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调香师 作者:rouwenwu
回去,一时寻你不着,还道你出事了,此时正四下找你呢。”
“多谢郡王相告!”花溪福身谢过,又道,“承郡王,欧阳世子,家人寻找,花溪先行告退。”
“花溪姑娘可知杏花坞如何走?”尹承宗不徐不疾地问了句。
花溪摇摇头,“待会儿出门问下侍从即可。”
尹承宗往外望了一眼,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姑娘不认路,我送姑娘前去。”
花溪马上推辞道:“怎敢劳烦郡王带路,我正想寻人找顶软轿来……”
“花溪姑娘客气了。这时节众人纷纷离岛,诗会里准备的轿子都候在柳林馆和赏花楼,竹园这边文宣向来不备轿,只怕姑娘难寻到一顶。反正我也要离岛回府了,从杏花坞上船,正好与姑娘一路。”
温吞的声音听起来少了些漫不经心,却让你更不好拒绝。
花溪再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得应下了,“那多谢郡王了。”
“一道吧!来人,去杏花坞给镇远候府的慕三公子报一声,说花溪姑娘找到了,让他们不必担心。”
花溪还没回过神来,欧阳铮吩咐了一声后,人已经从尹承宗和花溪身边走过,停都不停地向门外去了。
想不跟着走也不行了。花溪退后了半步让开路,示意尹承宗先行,“郡王请!”
尹承宗笑了笑,便先一步出门了。
看着俩人前后脚都走了出去,花溪长舒了口气,戴上帏帽,叫上翠茗跟了上去。
已近日落,霞光浸染了天际,竹林笼上了一层金橘色的光晕。偶有风过,便有那星星点点的光斑在竹叶上舞动,如洒了金粉一般晃眼。
欧阳铮一人走在最前面,随从们走在两侧五步开外。
夕阳下,他的身后是斜斜拉长的影子。花溪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玄色的衣衫即使在阳光下染上了暖色,也让人感觉不到暖意,甚至还有些冷。
刚刚好像忘了问他几时要香来着,待会儿该不该去问问他?花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下了去问的打算。
不再看前面的背影,花溪低下头看向脚下的石子路。
走在身前的尹承宗忽然开口自言自语道:“好好的天气,怎么吹的风冷飕飕的?”
走在最前面的欧阳铮的身形微微一顿,既没应声也没停下。
花溪抿着嘴憋着笑,手伸进帏帽里理了理落下的发丝,彻底挡住了身侧尹承宗的视线,才低头偷笑。
“花溪姑娘家乡在何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恩?”没想到尹承宗会突然问她话,花溪放下手道,“花溪家住歧州。父母早年都已亡故,家中再无其他人。老夫人怜我孤身一人才将我接进府来。”
尹承宗睃了一眼花溪,低声道:“在下并非有意勾起姑娘的伤心事,请姑娘莫怪!我只是见姑娘容貌与常人不同,所以好奇问问而已。”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前路,脚步慢了下来,落到了花溪左手边。
第一次走得这么近。
一缕淡淡得橘香窜进了鼻腔,举目远眺漫天桔色的霞光,尹承宗不禁想起了书香墨字中的那一株晨光中的橘树,恍然间明白了为何那素笺上绘的不是花鸟,而是橘树。原来那是她喜欢的气息,带着山林的芬芳,清古幽远。
“花溪记事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曾说过,我家祖先早年迁居歧州,因与西月比邻,曾祖那辈曾纳过西月女子为妾,正是祖父的生母……血脉相传,所以花溪的容貌才会异于大华人。”
慕家的人知道她是慕向晚的孩子,即使猜到父亲可能是西月人,也从不问提及这家族丑闻。虽然是花溪早先编好的说辞,但今日却是第一次用上。
许久都没有想起这些事了,再次提起来,花溪便忆起了慕向晚,心中难免有些伤感,答了尹承宗的问话,叹了口气便默不吭声地低头走路。
也许尹承宗看起来又比较随性,所以花溪并没多想,以为他只是一时好奇,问问而已,却不知尹承宗暗暗记在了心上。
听见花溪的一声叹息,尹承宗以为她是因生了一副异样却美丽的容貌,受到各种揣测的目光而自怨自艾,轻声问道:“……所以你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吧?今日诗会刻意避开,也是因为这个……?”
