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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3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有些愧疚地看了下周夫人,想开口说点什么。

    周夫人却阻止道:“你且不用他想,只将就几日。明日里,亭妹来帮着照顾你。简儿如今既然已安好无事,箐儿白日里会带着简儿,我也会照顾好。只是,近日里我这倒是要安排些事,能照顾上你的时间少,你多担待。亭妹,照顾老爷和小孩,也多注意自己的身子骨。阿素,小绿都来了,且好好照顾着老爷,晚上叫李诚来看顾老爷。亭妹,我们和孩子们用饭吧。”

    周夫人说话话速不快,一件事一件事地交待明白,似吩咐其他人,又似向周大人交待清楚了各项安排一般。

    文箐终于走出这个沉闷地病房,压抑极了。出来,心里舒了口气。看到的,听到的,心里郁闷。时间长了,会得忧郁症的。这一家子都这么倒霉,突然落难,一个两个全病倒了,唯一一个现在身体没什么明显病症的是姨娘,据说开始时吓得六神无主,也晕厥过,闹了些小毛病,但好在也无事。只是这姨娘,却不是个管事的主。

    晚上简单地吃了几口饭,文箐想放下筷子,又被周夫人和姨娘盯着,二人也不说她,只用心酸的眼光看着她,瞧得她不好意思。

    只有陈嫂在旁边侍候着,嘴里叨咕:“小姐可要多吃点才能恢复好身子骨,老爷,夫人姨娘才会更加安心……”

    听得文箐觉得自己这顿饭要不吃好就是不孝不敬,得罪病人的事情,罪过真大啊。自己性子向来是不与对自己好的人争辩,只得又抬起筷子,勉强多吃了几口饭菜,方才被放过,好好地洗漱了事。

    一家人,真正是“食不言”。

    姨娘牵着文简要跨出门的时候,周夫人道了句:“亭妹,你可千万放宽了心,这事情一桩桩也慢慢了了,可别再躺下一个。”

    姨娘腰弯了下来,狠狠地鞠了个躬:“姐姐,我就是恨自己无用,还连累老爷夫人全家如此。”语气里那种愧疚,令听者无不动容。

    “休得胡言。你可别想是你的错了,菩萨保佑,你可千万别多想,再有个什么病,文箐,文简怎么办?老爷还躺在床上,可千万别让他听到这事了,要不他一气下来,可怎么办?”周夫人最怕姨娘说这样的话,她要还是这么想,可憋在心里,真憋出个病来如何是好。

    姨娘拭了拭泪,“我听夫人的,不想了。”

    “唉……你要真听我的话,就真什么也别想,照顾好自己和简儿。箐儿这次倒是懂事多了,你无须担心,有时间多看看老爷就好了。其他的,我自然会安排好。等陈管事把钱从苏州一带来,就立马乘船动身。眼前这点,也算不得什么,只要老爷好,一家子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忧愁总是爬在每个人心底,象夏日里的藤萝,疯狂地缠绕着,滋生着。

    文箐被打发上床,心里想着自己的这个爹,年纪并不大啊,虽然有了胡子又病得这样显得老了些,可是也最多象是四十目前模样,既是五品同知,想来仕途走得还算畅通啊。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人到如此这般境地,不能坐官船,只得自家雇船,出了这等子事,不是害了全家人吗?

    周夫要看着她渐渐睡着,起身到外间,陈嫂端过一杯忍冬泡茶,周夫人闭目坐那儿。半晌道:“手里的钱还能撑到钱到的时候吗?”

    陈嫂道:“归州衙门当日送了二千贯钞来,加上手里的碎银,全部折成钞子,也还有四千来贯钞。只是应付老爷的药,必是省不得的,这以后二十来天,三千贯钞勉强够了,便是吃的,省省,将就些也能用。就是明日里拖那沉船,可能得有二百多贯钞还不止,看明天李诚来报帐了。”

    “这几日里,把拖上来的那些箱子什么的,都打开来晒晒。要是差了银钱,就是那好点儿的,都拿去死当了。多少也能当得些钞,能顶一个用便当一个。这打捞费用,外面人杂嘴闲的多是非,明日里先结清了。就算现在这境地,也不能让我们周家显得破落,更何况要是因钱涉及到老爷的声誉的话……”周夫人端了杯子喝了口水道,“幸亏有你们在我身边……都吃过了吧?那都早点儿休息吧。”

    说着,站起来,有点儿摇晃。陈嫂一声惊呼哽在嗓子眼里:“夫人,今天累着了。我这就让阿素去烧些热汤来烫烫。”

