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泪花落(师徒) 作者:rouwenwu

    不快带人去找！”一脚踢开了他，雷管家吹胡子瞪眼道。

    “是、是……我这就去……”王元福连滚带爬地走出了屋子，却被站在门口的皓骞拦住。

    “不用去了，这个院子那么小，你家少爷又是病人，要是还在这里，我们这么多人刚才过来，不可能看不到他。”靠在门框上，皓骞面无表情地说道。

    “少侠，你的意思是……”顺了顺气，王定甫道。

    “被子还是热的，应该刚离开不久。”慕容亦寒从内室走了出来，双眉紧蹙，眼里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冰冷，“他是被人带走的，这房里有妖气。”

    “啊……”双手颤抖，王定甫的脸上满是担忧与焦急。

    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的王夫人，正巧听到了慕容亦寒的话，当场晕了过去。梦汐替她把了把脉，只道她是忧伤成疾，又惊吓过度，为她开了一副安神的药。

    紧握双拳，慕容亦寒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片，对着王定甫定定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墨桐兄，王员外，如果墨桐兄回来了，或者那个狐狸精再出现，你就掰断这块玉片，我马上就回来。”

    “好……”王定甫接过那枚玉片，紧紧地握在手里，“二少爷，那个狐狸精不好惹，您要小心啊。”

    “嗯。”轻应了一声，慕容亦寒他们就离开了王府。

    晌午时分，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如火般炙烤着大地。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寻了半个多时辰，凌薇擦着汗，声音有些不悦：“这个岳州城这么大，我们要去哪找？”

    “是啊，师兄。我们既没见过那个狐狸精，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要是她将王公子藏了起来，我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啊。”停下了脚步，馨蕊转向慕容亦寒道。

    凌厉的目光如剑般扫过街上一个又一个女子，慕容亦寒不语。眉心处紧紧的褶皱，将他心底的忧虑和愤怒一显无余。

    梦汐在一旁看着他，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面色深沉凝重，双眸漆黑冰冷，目光犀利尖锐，让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如我们分开找吧，若是谁先找到了就通知其他人，若是找不到，所有人戌时之前都回王府，我们再从长计议。”皓骞提议道。

    “好，就这么办。”将剑抛到左手，慕容亦寒向人群中走去，周身散发着些许凡人肉眼所看不到的灵气。

    走过几条街，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慕容亦寒一个闪身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弄堂。

    “……梦汐？”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收回，慕容亦寒不解地看着她，“不是说分头找么，你跟着我做什么？”

    揉揉被他的剑磕着的地方，梦汐皱了皱眉头：“你太冲动了。”

    “疼么？”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脖子，慕容亦寒心疼道，“对不起。”

    不着痕迹地躲开他伸出的手，梦汐道：“如果找到了他们，你会怎么办？”

    “当然了杀了那个狐狸精，然后挖出她的精元，让墨桐服下！”握着剑的手一紧，慕容亦寒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逼人的杀气。

    微微有些不适，梦汐皱眉道：“先不说你刚才使用灵力可能会误伤到凡人，师兄，你有没有想过，王公子为什么要让元福去买通那个杀手，求他放了他的夫人？”

    “……”身形一震，慕容亦寒收起了周身的灵气，迫人杀意也渐渐散去。他一心只想救出他的兄弟，可却忽略了这一点。

    他已经知道了她是妖精，还将他害到如此地步，那他为何还要救她？

    梦汐走上前一步，直视着他，淡淡道：“王公子应该是自愿和那狐狸精走的。”

    “为何这么说？”慕容亦寒问道。

    轻轻一笑，梦汐道：“榻上的那些衣服，应该是王公子刚换下来的吧。如果他是被劫走的，试问，劫他的不论何人，会给他时间换衣服么？”

    “……不会。”慕容亦寒的声音有些嘶哑。

    梦汐点点头，继续道：“师兄，你现在，和平时很不一样，发现了么？这样的你，会为朋友担忧，焦急，紧张……我曾经见过一次，知道吗，就是因为那次，你为我挡了凌薇的毒针，我才发现，原来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坏。我不知道，在你那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什么，可我看得出来，那并不是真正的你。”