“恩?”花溪没反应过来,侧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尹承宗。
尹承宗微笑着说:“听修远说你好读书,怎么可能不会做诗?今日诗会上,你因为容貌避开旁人,其实大可不必……西月新皇登基,大华与西月多年战事也已停歇,现如今边境稳固。过些时候西月使团会来上京,商讨两国通商事宜,其后两国联姻势在必行……”
眸光一黯,尹承宗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此事议定,以后上京的西夷人会越来越多,你也再不必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担忧。”
尹承宗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随风飘进耳中,说不出的柔缓。
花溪讶异,侧头看向他。尹承宗已经收回了目光,回头看向前方。
虽然尹承宗误会了她不愿出现在诗会上的原因,但没想到他会为此安慰自己,花溪静默了片刻,感谢道:“花溪多谢郡王!”
尹承宗笑了笑,“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也帮了我两次。修远和啸轩无人时唤我大哥,你若不嫌弃也随他们叫吧。”
“这……”花溪有些为难,这承郡王还真是自来熟。即使他时性格使然、为人豁达,但碍于慕向卿的提醒和他郡王的身份,花溪并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
花溪装聋作哑,不吭声了。
“算了,姑娘家面皮薄,不难为你了!”尹承宗嘻嘻哈哈地一笑带过,“不过以后你也无须那般客气就是了。”
“恩!”花溪随意点点头。
尹承宗脸色一暗,看了眼前面的欧阳铮,唇角又勾起,喊道:“文宣,忽然想吃聚福楼的香酥鸡。晚上你若无事,去喝一杯,如何?”
尹承宗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花溪,追上了前面的欧阳铮。
他这一走,花溪立时松了口气。
三人到了杏花坞。
慕修远站在小楼外,正焦急地向来路上张望。待他看见了跟在欧阳铮和尹承宗后面的翠茗和花溪时,面露喜色,赶忙迎了上去。
“承郡王、欧阳世子!”
“恩!”欧阳铮颔首回礼。
尹承宗拍拍慕修远,“修远,等久了吧?花溪姑娘在林子里迷路了,又绕回竹园了,刚巧被我碰上。”
慕修远裣衽行礼,“多谢欧阳世子和承郡王送花溪回来。”
花溪冲着尹承宗福福身,“让三哥担心了!”
“无妨无妨,四妹走时给我说了一声,只是……”慕修远面露犹豫,“回来就好,咱们这便启程回府。”
“人送到了,我先告辞了!”欧阳铮转身离开经过花溪身边时,一声极轻的“别忘了”飘进了花溪耳朵里。
花溪慌忙福福身送客,“恭送世子。”
尹承宗也跟上来,走到花溪身边,停了停,“今日你没瞧见诗会热闹,赶明儿集子印好了,我让修远给你带一本。”
没等花溪开口相谢,尹承宗一句“不必谢了”打住了她的话头,优哉游哉地走了。
慕修远微微蹙眉,走到花溪身前,“花溪,你与承郡王何时这般相熟……?”
花溪撩开帏帽,“花溪与郡王并不熟,郡王赠书也是因为花溪给他写过两张香方罢了。三哥刚刚欲言又止,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修远叹气道:“刚刚五妹不慎失足落水了……”
花溪一惊,急忙问道:“啊,五姐现在可受伤了?这,这是几时的事?”
“恩!无碍!就是受了惊吓。这会儿换了衣裳,刚缓过劲来。半个时辰前……”慕修远没继续解释,顿了顿又说,“本来不急着回去,只是在岛上多有不便,所以想着赶紧回府才匆匆忙忙地去寻你。既然回来了,你进去唤她们上路吧,我去让人备船。”
花溪点点头,进了小楼。
屋里韵欣歪在榻上,闭着眼不说话,旁边新换的贴身大丫鬟玉蕊哆哆嗦嗦地站着,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了。
韵琳和韵宁坐在下首的圈椅上。
韵琳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着韵欣,手里的帕子揉成了一团。
韵宁一脸为难地想劝说又不敢开口,眼睛一直在韵琳和韵欣中间来回转悠,猛然觑见花溪进来了,忙问道:“啊呀!花溪,你跑哪里去了?五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
“闭嘴!”韵琳喝住韵宁,“你没事添什么乱!”
韵宁瘪瘪嘴不敢再说。
花溪没理会,走到韵欣跟前,见她头发泛潮,伴着一股杏花香气,想来刚刚沐浴过。
“我从诗会出来便跟翠茗在岛上转转,在竹林里迷了路,绕了半天才出来。刚回来久听三哥说五姐落水了。三哥刚去让人备船,让我进来看看五姐可能起身了。若能起身,这便启程回府。五姐,你可好些了?”
