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调香师 作者:rouwenwu
挲着手里的白玉牌,玉质润泽,一寸见方,正面雕着形类貔貅的动物图样,背面刻着篆体文字,一角还打了一个形如月牙的小孔。她仔细将玉牌收进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摸百灵雪白的鬃毛,轻声呢喃道:“你知道他们快要走了,对吗?他们走了,你会想他们的,对吗?”
百灵嘶鸣了一声,转头看了花溪一眼,又看了看欧阳铮和腾云消失的方向。
花溪也看向坡下大华使团的营帐,轻声叹气道:“你怨我,是吗?”
百灵低头,时不时啃食着地上的绿草,没有搭理花溪。
“他的心意从未明朗,光凭些暧昧不明的举动和暗示,我又如何去回应他,难道告诉他我会想念他?感情里,谁先主动谁就落了下风。更何况,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就要管住自己的心……”
花溪在原地伫立了一刻,心头涌起淡淡的失落和感伤。
天色渐浓,眉月孤零零地悬在空中,就像天空的一道白色的伤口,时隐时现,却永远不可能消失。
忽然,花溪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才醒过神来,看着坡下走来了一小队举着火把的人马,忙收敛了情绪,扯动缰绳,“是五哥。走,百灵,赶紧了,不然父王要着急了……也不知五哥怎么跟父王解释的?”
虽然欧阳铮说过薄野纪行知道自己的行踪,但花溪没想到这与欧阳铮一见面竟耗去了半下午的时间。
薄野纪行走近,朝花溪挤了挤眼睛,“你没事吧?你出去遛马时,六叔一直陪着陛下和泰王,脱不开身……姑 母去陪志都王妃了。”
“没事。”花溪了然,薄野纪行是在告诉自己父王一直没回来,而怡真也没顾上探究自己去哪里就被人叫走了,所以没人怀疑过自己半下午跟欧阳铮在一起。
薄野纪行又说:“文,那个有人来说你回来了,我等了两刻不见人,怕你出事,所以赶紧出来寻你。月祭仪式快开始了,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跟我过去。”
花溪点头跟上薄野纪行回了营帐。
翠茗一见她,愣了一楞,埋怨道:“您说说,这一下晌您是跑马呢还是在草堆里打滚啊,这乱的……”她上下 摘掉花溪头上的草屑,“不行,待会儿要参加月祭,得彻底洗洗。木犀,快让人再多备两桶热水过来。”
翠茗和木犀张罗了小半个时辰,伺候花溪到屏风后洗漱换衣。花溪草草用了两口饭,屁股还没坐热,薄野纪行便过来了,两人一道赶去了天祀山里的祭祀台。
……
西月人叫七夕为月节。月节要进行月祭,过程并不繁琐,只是宣读焚烧祭文,上贡果,对月叩拜,乞求月神庇护。而月节最为主要的是在祭祀以后,在接下来的八天里,每天晚上都会在天祀山外草场上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而第一夜是皇家举办的,邀请了西月贵族和各 级官吏的家眷。第二天开始则是对外开放,这样一直持续到十五月圆那日。
天祀山祭祀结束,钟声一敲响,月节正式开始了。
花溪从天祭山出来时,篝火已经燃起,京中各府里的青年男女们有围火烧烤的,有对歌跳舞的,还有在投壶射箭竞技比试的。
一堆堆的篝火染红了半边天,到处欢声笑语,愉快活力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既然来了,不能光看,要进去感受一下,不然就等同没参加月祭。”薄野纪行见花溪在外张望,拉着她就近 进了一群正在跳舞的青年中。
“五哥——”花溪刚喊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圈子里。
周围的人一动,花溪不好干站着。薄野纪行拉着她,两人合着拍子,跟上众人的步伐起舞。起初还有些僵硬,一曲下来,花溪越跳越顺,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越来越大……
舞跳完后,有人送自己的信物给心仪的男子或是女子。
花溪和薄野纪行是半路插进来的,一直在外圈,周围还有便装的侍卫,倒并没多引起里面一圈人的注意。
花溪正坐在靠外的位置,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些赠送信物的人手里都是什么东西。就在她看得起劲之时,薄野纪行凑到她跟前问道:“你没准备样送人的信物?”
