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皇后(伊人版) 作者:rouwenwu
——怒放如心花。
“怎么?”见伊人久久不语,贺兰雪眉毛一挑,撇嘴道:“高兴傻了?还是嫌弃它是假的?”
伊人这才抬起头,扒拉着将竹篮抱在怀里,然后扬起一个无比明媚的笑脸,甜甜地说:“谢谢。”
这一次,轮到贺兰雪开始发怔了。
他原不知,一个人的笑,可以明灿若此,好像真的能看到一条隐秘的线,缠缠绕绕,系在全无伪装的真心上,连虚伪的矜持都不曾有。
如此,富有感染力。
连这间阴潮的房间都明亮了许多。
他忽而想起,许久以前,他费尽心思,几乎冒着生命危险,为容秀取来雪芝,当他满怀憧憬地捧到她面前时,容秀只是笑,或许激动,但笑容是那么高贵含蓄,谢意也是如此吝啬微小。
可面前的女子,只一捧绢花,便能换得她全部的感动与欣喜。
伊人太容易知足了,她的欢欣,让贺兰雪莫名地反省:自己给的,真的太少,少得,配不上她这样的笑。
可是对伊人而言呢,她的想法却实在很淳朴:贺兰雪真是可爱,竟然真的相信月季就是玫瑰。不过,饲养员的额外善心,很难得啊很难得。
所以,她笑得格外快乐,如此而已。
(三十三)平凡(1)
请将昨日的记忆剔除,此为修改后的版本。
在绥远安顿好后,贺兰雪曾向伊人提出过三个奇怪的问题。
第一个,她是否还惦记着裴若尘?
第二个,倘若裴若尘出事了,她会否担心?
第三个,如果有一日,他与裴若尘为敌,伊人会站在哪一边?
当时的伊人,只是盈盈地看着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她才蹦出一句:“为什么这些事要发生呢?”
离开客栈后,贺兰雪重新变成了阿雪,在绥远边镇的一个小村庄设馆行医。
所谓的设馆,自然不是鞭炮阵阵的开张大吉——边远的地方,一个医馆,无非是齐整点的茅屋,门前摆放着许多并不太贵重的药材,皆是贺兰雪亲自采摘。
贺兰雪固然没有专程学过医,只是他自小天纵英才,看书极杂,对医学方面也略有涉及,而且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名重一时的太医,耳濡目染之下,其医术比起民间的赤脚医生,自然高明了许多。
所以,自开张伊始,他便受到了左邻右舍的欢迎。
而易剑那些随从,也在贺兰雪安顿好后消失不见,至少伊人没有再看见过。
没有仆人,没有餐馆,貌似也没有什么钱——
她发现,此世的大夫真的很穷,无论多复杂的病,都只收取极少的银子,而且有效,并不像前世那般,是绝对的中产收入。
伊人这才正儿八经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贺兰雪本意是不想让她持家的,可是屋里屋外,只有他们两人,偶尔他忙了起来,她就得为一日三餐愁心了。
桌上放着一些散乱的铜钱,贺兰雪不会理财,每每有收入,他便顺手放在桌面上,需要用时,便去拿。
拿惯了大把银票的人,自出生起就挥金如土的人,对这样的零钱,确实没有分寸。
伊人能理解。
好在贺兰雪极少出现无米下锅的情况,好歹他也是做过王爷的人。
但是做饭,还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
一日清晨,伊人从房里打着呵欠走了出来,瞄瞄对面的卧室:床榻上的棉被叠得整整齐齐,贺兰雪已经起床了。
她透过窗纸往外望了望:冬日的薄雾已慢慢地散去,贺兰雪只身站在荒草凄迷的庭院里,修长的手指摆弄着簸箕里的干药材,姿态闲闲,很宁静地模样。
伊人转过头,满屋里寻找食物——没有可以直接入口的,看来,贺兰雪今日偷懒,又要指靠她了。
等了一会,隔壁家的王大婶拢着袖子巴巴地走了过来,见到贺兰雪,极亲热地打招呼道:“吃饭没?”
伊人听到声音,从小茅屋里探头探脑地朝往望了一眼,见到王大婶,她甜甜一笑,然后将脑袋又缩了回去。
见状,王大婶挤挤眼,促狭道:“是不是你婆娘又把饭煮糊了?”