韵欣缓缓睁开了眼,“无碍,可以走!玉蕊过来扶我一把!”
第八十二章 丑闻
花溪帮着玉蕊扶着韵欣起身。
韵欣冲花溪点点头,然后对玉蕊说:“多大点事,又没怪你瞧你哭的跟要死人了一样!走吧!”
韵欣有些不耐烦,玉蕊止了哭声,扶着韵欣往外走。韵欣的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好像是扭到了。她的大半个身子靠在玉蕊身上,另一边的花溪使不上力,便知趣地松了手。
韵欣走过韵琳的身边停了下来,稳住身形,朝韵琳道:“六妹,今日的事并不是我故意为之。”
韵琳满腔的怒火化作嗤笑一声,“五姐,你这话是想让我恭喜你呢?还是你要继续扮可怜,装着认打认罚呢?你不觉得这时候给我说这些已然无用了吗?!若你来炫耀,大可不必。我还有自知之名,不屑用那些下作的手段。我劝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跟祖母和父亲解释,今儿慕家的脸可全都让你丢尽了!”
韵琳又睨了眼玉蕊,轻哼了一声,“当五姐的丫鬟还真可怜!总是要替主子受过……”说完,甩袖出门去了。
这情形让花溪呆愣了一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蕊被韵琳的话吓到了,身子一哆嗦,差点没扶住韵欣。
韵欣抓住她的腕子,冷声道:“你个贱蹄子,往上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胆怯,这会就这点出息?还不扶住了!”
玉蕊扶着恼怒的韵欣往门外走去。
待两人出了门,韵宁低声咒骂了一句:“还没应承什么呢,都跟自己要进王府了似的……”语气酸酸的,神情中分明带着嫉妒。
“七姐,咱们也走吧。”花溪没事人一样上前拉了拉韵宁。
韵宁点点头,跟花溪一起往外走,时不时地偷眼瞅瞅花溪,见她面无异色,一言不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韵宁想说点什么,见她一脸淡然,心里憋得难受,这人刚刚进来时还担心韵欣落水,怎么这会子连问都不问一声了?
韵宁终是没忍住,眼珠子转了转,没好气地嘟囔:“哎,府里好不容易安生几日,五姐怎么又闹出这档子事来?刚换的丫鬟又遭罪了。花溪,我偷偷跟你说,今儿五姐不是落水。”
“哦?”花溪有些惊讶,“是吗?”
韵宁见花溪有了反应,忙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诗会开始你就走了,后头泰王妃饮宴,你也不再。宴席上,侍女不小心弄脏了五姐的衣裳,泰王妃就让人带五姐下去换衣裳。可不晓得怎么回事,这人去换了衣裳就没见回来。后来还是戚姑娘随行的丫鬟说在赏花楼不远的落梅居前瞧见了五姐。我们便去寻她,谁知道等到了落梅居,却看见五姐跟……”
说到这,韵宁突然顿住了,想起当时那场景,不由脸红心跳,又羞又臊,不知如何开口。
花溪猜到八九分,知道韵宁欲言又止是碍着脸皮薄说不出口,便说:“七姐不愿说,就不必说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韵宁不吐不快,梗着脖子摇摇头,叮嘱花溪说:“哎呀,我说了你不传扬出去就是了。”
“哦!”花溪看着前路随意应了一声。
韵宁瞥了瞥周围,见无人才小心翼翼说道:“当时五姐跟平王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我、七姐、婉兰和幼兰都在,更要命的是戚姑娘也跟去了……今儿上晌我才听大伯和爹说起,宫里已经把戚姑娘订给了平王做正妃。你说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戚家哪里是好相与的……五姐也太不检点了,上回祖母过寿闹了那么一出,这回又去勾引平王,真是把府里的脸都丢尽了!你瞧瞧她,做错了还那般张狂样,就好像明儿就进王府了……”
韵宁絮絮叨叨的,越说越怨愤,好像是韵欣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花溪没理会韵宁的不忿,心底冷笑,若是没听见桃花小筑里那两位的话,自己也以为这是韵欣故技重施。只是韵欣这回确实是被人利用,不过她自己心里该是心甘情愿去顺水推舟吧。
而韵琳为了平王跟戚三娘套了那么久的近乎,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所以才会那般气愤。至于韵宁嘛,如此“大肆”宣扬不该乱说的“丑事”,还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上次她自己失手打翻了汤碗,想去搞一场邂逅,结果最后不知是被韵琳还是韵欣算计了没成事。今日韵欣却来了个“昨日重现”,还给弄成了,以她的脾气不生气、以她的脾气不给韵欣抹黑才怪了。
这回慕家又要忙乱了。
韵欣失节,平王素来的贤名也被抹了黑,他为了挽回名声自然会纳了韵欣。只是因为此事,戚家和慕家势必结了仇,等戚三娘嫁进去,韵欣的日子能好过?再者,韵欣一旦进了平王府,那镇远侯府的天平只能倒向平王了,而站在泰王那边的萧家和慕家的关系又疏远了,还有那关系到慕继忠前途的何家的婚事,这回也不知要轮到谁头上了?