“信物?”花溪回头看他,“人家都是送给心仪之人,我准备来作甚?”
花溪曾在志书上看过,在月节这段时间里,西月的年轻男女每夜在月亮升起后,可以月下围着篝火对歌起舞来吸引心仪之人,并送上信物,若心仪的人在月祭结束前回送给自己的信物,表示互相接受了他的心意,那他们以后定能得到月神的保佑。
薄野纪行挑了挑眉梢,“我看你就是书看多了。按西月习俗,月祭互送信物那是早年北逊的风俗。这么多年过去了,月节还保留这送信物一环,叫送‘月福’,每人必须准备一样送出去,能送给心仪之人最佳,若没有,还也可以送给自己欣赏之人。这夜里收到‘月福’最多 的人,陛下可是有赏赐的。”
“你看看身上可带了什么合适拿来送‘月福’的物件,没人送,送给陛下讨个喜也行。不然待会儿送福开始 时,皇后问起来,你什么物件都没送出去,到时候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花溪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指了指腰间撇嘴道:“头簪是宫制的,打了印记,不好转送,不行就拿这香囊凑数 好了。”
薄野纪行看了一眼,宝蓝色锦缎芙蕖衣香香囊,上面芙蓉花用金丝勾边,红色轻纱为花,与别的刺绣的锦缎香囊着实不同,透过轻纱网眼,香气逸散,让人心旷神怡,真仿佛嗅到了那带着三分水气的芙蕖香,清雅芬芳。
薄野纪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看着花溪的目光暧昧不明,口中打趣道:“这是件好东西。你要是没人送,不如 便宜五哥好了?怎么说你五哥我送马陪练,没功劳也有苦劳。”
“五哥喜欢,拿去便是。”
花溪没一丝犹豫,倒让薄野纪行纳闷,“你真没有想送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波起
“嗯,送人?”花溪觑了薄野纪行一眼,心知他指的是谁,扬起一抹笑容,分外轻柔地问道,“不知五哥指的是哪个?”
“还能有哪个……”薄野纪行见花溪笑容犹在,可那眼神看得他背后冷汗直冒,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想打诨过去,“没哪个,没哪个……啊,那边还叫我去投壶,我过去看看。”
花溪一把拽住薄野纪行的衣袖,“瞧你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想溜了?老实交代,下晌的事是不是你们早就串通好的?不然我出去那么久,怎么没人来寻我?不行,我要告诉父王去”
薄野纪行最怕薄野信,一听花溪搬出薄野信,苦着一张脸说道:“别,千万别,你这一去,六叔还不得把我追杀千里?好妹妹,这事算我的不是,可你也不能全怨我。我欠他人情,又看他对你一番心意,所以看见百灵追腾云去了,就私心没派人去找你……”
薄野纪行眨眨眼,一副“你明白的”表情看着花溪,又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扯着我,让别人瞧见指不定让人以为信王、贤王两家生了嫌隙。”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浑说什么”花溪顺势松了手,瞪了薄野纪行一眼,嗔怪道,“你跟百灵两个都是叛徒”
知道花溪故意吓唬他,并不是真恼了,薄野纪行施施然抻平了衣衫,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地低声问说:“其实,我是想着依你的性子,知道百灵想见腾云,估摸见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可谁承想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话说回来,你跟他……”
“我跟他没什么。”花溪矢口否认,“也不可能有什么……”最后这半句话声音极低,似自语轻喃。
薄野纪行察觉到花溪情绪不对,皱了皱眉头,“不瞒你说,原本我以为他是因为六叔的缘故才想法子亲近你,后来看却不像……我到了大华后便认识了欧阳铮,这么多年过来,我从没见他为谁费过心思,你是头一个。依我对他的了解,像他那么傲气的性子,才不会利用女人达到目的。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他曾有过妻室。”
薄野纪行见花溪没吭声,又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我妹子,我也盼你过得好。你不愿意的事,有五哥在,谁也不能难为了你。今儿说开了,索性你跟五哥交个底,你若真没那个想法,我自去想法子让他死了这条心。但是你若有而因旁的事要舍了这份情谊的话,那着实可惜了。”
“那个人总冷着一张脸,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花溪赌气地说了句,可后来却叹了口气,“抛开他有没有别的居心不谈。我刚认回爹,怎么能抛下爹一个人再回大华去?还有,洛西王和爹会怎么想?他们在大华和西月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两家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利益。我才回来了西月,刚刚正了名,就跟送亲副使订下了,别人会怎么说?你在高位上,人家会说是佳话,但万一哪天两国关系突然变化,政敌说不定拿这当成攻讦父王的把柄。再者,就算我与他都有些朦胧的情意,他不日就要走了。以后日子久了,距离远了,总会淡的……”
薄野纪行自是明白话中的道理,可他也捕捉到了花溪话里透出的点滴情意,一时间竟也觉得两相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目光所及不远处,一个姑娘正在给少年送“月福”。
那姑娘扫了周围一眼,壮着胆子走到少年身边,飞快地将信物塞到了少年怀里,离去时脸上还带着一抹娇羞动人的笑容。而那少年还傻愣愣地没回过神,直到周围一群青年都在起哄,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既青涩又甜蜜。他与朋友说了一声,然后红着脸追着那跑开的姑娘去了。
花溪望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捏了捏腰间的荷包,不觉有些苦涩,他会不会也知道西月这一风俗,才挑了今日送给自己?