    心下有些触动，慕容亦寒望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惊异。

    梦汐平静地看着他，仿佛能一直看到他的眼底：“你好好想想，那个游方道士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若是凡人吞食了妖精的精元，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精元对妖精来说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里面蕴藏了他们百年千年的修为。不要说我们都不行，凡人之体如此柔弱，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么强大的外力？你贸然前去杀了那个狐狸精，王公子不仅不会得救，反而还有可能被你害死。退一步来讲，即使那精元能救得了王公子，可他既然无心伤害她，若是你杀了她，你以为王公子会吃么？”

    “我……”身体渐渐失去了撑力，慕容亦寒靠在身后的墙上。的确，这些，他都没有考虑过。若不是梦汐现在过来拦着他，等他找到了他们，他必然会直接出手了结了那个狐狸精。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回忆着往事，慕容亦寒缓缓道，眼底隐隐有些阴霾，“小时候我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王员外受了我娘的命令，不允许我出王府。那时候，他派雷管家整日整夜地盯着我，我用了很多方法都逃不出去。有一天夜里，墨桐偷偷敲晕了雷管家，带着我出了王府。我们两个在外面吃吃喝喝玩了三天三天，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这么逍遥快乐，无拘无束过……那夜，当着天地，我和墨桐结拜成了兄弟，发誓今后必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是我在凡间唯一的朋友……可现在，他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正好路过这里，我……”

    轻轻地拍了拍慕容亦寒的肩，梦汐对他的痛感同身受。她知道他心底的难过，她也能体会到他此时着急的心情。

    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情，比亲人朋友之间的生离死别，更让人心痛呢？

    从爹娘失踪开始，一直到得知爹娘的死，她也是这么痛过。当初要不是师父收留了她，收她为徒，对她悉心栽培多年，也许今日的她，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得这般快乐，也或者，她早就已经死在品香楼了……

    “师兄，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等找到了，我们再想办法救王公子，好不好？”仰头望着他，梦汐柔声地说道。如今的他，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又高了不少，她站直了，也只能及到他的胸前。

    慕容亦寒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梦汐，忽然很想抱抱她。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知道，她懂他现在的想法，她知道他心里的感觉。

    轻轻地伸出手，可刚触及到她的衣服，他又收了回来。现在的她，何尝不是和平时不一样呢？知道了她不讨厌他，他心里已经很满足了。他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将好不容易建立在她心里的好感去摧毁掉呢。

    幽幽地开口，慕容亦寒的声音有些低沉：“想知道我以前的事么？我的过去，我的身份，还有，我的故事……”

    那些事情，一直是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最大的秘密，除了师父，他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可现在，他突然很想告诉她。

    浅浅一笑，梦汐第一次主动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现在，我们先去找王公子。”

    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抱着的手臂，慕容亦寒的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动。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四十四章 迷你尸王

    任由梦汐拉着他的手在街上走，薄薄的朱唇轻扬，慕容亦寒的眼角带着笑意。刚才的担忧与紧张，在她温暖的掌心下，如同春日里的冰雪，渐渐融化。他知道，他心底最深处的那片空洞，已经慢慢被她填满。似乎只要有她在身边，他的心，就可以很安定。

    反手握住了她，在梦汐疑惑的目光下，勾勾嘴角：“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诧异地跟着慕容亦寒来到护城河边，梦汐不解地看着他走到没人的角落里，左手结印，一连串的水珠从河里飞到了他的手上。慕容亦寒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尖上泛着若隐若现的蓝光，幽蓝迷离，仿佛夜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在他的法术下，水珠一点点凝成水球，透如凝脂。如果不仔细看，绝对不会看到里面还有一丝像青烟一样的红色烟雾，在水球里四处游走。