    “打仗一样。好在花钱能买平安。”周夫人长长地叹口气,满嘴地无奈。心里的苦,和谁都说不得,只有自己知道。

    “夫人还是慈悲,菩萨心肠,既体恤了死者,让死者安息,又服了眼下那些想趁乱造势惹事的人。依奴婢看,今天这帐算得既大方,又细致,对方也没什么话了。明日里,便可算清船帐,就好了。”

    “菩萨保佑。阿兰,你们跟着受苦了。”

    陈嫂偷偷地擦了一眼角,扶了夫人进房,端了面盆脚盆进来,让阿素端了热汤,提了凉水,侍候好夫人休息,各自安歇去。

    次日卯时不到,阿静家的男人李诚就又去拉那艘沉船了。

    周夫人问了他胳膊上的伤可好些。

    阿静回道已差不多痊愈了,又道:“今天辰时估计就能拉上来,看看船的新旧程度,是否可以修理。”

    周夫人也点点头:“这几天你给李诚他做点吃的,别误了饭,又累又饿,可千万别再添个病患,家里如今就他一壮口,陈管家在苏州还没回来,外面的事都得他跑。身体要紧,人第一,船可以缓一缓,不急。”

    阿静听得有些激动:“他就是一身蛮力,累不坏的。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他去做。只是,夫人,您也得多多照顾自己才是……”其他的终说也说不下去。

    她平素里都天天照顾着姨娘,自然是与姨娘亲热些,只是这次看着出事了,全部是夫人大小事张罗,就是咳着病着也是扛着顶下来这一切。所以平日里就算是八分尊重,这下子也化成了十二分了,才真觉得陈嫂偶尔说的夫人“不容易”,是真不容易。

    过到辰时三刻后,李诚回来了,也请了一位苏州来的船师。当下里说了说船的情况——

    船修修还能用,费用可能得花个两千贯,可是毕竟因为沉过,人家会嫌不吉利,只能卖那种有点小钱平时没有能力自己买或者造大船的渔户,这样相当于卖一个三成左右的价格,约为六千贯到七千五百贯。只是如果是急着卖的话,不好说,估计能卖到五千五百贯就不错了。

    周夫人听完,当下就拜托这事请他帮忙,看看有人是否要。船师也明白,这个要是事成了,自然有好处。所以沉吟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只是说,这长江上下来回,要是每个码头问个遍,怎么也得有三五个月才能有消息。所以,只能看运气了。

    周夫人道了谢,让李诚招呼着请船师去外面酒楼吃饭。

    这边才打发人走了,那边李裴两船主就带了长川帮的一个所谓的副帮主来了。

    副帮主姓林,人长得倒是比较魁梧,也是一副长年水上行走的酱紫脸色,说话声音里都透着一份爽快。

    相互介绍,行过礼后,落了座。李裴俩位先是对昨天夫人答应的赔偿道了谢,又道昨日人多,粗人不会说话,多有得罪。今日里,也只求个赔偿就成,倒不是想找麻烦。

    周夫人笑笑,道他们客气了——有人受伤,有人去世,这放在谁身上都急,都难过,自己岂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李、裴他们这番赔礼的态度也是有原因的。原来是李裴俩位船主回去后,昨晚和伙计合计一下,觉得也过意不去,认为周家虽然是官家,却没有拿权势压人,给的死者抚恤远远超过一般的,自然也觉得自己当日行为实在有过不去的地方。正好长川帮的一位副帮主经过此地,听得这些,当下也就应邀来作个见证,并且出示一个公价。

    陈嫂也请了驿丞来,又是一番行礼。寒暄过后,五人四派,终于坐了下来。

    这会儿,李船主报了自己新造的船价同材质同大小,按现在工费是二万三千六百二十贯钞。

    周夫人道:“那艘沉的船我倒是请人打捞上来了,都已拖到码头不远处了。不知李船家对这艘船有何想法?”

