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海棠红 作者:rouwenwu
他们,一个凄楚,一个痴情,可都该恨。
三,自那日寿筵之后,娘便突然发起烧来,口中喃喃的便只是和蓝之轩的三月定情。我想她心中必是十分的凄苦和伤绝。眼见几日过去,娘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彼时沧严已经回堡,我只能忧心忡忡的去找蓝之轩,却被总管告知他送端王还未回。想想我那善良傻傻的姐姐还未回来,我竟然连这道最后的防线也无法守住。
“怎么,知道自己的分量了?”身后蓦地传来冷冷的讥诮,总管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夫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我冷冷的转身看她,双眉一挑,“大夫人这是什么话,莫忘了,您可是连替身都不能算上。”
她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忽然咯咯笑出声来,“很好很好。”携了丫鬟便要入内。我突然想起娘的病,心中极是悔恨方才对她的那番话。以她对端王妃的怨恨,必定会尽数报复在娘身上,可事关娘的性命,我牙一咬,已是低声哀求,“夫人,我娘病了,可否找大夫来……”
她置若罔闻,一脚已是跨进了房门。我心中蓦地一沉,“咚”的重重跪下,一下接着一下磕向冰冷的地,“求夫人……求夫人了……”
大夫人回头向我嫣然一笑,那笑里,寒意森森,我骇得面色忽地惨白,在她面前强自忍住的泪终究是承受不住,缓缓流下。
下一刻,我和娘已是置身于纷飞大雪之中,紧紧地抱住浑身颤抖的娘,我心里恐惧异常。蓦地,一袭华贵的大红貂锦出现在我垂下的眼里。那火红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里是那样的耀眼灼人,一如我那愈开愈烈的仇恨之花。
“,”她忽地一脚狠狠地踢在娘身上,我尖声叫着扑倒在娘身上,大夫人恨恨的盯着我们,眼中的怨毒似能滴出血来,“,现在你知道了吧,你在他心中永远也只是端王妃的替身。”
“不要说了,不要……”察觉到娘在我怀中瑟瑟发抖,我的心里忽然涌起无边的恐惧,我好怕娘会离开。大夫人冷哼一声,然后红裙一摆,转身长笑着离开。
娘怔怔的看着她红色貂锦消失的方向,眼神霍地变得清亮,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钗,那只钗的钗头是一支小小的凤——小小的凤嘴,她曾经就以为是衔接了一生一世的爱恋。“之轩,之轩……”她轻声呢喃,眼里是化不去的浓浓爱意,淡淡的凄伤。
“娘。娘……”我发现娘的身子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苍白,连那心窝上的温暖都在悄悄失去。“娘……”我惊恐的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
“之轩,之轩……”她紧紧的抓着那支凤钗,终是永远的闭上了她美丽的眼睛。那钗刺进了她的手指,鲜血一滴滴而下,在雪中留下诡异的印记。
“娘,如南答应你,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至于那个女人,我要让她死,让她死后也没面目见你。”雪地里,我抱着娘冰冷的身子,无声流泪。
月很明,心却已经黯然。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娘,你和他的认识,和他的三月定情是人世间最大的错误。
四,背着娘,我在大雪里生生的乱转,我要把娘葬在她喜欢的地方。
一个人用了枯木和着自己白皙稚嫩的手,我将娘葬在了烟雨如丝的柳林里,我知道她会喜欢。对着她的坟,我举起了血迹斑斑的手,唇边漾起了一抹幽深的笑,“娘,请你相信我。如南,一定会,让你们永远的在一起的。”
随后,我便跌撞得离开娘的坟墓,要报仇,就得留下自己这条命,不是么?只是,饥饿来的是那般的不合时宜,我在雪地里乱窜了三天三夜,可却还是没能发现能让我解决温饱的东西,我冷笑着看怒号不已的老天,脑中忽然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
“姐姐,你醒醒……快醒醒啊……”耳旁忽然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呼喊,我悠悠的醒转,只觉得眼前有一鸿清澈的水在漫漫流淌。那水是那样的清,那样的澈,直能洗尽人世间的罪恶。口中忽然一睹,我费力的一嚼,一股甘甜已入了口。
“姐姐,你可醒了呀……”看我醒来,俊秀的少年的脸上还带了泪,却忽然开心的笑了,我愣愣的看着他清澈的眼,开心的神情,心,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心,那是蓝之轩,沧严,都不曾给过我的感觉。
他叫做尹澈,在我饿得倒在雪地里时,是他一口口喂我馍馍吃,救了我。他是一个孤儿,而我失去了母亲,有一个爹爹却跟没有差不多,至此,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无时不刻都要寻找报仇的机会,只是机会好似十分的渺茫。但我从未想过,老天竟会如此的垂青于我,给我机会。
白发黑袍的沧老堡主来到了我和阿澈栖身的破庙,只是对着我,说一句,“你想不想报仇。”阿澈拼命的扯住我的衣袖,不让我走,我知他是怕我危险,但我却还是没有顾虑的跟他走了。我只有贱命一条,没有什么可以再被人拿去了。
我想不到等在密室里的竟然还有一人,听到老堡主介绍,才知道他即为堇月堡的亲家山城的江家,我的心便疼得异常,我知道,新郎是沧严。
老堡主的脸隐在黑色的斗篷下面,那斗篷森然的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江涛,眼里闪现的是贪婪的光芒,我冷笑着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忽然笑得妖娆,“若如南答应与你们合作,两位是否可以承诺我三件事?”