“我说找你怎么没找到,原来你和静娴在这里。”身后不知谁问了一句,花溪和纪行一回头,看见薄野宗启和荀柔走了过来。
薄野宗启笑容可掬的脸让花溪有些不适应,问了声好,就退到了薄野纪行身后。
薄野宗启嘴角噙着笑,“上回在姑母的马场,咱们兄弟们可说好了今晚在一处比试,虞恒他们几个都在射箭场那边等着呢,就差你一个。虽然你我闹过些不愉快,想来这次不会因为才躲到这里来的吧?”
“几时说过?”纪行爱答不理地回了一句,“算了,你们要比就比吧,可别拿别的借口说事。”
“好。”薄野宗启又转向花溪,“姑母她们都在射箭场,静娴也一道去吧?”
花溪回说:“不了,今日下晌一直骑马,有些累了,我想早些回去歇歇,明日回城,后天还要办香席。今儿我就不去打扰各位哥哥们的雅兴了。五哥,代我跟姑母说一声。”
“可要请御医看看?”宗启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花溪只当没看见,摇头谢过,“多谢三王子,只是疲累,并无大碍。”
“骑马就能累得你走不动,身子还真弱?”荀柔低声咕哝了一句,“小表哥,咱们走吧”
薄野纪行倒是不着急,慢悠悠地对花溪说道:“你叫纪行五哥,叫我三王子,静娴可是厚此薄彼了。纪行在家里行五,我行三,柔妹唤我小表哥,你私下里可以唤我小哥或者三哥都行。”
私下见过薄野宗启的嚣张跋扈,如今再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了张脸,亲切热络仿佛彼此亲昵已久,从来没有过过节一般,花溪忍不住寒到了心里,这人变脸太快,毫无定性,谁知道抽疯起来,会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花溪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索性闷不吭声,反正不回应你也不能把我怎么办。
“得了,你是皇子,静娴叫你三哥,私下被那些女官听去了,传到皇后娘娘那里,还倒静娴不识礼数。”薄野纪行插口给花溪解了围,“嗯,别耽搁时间了,你们先走,我送静娴回去再过去。”
薄野纪行送花溪离开,荀柔恼怒道:“小表哥,薄野纪行自己交出铁矿便罢了,还设计拖累家里将盐场交了出去,你可说过要让他好看的,怎么这会儿又对他们和颜悦色?”
宗启眯着眼睛,勾起唇角,冷哼道:“你是为了荀家还是为了他拒绝了你?别在我面前耍你小聪明,我要对付谁,自有我的办法,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荀柔气势一弱,脸色有些难看,咕哝道:“那你还不是被他打了?”