花溪暗自叹了口气,日子还真是没个消停!眼看着韵琳和韵宁要及笄,自己也不小了,指不定慕家在考虑韵琳和韵宁婚事的时候会捎上自己,来个利益最大化。自己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铺子现如今已经上了正轨,也是时候打算如何离开了。
花溪一直低头想着心事,韵宁在一旁絮叨了半天,直到走近码头,听见慕修远唤她们时才闭了嘴。
上了船,气氛有些压抑,一路无话回到了幕府。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花溪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回了栖霞园。草草用了饭,又叮嘱了翠茗下晌被人追的是不得外传,沐浴后翻了会儿书,翻身上床睡了。
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起来,伺候花溪洗漱用膳后,翠茗支开了屋里的人,偷偷告诉花溪:“姑娘,昨个儿回来景福园就闹上了,一直折腾到大半夜。今个儿一大早,侯爷与二老爷就出府了,大夫人递了牌子下晌要进宫。昨日跟着三位姑娘去赏花楼的丫鬟到现在还关着呢。幸好您没去赏花楼……听说,五姑娘那个……平王……”
翠茗支支吾吾的没个囫囵话,花溪抬手止住了她,“行了,我昨日便知道了。你吩咐下去,别人再怎么乱传都不要管,但是别让我听见这流言是从咱们院子了的人嘴里传出去。谁若犯了忌,直接交给大夫人打了板子撵出去。”
“是!”翠茗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暗自庆幸,虽然在桃林那会儿姑娘不知听见什么了惹得又人人来追,最后却是有惊无险。若是真去了赏花楼,这会儿自己也得被关起来。上次老夫人过寿,就弄得人心惶惶,这回传出这等事来,只怕最后还是主子们迁怒丫鬟。万一弄不好,自己也要被赶出府去了。没去赏花楼真是万幸!
翠茗走后,花溪坐在那里想了一阵,又唤了木犀进来。
“……去后门带个话,让刘妈妈这个月末想法子进府一趟。”
木犀得了话,便离开了。
花溪靠坐在圈椅上,闭上眼静静地想着,自己要走,该想个什么理由呢?
第八十三章 筹谋(上)
翠茗交待完了园子里的下人们,总是放不下心,寻思着出去看看。
到了下晌,大夫人去了宫里,侯爷和二老爷也没回来。翠茗回过花溪,留了春英在园子里伺候花溪,自己暗地出去打问各房的动静。
临到晚膳时,慕继忠、慕继孝、大夫人都相继回来了。三人一回来便都去了荷香院,过了半个时辰才各自回房,聚在荷香院附近的一众丫鬟婆子也都无了踪迹。
花溪下晌都呆在香室里研磨香料,借机让自己好好静一静想些事情。等听春英说翠茗回来了,她才从香室里出来。
“回来了”花溪回来屋,换下身上干活儿时穿的衣裳,挪到铜盆前打了胰子,撩着清水净手。
翠茗从春英手里接过布由递到花溪手里,”今早下朝时,皇上留了平王训话。侯爷下朝回来后去的平王府,回来时瞧着脸色还好,在老夫人那边说了会儿话,大夫人也回来了。等侯爷等人离开,关着的人就都给放了,只玉蕊挨了打,后来又被拖回了弄琴轩,听说是五姑娘出面保下的。奴婢听茶香说,宫里和平王府那边已经同意,平王大婚后抬人进府。
花溪擦干了湿手,将布由顺手给了春英,春英端了水盆退出去了。
花溪坐在榻上,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指,问道:“戚家那边呢?府里没派人去?”
翠茗答说:“是二老爷去的。二老爷先去了趟威远侯府,然后才去的戚家。道歉赔礼自是有的,至于二老爷还应承了戚家什么事就不知道了。戚有虽有不满,不过最后也同意了。”
花溪点了点头,“大婚后抬人进去,顶多也只能算是侍妾。戚家和戚三娘要是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还怎么能做皇子妃。”
“五姑娘算是能进王府了,不过??????”