    李船家嗫嚅道:“这船沉、沉过,自然兆头不好。夫人,这个也请您多担待。我并不是想赖上贵府……”渔户说话有好些忌讳,尤其是“翻,沉”等字眼,所以李船家也不免俗。

    “我自然信得过李船家的信用,要不然我眼下也没有真金白银给你,只是一张欠条,可见李船家也得信得过我的,信得过我家老爷的。只是问个明白,以便来日好处理,毕竟要是因为没说清日后产生误会也不好。林帮主,您看,是不是说我要是付了这船的钱钞,这沉船就可以让我来处置了?”周夫人只说了“这船”二字,当时所有的人都没有多想,因为确实赔的是这个沉的船。

    第七章 最后一笔债——资产折旧

    “这个,自然。”林帮主点头。

    “那不知这船价是多少?李船家可否说说当时造价,用了几年?届时我也好转卖于人。要不然,我一个外行人,要是缺了炭火钱,拿这当破木头,给烧了,或者几两银子我就处置了,岂不是让内行人心疼。”

    “这船我造了有四年零三个月了。当时造价用了银子一百两,以及用的钞也近一万贯,有些人工毕竟当时是自己出力,也就不计了。当时钞是七十五贯可折为一两银子,所以,按银子算的话,也是二百三十来两。夫人要是想看细帐,改日里我将帐册取来。”李船家担心人家说自己讹诈,急急地回道。

    “李船家说的,我自然信得过。就是这样一条船,不知一般能用多少年?每年修补费用是多少?”周夫人略微想了想,才发问。

    “这个是十年到十五年都可以。一是看船家是否爱惜了,中间有无触过滩,相互碰挤过,载货时是否注意仓位等;二是材质。这船事上,那上等船为楠木,则可用十五年,四年小修,八年大修,十五年废;中等为杉木,三年小修,五年大修,十年大改造或者废;又有下等为松木,十年废。”林副帮主接言道。

    确实,造船以楠木为佳,次为杉木,最次为松木。这材质价格上差异就极大。周夫人也由李诚处知晓得这一些事。

    “我那船可是照顾得极好,就是每年查查各项,补补漆什么的,一年也就是一百贯到一百五十贯。倒是无需大修之类的,用的都是楠木。”李船家又补充了一句,生怕因旧船而少赔了。

    “如此说来,这么一条船二百五十两银子,从造好下水到最后行船十五年的话,加上每年修理,一年相当于花费钞约是一千六百二十贯。我倒是算晕了,不知是不是四年就是花了六千四百贯了?”周夫人算了这样一笔帐出来,一脸迷糊状。

    文箐昨儿个被周夫人发现后没挨说反而受夸,今天更是理直气壮地在后面偷听了。这会子听到这话,下巴都掉了——这周夫人,算的不就是固定资产的折旧嘛!

    这话一下子问得林副帮主和李船家,没话说了。确实是,人家赔你一条新船,可是你这条船却是行过四年的,怎么着也不能旧船换新船啊。

    “这个,这……”李船家原来还没算得这么细,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看向了林副帮主。

    林副帮主没想到一个妇人这么会算帐。看看李船家,也只得点点头。

    李船家自认晦气。原来一心想着换新船的兴奋,也终于明白天上掉馅饼,是有,只是有可能有颗小砂子,一不小心硌掉了牙。

    驿丞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昨天周夫人把他震住了,可是没想到今天人家更是算得有理有据,而且是让对方自己提供铲子,自己挖坑,自己又跳进去,自己最后埋了自己。

    周夫人见没人说话,继续道:“当然,我这是外行人,所以说得不当之处,请几位指出来。万一这些事要传出去,有人会说我赖帐,甚或说是我家老爷以官欺民,那岂不是在我家老爷头上更泼了一盆污水。如若那样,那我可得到时请几位帮我作证。”

    她这说话的姿态,好象带着一点外行人说错话的无措之感,让人顿生疼惜之感。

    文箐想,这个母亲对付起外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自己真是太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她这种程度?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历练所致。

    自己,以前一直太幸福了,泡在蜜罐里一般,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缺哪一样东西,现在发现自己缺了:历练!磨难!这两样并不是谁都想有的,可是当事情发生后自己手足无措时,才发现要有了这些,绝对会应付得好些。比如自己现在只能作旁观者,作学生,无力于改变现状的困境与压抑。

    “夫人说的也是个理,咱也不是那不明是非的人。可对于行船的人来说,只要船好,出工就是钱。所以就算是夫人答应赔一条新船,这造船的时间里,耽误的走船费用也不少。”林副帮主想了一刻后,谨慎地答了一个客观事实。

    “哦,这个还真亏帮主提醒。”周夫人装作沉思状,过得一会儿道,“我倒真没想到这点,还请见谅。帮主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李船主,您看,二万三千六百多贯钞,不知可否相互让一步?”