“你懂什么?”宗启丝毫没有刚才的温柔,盯着荀柔的目光冷漠之极,“你爹没教过你,不懂就不要胡乱说话。”
从来没见过宗启如此冷厉,荀柔眼睛一热,委屈地就要哭了起来。
宗启一瞬又恢复如初,收起了凛冽的气势,安抚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原先宫里也没公主,父皇、母后宠着你,你即便没封号,可吃穿用度比个郡主公主的都不差,可如今情势不同了。后来如今静娴回来了,她可是薄野家唯一一位成年的女儿,别人自然会将你们两个比较。你如今也大了,以前胡闹还可说你年岁小,可如今有了静娴,你再恣意妄为,就愈发显得人家的好来。”
本就看不顺眼花溪的荀柔听了这话,心里愈发怨愤,花溪一来连带自己的地位也下降了,不由抽泣说:“她不过是私生女,骑了两个时辰的马还喊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装可怜扮娇柔的,到底有什么好”
宗启看着低头啜泣的荀柔,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嘴上却惋惜道:“她才是正路的郡主,你不过是兵部尚书之女。你也该清醒清醒了。纪行跟信王府走得近,信王跟荀家不对盘,你就别再想能嫁给薄野纪行。”
提到薄野纪行,荀柔哭得越发厉害,宗启又说:“他有什么好,吊儿郎当,红颜知己遍天下,你痴心一片,人家还不领情,到头来还不是白让人家羞辱了一番。”
宗启越说越气愤,“好了好了,你莫哭了。刚刚我也是心里有气,所以才会迁怒于你。你放心,他欺负你,表哥自会帮你……”
“你真有好法子吗?”荀柔抹了一把眼泪,心里想起薄野纪行不屑一顾的神情,又怕宗启反悔,忙道,“他联合信王算计咱们家的盐场,祖父和四叔公他们可是气得不轻,你收拾了他,荀家族中的那些长老们自然会帮着你……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
荀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宗启,宗启暗自点头,“想报复他,也不是没有法子。现下正好有个机会,不过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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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暗示
薄野纪行一直将花溪送到了营帐门口才离开。
花溪回去时,翠茗一个人守在帐里。
“就你一个人,木犀呢?”花溪到了自己的地方放松了下来,才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洗漱完靠在软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跟几个丫鬟出去看热闹,还没回来。”翠茗帮着花溪整理东西,收拾了衣裳,正要把荷包放进纳物盒里,不经意间捏到了里面多了一块硬物,忙取出来一看,是面从未见过的玉牌,“这是姑娘几时新得的物件?上面还有孔,可以做个编个络子穿起来。”
花溪起身从翠茗手里接过手里的玉牌,摸了那“文”字失神了半晌,既然他说是样信物,放在外面被别人瞧了去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倒不如自己贴身带着安全些。
“你拿根编好的彩绳穿起来,我想贴身戴上。”
翠茗依言找了跟绳子将玉牌穿好,花溪套到了脖子上,正好垂在胸前,玉牌贴着肌肤,带着微微的凉意,忍不住咕哝道:“戴上了还有些凉丝丝的……真像某人的脸……”
翠茗不知花溪嘀咕什么,只是看着自家姑娘别扭的神情,忍不住闷笑了两声,“您这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早些睡吧,明儿要回天都。”
“嗯。”花溪躺在铺着毡毯的床上,手覆在胸前,在夜风吹着帐篷发出的呼啦呼啦的响声中,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翠茗唤花溪起身时,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声。
“这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吵?”
“今早天没亮,陛下的仪仗也回宫了,只留下些收尾的人在打扫,皇家驻地那边空了出来。这边各府驻地本来就拥挤,有留下扎营再玩两日的,也有回天都的,所以这边忙着换地方,那边又吵着搬行李。”
木犀端着脸盆进来,插口道:“刚刚外面有两家差点打起来,若不是侍卫拦着,怕都不小心闯进咱们这边来了。”
花溪笑问说:“木犀啊,我睡得沉都不知你几时回来的?玩得可好?”
“我回来,您刚睡下,怕吵着您,没敢大声说话。”木犀咬咬唇,低声道,“昨夜里我回来时,射箭场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让侍卫给围了起来,都把人给遣了回来,而且大华使团那边连夜拔营回了天都。”
花溪一听见射箭场,心中一紧,“贤王呢?可见着人了?”
“从昨儿到今儿都没见着人,营帐那边的侍卫不知几时也撤走了。多半已经回城了。”
花溪的心中不安更甚,提前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可见事情发生的突然,就不知昨夜到底在射箭场发生了什么事?
“那父王呢?”