老堡主与江涛飞快的对视一眼,看着我点头应允,我蓦地叹了口气,缓缓的在他们对面坐下,“第一,将阿澈送离,并安排他之后的一切。”老堡主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应承了下来。
我淡淡的垂着头,心中忽然泛起了无边的恨,无际的怨,长长的指尖紧紧掐进自己的手背,森然道,“这第二,蓝家的人得归我发落,我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你们谁都不能拦。”江涛的眼里闪过一抹骇色,但蓝家巨额的财富还有碧血之珠的,还是让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冷笑一声,低声道,“最后一个,我要在你们两家之中选择我的夫君,你们可是同意?”老堡主诧异的看我一眼,突地低低笑了,“只要是两厢情愿,我便为你们做主。”
“啪啪啪”三只手紧紧地击在一起,他们为了我蓝家的惊人财富,而我只为仇,只为恨,彼时,仇恨在我心中已是落根生花,再也禁不得压制。
五,我没想到这竟是如此的顺利,蓝家的守卫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当然,这里最大的功劳者,是我——蓝如南。
当我手拿匕首站在大夫人的面前,自己白色的绣鞋已染满了血,我狠狠地踩在她的脸上,眼里闪现的是从未有过的狠戾和杀意。
大夫人脸上布满了讥讽的笑,“小,原来你就这点能耐,引了外贼对付蓝家……”我怨毒的扬手在她脸上一划,听到她的惨叫声,看着她白皙的脸上伤痕血滴连连,竟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小又怎么样,你沈亦菲还不是落在了我小的手里。我是引了外贼又如何……”
“从你这样对我们母女你可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我发着狠,用力的一刀刀划在她脸上,“我娘在下面等你呢,我看你有没有脸去见她。”沈亦菲终于软弱下来,哭喊着求我给她痛快地一刀。
“哪有这么简单呐。”我诡异的笑了欣赏着她眼里的恐惧,“知道我会怎么对付蓝玉笙么,我在娘坟前发过誓,你怎么加在我们母女身上的,我要加倍的在她身上讨回来。”
“不。”她终于崩溃了,不管不顾的拉扯着我的脚,“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待你那么好。”我狠狠地踢了一脚在她胸口,“这是我替娘还你的。”
“这是替我爹的。”又一脚,她发出一声惨叫,再没了声响。
四周的惨叫声,厮杀声,我充耳不闻,只是一脚脚的踢在她身上,“这是为我自己。”
“这是为了你的那个女儿……”
“这是为了蓝家这么多的人命。”
“这是……”
“够了。”耳旁一声暴喝,蓦地凌空,我被人揪住了衣领,提在空中。
我愤怒的转头,随后便看到了蓝之轩。我的爹,我娘最爱的男人。此时他怒容满面地看着我,冷冷说道,“蓝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子孙。”
听到这句话,我满腔的喜悦在见到自己的生身父亲时迅速被他用一盆雪水浇灭,娘,你听到了么?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都是知道你在蓝府受尽欺凌,却眼睁睁看着你命丧他发妻之手……他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去给他另一个女儿当那低贱的下人,他什么都知道,可却什么也没管……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我尖叫着出声,寒冰似的眼冷冷的锁住他,手中牢牢握住了他们的定情之物——凤钗。
他沉默不语,神色间满是追悔,“是。”
他出声的同时,我手中的凤钗也狠狠刺出,我笑着轻轻抚在爹的胸口,“蓝之轩,你有没有爱过温柳。”
“爱过。”他痛苦的一声,嘴上噙着血丝,“蓝之轩此生最爱温柳。”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叫着,将凤钗从他身体里狠狠拔除,“为什么?到底是哪个温柳……”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张着一双没有神采的眼,断断续续,“你是蓝家的女儿……你……”他不回答,我也知道,他说的那个温柳——不是娘。