    这边三人凑一起,给了一个眼神,低声用川话商量了一会儿,李船主舍身取义一般地道:“夫人如此讲道义,又是算帐能手。二万二千贯钞,其他一应事宜自有我负责。”

    “李船主,您也知道成都府里都说我家老爷为官甚清廉,虽然家里略有点薄产,便是我这派人回苏州变卖家宅,找亲朋邻里借钱来,怎么也得给我家老爷留点养病的钱不是?不如二万贯,至于那些个造船期间的损失,伙计不能行船的问题,我实在无能为力了。”周夫人想想,这水分还有,却是极不好挤的,只要能平和地解决了事,少了以后的担忧,花钱免灾吧。

    李船主对一下林副帮主的眼,看他似有若无地点了个头,也就点了头。“周夫人既然说了,那就这样。”

    “多谢李船主体谅。裴船主,您家船可有找林帮主看过,修理花费约几何?”

    “夫人,贵府上的李小管事也去看过,相互都找了人,算下来,修理约需得四千五百贯钞,我看夫人是个爽快人,就取整,四千贯,夫人意下如何?”这两日大多数时候处于观望的裴船主,此时性格倒是很爽快。他想这个价格应该能填补自己的损失了。

    “那其他什么费用可也如李船主一般?裴船主莫怪,妇道人家胆小,这些小事儿总是怕有所闪失,不得不问个明白。”周夫人略略倾了一下身子。

    “夫人考虑得详尽,所言句句都是利害所在,同夫人打一次交道,我等倒是受益了。自然是无其他费用再牵连。”裴船主想着自己说的价格应该能被接受,心里已是满意。却也因为提到“闪失”,被说得过意不去,打着哈哈赔着笑脸道。

    “宋驿丞,劳烦了。”周夫人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驿丞忙接过话来道:“今日予李家船赔偿费两万贯钞作新造船资用,予裴家赔偿费四千贯钞作修理费用,计二万四千贯钞。再有其他费用,均与周府无涉。原李家船听凭周府处理。几位看看,是否就这些?要再有补充,也可补上。”

    文箐心里一算,这样的话,总共就要赔三万七百零五贯钞!按阿素所言,可真是一笔巨款了。那周家的财力?

    其他三位看过后,均点头,道:“可。”

    周夫人心里舒了口气:“只是请加注一条,这笔钱需待家人从苏州变卖产业后,方才能付给诸位。实在路途遥远,卖产凑钱也需得时间,各位见谅。”

    几位都表示同意。

    于是,又分别立了一张二万贯和四千贯钞的借据,林帮主和驿丞作为见证,周夫人签字画押,俩位船家也算是把帐算完。

    这期间,周夫人一边咳嗽一边喝茶,陈嫂忙个不停地上茶。

    到最后,周夫人又是满脸诚意地请他们帮着打听水路上是否有人要买船,林副帮主却觉得一时帮不上忙,心生愧疚,应允一定多看顾是否有主顾需要。

    周夫人这边吩咐陈嫂道:“中午了,就请大人和三位在驿站里用顿便饭。大人,这费用今日里我家来出。”

    驿丞忙推却。其他几个更是推却,还是李船主道:“我请大人和林帮主,还有裴兄到旁边酒楼去吧,夫人身体不适,多有打扰了。昨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周夫人作势要送行,最后让陈嫂送到了门外,又偷偷塞了点钱给驿丞。

    终于了事。

    文箐在后面听到这样,今日里这般平静的算帐,却是昨天周夫人费尽心思才博来的一个结果。突然心酸起来。

    傍晚,李船主率同裴船主登门来辞行,道:除了重伤的,其他的伙计明日里就打发回川了,这里就留一个伙计在这照顾重伤者,过几日伤好些就都返川了。且等半个多月后再来看周府是否已经取得钱来。也请周府要是钱到了,就央路过的船家捎个口信,届时过来取钱。

    周夫人听得,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事,全程下来,文箐在厅后也看得真是心服口报。就是她这个现代人,也未尝会想得这么周到细致,那算船的帐,最后居然砍了那么一大笔,还能让对方把停船期的损失都给抹了,端是了得。她倒有些好奇周府现在到底家财多少万贯,才会有得周夫人这么长袖挥舞,把一干人打发走。

    作为旁观者而言,昨日从船家口气中,船伙计的态度,加之今天出现的副帮主,和苏州的船师,给人带来的一种实在感觉——这些长年走船,都是帮派林立,乘船的要是引起事端,导致船家损失,想来人家必然会巴着死不放,到处找缝钻。就如那个宋辊,没有浑水,恨不得多搅几下,把水彻底搞浑了,从中渔利。可是这帮人也讲点道义,周夫人一口一个出于道义,先是大笔出钱抚恤亡者,就把一干人给压住了,又来回说妇道人家,摆明了是说你们男人这么多,何苦要如此逼迫遇难人家中的妇女?总之,周夫人既没降低自己身份,也没倚仗官家姿势,就是这么着,把个困难的问题给摆平了。