翠茗回道:“奴婢正要跟您说这事。昨个儿晚上木犀回来告诉奴婢,后来王爷过来一趟,见您睡得沉,让奴婢们不要吵醒你。今早上胡总管过来,说王爷昨夜护送使团回了天都,他留着等郡主用过早膳再启程。”
“不必了,去跟胡总管说,马上启程,东西留些人收拾,其他人先跟我回天都。”
“怎么走得这般着急?”翠茗不解。
花溪蹙眉道:“昨夜碰见三皇子和荀柔,邀五哥去射箭场,我预感怕是出事了。”
花溪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上了马车,在侍卫护送下,急匆匆地回了天都城。
原本要走三个时辰的路,花溪等人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府里。进了府门,花溪听说薄野信在外院书房,便直奔书房而去。
“父王,昨夜可是出事了?”花溪拉开书房的门,一进去,没想到书房里面还有外人在。
那人正坐着品茶,听见有人进来,抬起头来,眼中惊喜一闪而过。
花溪不由愣了一下,竟是欧阳铮。她站在门口进退不是,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下人们并没有说信王正在见客,不然她也不会冒冒失失地直冲进书房。
“自然是信王领我前来的。”欧阳铮气定神闲地坐着,完全不像个来做客的外人,抿着唇看着花溪,心底却涌动着淡淡的欣喜。
昨夜他与花溪分开后,回营不久射箭场那边就出了事,大华使团连夜赶回天都,夜里欧阳铮又被泰王叫去叙话,想要借着此事向西月提条件获取更多的利益。晨起,入宫见了西月皇帝,着信王与他详谈具体事宜,离宫后信王忽然邀他回府用饭,欧阳铮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只因为他心底有个念头,想着也许能在府里见花溪一面,说不定还有机会去试探地问问她,知不知道那玉牌的另外一层意思?等到了信王府,信王请他到了书房,他原以为见不着花溪,没想到花溪却在信王借口离开的当口闯了进来,可当他看见张熟悉的俏脸后,一张嘴却全然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了……
花溪不见信王,想起昨夜大华使团连夜拔营,想欧阳铮定知道其中缘由,便问道:“你知道昨夜射箭场出了什么事?”
欧阳铮点点头,“昨夜贤王不小心误伤了泰王良娣,我作为使团副使,来此是与接待使信王爷交涉此事。信王大人刚刚有事要出去处理,派人将我请到此处稍坐片刻。”
花溪一惊,“啊,五哥伤了萧五?五哥现下怎么样了?对了,萧五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花溪没想到这一夜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萧五的伤势情况直接关系到薄野纪行的安危。
欧阳铮瞟了花溪一眼,见她满脸焦急,缓缓地说道:“你五哥无妨,不过手指划伤了而已。泰王良娣中了一箭,却好在薄野纪行及时收力,箭飞来的力道不大,所以没伤到骨头。”
欧阳铮这一说,花溪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还好,还好……”却听欧阳铮又道,“不过,萧良娣是替泰王挡了一箭。”
花溪脸色一变,五哥的箭怎么会射向泰王的?
“这里面定是什么误会?”花溪蹙眉道,“不说五哥有没有这个心,单就事论事,他在西月地位尊崇,要伤泰王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动手。”
欧阳铮深深地看了眼花溪,眸光暗沉,“箭矢确有问题,贤王才会射偏,即便如此,其中贤王疏于防范,导致此事的发生,也是难辞其咎。”
花溪只顾想着这事里面的关节,没有注意到欧阳铮神色的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这事有两种可能的动机,一种来自西月,有人想要陷害五哥;再一种可能来自西月也可能来自大华,那就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利用五哥伤了泰王,挑起两国矛盾。”
“嗯,你分析的极是。看不出,你倒是十分在意薄野纪行的安危”话一出口,欧阳铮便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味,忙啜了口茶掩饰过去。
这话说得有些泛酸。
花溪愣了愣,反唇相讥道:“五哥待我如亲妹,我担心他也正常。难道你做臣子的就不在意泰王的安危?毕竟那箭矢是冲着泰王去的。”
“身为臣子,自然要关心皇子安危,不过,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欧阳铮抿唇摇摇头,低声轻笑道,“我身边最能出事的也就只有你了。”
花溪撇嘴瞪了欧阳铮一眼,正要回嘴,可想到自己不该再与他这般热络,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福了福身,说道:“昨夜的事还望副使大人明察,我相信五哥必是清白的。您且稍坐,父王估摸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不打扰,先告辞了。”
“你很怕我吗?”欧阳铮面色平静,眸中的瞬光暗如子夜。
“不,不怕。”花溪摇摇头,心头有些异样。
“那为何我总感觉你怕见我?”欧阳铮看着花溪,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想起昨晚上席轩说落自己的话,这丫头难道真是故意装作不懂,躲着自己吗?