蓝之轩死了,是我杀的。我将他和娘葬在一起。
蓝玉笙的脸是我乘她昏迷时划花的。
蓝家是我下令放火烧的,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烧尽了一切,却烧不尽,我,满心的怨恨。
六,我在娘的坟头哭昏过去,醒来时,已是在了堇月堡。怔愣着抬头,一抹清碧已是飘入了我的眼眸,“哎呀,你醒了啊!”温柔清越的声音霎那间让我的心一黯,眼前这个温婉聪慧的女人,我知道是她——江芦铃,沧严的妻子。
我的心慌得莫名,不顾一切的打开她擦向我额际的手,口中喃喃的只有“沧严,沧严……”江芦铃的眼里不期然的掠过一丝心疼,轻轻地替我掖好被子,柔声叹息,“好了,好了,我替你去叫他。”
及至沧严熟悉的月白轻衫飘入我的屋子,我还是感觉彻底的心慌,沈亦菲真的死了?娘从此真能如我料想般的和爹永远在一起么?还是……蓝家,果真毁于我手……
沧严心疼的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叹惜,“如南,不怪你,真的不能怪你。”
我在他怀中轻身益颤,怔怔的抬头,泪眼婆娑的看他,“真的不怪我吗?沧严,”我忽然紧紧地抱住他,声音中带了些恐慌的忐忑,“沧严,你娶我好不好。”
他的身子忽然一僵,然后便轻轻推开了我,“如南,你知道我从第一眼见你,便喜欢你,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每说一字便会让我心灰,“我爱的人,只有芦铃,怎么还能够娶你。”
“不要紧,我不介意叫她一声姐姐,我不介意……”我反手一把抱紧了他,失声哭了起来,怎么会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沧严眼里的心疼和赞赏,都是因了对我的爱,可他竟然,爱的不是我。
他冷冷的叹息着扳开我的手,决绝的离开,看着他雪白的衣衫在拐角处已飘,便再无踪迹,我的心已是一分分的冷了下去。我已经愿意小她一分,给他做小,他却是推开了我。于是那一刻,我动了杀心。心中的怨恨无处可泻,我要真真切切的杀了那个叫江芦铃的女人。
女人的妒忌是嫉恨的根苗里长出来的妖花,我,控制不了。
拜沈亦菲所赐,我缠着蓝玉笙所爱之人尽心学着武艺和医术。用在医书上学到的本事配了毒药,那个毒药的名字,竟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做——醉红颜。所中之人,会颊生红晕,恍如醉酒。可是谁又知道,那个本是为沈亦菲准备的。
在庆功宴上,我冷眼看他们一个个都露出的贪婪,心中不由冷笑异常,他们,难道就以为,我蓝家的东西是这般的好得么?
“来,如南,吃些狮子头吧!”坐在我身旁的江芦铃,眼里充满了浓浓的忧伤和尴尬,替我夹着菜,我的心上莫名的颤动,竟已是下不了手,但双眼一触及沧严看向她时满满的深情,一如蓝之轩和端王看向温柳王妃时的那般,心一痛,藏在之指尖里的醉红颜已是轻轻一抖,都飘向了她的碗中。
不及半晌,我眼角的余光便瞥见她痛苦的皱起了眉,白玉似的脸上泛起一阵奇异的红晕,我知道,那是醉红颜发作了。我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颤栗,“你,你怎么了……”
“芦铃……”
“夫人,夫人……”耳边响起一叠声的惊呼和恐慌,我都不作理会,盈盈的双眼,只是灼灼的盯着沧严,但他悲伤深情的眼里,没有我的影子。
轻而易举的毒死了江芦铃。因我曾随沧浪学医,而她本身便带有心悸之症,所以他们对我的诊断毫无疑义。我从未见过沧严会这样的伤心,他在芦铃的坟前呆愣无言,就算我百般劝解都没用,我告诉他,我可以等他,可他拒绝了我。
而我不会傻傻的死缠。因为娘亲的例子,我要嫁人,还要嫁个能让我一生不愁的男人。纵使,我们之间只剩下了算计和无情的举案齐眉。
三个月后,我蓝如南成了江夫人。江涛儿子江健的续弦,在我之前他是有一个妻子的。
他们不懂我们为何会这样快速的成亲,沧严也是不解。可这其中的原因只有我和江健明白,因为我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江健,这么多年来,都深深地爱着他的妹妹,江芦铃。不管是他已经过世的妻子,还是他看上的女人,长得和江芦铃竟都有七八分相似。而,一次夜醉之后,更是让我确信了江健对自己妹妹那畸态的爱恋。
江家……