    周夫人关于钱财的算计,让步,追击,都是一环套一环,人家给的价格虚虚实实,她还得不出门来搞这些“市场调查”,如何算清这大笔大笔的款项,也真是费尽了心血。医士说的,少劳心,少忧丝,真正说得到位。

    周夫人说得一口好苏腔,不管和船家说话的时候,说的是种川话,却又带了点吴侬软语的味道,那些话,要是换成一个现代人来说,不是撒娇就是有点咄咄逼人,可是从她嘴里,却是说不出来的绵软,又让人不能忽视其中一份力量,这说话端是好本事。

    文箐虽然是一个温柔的人,说话也慢条厮理,不遇紧急的事也是不慌不忙,同周夫人比起来,却是觉得还需要修炼再修炼。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后,上的第一堂涉及利益,生存的课,非常生动,足以影响她后来一生。

    第八章 归州驿站——地方官打擂台

    这帐算是算清了,闹事的人也准备撤退了,全家上下终于舒了口气。

    陈嫂抹了一下泪道:“这下老爷可以有个安静地地方养病了。夫人也可以放宽心,养好身子,这咳嗽的老毛病可要不得。”

    归州衙门里接了这债已谈妥的消息,派来人,道了声实在能力有限,人手不足,这盗匪从那事过后真是杳无影踪,请周公一家见谅。

    周夫人接待下来,只是礼节性地客套。也明白,此前人家也来过几趟,一看如今周大人无性命之忧了,松了一口气,又怕将来扯后帐官场相见可就难为,于是这才来个“负荆请罪”了。

    周夫人对于对方这敷衍的回复,也无可奈何。只要他们能尽力一起上报朝廷,不要急着赶路就行。要不中途人没了,可如何才好?

    打发了来人,李诚气得到院子里直想踹东西。周夫人让阿静去劝阻他,这个时候也不能得罪归州衙门,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呆着呢。当时船难出事的地方正好川蜀与湖广交界处,双方推诿,归州这边态度还算可以,计较多了,只怕与自家有影响了,又得多结一个梁子,周家眼下是只能躲着点麻烦,却是不敢惹上任何一点的。

    这还真是,最后反而是受害者好象犯了错,给人添了大麻烦。

    文箐听得这样,便忍不住问阿素,陈嫂上次说归州衙门忙成一锅粥是何意?

    阿素私下里便透露——归州衙门里的老爷因为骑马坠落,正愁着自己大腿能否痊愈的问题,一担落个残疾,自己官位不保,上面眼看着有可能要派一个人来顶替自己的职务。所以相对眼前周家的事,哪里及得上自家的乌纱帽重要。只把这事推给下属县丞他们来办,没想这些人怕惹事上身,只想着拖延时间过去,把周大人病拖好了,打发人走就一身清。在自己上司这个职位上较着劲,哪里敢来沾惹这些事?

    原来是人家地方官正打擂台忙得紧啊。谁也不想管周家被劫一事,摊上这事只会找罪受,绝无功可说。文箐算是明白了些。

    文箐这几日想放懒身子,却被陈嫂,阿素逼着开始下床多走动,逼着多吃饭,文箐也算是领略了一下贴身丫环侍候的感觉——别扭,浑身不得劲儿。另外,也看清了现在跟在身边的下人情况。

    陈嫂是早年卖 身于周夫人娘家,同陈管事成了一家。陈管事四十多岁了,主要管外务,本来是一直掌管着周大人这一家子在四川的铺面经营。这船难发生后,他已经回苏州去筹钱去了。陈嫂常常称自己为“奴婢”,看来现在还是奴籍,可是周夫人有时也常说她这样自称太降低身份不许她如此作贱自己。这让文箐又觉得陈嫂不是一个奴籍的人,不知这其中又有何样的原委,眼下是她无法探知的了。

    陈嫂历来是侍候着周夫人的,因为也奶过文箐,所以对文箐格外的好。女儿阿素自小由周夫人教育着,认了义女,已经行过及笄之礼,只待回苏州或者京城后,就找人定婚嫁。原来是一直侍候文箐的,如今却也要帮着侍候老爷,有时帮着她娘侍候周夫人和少爷。