在岐州香市他分明能感觉到她在意自己,所以才会因为符三的缘故不理自己,可符三如今已经陪同锦成入宫。而昨日下晌他们两人还轻松舒畅地并骑而行,可为何今日见面又成了这样的局面?从头到尾她关心的一直是薄野纪行的安危,自己才稍显得有些亲密之时,她就退缩了。
活了这二十多年,除了母妃,欧阳铮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女人的心事,即便是另有目的的符氏至少在他面前也从来都是温柔乖顺,而他也从不会去猜测她的心事,因为他清楚她的目的。
可花溪却不同,在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在意并非因为那些私密的原因,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后,他会想要知道她是如何想的,想要知道她心里有没有自己?感觉到她在意自己时,他也会喜悦,而见她逃避时,他也会觉得烦闷,这样的心情是他原先没有经历过的,就算是面对艳冠大华的符氏也不曾有过半分这样的感觉。
花溪避开了欧阳铮的目光,说道:“世子多虑了。记得第一次见面,花溪还以为世子是歹人,世子当时可见我害怕过。”
欧阳铮看着花溪,席轩的话又在脑子里响起,“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席某人是您的属下,用热脸去贴您的冷屁股也无可厚非,反正本来就皮糙肉厚,经得起您的冷脸折磨。可人家是个姑娘家,若您再早两年生,她都能给您做闺女,小姑娘都爱听好听话儿,您又不会哄人,所以属下才说要您借着送东西表明心迹,结果呢,马是送了,不过挂人家的名头……好不容易,我在林子里让小白马带着人家姑娘过来了,可您说您一个下晌,就跟姑娘家说马了,送信物时您好歹也提醒一下人家那是‘月福’,什么都没说,您让人家姑娘怎么给你回送信物啊?”
想到此,欧阳铮定了定神,颔首示意道:“既如此,我不再久留郡主了。”
欧阳铮忽然用敬语,让花溪有些不适应,失神了片刻,才转身出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欧阳铮在背后说:“我会等到十五,希望那日能收到你的信物。”
花溪身子一僵,胸口的玉牌随着身子,在衣服里轻轻晃了两晃,静静地贴在了胸口,不知怎的花溪竟觉得玉牌有些发烫,不再如昨夜那般凉沁沁。那股热意似乎顺着胸流进了身体里,涌到了她的心里,让她有些发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心意
谁不希望两情相悦?
欧阳铮的一句话却将那层蒙着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轻轻戳破了,虽不是明说“我喜欢你”,但也是表明了他自己的心意。
听了欧阳的话,花溪能听到自己心跳在加快,自己有情,他亦有心,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喜悦,甚至想自己会一时冲动送上信物,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已经想得清楚,本想装糊涂不闻不问,这样再过几日他们便要离开西月了,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自然而然都会解决,她也不用再纠结彼此之间自己和欧阳铮之间这点朦胧暧昧的情意。谁知道欧阳铮竟会在此时表明心意?