我们相安无事的生活了一年,一年后,我怀了孩子,生下了一对双生女婴,可是这时候,童舒出现了,质问我的存在,还抢走了我的一个孩儿。我悲伤,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婉儿身上。我慢慢的将江家的权利都抓在手中。一边还不忘打听碧血珠的下落,那是我蓝家的东西,只有我这个蓝家的人能够拥有,我不怕来日方长,因为肖曼莹在我手上。
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十八年,直至那个和蓝玉笙长得那般相像的人古雨月出现。
她打破了我的计划,否则我怎会让肖曼莹逃脱,婉儿又怎会死在我的手上……那个和江芦铃长得一般模样的郁儿的出现,又怎么会让我如此的心慌意乱。我恨讷。
凭什么她们能有幸福,我不能有,江健那句话说得真对,没有江家的蓝如南什么都不是,但你们是否知道有了江家的蓝如南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蓝玉笙,江芦铃……一切一切对不起自己的人……
都要死。
正文 第五十一章断鸿声里说天涯
她幽幽的将沉积在心头十八年之久的怨恨和痴毒慢慢道出,却听得众人面上神情各异。一时之间不能回首,小令总洋溢的笑的脸上阴冷着,惨败着。他是想不到,蓝如南的这一切竟和自己渊源颇深。颜峰适时的在他肩上一拍,与楚夜两人相视担忧。青黛脸色惨白,似是不敢相信,本来以为自己已是这天下最后一个的蓝家之人,却原来一直毁了蓝家,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然而,他们的惊诧却不及楚夜身后的人一声惊呼,夹带着深深的落寞伤怀和不知如何安置的惊讶。
楚夜与颜峰飞快的对视一眼,忽然慢慢的向两边走去,渐渐的露出了与曼莹相互扶持才能站立的童玲,一双清丽的眼在面色惊喜的如南那一带,又直直的看向忽然之间冷漠无语的童舒,眼中尽是受伤的神情,“爹爹,她说的,可是真的……我难道不是爹爹的女儿吗?”曼莹在她身边瞧的心酸,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道,“傻孩子,你永远是娘的孩子呀,怎么就不是你爹的女儿了。”
“肖曼莹,你胡说什么?”如南抑制不住重见女儿的欣喜和担忧,狠狠的说出口,“她和婉儿长得一致,不是我的女儿是谁的?童舒,只不过是抢走了她。”
小谙与秦岭相视苦笑,可真是乱啊,眼光忽然瞥见一抹清丽婉约的影子在梅林深处闪现,暗暗的欢喜,便拉了秦岭,悄悄地退了出去。任他们一干众人在那里争执。只是还未进的深处,走在前面的小谙便闷哼一声,雾气很大,渐渐的就看不到伊人身影,秦岭急得轻声唤着却在一时之间觉着身侧压力愈来愈大,还未有什么防备手上一疼,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梅林之外,幽谷之中。
如南已是再也不愿沉默,厉喝一声就探手向青黛狠狠抓去,她眼中透出的寒意似要将人的心生生冰冻,她的手白皙如常,此时手上带了个银白色的手套,直直的向青黛的脖子探来,那手套闪着的银白之色晃了众人的脸,沧浪的心却是沉的异常,怒喝着将身跃起也往青黛这边而来,“是千丝手,快退开……”
众人听闻他提到千丝手,眼中都显出一抹骇色,极快速的便往后退了几步。想不到这娇娇弱弱的江夫人竟然练成了万毒老人所创的千丝手,集合几十种的世间剧毒,才练就了这骇闻人间的千丝手,只要一被她的掌风所及就已是中毒,若是被那手触碰,不仅会是死的下场,还会生不如死,死不若疯,疯不如狂……
“哈哈哈哈……”狂笑着,她的手在快要触及青黛的那一刹那,沧浪已经扑身过来,只要她一下手,自己也再难有活命的机会。然而,她仍是笑着,嘴角却忽然绽开一抹诡异的弧度,右手一翻,已经极快的一掌击在了没有防备的楚夜的心口。青黛只听得曼莹的一声惨呼,便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只是怔愣得看看沧浪,又看看楚夜。
如南冷笑的看着面前乱做一群的人,静静的观赏着他们面上的表情,冷笑着叹道,“姐姐,如南曾受过丧女之痛,如今也想让你试试,这样我们姐妹才是公平……”她的话还未说完,满面泪痕的曼莹已是一把扑了过来,狠命的抓着沧浪的手,深深哀求,“救救他……他是你们的儿子啊……”
如南的狂笑……曼莹的哀呼……众人的纷乱咒骂……有人哀伤失落的脸孔在不断的晃荡,有人怨恨的眼在四处乱瞟……但那一刻,青黛与沧浪深深望着,十八年来的怨,十八年来的恨在那么一瞬间都默契的消淡,仿佛又回到了那么一天,白衣潇洒的沧浪对着娇羞柔媚的蓝玉笙说一句,玉笙,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烟罗…………
