫“哥哥”,再次打开门,见席韧牵了文简的手笑盈盈地问道:“小庆兄弟,船上也够闷的,已到得柳山镇了,前面就是有名的赤壁所在。我爹道:咱们晚上在镇上用饭,不如一道上岸去瞧瞧?”
文箐点点头道:“好待我取点儿物事。”转身把包裹里的小布包背上,塞了几个柑子进去,又抱了两坛酒出来。
席韧借状,忙去帮着提了一坛,问道:“庆兄弟,这又是何打算?”
文箐狡黠地笑道:“这个,天机不可泄露也。”
席员外已在船头等着,奶娘抱了席柔正在劝解着,原来是她闹着非要上岸玩,见周家兄弟还未到,便等得有些着急。
席员外见文箐同抱了两坛子酒,便问道:“小哥这是?”
文箐脸色微赧,道:“我想这一路水程,这酒确实不合适。送于船家,他又怕伙计喝醉了误事,便想在这岸上卖 了。先提上一小坛,去试试。”
席员外心里暗夸了一声,又有心考较一下他,便道:“可是船家有推荐你去何处卖 ?”
文箐低下头,摇了摇。心想这事还没谱,哪里能夸下海口,只能借机行事而已。
席员外心里便想,原来也是一时兴起而已。却见他把手里那坛酒递过来道:“我听席家哥哥道,员外这要上岸找酒家,不如把这坛拿去吃了。我只需一坛便足矣。”
席员外心想接了这酒,只怕自己要为他卖 了那一担酒了,且已收了人家两坛酒与好些柑子,自是不同意再收下,道是帮忙是应该的。一番推脱后,最后文箐又找了托拒不得的借口,愣是逼着他收下了,心里不禁想道这周家小哥嘴实在是厉害之极。不妨这次就看他如何一个卖 法?他要是个能干的,且走投亲戚没有着落的话,他日在自家手下,好好教导,倒是能给自己增一臂之力,日后也好相助于儿子。既有此心,便也着意安慰道:“无妨,这酒也独独邓大会做,必是好卖 的。”
席韧这才明白过来他要提酒出来的缘故,心里有所感,也甚为关心,拉了他一旁问道:“庆兄弟可有想好如何个卖 法了?在哪处卖 ?”
文箐看他态度很是诚恳,目光很是担心,便道:“我思来想去,除了用饭,这剩余时间也不多,又不识得这里人,不如找个酒家卖 了去。”
席韧点点头,欣喜地道:“果然是好头脑,虽然如此,价格会低了些,但能一下子卖 掉便也轻省些。如此一来,便是用饭卖 酒两不误。你且勿忧心,我这便让我家雇工去打听。庆兄弟年纪这般小,却如此有济世头脑,实在令为兄甚为佩服。”
文箐见他说话有些文绉绉地,但性情上又有些爽快,且为人又热情,如此为自己着想,内心很是感动。后来又听得夸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口里只道“届时烦请席大哥多照顾一二”。
席员外已是听得,心里暗暗赞许。于是,便带了两个下人,连同自家儿女加奶娘,及周家两个小的,一行八人便上了岸。
柳山镇不大,但作为镇,规模也不小了。有好几间客栈酒楼,且生意看起来都不错。席韧冲文箐挤挤眉,道:“阿庆兄弟,这可是有名的地方。相当年,东坡居士一首《赤壁怀古》,从此,此地闻名。如今,无论是文人学子,还是莽夫壮汉,路过此地,不免都来此一游。这些人物,酒自然是遣怀之物了。”
文箐听得他这般介绍,到最后,居然学是为自己的酒着想,不免亦忍俊不住,“吭哧”笑了出来。
席韧见他终于不小大人情况了,倒是有几分童子的单纯,不觉亦笑道:“故此,小兄弟,勿要担心你的酒,没处安置了。”
文箐冲他一弯腰道:“如此,有劳席家大哥了。”
“好说好说。”一口承诺下来,只过一会儿,便佯怒道,“嗳,我说你也太不厚道了。不是你自己说要卖 酒的吗?怎的推到我头上了?”
文箐同他打闹几句,一时倒还真忘了先前的烦恼,不知不觉中,便也跟着席员外进了一家“八方客”酒家。
席员外要了个大雅间,自有小二就当贵客迎上门。文箐觉得在古代作顾客,真正是享受至尊上宾地位,上次在荆州如是,这次同席员外相处,更是。
小二见客人自拿了酒水,也不多说。可是再听得席员外问他:“你这店里可有上好的水酒?”
小二自是点头哈腰道:“本店的招牌酒便是‘醉里香’。客官可是上得一壶来?”
席员外点点头,道:“你且上一壶来。苦是不好,我可是不算酒钱。”
小二心里发苦,看来这不是个好主顾,只怕是上门来踢铺子的。一时忙应了,急急地去叫人来上菜,自己却同掌柜地低声说了此事。掌柜自信自家的酒不差,只让他上酒便是。
文箐心思不平静。说实话,她是没心思多吃,只不过是席家诚邀,不好过多推拒。适才在席家人面前卖 了嘴,酒要是没卖 出去,这不等于自打耳光了?让人看轻了,也不好,她不想给席员外一家印象是:这是个小小年纪便好吹嘘的人。既然不想被人看扁,便有了些计较,难免不患得患失。
菜很快上了。席员外只是招呼文箐兄弟二人自便,休得客气。
席韧见他还有些拘束,想他年纪小,也认为自然。便也说得一两样笑话,将气氛活跃起来。倒是席柔,在奶娘的侍候下,专心专意吃得一两口,便逐渐尝出哪个菜式合了她口味,一味只挑那一样,其他菜式也不愿多吃。
席员外也放任不管,径直去提了酒壶。结果还是旁边儿子机灵,立马就起身去端了壶,给自己爹倒了一盏。席员外眼含赞许的笑意,让儿子安心坐下陪小兄各异饭,自己端了酒杯,略低头闻了一下,道:“酒香浓。”又喝得一口,点点头道,“味绵长……”显然是在品酒。抬头见文箐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便也一笑,道:“小哥可是品得酒?也喝上一盏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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