翠茗想起了别人嘴里议论的话,对那个面似柔弱的五姑娘越发不齿。这会儿知道事情过去了。放下了忐忑,她也没什么顾忌,便跟花溪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顶看不透五姑娘这人的。柔柔弱弱的,心眼真多。百般算计,最后还不是没名没分的,到头来只能受欺负。要奴婢说,以五姑娘的出身,怎么也能嫁个官宦子弟或是富裕人家做当家奶奶,干嘛非要巴巴地往皇子府里凑。自已过日子不比在那些王宫贵胄府里过得自在?”
大多数时候,花溪因为翠茗是老夫人的人,有些事会专门点明给她看,透过她向老夫人表明态度,好安别人的心。花溪知道翠茗人比红柳赴真率,没红柳那么多的私心,嘴巴又严,即使回来也不太说人是非,所以自己在她面前才尚算坦诚。但翠茗像今日这般丝毫不避讳花溪说出心里的不满却是少见。
花溪打量了翠茗两眼,见她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并不似在试探自己,淡淡一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路。有人不喜求富贵闻达只求安稳度日,自然有人一心追求荣华加身衣身无忧。你和红柳都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你和她的心思又有多少相同?名利心人人都有,只看你自已怎么想了。”
提起红柳,翠茗微微一泄,无声地吧了口气。
扶柳居。
丫鬟婆子们都被韵琳赶到了门外,屋里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又开始闹了!可惜了那些官窑的瓷器??????这才换上没几天又要保不往了?????”
“小声些,仔细别人听见了,传到姑娘耳朵里,又得挨一顿板子。”
韵琳房里新换的大丫鬟玉紫从大门外进来,就听见墙角的两个丫鬟站声嘀咕,喊了一声:“不在姑娘屋里伺候,杵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个丫鬟瞧见玉紫回来了,忙上前道:“啊呀————玉紫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放姑娘在屋里发脾气呢,晚膳都给砸了,还把屋里的人统统赶了出来。这会子谁都不让进去。
玉紫正是昨日陪着韵琳去诗会的丫鬟,在上柴房心尽胆战地过了一夜,刚刚才被放出来。没想到她刚回来,气还没缓上一口,就碰见韵琳发脾气,不禁暗器,这祖宗定是因为五姑娘的事在发脾气。若是没完没了的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
玉紫问:“可派人去跟大夫人那边说了?”
那丫鬟一愣,这才反应夺冠来该去寻夫人,急忙摇摇头,“没,我这就去!”
“算了,留在这里看着姑娘,别让姑娘去隔壁院子。我去去就回”
玉紫顾不上整理,返身又出门去景福园寻了大夫人过来。
大夫人尹氏赶过来时,屋子里已经没了动静,两个奶奶在门外唤着:姑娘,可就是不见有人开门。
尹氏叫了两声,没人应,便叫了两个力壮的婆子来,大喝道:“去,把门给我撞开!”
尹氏挥退了众人,自己提步跨进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瓷器碎片,胭脂盒子散落一地,椅子东倒西歪?????
“这屋里能砸的你还真一件不剩都给我砸了个干净?”尹氏扫了一眼屋子,蹙眉训斥韵琳,“闹腾成什么样儿了!平白让杨氏母女那对贼人和三房的人看笑话!”
韵琳趴在床上躲在被褥里抽泣,听见尹氏训她,掀开被子看着尹错,哭喊道:“我让人笑话的还少啊?如今什么晚了?????呜呜,而子早就丢尽了,我还在乎这些劳什子的摆设作甚?”
尹氏踩着边角没碎片的地方走到韵琳床前坐下,摸着她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丫头来?老五那小中蹄子一门心思要嫁进平王府,不就是想着能有朝一日得了皇了的宠,夺了你想要的,又压着你一头,好让她娘和哥哥能在慕家挻直了腰板做人。谁知道她会用那种烂招数。还被戚三娘逮个正着,你以为她还会有什么出头之日?杨姨娘那狐媚子已经被侯爷骂了一通。这以后的日子?????哼,侯爷不理她,就有她好受的!”
尹氏目中精光一闪,嘴角挂着冷笑。
韵琳抽泣着哽咽道:“可,可她进了平王府,我,我不是没机会了?????当初,当初也是娘亲你您说的平王比承郡王好,我才会变了心思?????到如今闹成这样,我哪里还能嫁入皇家?????呜呜”
“嫁不进去便不嫁了。皇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做不了正妃,倒不如嫁入勋贵人家。你是镇远侯的嫡女,以你的品貌,还怕许不到好人家?