只是刚才有人提到了什么,丧子之痛,曼莹的惨呼,她说楚夜,是他们的儿子。两人眼中闪过震惊慌乱欣喜的神色,急步就奔向了面色苍白的楚夜。全场诸人纷乱异常,也只有放声冷笑的如南俏生生而立。鬼医苏北辰面色平静如水一动不动看着众人脸上毫无掩饰的表情,在撕开了层层伪装竟是那样令人心惊,他不时冷眼看着身边的木云,脸现冷酷。
青黛颤抖着手抚上楚夜有些惨白的脸,心中百转千回,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吗,这就是当初自己要亲手杀了的孩子吗?那一句要杀了他自己是如何说得出口的呀。沧浪眼中沉痛,一手飞快地搭上他的手,只是忽然之间就喜上眉翘,若他把的没错,楚夜身上本就有一种奇毒,只是现今因了这千丝手的毒,那毒性竟然就淡了,“没什么事了……没事……”看青黛一脸的沉痛和极力控制的悲伤,连那好看的唇都咬出了淡淡的血痕,便轻轻的拍拍她的肩,安慰着。
眼见楚夜慢慢的睁开了他幽深的黑眸,两人望进去的都是无边的温柔。如南脸色一变,双手一翻已是又要动手,只是这时突然之间凭空出现一声娇喝。惊诧之际,转头去看时,脸上就莫名的绽开了笑容。
那出声娇喝之人是如火红裙的雷仙儿,她手持着一把匕首,冷冷隔在一段白项上,那在她刀下凄楚而立之人与青黛面貌相似,一双如水春眸直直地看向面色惨白的楚夜。看在众人眼里,似是熟悉又带着些陌生。
青黛与楚夜冲动的要起身,却被沧浪一把拦住,“仙儿,你要干什么?”
仙儿眼中闪过惧意,但瞬间已为其他的所替代,她将手上的匕首又抬了抬,笑得娇憨,“师父,她可真是一张通行证啊,当初为了她你肯放我,不知这次……”她忽然看向蠢蠢欲动的楚夜,寒声道,“不要动,否则我就杀了她。”当下手一重,一道血色的痕便突然出现在了白皙的脖上。
“你到底要怎么样?”楚夜的声音已是嘶哑不堪,幽深的眼眸深处有一股火苗在不停地跳动。
“碧血珠。”仙儿也不废话,只是冷冷的看了如南一眼,如是说到。
楚夜没有说话,只是艰难的转身看着冷眸站立的青黛,张了张嘴巴,终究是生涩的开口,“娘……”那一眼看去,满是哀求。
青黛眼中一痛,心却酸涩的异常,那一声娘竟是要叫她的心都疼了,这个儿子,心中必定会是怨着自己的吧,十八年之久啊。明白那情之所至,她颤着手自怀中取出一颗泛着海蓝的珠子,当中盈盈的洒着几许血色的斑点。一时间,很多人脸上都现出几许贪婪之色,毕竟有人曾说得碧血珠者得天下之富。仙儿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一步步押了白衣的人往那碧血珠而去,如南在身后如影随形。
终于站在了碧血珠前,仙儿笑得张扬,才刚要伸手去取,却不料此时变故突生。
异象突生。
在她手上的女人脖子一动,脸现决绝,任那锋利的匕首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眼中尽是无边无际的痴怨和恨,极其那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堪堪在楚夜面前缓缓倒下,美得绚烂。而一直跟在仙儿身后的如南也在同一时间出手,千丝手也在瞬间向着仙儿的心口处掏去,而这边本自不察的仙儿竟好似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动作,手中的刀也在一瞬间刺出,“扑扑”两人,鲜血皮蓬。
如南的千丝手已是插中了仙儿的心口,那心口处的红衣在瞬间烧得更红艳了些,而她手中的匕首也在如南的胸口狠狠一插,面容搅着费力的搅动,“莫忘了,我们是同一类人……”童玲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蓦地眼前一黑,柔软的身子如落叶般飘下,被颜峰疼惜着拥入怀中。一时之间只有那两个染血的身影固执的站立不倒。
楚夜颤抖着爬上前去,将那个白色的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喉间已经嘶哑的发不出一丝声响,沧浪探手过来后,面色阴沉对着寻声望过来的青黛缓缓摇头,楚夜看在眼里,将头轻轻埋入白衣纤秀人的怀里,无声的流着泪,心里有无数的话语似要拥挤而出,雨月,雨月……他的记忆在慢慢复苏,他记得自己是谁,是石头,是沧枫明……