    “这是什么？”接过水球，梦汐拿在眼前仔细打量。触碰在手上冰冰凉凉的，软软的就像棉花一样，梦汐小心翼翼地捧着，又用食指轻轻地戳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破了。

    “是那只狐狸精的妖气。”见她专注的样子，慕容亦寒笑道。她看上去好像很喜欢这个东西，等解决了这件事情，再做一个送她好了。

    “啊？”梦汐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一对柳眉如弯弯的月牙。

    “我们刚才进过墨桐的房间，身上沾到了狐狸精的妖气。我方才用法术将它凝结在这个水球里，等一下我们就带着它去找，只要是有妖气的地方，它就会将那些妖气吸收进去。”

    “可这样也只能知道她去过哪些地方，还是不能找到她呀。”

    “谁说不可以？看好了。”慕容亦寒揉了揉梦汐的头发，将水球轻轻抛起，水球便停在了空中，四周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走，跟着它。”牵起了梦汐的手，慕容亦寒二话没说就跟着水球的方向而去。

    水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穿梭，来往的凡人都仿佛没看到一般，不退让也不闪避。眼见马上就要撞上街边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孩时，水球灵活地转了一个弯，从那小孩的耳侧飞了过去。梦汐知道是被慕容亦寒下了障眼法，这个水球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够看到。

    “既然你有办法，刚才为什么不用？”真是害他们瞎折腾了那么久。

    “我那不是急昏头了嘛，幸好有丫头你在。”

    “跟我有什么关系？”茫然地望着他，梦汐的双眸灿若星辰。

    “若不是你，也许我现在还没冷静下来，又怎么可能想到这么聪明绝顶的办法呢？”慕容亦寒轻笑道，知道了狐狸精不会伤害王墨桐，他已经没有那么担心了。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看着她定定地说道：“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可以撑起来。”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慕容亦寒在心里补充道。

    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到别处，梦汐这才注意到她这一路都是被他牵着走的。慕容亦寒掌心的剥茧摩挲在她的手上，痒痒的。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跟着水球一路前行，见它在一家店门前停了下来，梦汐抬头一看，竟是一家药铺。铺子内老板笑盈盈地为前来抓药的客人配药，旁边的伙计将配好剂量的药用淡黄|色纸包裹好，一手递给客人，一手接过药钱。

    水球在药铺门口停了一会儿，红色的薄雾渐渐变得厚重起来，颜色也比刚才深了许多。慕容亦寒剑眉微皱，拉着梦汐走进了店里：“老板，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这里抓药？”

    放下了手中的小称，药铺老板看了慕容亦寒和梦汐一会儿，这两人眼生得很，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公子说的可是城西王府王员外家的少夫人？”

    “……正是，王府的公子王墨桐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此番我是专程前来探访他的。”知道他在试探他，慕容亦寒索性就将王墨桐的名字报了出来，也免去了他的一番怀疑。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还称那个狐狸精为“少夫人”。看来这件事情，除了王府中人以外，这岳州城还无人知晓。

    放心地点点头，药铺老板脸上挂上了和蔼的微笑，道：“原来是王公子的朋友，真是江郎才俊，一表人才啊。刚才王少夫人是有来小铺抓药，说王公子近来体虚不适，让我开店安气凝神的药给她。”

    她果然来过这里，和梦汐对视一眼，慕容亦寒又问道：“那她可有说些别的？”

    “没有了。”仔细地想了想，老板摇摇头，“不过少夫人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步履有些着急，想必是这几日王公子的病让她操心了。整个岳州城都知道，王公子和少夫人感情很好，平时少夫人想要出门逛街，王公子都陪同在她的身边。少夫人对王公子也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他们两人，可是我们岳州城的佳话啊，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慕容亦寒点点头：“那你可知道少夫人是去了哪里？”

    “她没有回王府么？”药铺老板怔楞了一下，随后道：“我看她出门是往左走的，这左边是东面，而王府在西面，这……”

    药铺老板一时也说不清楚，梦汐连忙问道：“老板，王府在这城东还有别院么？”