韵琳听尹氏这般说,心里委屈,哭得更凶,“不要!为什么韵欣那个贱人能嫁给三皇子,我却只能嫁给勋贵?当初您讨好贤女妃娘娘,想让我嫁给三皇子,让我有了念想,而且后来贤妃娘娘也同意了。
这会子又让我嫁别人,呜呜?????放眼京城里,除了承郡王和欧阳世子,哪个勋贵子弟能比得上三皇子?承郡王克妻,家里还有两个贵妾:欧阳世子是鳏夫,人又冷冰冰的,还是三皇子最好?????“
尹氏自然也懊悔,可事已至些,说这些也没用了。如果放任韵琳闹下去,老夫人和侯爷都会怪责自己。
尹氏放缓声音劝了两句,韵琳还是不依不饶埋怨她。
见韵琳无理取闹,尹氏恼了,厉声喝道:“五丫头是要进平王府,听起来是好听,可最后弄得平王和戚三娘心里都有疙瘩,府里老夫人和侯爷都不待见她?????这时候,你还跟着起哄,这般闹将下去,最后惹怒了老夫人和你爹,日后就别指望他们宠你?说不定随便指个人家把你打发了了事,到时候有你哭的日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让五丫头永远压你一头?”
韵琳顿时止住了哭声,茫然无措地看着尹氏,半晌才使劲儿摇摇头“不要,我不要!”
尹氏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是娘的闺女,娘不为你着想还为谁着想。皇族的人你如今是嫁不成了。你这般怨天尤人,还不如高高兴兴地起来看热闹。她一个贱婢的女儿最后也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告侍妾?????不过挂着平王府的名头还是有些用处,加上咱们府里已经出了个世子侧妃,你姑父又是天子近臣,等跟何家的亲事定下,过两个月除服礼后,你爹的官位只高不低,到时候你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嫁不了皇了,嫁个公侯贵戚封个浩命还是可以的。”
韵琳虽然心有不甘,但听了尹氏所说,冷静下来想想,心里好受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就算输了,也不能让韵欣笑话。
韵琳抹干眼泪,朝尹氏道:“娘,女儿一时糊涂,让您为难了。女儿再不会如此了!“
尹氏拿了帕子给韵琳擦擦脸,“嗯,起来洗洗,发后切莫如此了!明日起多在老夫人身边走动走动,讨了她老人家的欢心,比什么都强!“
“是”韵琳乖巧地点点头,暗下决心,慕韵欣,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第八十四章 筹谋(中)
韵欣的事算是定下了。
府里的人面上毕恭毕敬,可背地里暗自鄙夷。倒是大夫人这个做嫡母的尽职尽责,逮了两个嚼舌根子的打了板子,才平息了事端,临了又怕怠慢了韵欣,专门给弄琴轩指了四个水灵灵的丫头。
木犀给刘妈妈传了信,没过三四天,刘妈妈领着丁香进府来了。
两人先去拜见了老夫人。
进门,刘妈妈和丁香就给老夫人跪下来磕头。老夫人忙叫两人起来.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刘妈妈说“头前一年,家里忙乱,一直也没回来看望您老人家。今年日子好些了,奴婢就想着回来看看您.带了些新鲜的山货孝敬您。礼虽轻些.好歹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您老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可以换换口味。奴婢选的这些子东西都是好克化的.留着给您尝个鲜儿。”
老夫人笑着谢过。
刘妈妈又道“还没跟您老说、丁香年前嫁了人。这孩子无父无母,也算是从府里出去的。成了家也没回来磕过头,这次奴婢带她来专门给您老磕头,顺带看看姑娘。”
老夫人有些意外,“丁香嫁了人?哪里人?难怪这发饰也变了。”花溪并没跟府里提起丁香嫁人的事,老夫人当时允了丁香与刘妈妈一起出府,因为她是个下人没太在意。这会儿听刘妈妈说起,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刘妈妈解释说“是我本家的侄子,早年亲生父母去世了,将他托付给我。我在城里寻了份木匠差事。那孩子学得不错,如今在师傅铺子里帮工。人实诚,总是感念我早年的恩情.一直待我如亲人。后来我出府了,这孩子一直在身边伺候。我看丁香年纪也不小了,就做主让两个孩子结了亲。”
听刘妈妈说起自己,丁香不禁脸红,低着头不说话。
老夫人见她害羞,笑着说“这是好事。来人,取十两银子,另外去库里把年前送来的那两匹蜀锦拿来给丁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刘妈妈惶恐,忙拉着丁香,“啊呀,丁香.还不谢老夫人!”