    栓子,便是陈嫂的儿子,起这个名,本是想着能给夫人也带一个少爷过来,结果老天爷忙得没理会这个愿望。栓子和文箐一般大,也是吃七岁的饭了,如今的任务是天天陪着少爷文简。以前在成都府时,也是文箐的小跟班,那时的文箐是个极淘气极好动的,老吆喝着他或东或西。

    李诚快三十了,这人腿脚快,就是嘴上说话比脑子也快,娶的是比她小了五岁的阿静,阿静一进周家,就侍候的是姨娘,所以和姨娘亲。李诚主要办一些杂事,以前也跟随周大人进进出出的办些外面的粗活,对于经济方面却远不如陈管事。夫妻俩生的也是个儿子,小名叫豆子,比少爷文简大了半岁多,按年头算是大了一岁。便是四岁多了。

    李诚的伤已大好,如今便是联系购买楠木,日日到码头打探有人是否想要买船。另外则是每日里按例走一趟归州衙门。

    只是,李诚次次失望而归。看老爷每日里就是按就餐时间而醒,其他时间都昏昏沉沉。医士也说了这伤口弄的是北边的毒药,实在难解,能救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李诚觉得自己窝囊,恨不得那刀挨在自己身上才好,可惜当时只挡得了旁边一刀。他有点恨自己这张嘴,当日里怎么就胡言乱语了一句,是不是就是那句与人扯谈,露了周大人的行程,所以才会导致这些发生?

    几天后,阿静与李诚吵了一架。其他人都不明原因。只是阿静干活是越发的认真,越发的卖 力,李诚亦如此。

    周夫人和陈嫂每日里一睁眼想的是离陈管事返归州的时间又近了一天,晚上一闭眼就是想着他在苏州又呆了一天。白天,除了想想钱钞,就是看看老爷病况,看着文箐和文简。在文箐看来,便是一个活坐牢。

    文箐这次落水拉上岸后,中间有一刻是没有脉息的,结果把肚里水压了出来,断续又有了点脉,只是后来高烧过三天,脉息全无。大家又都以为要死了,正想着可能这次小姐可能是真去了,就准备要操持后事。众人没想到她还能醒过来,醒后却是狂呼乱叫的,大叫“爸、妈”之类的北京话语,以前也没这么叫过夫人老爷,所以都说是丢了魂。便请了一个道士过来,作了两天的法,喝了符水也不管用,又拜了一个和尚回来,念一晚上经。这才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人却浑不似先前模样。那次受了重伤,落了水,原来叽叽喳喳地天天到处打打杀杀的,却再也不了,成天大人似的坐那儿,一发呆就是一个时辰,没人叫就不带醒的,叫了就象吓一跳,半天也反应不过来是叫她。这倒是让府里人都很担心,说是记不得很多事,想来是磕了头又呛着水遇了寒发了高烧影响了,可毕竟脑子没有坏,人也不傻,说话却有条理,表述也清晰了些,只是说得极少。

    又因为文简差不多症状,也哭哭啼啼没个安宁。都道是姐弟俩真是吓破了胆,遭遇了这等大事,便是变了性情。而文简却是更吓得成天离不得人,天天恨不得抱紧了大人的腿,或者躺大人怀里才是。如今,唯一能让文简可以自己行走而不要人抱的就是文箐,所以照顾他也成了她的功课。

    周夫人明显感到,从那次长川帮的人来算过帐后,这几天文箐的开始提问,不再是在成都府时提的不着四六的小女儿问题,而是问些很实在的一些事情。比如乘船从成都府到苏州府得有多少天?都过哪些地方?咱们家是苏州府城门里吗?等听到在苏州有房子,在京城也有家时,很是吃惊地问:“咱们家有多少钱啊?还要赔人家的船呢。”

    问的周夫人很是心酸,这么个小女儿,差不多是不知银钱如何可得,经此一事,却有了心思想着家里的钱钞够不够的事,不知心底里是否也很不安心,真是苦了她。周夫人却只得说家里钱很多,无须担心等等,文箐问为什么要赔钱给人家啊?