    店铺老板摇头轻笑道：“姑娘和公子一定是外地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这岳州城住在东边的都是普通百姓，像王府这种大户怎么可能在东边有别院呢。而且往这边再过去一点就是森林，那林子常年迷雾弥漫，很容易迷路，鲜少有人会过去。我想王夫人一定是去买什么东西了，等一会儿就会回去了。”

    迷雾森林……心中同时对这个地方起了疑虑，慕容亦寒和梦汐谢过药铺老板之后，便拿起了浮在空中颜色明显的水球，向着那个森林走去。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狐狸精一定是把王公子带去那里了。王墨桐既然重病，那带着他的狐狸精一定走不远。而这城中人头涌动，认识他们的人又那么多，如若狐狸精带着他在城里走，一定很容易会被发现的，想那狐狸精应该也没那么傻。再说这城中还有王员外顾的杀手时刻警惕地找寻她，要置她于死地，她应该不会不知道。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狐狸精先将他安顿了下来，又一个人独自回来为他抓药。之前王定甫说过王墨桐不知从哪将那女子带回的，倘若他是在那片雾林带回她的话，那么很有可能，狐狸精的巢|岤就在那片雾林。

    思及此处，慕容亦寒给皓骞他们一一传音，便和梦汐一起先赶往迷雾森林。

    走在白雾茫茫，看不到三丈以外的森林中，慕容亦寒紧紧地牵着梦汐的手，警惕地注意着身边的动静。从一进这个林子开始，他就发现了这个林子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雾气虽然看似没有什么问题，很像是山林间长年累月积累下的沼气而形成的，但实则定睛细看，便会发现雾中弥漫着一种凡人肉眼看不到的颜色，似红又非红。

    慕容亦寒手中的水球颜色愈发的浓艳，已经从起先的淡色，变成了如今的大红色，就像是大红的喜服，红得惊艳，红得绝美。这也再次肯定了他们心中的想法，狐狸精果然在这里没错。

    在身边布起了透明的结界，跟着水球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森林中间的一棵大树。它足足有三人多高，树干粗壮，怕是五、六个人环抱也不一定能够围城一圈。树叶青葱浓密，周围无风，但树叶却沙沙作响。

    慕容亦寒围着树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棵树，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却始终找不到破绽的地方。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系在梦汐腰间的乾坤袋却泛起了紫色的微光，这光闪得突然，连梦汐手中的空梦剑也微微嗡鸣。

    “怎么回事？”慕容亦寒皱眉看着梦汐的腰间。

    摇了摇头，梦汐无奈道：“可能又是那个尸王在闹别扭了吧。”

    想起自从师父帮她收服了尸王这个灵兽以后，尸王就再也没有理过她，不管她和他说什么话，他都当做没听见，继续当着他迷你的小人摸样，裹在师父法力凝成的银色小球里呼呼大睡，美其名曰“调息”。

    “……闹别扭？”慕容亦寒的嘴角微微抽动，想象到尸王那么大的人闹起别扭来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恶寒。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不会耍脾气的吧？除非……

    “梦汐，把他放出来看看，也许他知道这棵树有什么秘密呢！”

    “哦。”点点头，梦汐打开了乾坤袋，把尸王从里面掏了出来，展开了放在手心。只见梦汐的掌中紫光一闪，裹着银色小球当外衣的迷你小尸王像一道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地向那棵大树冲去。

    梦汐和慕容亦寒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尸王就又回到了梦汐的掌心，瞪了她一眼之后，继续呼呼地睡起了他的大觉。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烟雾弥漫。待梦汐和慕容亦寒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树杆的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圆的大窟窿，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的大小。

    “你的灵兽果然有两下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几乎在瞬间的变化，慕容亦寒不禁感叹。显而易见，这应该就是狐狸精的老巢了。

    第四十五章 生死相随

    如果说这个迷雾森林有古怪，那么狐狸精的巢|岤就更是怪上加怪了。别的妖精一般都将窝安在山洞里，而她却在大树中挖个洞为门，巢|岤就像是个无底洞，深埋在地下。要是王员外没有说她的真身是一只狐狸，那么他们很可能将她误认为是一只披着人皮到处作怪的老鼠精呢。