“月儿……”忽然有一声嘶哑的喊声从梅林深处而来,木云乍一听闻,脸上蓦地涌现惊慌神色,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襟,偷偷的看向苏北辰,却见他脸上根本没有一点表情。
古尘跑得跌撞,却从楚夜手上根本不能夺了女儿来,不由得哭得老泪纵横,“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回去,你让我怎么向交待……”楚夜浑身一震,缓缓抬头。
熟料此时,雷仙儿和如南的血一滴滴汇聚,粘稠的血液将那颗碧血珠紧紧地包裹其间,霍地发出一圈圈灼人的光亮,那光亮是如此的耀眼,竟灼得人睁不开眼,只是待一切都归于平静,只听得木云一声惨呼,“古尘……”才有人发现那玄衣的古尘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染血的碧血珠还在淡淡的闪着光亮。
残阳处,竟是萧瑟之意。
那两具站立着的尸体静静的,脸上的笑凝固在那一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竹几一灯人做梦
三年生死,两地茫茫。
一线天里,花团锦簇,彩蝶翩舞。隔岸处一片碧波清澄,江上舟摇轻摆,楼上风帘招动。一簇簇楼里,花间堪堪映出些如花笑靥来,端的是明丽优雅,纤秀妩媚,只是仔细的看了,便会发现那些女子往往都是有一丝一毫的与那思月堂里画像之人有些相似之处。
已是三年。
当年梅林的往事似乎还在眼前,但伊人却永不复在。三年的时间楚夜和着颜峰与小令将一线天迅速的发展成为风国的一大名谷,向来天下之人便是知晓风国三俊。楚夜之冷,之魅,让人在他幽深的眸子里渐渐沉沦;颜峰之温,之淡,让人深坠在其淡然的风华里;小令之高贵,之俊秀,会使人沉溺在他灿烂的笑颜里无法自拔。
彼时,青枫已和江离成婚,颜峰与童玲的婚期亦是将近,晓桐一片痴心却仍只是和江擎若即若离。青黛和着沧浪已是抛却世间恩恩怨怨携手江湖红尘之中。唯有楚夜和小令,一个心字已是成灰,一个仍是游戏人间。
一线天里那尽见纤秀的月影楼影影绰绰的立在万竿翠影的环伺之中,风过竹动,轻吟叮当,涤纱窗帘上,映出楼前斑驳疏朗的枝叶,风轻扬处,竟是更显活泼。
楚夜一人横倚在月影楼前,暗红色金丝编织就的长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捏着些鱼饵,一点一点的往远处抛着,看那些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食,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深深的笑和凄凉。眼眸里的黑色在这三年里愈见深透,一望之下,已是没有尽头。不远处有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人匆匆而来,至他面前时恭敬的半垂了身,道,“谷主,溟查了三年,还是没有什么可靠消息……”眼见楚夜霍然瞥来的一眼,他惊得一下子跪了下去,“不过……他发现了些可疑之处……”说着迟疑不敢开口。
“说。”淡淡的一个字,楚夜冷冷的吐出,自那天起,月儿在这世上唯一挂念的人也只有小谙一人,只是梅林那日起,小谙和秦岭倒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可寻,这未免让人奇怪,然而一想起她那时在自己面前痴怨恨的眼神,以及那嘴角溢出的诡异的笑,都让他觉得心痛和不安。
“有人曾看见过一个和秦岭相像的男人,他好似跟在一个白衣公子身边……”他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白衣公子,我们查不到他的任何来历,很是神秘。”
偶然有女子的轻笑痴骂声从谷内深处传来,楚门却只是僵硬着身子笔直跪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倒是楚夜,玉般的脸上会时不时地出现恍然如梦的神情,那幽深如渊的眸里,藏了冰寒料峭,亦偏带着丝丝柔情。淡淡挥了挥手,楚门如遇大赦般急急远去。
楚夜的眼里慢慢的盛起无尽的相思和落寞,这些年来心字已成灰,纵然带了这么多女子回谷,就算再怎样的相似,也不可能是她了。缓缓地收拢双手,忽然之间用力的捏了进,再伸开时,那块块鱼饵已如碎屑一般,因风一吹,便纷然飘去。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去看她了。思及那个白衣纤秀风华绝代的女子,他才会和那冰石有霎那间的区别,嘴上带了丝苦涩的笑,他往着绿谷而去。