丁香作势跪下,磕头谢了恩。
老夫人笑笑.说了两句便打发人送她们去看花溪。
刘妈妈到了花溪园子时,花溪早就得了信.在屋里等候。
一进屋丁香给花溪磕了头,花溪象征性地赏了些东西做样子,然后打发了屋里的丫鬟,让她们去陪丁香说话,自己留下刘妈妈在屋里。
人一走.刘妈妈忙低声问道“姑娘急急寻奴婢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想着您要过几天才来,怎么这就来了?”
“得了信儿.怕您有事.心里着急。”
花溪将上巳那天的事说与刘妈妈知晓.略去了自己偷听那段顺带把上次老夫人寿宴的事也提了提。
“……五姐的事已经定下了,平王大婚后抬进去。五月.除了服.六姐和七姐及笄。府里定然要给二人议亲。您也知道我当初回府是万般无奈……庄子里被人看着,生活清苦.刚好有那机会.自然要回来。如今外面的铺子生意也安稳了.您老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我想买上间小院。”
“您这是……?”刘妈妈猜到了七八分.却又不敢肯定。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花溪语气中带着无奈,“我想出府了。”
“您这又是何苦?只怕老夫人、侯爷不会应允的……再说,我瞧着老夫人待您不错。您呆在府里,在外人眼里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小姐,可若是出了府……”
花溪拉着刘妈妈的手引她坐到炕上,面对面说:“我知道妈妈一心为我好。我是您一手带大的,什么性子你比别人要清楚。我在府里才两年就见了这么多事。虽说都是自已姐妹,可像她们那般去想去做,我是不乐意的。这两年家里老夫人、夫人们待我是好,您瞧着放了心。等我年纪到了.说不定她们会许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您别忘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被接回来的?您又怎么出去的?”
许久不提起这事,刘妈妈确实没大在意,这时间花溪忽然提起,她才有所觉。刚刚只看着老夫人赏给丁香的那些东西,就觉得老夫人看重姑娘,再加上进了园子瞧见姑娘日子过得比以前好,竟忘了当初慕家人接她回来的初衷。
刘妈妈摇头叹道:“奴婢这日子过得顺了,人也老糊涂了,差点忘了这茬。万一不是您想的那样,您不是亏了吗?您这两年过惯了好日子,在外面受苦的地方可比府里多多了……“
知道刘妈妈担心什么,花溪不以为意.笑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是十二年的日子不短,苦日子都刻在心里,我是不会忘的,出去再苦能苦过那些吃糠咽菜的时候?在慕家我是个外人。她们为我着想又能着想到哪里去?说句不中听的话,她们怕是打着算盘者我能卖个什么好价钱。侯爷的差事万一不满意的话,指不定会为了巴结那些权臣贵戚什么的,送我去做小。我不喜欢,也不想如此被人不明不白地送嫁。难道妈妈忍心见我如此……”
花溪红了眼眶,刘妈妈看着心疼。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见她如此伤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刚刚还犹豫不决.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照姑娘说的,慕家的人将她送人是大有可能、四小姐已经去了就留下姑娘一根苗.自己怎么也不能看着慕家的人送姑娘去跳火坑。不过,这些还都是姑娘自己猜测,老夫人和侯爷并没有真做什么,姑娘担心的好像有些早了。
刘妈妈搂着花溪低声安抚道:“姑娘你切莫伤心。只不过,老夫人和侯爷他们不会凭两句话就放您出去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常年给庄子上安置人手……要能放早就放了。”
花溪从刘妈妈怀里退了出来,抹了抹眼泪,“这事妈妈不必操心,您只要在外面偷偷帮我买好房子就是了。”
虽然知道花溪从小心思冷静缜密,但刘妈妈还是不放心,“房子事不难.只是出府这事难办。您可要仔细了,莫给人抓了把柄,受了连累。”
花溪点点头,握着刘妈妈的手道:“妈妈只管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不准备周全我是不会动的……”