    慕容亦寒用法术将周围的浓雾聚集起来，凝出一个水球，向着树洞里抛了下去，过了半天才听到一声很轻的回音。

    “这洞很深，准备好了么？”梦汐点点头，左脚刚抬起，身子却突然一轻，被慕容亦寒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小小的身子在他有力的双臂中挣扎着，他这是要做什么？这样怎么下去嘛。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柔软的身体让他的心神不由多了一份激荡。慕容亦寒轻轻扬起嘴角，闻着她身上的阵阵清香，在她的发顶呵气如兰：“别乱动，摔疼了我可不负责哦。”

    温柔地让人骨头都能酥化的声音，自他的口中缓缓飘出，让梦汐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人，是她那霸道傲慢，又爱欺负她的师兄么？

    恍惚之间，眼前一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地下坠，被他抱着又无法施出任何法力，梦汐下意识地搂紧了慕容亦寒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胸前。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贴得这么紧，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他独有的男性气息萦绕着她的脸颊，弥漫在她的鼻间。

    温热的鼻息在额角满溢，梦汐抬起头，慕容亦寒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眸下，是隐藏不住的柔情与爱意：“害怕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仿佛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将她微张的红唇含在嘴里。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小脸，迷人的双眸泛着迷离的光泽，慕容亦寒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克制着心底一层高过一层的激浪，将她牢牢地护在双臂之间，他多希望这真的是一个无底洞，永远都不要着地，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抱着她，一直看着她。

    “不、不怕……”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眼中泄露的情绪，梦汐心下一惊，慌忙地低下了头。

    埋头在她的胸前，呼吸有些急促。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把他当成了师父……心底最深处，那一直逃避的，压抑的，不愿意去面对的情谊，正一点一点地用力冲撞着她脆弱的防线。就像一棵快要发芽的小树苗，努力地用尽所有生命力，只为早日破土而出。

    “怎么了，不舒服？”见她眉心微皱，慕容亦寒急道，催使内力加快落地。

    摇摇头，梦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紧抿着嘴唇。心跳有些紊乱，她好像明白点了什么……

    沿着洞壁一直往前走，慕容亦寒紧紧地握着梦汐的手。狐狸精天性敏感狡猾，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洞里很黑，虽然他们的眼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附近的东西，但这里毕竟是狐狸精的老窝，指不定哪里就会布下了迷阵，还是小心为上。

    一直往前走，原本狭窄的小路渐渐变得宽敞。不远处隐隐传来微弱的红光，让慕容亦寒和梦汐都提高了警惕。

    他们放慢了步子，尽量不发出声音，一点点地向前靠近。身旁，从上方石缝里渗透进来的水流，沿着石壁滑落在地上的滴答声，一时间尤为刺耳。

    轻轻地喘息声，从前面传来，慕容亦寒的左手紧握成拳。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可眼前看到的景象仍然让他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

    铺着雪白毛绒软毯的石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男子。他的眉心紧皱，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衣服的领口已经打湿了大半。手上青筋暴起，紧紧地抓着身下的毯子，痛苦的呻吟声随着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响。

    他的身上趴着一只浑身火红的狐狸，一条粗壮硕大的尾巴直直地竖了起来，它的周身散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将她和男子一起笼罩在这红光之下，似火在燃烧。

    闻到了生人的气息，红狐狸猛得将头转向了慕容亦寒和梦汐，愤怒的眼里满是肃杀之气。随着它情绪的波动，周围的红光变得更加地浓艳，如骄阳般灼烧着大地。

    “啊……”王墨桐被这强大的气焰压得身体猛烈地抽搐，一大口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该死的狐狸精，还不快住手！”慕容亦寒松开梦汐的手，纵身一跃，拔剑向着狐狸精直直地刺去。