绿谷,一线天里惟一一处常绿之地,春来绿水如南,柳丝堪堪揉碎了人的铁石心肠。夏来绿荫遍地,沁骨心凉。秋来之际,竿竿翠竹环伺其间,一片苍苍郁郁。即至冬来,也只是叫那莹白的雪将那绿影更衬得出挑了些。
绿谷,就是他为月儿准备的长眠之地。
还未到达绿谷,心间却似忽然泛起丝丝涟漪,搅动的他的心颤的异常,不由得带了丝柔软和期盼在里面,他不知自己还能期盼什么,但那一刻,心的悸动,他骗不了自己。
绿谷之中,翠竹绿柳环伺,中间便是一个白玉雕就的墓碑,上面清晰的刻着几字:古雨月之墓。
白玉的墓碑前,静静地立着一个白色衣衫的人,整张脸已为身上的白色斗篷深深遮掩,只有那淡淡的玉色将人包裹其间。这人的手指白皙纤秀,此时正紧紧地抓着自己斗篷的下摆,似是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良久才喃喃的发出一个幽幽的叹息,“这又是何苦……”那声叹息在风中不见消散,竟是紧紧地凝集在了一起,随着风动飘的更远。楚夜心跳快的异常,忙又加紧了几步,向着那绿意盎然之处而来。
然而,白色斗篷人却好似察觉了什么,忽而又紧了紧套在头上的斗篷,按着来时之路返回。与楚夜在入口处擦身而过,两人的身形都明显一震,却又都堪堪错过,向着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
有人自谷外久等,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去,深衣裁减得宜,脸上有着淡淡的忧,“怎么了?”却是楚夜寻了三年之久的秦岭。来人微微一愣,玉似的双手一紧。天上蓦地闪过一阵鸟鸣,他诧异的仰头,套在头上的白色风帽便轻轻滑落,露出他明媚却又淡漠的脸来,初升的晨阳,洒下点点金翠。斑斑驳驳洒落在他晶莹如玉的脸庞,和着秀挺的鼻梁,若远山不画而黛的眉浑然天成。他的黑发泛起丝丝绸缎般的光亮,随意的扎成一束,间或有不安分的发丝从他束起的发中逃逸,小心的散成几缕,附在他纯白的衣上。
淡淡的瞥了秦岭一眼,他轻声道,“没什么,去看一个故人而已。”说着倾身上了马车,安静得在里面闭目养神。外面好久都没有一点动静,他在里面便又一阵轻叹,“我没事,你放心,我石七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秦岭的目光却愣愣的投向绿谷深处,思及在飘尘居里静静安睡的小谙,心中一片柔软的同时,却又是一阵心酸失落。
他们经了这么久,才能有白头到老的可能,为何却偏偏好事如此多磨。当日,小谙因见梅林之中纤姿楚然的那人似是雨月,便寻了过去,孰料却是落入了雷仙儿之手,醒来时已是在了飘尘居,那时便是这个白衣风华的人,用他那清亮温润的眼深深的瞧着,淡淡笑着告诉他,他叫做石七。
从石七口中知道,当日雷仙儿擒了他们两人之后并没有怎么伤害他们,只是喂了两人不同的东西。秦岭所食的便是日蹉跎,日蹉跎:是万毒老人自海天之涯所采得的念草中所提炼而来的一种毒药,它能使人在白天活动自如,但在夜间却会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能醒转。而小谙,她所中的却是夜相思之毒,夜相思是环月山庄的主人即是沧浪师父冷千尘所创,令人在白天处于假死状态,晚间却仍是能活动如初。
自此,他们两人,竟是三年之间,无一日能相见。便如那参商永隔,也不会叫人如此心酸。这三年里,他随着石七东奔西走,几乎走过了大半个风国,一点点地将所需药材找齐,配置成药。到现如今也只差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天下间,人人想得之的碧血之珠。
秦岭深深望了眼湛蓝的天际,回身跳上马车,一甩马鞭,马车吱吱呀呀的向着远方而去。渐渐的消失在那一片如火红霞中。
正文 第五十三章无痕堪忆似双瞳
路边的一家小店,规模并不是很大,但主人收拾得颇为干净清爽,倒也是个静静喝茶独坐的好地方。
楚门看一眼静静坐在窗边的楚夜,低头对着他耳语一番,待楚夜微微点了头他才离开。楚夜已经换了便衣,素青色的长袍,面容有些微的消瘦,气度不凡之中透着几分淡漠,眼眸深处不轻易现出那残存在渊底的温度。他静静的看着楚门出了小店,飞身上了马,疾驰而去。看了看窗外的山,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树木葱郁,尽见生机。低头专著的审视着自己苍白却又的手指,一根根的看的都那么仔细。