    周夫人沉吟,抱紧了文箐:“因为有人找咱家麻烦,把人家的船给打坏了,所以我们都落水了,我们将不相干的人牵连进来,害苦人家,所以要赔人家。”

    “爹是官,什么人敢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给他找麻烦吧。”

    “因为……人家官更大。”周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母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夫人听得,眼泪直流:“乖儿,是,十年不晚。你倒还记得这句。”

    文箐本来只是哄哄人,不过看着周夫人哭出来,想来她心里好过点,不会太抑郁,多少对病情有好处。用小手帮着周夫人抹抹泪道:“母亲,您哭吧。我不说于人,连陈嫂和爹也不告诉。”

    周夫人听得,更觉得心酸。为自己,为这个女儿。这场变故,变化最大的是文箐了,周夫人想要这样的,又舍不得女儿变成现如今这样的。她想,自己也许忧丝过重,连闺女都敏感到了,收敛了以前的小性子,什么都不招惹,静静地陪着自己度过孤寂的夜晚。

    文箐对于文简的胆小,始终应对得也是胆战心惊地,牵着他走的时候,也是慢慢地如蜗牛,唯恐给摔了。完全不象自己前一世对小侄儿一样,那是个疲实的家伙,经摔经哭经闹,如今这个弟弟,却是她头一茬遇到,真象是磁器一样,怕一不小心,给碎了。所有的人对文简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滚了,比熊猫国宝可不各珍惜多少倍了。

    文箐明显地感觉到,姨娘对自己十分亲切,却又不想过分接近,不知何故。但她肯定是文简的亲娘,可是文简只能叫她“姨娘”,有时三岁多的文简当着众人的面也含糊的叫一声“阿妈,或者姆妈”,姨娘忙纠正,那种酸楚在眼底却表现得一览无余,等她回过神来,又赶快收敛。有时周夫人在旁边听到了,也只是笑。可阿静忙着向周夫人简释,“少爷这是学小豆,以后不让小豆这么叫奴婢了。”周夫人却毫不在意地道:“无事。就让他这么叫吧,小孩子何必管束太多。”

    其实,姨娘相当漂亮,或者说美得惊人。文箐觉得自己在上海北京也见过不少美女,在电影学院里也转过,也看过美女,可是说实话,姨娘这种古典美,确实让男人,哪怕是女人,都不油然心生一分怜惜。说话有点儿娇娇怯怯地,同周夫人一样,官话里偶尔带些吴地口音,尽管声音低,却干净脆亮,影响她外貌的却是双手背上有道狭长的疤痕,虽然淡了,可是细看,还是有些突目。

    文箐看着周大人这一妻一妾,倒是相处得不错,没有口角,也没有斗心思,姨娘是撂开手来家里一切事务不管,只顾着周大人和文简,有时也关照文箐。可毕竟文箐同周夫人一张床,平日里多在周夫人房里,所以和姨娘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少。这妻妾二人,有时以“姐妹”称,不过姨娘当着下人的面有时会叫“夫人”之类的。

    看得文箐好生纳闷:周大人可真是尽享“齐人之福”——擅长处理家务,极精于经营的周夫人,看长相也是个美人,现在可以说要外貌端丽举止高雅;另一边长伴身边的是娇媚美女,虽这些日子深受些打击,却仍然保持了雪肌亮肤,纯天然的亮丽,实在让人嫉妒。

    至于周大人,文箐的这个爹,如果不看他的胡须的话,确实是个刚进入中年的美男子,虽然现在人消瘦,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很动人,文箐不知道这周夫人和姨娘是不是曾经沉醉在这双眼里,可是要她实话说,却不得不承认。后来,她才知道,胡须的好坏,是评价一个男人美丑的重要因素。而周大人,却是文箐看到的活生生的几百年前的古人留了长须的首个男人,所以记忆犹为深刻,以至于后来有人说谁谁是一美髯公,她便想自己的这个“爹”确实算得上。

    其后,对于驿站这个东东,文箐也问了问陈嫂,她理解出来的意思很浅湿,文箐再用自己的语言总结和概括后,翻译成21世纪语言,那就是相当于现代的政府招待所这么一个所在。

    为了佐证一下,同时了解有否其他功能,又问了问周夫人,这就深了些。作为古代的政府招待所,那首先是只接待政府类人员,文职武职皆可,当然还需要公差性质。那要是你人情够大,你要是私人办个什么事儿,只要没冲撞了当时有可能办差的其他人员,驿丞拍拍马,给你驿马骑骑迎来送往也是可能的,容容情嘛。要是不幸,你遇到权大的人物正住在驿站,冲撞了,自认倒霉吧,没有凭证想住公家店!你没钱没权,自己掏钱去住客栈吧。

    那需要什么凭证呢?就是一个叫“符验”的物事,是公差人员驰驿的证明(凭证或护照),没有符验的人严禁驰驿。明代的符验包括符验、勘合、火票三种类型。换二十一世纪语言来说,类似于工作证+出差证明这个东东。