    “……师兄不要！她是在救他！”梦汐见此大惊，急急地伸出手却连慕容亦寒的衣角都没有抓住。

    一心以为狐狸精是在吸他精气的慕容亦寒，出剑又狠又猛，听到梦汐的话哪还来得及收手，手中的剑带着锋利的剑气不偏不倚地刺向了狐狸的身体。

    眼看就要被牢牢地刺穿一个窟窿，床上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将狐狸压在了身下，慕容亦寒的剑直抵他的后背，没柄而入。

    “不！”红光顿时消失，变成|人形的狐狸精不可置信地看着为自己挡剑的人。强行侵入的外力让她体内的气息四处暴走，浑身的筋脉一处接着一处爆破，刹那间鲜血将两人的衣衫染红，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洁白的软毯仿佛浸在了血水里，顷刻间染得火红。

    慕容亦寒颤抖着双手，摇着头不停地后退，仿佛做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嘴里喃喃地喊着：“不、不会的……怎、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居然，亲手杀了他的兄弟……

    “师兄……”震惊过后，梦汐上前扶住了他，眼里尽是担忧。

    “梦汐……”转过头，慕容亦寒愣愣地看着她，充满了恐惧与惊慌，心乱如麻地抓住了她的双臂：“我、我没有杀他对不对？这一剑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刺的对不、对？”

    “师兄，你先冷静一点……”知道他内心的无助，可梦汐也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伸手抱住他，一下又一心下地轻拍着他僵硬的背。

    咬牙将剑从王墨桐的身体里拔出，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在石床上，狐狸精冷冷地望向了慕容亦寒。她的脸苍白地如同一张白纸，嘴角流淌着鲜红的血迹，仿佛黑夜里的蔷薇，暗黑而阴冷。

    刚才一瞬间的疯狂之后，现在的她，出奇的平静。心爱的人就快死了，此吃此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她的心意。

    冰凉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空灵而无息：“杀了我夫君，还敢说不是你！我要杀了你，为我的夫君陪葬！”

    话音刚落，她的双手便显出了原型，变作一对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慕容亦寒的脖子探去。

    此时的慕容亦寒恍若被定在原地，不躲也不闪，只是怔怔地看着这致命的攻击向他袭来，却无还手之力。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日我慕容亦寒与王墨桐结为兄弟，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为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慕容亦寒的兄弟了，只要你的一句话，我慕容亦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昔日的誓言在耳边回荡，慕容亦寒轻轻地闭上眼。是他做错了，是他违背了誓言，杀了他的兄弟，杀了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也杀了他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

    那么，就让他来偿命吧。如果在这凡间再也无法相聚，就让他去阴间陪他，有难同当，生死与共……

    过了很久，都没有等来那钻心的疼痛。慕容亦寒睁开眼，狐狸精的爪子近在咫尺，却动弹不得。仔细一看，是梦汐借着空梦，点了她的|岤道。

    “放开我！”怒瞪着慕容亦寒和梦汐，狐狸精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愤怒。

    她恨！她好恨！她恨他在这个紧要关头闯进来，她恨他不但害她救不了她的夫君，还将她最后的希望也毁掉，可她更恨的，是她连区区一个凡人都杀不了！

    “你以为杀了他，就能救你夫君了么？”放开了慕容亦寒，绕过了狐狸精，梦汐走到了王墨桐的身前。

    “你想干什么？！你不要碰他！”像一根柱子一样被定在了原地，看不到身后的人在做什么，狐狸精焦急地嘶喊。

    迅速出手封住了王墨桐的几个大|岤，止住了他的血，又喂了两颗还魂丹进他嘴里。梦汐走到了狐狸精的面前，淡淡地问道：“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狐狸精恶狠狠地盯着梦汐，没有说话。

    “你是妖，他是人，难道你不知道人妖殊途这个道理么？你们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哈哈哈……”沉默了一会儿，狐狸精竟笑出了声，直勾勾地看着梦汐，“是妖又怎样？是人又怎样？人妖殊途……呵呵，这不过是你们人类看不起妖精的借口而已！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相爱原本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你们这些旁人又有什么关系？是你们！是你们将我们逼到这一步，是你们将他逼死的！”