谁又知道,楚夜有时还会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石头,也会是堇月堡里受人尊敬的沧枫明,但其实只有他最清楚,他已经不完全是石头和沧枫明了,楚夜,倒是一个很好的角色。他已经慢慢的凉薄。
正想着,远远的有人骑马经过,大概是到了这儿,想要休息,马上一袭缥缈的白轻轻一拉马头,纵身利落地下马,在一张空桌上坐下,年纪不大,穿一身淡素的白衣,风度翩翩,举止不凡,一张如玉面庞,只是清清爽爽中带着绝代的风华,来人唇畔带笑,观之可亲。但好似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他眼里时而乍现的灵动和从眼眸深处泛起的温和所打动。楚夜听他对伙计说:“麻烦给我倒杯茶。”
不知为何,在乍听到他温和清越的声音时,楚夜突然心头一跳,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将目光转移到来人身上。正巧来人也抬头四下里观看,看到了他,似乎也微微愣了一下,那清凉澄澈的眼在瞬间不可察觉的轻轻一恍,继而温和的一笑,礼貌的点了点头。
楚夜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这个如玉公子风姿卓然,只是自他眼中,楚夜就好似透过了些什么,望着虚空里的某人,凉薄的嘴角慢慢浮现一抹柔和的笑。
白衣公子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既而往着楚夜的位子而来,温温和和的一笑,“我可以坐下么?”
楚夜有些恍惚的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看他落座,大方之中好似那些动作都优雅的自然毫不做作,心下不由得生出一股柔情,淡笑着问道,“公子好风姿,不知可否交个朋友。”他略微有些迟疑,但也只是一刹那之间,快得让人觉察不到,“在下楚夜。”
白衣公子似是不知道楚夜是至今炙手可热的风国三俊之一,也只是淡淡地呷一口伙计送来的茶,静静的笑了,“在下姓石,因在家中排行老七,大家都唤我石七。”说着,他笑吟吟的看着楚夜不再说话,眼波却在一瞬间激剧的一漾,又快速的恢复平静,“当然,很多人都唤我作七公子。”
楚夜微微皱眉,七公子?怎么江湖之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底,明明是这般风姿卓越,却为何会如影子一般不为人所知。瞥一眼石七那只是随便扎起的如缎发丝,当真是漆黑如夜,就那么散落有致的紧贴在白色素衣上,清扬在微风里,一点点地探向他的心底。
石七淡笑着饮茶,却也在暗中观察着楚夜,低垂的眼自他光洁的额头,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梁一路而下,在他凉薄的唇时一顿,嘴角慢慢浮现一个了然的笑,都说嘴唇凉薄之人最是无情,江湖中人却盛传楚夜为了一个叫做古雨月的女子,痴心绝情,可见最是无情之人一旦有情,就天旋地转,不可自拔。
一时之间,两人均是默然以对。
及至一阵突然想起的喧闹之声响起。
“走开,我要见他……”一声娇斥声音传来,略带了些娇憨和薄怒在里面。石七的秀眉不受控制的一阵跳动,面上浮现一个无奈的笑容。还未说话,一个身着蓝色裙褂的女子已经闯了进来,柳眉倒竖,白皙的脸上因怒气微微涨红着脸,明媚天然。秦岭在她身后也跟了进来,低声说道,“公子,我拦不住她……”
楚夜本自在低头喝茶,乍听道如此熟悉的声音,不由一愣,霍地抬头,在秦岭那里快速的一瞥,眼光却在蓝衫女子的脸上猛地定住,再也挪不开眼,“月儿……”他喃喃的呼唤,柔情似水。眼里的冰寒在一寸寸的融解,那眉眼,那微翘着的唇,红着的脸就似以前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斗嘴,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手抓着桌子颤身站起?br /gt;
帘卷海棠红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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