    朱元璋同志始,就整顿了一番驿站。新修了一批,到了成祖,却是陆地,水路都建驿站,陆路几十里地就一个驿站,当然偏远地方那就是几百里都没有驿站的,比如从成都府到陇西这条线,到宣宗时,这里驿站仍都极少。

    至于驿站的另一个用处,是相当于传递信息,严格地来说,是给信使提供衣,食,住,行。对于陆路来说行,就是马匹。所以驿站都有一个任务,要养多少马,没达标,则考核为不合格的。至于这里面的事项,咱们以后单独说。文箐那个时候也还没了解到这么深。

    文箐了解到与她最相关的就是:这个驿站可供不论是官员还是小吏小差之人物,在公差、离任(含同行亲属)、死于任上亲属运棺回家,这些情况下皆可以住。她“爹”周大人是要回京面圣呈辞,到底是离任还是算公差?她也不好提这个每天敏感话题,至少,这个周家住在这了。

    第九章 要闹钱荒

    这些事情暂告一段落,文箐既然身体大好,也就得学会和这里的人都相处好了,了解一下这个社会环境。于是作了一个小小的计划,就是给家里每人分出一些短暂的时间来相处,也是提供她打探这里的一些基本情况的机会。

    文箐这几天倒是对这个驿站的情况稍有些了解。发现这驿站并不大,除了前面办事的厅,就两个院子可住人,带了厢房。驿丞一家住了一个小院,另一个大院三间房子就是周家五口很挤地住下来。至于前面厅就当了周家的待客厅了。

    陈嫂他们一干子下人,挤挤落落地住在厅外的小厢房,把两个驿差和馆夫也挤到旁边了。厅旁边就是驿站的办公房了。

    驿站旁边则养了几匹马,是必须要养的。驿差也没什么时间来侍候周家人,处理有关不那么紧急的文书的传递。至于养马,有几个马夫,可是人家也是顾不上这个。

    如此看,其实驿丞也很累啊,压力大啊。

    此外她打听到的便是知道了自己还有个祖父,却是个不愿作官的的人,早年在永乐期间参与了编撰永乐大典,这让她很是惊讶。要知道,在20世纪里,她听她爸可是描绘这套大集典,就想以后到了苏州会会这个了不得的人物。而祖母却在自己出生前就去世了,苏州有几个庶出的叔婶,和堂兄弟堂妹妹,以及祖父的两个姨娘——府里下人叫“太姨娘”。

    可见不会是一个单纯简单的家庭。至少也是人口不少,怎么也是十来口人,自然会发生些来来往往的事。文箐问过周夫人:“为什么在北京还有个家呢?”

    周夫人道:“因为苏州是周家家族一直住的地方,北京是二十多年前成祖先帝要求江南的人都搬迁过去的。居然都快三十年了……”

    文箐心里一惊,原来是皇上要求搬家就得搬家的,是不是也同某拆迁一样?非常有必要了解这个问题啊。啊,“成祖先帝”,那意味着是死了,成祖帝,不就是朱棣吗?接下来是他儿子,宣德皇帝?就是当今天子?还是再后面的朝代?等等,时间上算,应该是宣德时期了,哦,有名的宣德炉,崔老头说过的。

    “好了,今日里暂说这些,乖乖睡觉,其他的明日里再问。”周夫吹了床前小几上的灯,给她按紧了被子。

    文箐则开始脑袋进行高速运转了。明朝!!ygod,怎么不是宋朝唐朝。自己对那两个朝代了解多一些,毕竟深受老爸和那个教历史的崔老头影响,没想到是明朝。于是这一夜,她也没睡好,就反复想着明朝的一些人事。

    这种守着一个院子全家皆安静度日的日子居然是如此难得几天,以至于后来无数个白天晚上,文箐都感觉到珍贵,哪怕是当时爹——周大人是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强撑着。

    这样的“好时光”也只能感叹这么一句:可惜好景不长。时间实在不怎么长。

    文箐不怎么出院子,却从阿素和陈嫂带了苦味的脸上体味到一些无奈。

    驿丞到衙门报帐,毕竟周府一家大小都是免费在驿站里住着,这一天的吃喝拉撒,哪一天不用钱,这小小的归州驿站的房间挤挤落落地差不多都给周家人占了,还是几人一个房间。卫所里没有匪徒消息,衙门里也无,上司眼?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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