    “就算他现在不死，可他的生命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对你而言，只是弹指之间，你又能爱他多久？”梦汐问道。

    狐狸精轻笑，随后脸色恢复了平静。没有杀气，也没有愤怒，只有无比的坚定与执着：“没有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他轮回几世，我都会找到他，和他在一起。”

    “如果他再也无法转世投胎呢？自古人妖之恋，都没有好下场。”

    “那么，碧落黄泉，生死相随。”简单的八个字，却如同摄魂的魔音，从狐狸精的嘴里缓缓吐出。

    梦汐不语，望着她，沉默了良久，终于伸手解开了她的|岤道：“放心吧，他没死。”

    第四十六章 恍然大悟

    放心吧，他没死……

    多么普通的一句话，多么简单的六个字，却仿佛黎明的第一抹朝阳，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

    苍白的面容，憔悴的神色，仍然掩盖不住双眸中透出的点点希望，那么明亮，那么灵动，那么绚烂。狐狸精缓缓地转过身，眼里闪着晶莹，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向着石床上的人一步步地走去。轻盈柔动的紫色衣衫上，渗开的血迹犹若一朵朵竞相争艳的红莲，娇艳欲滴，动人心魄。

    慕容亦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几下，想上前，可又不敢靠近。望着梦汐，既紧张又害怕：“他，真的没事了么……？”

    微微一笑，梦汐轻轻地点头：“下山前师父给我了几颗还魂丹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渐渐地，慕容亦寒揪紧的心像一潭春水，慢慢化开，只是涣散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看着梦汐嘴角挂着的浅浅的笑容，他也跟着软化了。她一定不会知道，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她的笑仿佛有魔力般，让他安心，让他沉沦。

    为他拭去了脸上和手上溅到的血迹，梦汐轻轻地握着慕容亦寒的手，柔声道：“他先前失了精气，身体本来就弱，刚才那一剑虽然厉害，但幸好没有刺中要害，他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过不久就会醒来的。”

    她知道这个兄弟对他有多重要，见他没有说话，梦汐又补了一句：“师兄，相信我。”

    点了点头，他当然相信她。视线转向了依旧闭着眼陷入昏迷的王墨桐，慕容亦寒的脸色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见狐狸精将王墨桐的伤口包扎好，梦汐走上前，蹲下了身子，又倒了一颗还魂丹在她的手上：“你的伤也很重，快服下吧。”

    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还魂丹，听着那带着关切的甜美音色，狐狸精竟有些不知所措，抬眼望向梦汐，茫然道：“你不杀我？”

    “杀了你对我又没好处，我为什么要杀你？”梦汐笑着反问，示意她快点将药服下。

    “谢谢……”将还魂丹送入了嘴里，纤细白嫩的喉咙轻轻地滑动了一下，狐狸精轻吐道。警惕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断裂的筋脉处传来的阵阵痛意。

    “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么爱他，又怎会舍得伤害他？梦汐带着满心的疑惑，她想帮他们，可也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

    凝视了王墨桐许久，紧紧地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想用同样冰冷的温度来温暖他，狐狸精幽幽地开口：“我叫小芸，本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

    梦汐站了起来，和走过来的慕容亦寒一起站在了一边，他已经恢复了镇定。

    “三年前的雨天，我本想出洞去找点吃的，却不想正好遇到了天劫。不多时，天空中乌云密布，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饶是我在这个迷雾森林居住了几百年，也不小心迷了路。为了躲避天雷，我心急地四处乱蹿，只想快点回到洞中，心想只要等那天劫过去，我便能飞升成仙。”

    “你要修仙？”梦汐问道，“据我所知，妖精若是想要得道成仙，必须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缺一不可。若是挨得过，便能飞升，若是挨不过，就会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