花溪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要分心,不能再纠结下去,索性直接拒绝他便罢了。她从脖子里解下了玉牌,回身看向欧阳铮,“这是昨夜你送我的,我今日还给你。”
欧阳铮看着花溪没有说话,眸子里的光亮似乎一瞬间暗了下来,幽深一片。他不是没有过女人,符氏去后,家中不是没有打算另娶,可他都拒绝了。他素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对人对事都一样,既然他认定了花溪,就不会轻易放弃。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但他总是从侧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却不想被她直接拒绝了。
欧阳铮还是有些生气和失望,只是面上没有表露,他心中更多的是不解,难道真如席轩说的那样,女人的心思变化多端,本以为她是欲拒还迎,结果她却真要彻底避而不见了……
花溪能感觉得到对面的那双黑眸里隐约的透着丝丝怒气和几不可察的哀伤,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有些隐隐作痛。她低垂下眼眸,只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玉牌,一遍遍在心中描画着那上面代表“文宣”的“文”字,一笔一划地想要刻在自己的心底。
看着花溪垂眸不敢看他,欧阳铮沉静了下来,回想起了些许细节,面色微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只听了她那一句话,却忘了她是从何处取出的东西?这丫头嘴上不愿承认,其实心里明明就对自己有情?依她的性子,若真的心里没有自己,那她连亲近的机会都不会给,而是一开始就刻意回避,更不会把自己送她的东西贴身收藏。今次自己若不试探她,她也不会当即还回玉牌。
欧阳铮不禁暗笑,这丫头属乌龟的,你不动她不动,想跟你亲近又小心翼翼,一旦你真要动了,她就缩了回去。今日自己若真应了她的要求收回了玉牌,就是阻断了两人今后的路。日后只怕她会彻底缩回自己的壳里,自己再难寻机会抓住她了。她既然装糊涂,自己何尝不会?
半晌欧阳铮才沉声道:“我送出的东西从未收回过。”
花溪一滞,“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欧阳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郡主是什么意思?”
花溪轻舒了口气,“你既是大华的副使自然熟知西月风俗,该知道在月祭上送‘月福’最初的意思,既然将它作为……信物,我若不能回赠,自然要退回。”
“信物?这玉牌自然是给你有事时联络用的。你把它当什么信物?”欧阳铮捻起玉牌的彩绳,“既然贴身收着,那以后就别再取下来了。”
这次轮到欧阳铮装糊涂,花溪心急,索性准备明说。不想欧阳铮低下了头,脸贴在她的脸旁边。
花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欧阳铮伸手拉住她,略带薄怒道:“别动”
花溪身子僵直,欧阳铮将手里的玉牌轻轻给花溪套回了脖子上。
今日花溪刚好穿了这件玫瑰花对襟半臂,白色的玉牌不高不低落下正好垂在自己胸口那一大朵嫣红的玫瑰上,彷佛玫瑰的花心一般。
欧阳铮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戴着挺合适”
合适?花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欧阳铮这家伙脸皮还真厚故意装糊涂,准备就这么不了了之。
花溪伸手想取下,却被欧阳铮拉开,“我亲手给你戴上的,不准再摘下”
欧阳铮语气霸道,花溪的火气也上来了,“凭什么?你明知道到月福是男女定情信物,我不能回送的话,是要将信物还给你。你为何还执意要我戴上?”
欧阳铮看着花溪,总觉得的那张气鼓鼓的脸,含怒的眉眼比那冷清淡然的模样要更加生动可爱,心中暗笑,小丫头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所以才会如此一反常态。
“你,你怎么不答话?”花溪被欧阳铮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懵,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似乎要望到了她的心里,刚刚突然爆发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低下头嗫嚅道:“你先松开手咱们说个清楚,一会儿让我父王瞧见了……”
欧阳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握着花溪的手,“你先答应我不要着急取下玉牌,我便松开。”那滑腻柔软的感觉让他有些舍不得放开,只想一直这么握着。
花溪点了点头,欧阳铮才松开了手,花溪飞快地抽回了手,“原来觉得你虽然冷了点,但还温文有礼。几时变得这般无赖?”