刘妈妈寻思了一阵,张口提议道:“我看这事,您要不去求求五姑奶奶?她看在您娘亲的面上,说不定能帮您一把。奴婢总觉得这事急不来,缓缓再看,指不定府里不会把您随随便便送人的……”刘妈妈虽然嘴上应着,可心里还是没底,五小姐谨慎,盼着她会劝劝姑娘不要轻举妄动。
花溪知道刘妈妈的心思.一时也没指望她能变过来,便也不再劝她.只要她帮忙做事就好。
“嗯,我晓得利害。房子不过留着以防万一.总归是名下的产业.就算买下来不用不住,租出去赚些租子也好。姑母那边,我会去探探口风。”
花溪本就拿不准慕向卿会不会帮她,但慕家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又有能力帮自己的只有慕向卿。慕向卿是威远侯夫人,说话做事自然以威远侯府为先,虽然这事不会牵涉威远侯府.但万一被发现了,慕向卿也会难做。以慕向卿性格来说,她是不会贸然同意的。所以,自己还得好好思量一番,一定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听花溪提到慕向卿,刘妈妈心上稍安.想了想点头道:“离六姑娘、七姑娘议亲还有些时候,您跟五姑奶奶通通气,商量着来,可别着急坏了事。”
“妈妈您是为我操心,花溪明白的。花溪知道这事急不来.我会好好布置的。您老在外面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花溪取了些银票和首饰递给刘妈妈,“这些是过年老夫人给的压岁钱.还有些首饰,您拿出去当了换了银钱置办宅子用。”
刘妈妈不肯收,退给了花溪,“上次您给的还没用完。您介绍宗家的姑娘来铺子,后来宗家姑娘用这好.又引了好些贵家姑娘来光顾铺子,如今的生意红火多了。铺面都盘下了,不用付租子,您留在账上的钱也没送进府过,给您置办套小院子足足够。”
刘妈妈知道自己别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置办套宅子还是可以办到,所以死活不肯再拿花溪的银子。花溪也没强塞。
临走时刘妈妈又好生叮嘱了花溪一番,要她一定要小心行事,才不舍地跟丁香离开了。
三且二十五是程啸林两周岁生日。
花溪随慕修远、韵琳、韵宁去程家做客。
刚跨进慕向卿屋里,花溪还没回过神来.一团红色的东西就从门后扑进了花溪怀里,差点把花溪撞倒了,花溪一低头,就看林哥儿仰着小脸冲着她笑.高兴地喊着“姐姐,姐姐一一”。口比上回见时清楚多了。
林哥儿穿着斜襟红底的团花小袄,藏青色绸布裤子,脚上登了双虎头鞋,颈子上戴着鎏金项圈,项圈上挂着把小金锁。他抱着花溪的腿.呵呵笑着,粉雕玉琢的,像是年画里娇憨可爱的抱鱼娃娃。
花溪看着娃娃可爱,心上欢喜,蹲下来抱起林哥儿,手臂一重,不禁笑道:“呵呵,咱们林哥儿长大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
第八十五章 筹谋(下)
慕向卿招呼花溪她们三姐妹坐下。花溪抱着林哥儿也跟着坐下了。
看着林哥儿坐在花溪怀里不吵不闹,甚是乖巧,慕向卿不禁笑道:“你走了以后,这皮猴姐姐、姐姐的叨叨了好些天,还以为他人小记不得。谁知昨个儿奶娘刚顺嘴说了姐姐要来,他就嚷嚷着要姐姐了。”
“林哥儿想姐姐了,是不是?”花溪低头笑呵呵看着小家伙问道。
林哥儿哪里明白什么想不想的,见花溪问他,他眨眨眼睛,“哦哦,姐姐、姐姐……”
慕向卿宠溺地看着小儿子,嗔怪道:“你就瞎应承吧,呵呵!”
屋里的人哈哈一笑。说话间,宗家姐妹也来了。
慕向卿说开席还早,让小姊妹们一道去院里玩耍等开席了再唤她们回来。林哥儿粘着花溪,花溪便借口不去了,陪林哥儿在院子里跑了一会。
玩累了,林哥儿打起了哈久,花溪抱着他回房休息,林哥儿偏偏躺下不闭眼。花溪一下下拍着他,哼着小调哄着他睡觉。
慕向卿交待好了开席的事回来,便看见花溪已经哄着林哥儿睡觉,轻轻走过去,瞟了眼林哥儿,“睡了?”
花溪点点头,小声应了句:“刚睡着。”
“走吧,让奶娘看着就行了。”
慕向卿看了看林哥儿,让花溪陪她离开了。
走在沿廊下,慕向卿对花溪说:“凑着林哥儿过生儿,专门接你出来散散心,想让你多结交些同龄的姑娘们。你倒好,不和同年等岁?br /gt;
古代调香师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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