    而且即使挨过了天雷，多数也是修为俱丧，不要说飞升，就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很可能在成仙之前就被其他的妖精给吃了。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妖精宁愿修成妖魔，也不愿修炼成仙。入魔只是一念之间，而成仙非历经万难不可。

    不知不觉中，梦汐对她竟有几分钦佩。

    “嗯。”狐狸精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虽是妖，可这千年来我日夜在这洞中修炼，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不吓到附近的凡人，我便施法加重了这里的迷雾，让他们无法靠近。本以为以我的千年修为，抵挡住天劫应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只是三道，就已将我劈得无力动弹。当第四道天雷下来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体里快速流失的法力，让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我认命地趴在地上，等待着这一切尽快结束……”

    “那时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可是后来一声声的雷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却感不觉到任何的疼痛。迷迷糊糊中睁开眼，便看到了他……”轻抚上他的脸颊，深情地望着王墨桐，狐狸精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苍白的笑容中带着幸福，“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我知道，是他救了我，被他抱在怀里，我是那样的安心。看着他焦急的神色，听着他不停地让我坚持下去，我的心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听着她的故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同样的场景，梦汐的呼吸不由地加快。为何，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她也曾亲身经历过……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

    那个抱着她的人，究竟是谁……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员外说你的身上的伤很奇怪。”慕容亦寒了然，可下一刻，一个疑问又涌上了心头，“可是你说你只挨了四道天雷，墨桐是凡人，他又是如何救你的呢？”

    狐狸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问他吗？”慕容亦寒追问道。

    “……没有。”沉默了一会儿，狐狸精沉吟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王府了。他见我醒了，就对我说当时见我一个人重伤躺在森林里，便将我救了回来。他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让我安心留下来养伤，我也就没有多问。后来我对王员外他们也只是说我是被仇人追杀才会受的伤。也许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他了，我想留在他的身边，所以……”

    “所以你才不敢问，因为你怕他会怀疑你。”

    “嗯，伤好了，我就留在了王府，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刚才她本是想偷溜进王府去看看王墨桐，却无意中发现了他们一行人也进了王府，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不是一般的凡人，才会如此着急地将王墨桐带走。

    “不对啊。”眉心微皱，慕容亦寒摸了摸下巴，“这个森林既然被你设了迷雾，墨桐又是怎么进去的？连你都会迷路，他又是怎么找到你并将你带出去的呢？”

    不解地看着慕容亦寒，狐狸精的心底也闪过一丝诧异，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那他又是怎么会失了精气？”梦汐问道。

    “那日被符所伤，我便逃离了岳州城，回到了这里。我知道他一定很失望，一定恨透我了。我不是故意骗他的，跟他在一起的这三年，我也害怕过，也曾想过要离开，可每次我都贪恋着他的怀抱，他的温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我爱他，即使他不想再见到我，不会再相信我，我也想再见他一面，解释给他听。”

    “那夜我以为他睡着了，悄悄地溜进了卧室，将一切都告诉了他。我不敢在他醒的时候见他，所以只能趁着天黑无人之时过去，是道歉，也是告别。轻抚着他的脸颊，他还是那个他，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即使睡着了也掩盖不住他的气质。我忍不住就低头吻住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反身压住了我……我当时一下子就闷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耳边不断的轰鸣告诉我，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想不到吧，我们即便成亲了，我都没有让他碰过我。因为我知道不可以，那样，他就会死……可那一夜，我却再也无法拒绝他，任由他的胡作非为……一夜的缠绵，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他没有怪我，那样，就够了。”趴在他的胸口，晶莹的泪珠顺着狐狸精的脸颊滑落，低落在王墨桐的衣服上，很快便如墨般散开。

    “你就不怕他死了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慕容亦寒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深沉。

    牵动着嘴角，连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狐狸精缓缓道：“虽然天劫之后我的修为所剩无几，可是要救他，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心下有些触动，慕容亦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是在救他，可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强烈的自责再一次涌上心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睁开眼，一字一句地对着她道：“如果他醒了，知道是你用命去救他，你觉得他还能活下去么？”

    他那么爱她，若是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