花溪这一嗔怪,两人之间那种尴尬诡异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若是无赖能帮我达成目的,我无赖一次又何妨?”欧阳铮抿着唇,“不过要看什么人,什么事了?对你这种小泥鳅来说,稍一放松你定会溜了。”
花溪气结,习惯有时候真是难以改变,就算她换了身份,可是从初见欧阳铮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处于劣势,在两人的接触中,他总是处于强势主导的地位,所以花溪骨子里对欧阳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她偶尔敢叫板,敢回嘴,却怕真的会惹恼了他。
“我不与你争这些。我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孤女,后来机缘巧合认回了亲生父亲,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花溪长吁了口气,“我虽然冷清些,但不是愚顽不灵之人。若换做过去,我不过是无根浮萍,说句不好听的,不论是许个正经人家还是送给权贵做小,何去何从并我自己就能决定的,至少那些上京城里的天潢贵胄、贵介公子是不会聘我为妻的。”比如尹承宗,比如慕修远……
“自从认回了爹爹,地位变了,生活也变了。看似前路可以由自己掌控了,其实面对的事情却越多越杂了。离开了大华,到了西月,信王独女的身份定能引来不少人,可这里面又有几个是真的为了薄野花溪这个人?”比如尹元烨,比如……
花溪抬头注视着欧阳铮,在薄野纪行提醒她以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用心,只是人在感情里很多时候不能用理智去思考问题,她宁可用地域和家族这些理由来回绝他,也不想用另有所图来定义他们俩之间的情谊。即便她并没有真正看清过他的心,但因为他曾救过素不相识的自己,因为自己心中真的有他,所以会一厢情愿地去相信他是真心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担心并不为过。只是你若是为了臆测,而做出决定似乎太过轻率了。”
欧阳铮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坦荡荡地回视着花溪,似乎并不想多辩解什么,只道,“其实十五你回送信物与否,并不会妨着我的决定。就算你没有送,我的心意也不会轻易改变,正如我所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一样。你也说世事变幻,不到最后,谁会知道结果如何?”
欧阳铮的话似是在表明心意,又像再另有所指。
花溪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也不想欧阳铮这般轻松将此事带过,说道:“至少有一点我清楚,我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陪着未来的夫君走完下半辈子。若他无法做到,哪怕和离我也不会迁就。”花溪知道虽然这想法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就算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很多想法在改变,可这点是她唯一的坚持。两世为人,花溪心底里还是渴望能得到一份彼此能专注坚守、细水长流般隽永的感情。
欧阳铮起初也愣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唇角难得又露出了笑意,“嗯,我要先回去问问泰王良娣的伤势,再与泰王商量一下后续事宜,烦请郡主给王爷说一声,我先行告辞,就不府里用膳了。等明日香席后,我再行拜访。”
花溪没想到他突然告辞,心中隐隐有些失望,难道自己拒绝没有吓退他,反倒是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吓跑了。片刻失神,欧阳铮已经起身走到门边,回头问道:“我若能做到,你会答应否?”
“嗯?”花溪再看,欧阳铮已经出门了,她望着他欣长的背影消失在格子门后,目光复杂难明。
欧阳铮从书房出来,刚上回廊,就看见薄野信迎面过来。
欧阳铮迎了上去,“王爷”
薄野信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了,耽搁了,让世子久等了。”
欧阳铮轻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妨事。”
“小王的外书房虽然不算太大,但藏书颇丰,我那闺女也成天爱往那处去,不知世子还过得去眼?”薄野信看着欧阳铮,双眼含笑。
欧阳铮亦是不动声色,温文有礼道:“哪里哪里?王爷过谦了。虽是武将出身,但文辞笔墨不输于您的武艺,今日有幸在您书房揽看翻阅,小可受益匪浅,在此多谢王爷许了这次机会”
薄野信眼睛微眯,“如此甚好这几日为了泰王良娣的事世子多费心了,我这里环境雅致,启程前不妨多来这里坐坐?”
“好”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中不明的意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没来得及请假,晚上才回来,对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存香(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存香(上)
花溪从书房出来时,神色有些恍惚,连站在沿廊下的翠茗唤她都没有听见。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翠茗跑了过来,“刚才奴婢怎么瞧见欧阳世子从王爷的书房里出来了?”
“嗯,是他。他在书房里等爹。”花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昨晚上射箭场那边出了事,五哥不小心射伤了萧五,大华那边派了他来交涉。”
“啊,那萧夫人伤的重不重?”
“萧五没有性命之威,五哥那边也只是轻伤。”花溪没心思再想欧阳铮,夜薄野宗启那副殷勤的模样,心想这事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五哥受罚事小,怕就怕薄野宗启那边再借机生事,给五哥雪上加霜。
“咦,花溪回来了?”
花溪抬头看见薄野信走了过来,福身问安,“在天祀山听闻昨夜射箭场出了事,大华使团连夜回天都……昨夜五哥送我回营就去了射箭场,我担心五哥,所以?br /gt;
古代调香师第4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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