贺兰雪但笑不语,一副淳淳君子样。
“你呀,对你娘子真是太好。这么好的后生,可有许多能干姑娘抢着要你呢。”像伊人这般四体不勤,出去赶集时都懒洋洋模样的人,早已被三姑大姨嫌弃了。
何况伪装后的贺兰雪,依旧是招蜂引蝶的。
“上次说的陈姑娘,阿雪可有意思?”王大婶又问:“那姑娘可烧得一手好菜呢。”
“我有伊人就足够了。”贺兰雪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忽而想起,那日听到消息,在傍晚的城门口遇到伊人时,心里一种莫名的真实感。
在这样天高皇帝远,于世隔绝的地方,从前的好友亲朋,似乎都是虚渺的。
唯有伊人。
才是能切切实实,留在他身边的。
心安而踏实。
即使出于一种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
闻言,王大婶一阵扼腕叹息,三步两回头地离去,一路走,一路琢磨着:如何对得起陈姑娘一锭银子的介绍费。
直到王大婶走远,贺兰雪才走进屋里,含笑望着伊人,问:“起床了?”
伊人点点头,遂重新低下头,琢磨着怎么点火。
伊人还是低着头,卖力地对付面前的柴薪。那粗劣的打火镰,怎么也擦不燃火星。
伊人怀念前世的打火机。
“我来吧。”贺兰雪低下身,从她手中接过打火镰——少女蹲着的身体小小地缩成一团,冻得红彤彤的鼻子小声的抽着气,头顶乌发如鸦,轻颤。
她本是那么不愿意动的人,现在却必须为了一日三餐下厨,贺兰雪蓦得心疼起来。
“你去坐着,等会就可以吃饭了。”他轻声吩咐,‘嚓’地一声,已经点燃了枯枝:“顺便将灶台上的油端来。”
伊人‘哦’了下,颠颠地跑去灶台那里,刚拿到油,忽而瞥见三步远的盐坛子倒了。
她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视而不见地返过身,将手中的油递了过去。
贺兰雪还没接过来,屋外突然响起一阵笑声,一人道:“阿雪,你可娶了一个懒婆娘诶。”
(三十四)平凡(2)
闻言,伊人回头望去,只见两个普通军士模样的人正站在窗外,向里面张望。
贺兰雪见到他们,脸上立刻挂上和煦的笑容:“小左,小右,你们今天不用当班吗?”
“不用,听说当今镇国将军贺兰钦明日要抵达丰都大营,接掌塞北戎戍之事,现在营里乱成一团,也顾不上我们这些伙夫军了。”右边一个较为魁梧的青年军士回答道。
“贺兰钦要来?”贺兰雪略略愣了愣,继而喃喃道:“难道炎国有异动?”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自从逍遥王出事以后,朝中就一直没有太平过——前段时间还听说国丈容不留递出辞呈,要退隐呢。”回答的仍是那个魁梧一点的军士,右边那个稍微秀气点的,则显得腼腆得很,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似听非听的模样。
“是吗?”贺兰雪淡淡地应了下,然后转向一直没开口的那位,笑道:“小右,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他啊。”小左轻蔑地瞟了他一眼,道:“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在街上见到了一位姑娘,长得那个美啊,这小子,当即就七魂丢了五魄。”
“是吗,有多美?”贺兰雪说着,已经打开房门,招呼他们两兄弟走了进来。
“怎么说呢,那姑娘就像——就像一朵长在瑶台上的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细皮嫩肉,气质又很好,蛮高贵的样子。”小左乐津津地说:“也怪不得小右,街上好多人都看呆了。”
“绥远还有这样的女子,我倒没听过。”贺兰雪敷衍道。
“大概是外地来的吧,似乎姓黄……”小左摇头晃脑地八卦道:“不知道天朝姓皇的有哪些大家?”
“总不是皇家吧?”小右忽而愣头愣脑地冒了一句。
“你傻啊,皇家的姓氏是贺兰。”小左敲了敲小右的头。这两兄弟,一向是小左有道理些。
贺兰雪怔了怔,然后匆忙地吩咐伊人一声:“你在家等等,我出去一会。”
话音匍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造访的两人互望了望,小左于是了然地笑道:“男人嘛,遇到这样的美女,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又对伊人说:“嫂子,你可得体谅体谅。”
伊人恍若未听,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贺兰雪渐渐变小的背影,忽然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往桌上放去,也顾不上关门,迈开小步子,颠颠地跟随而去。
两兄弟又是一阵互望,一人说:“看不出嫂子的醋劲还挺大的。”
另一人‘哦’了下,“你刚才不是说嫂子看着太小,又懒懒散散的,不像阿雪的媳妇吗?现在恐怕是我们猜错了,不是媳妇,嫂子那么紧张干吗?”
“紧张了吗?”
“你没看见她方才的表情吗?跟平时不一样的,似乎是紧张。”
“少来,那个小丫头哪里懂得紧张是什么东西,老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
这边的争论还在继续,伊人已经走到了通往绥远县城的路上,而贺兰雪,早已没有了踪迹。
(三十五)平凡(3)
贺兰雪赶到绥远县城的时候,那位黄姓女子,已经芳踪无寻。
他放缓步伐,一个人怅然若失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逢七,正是县城赶集之日,人们无论住在多偏远的地方,都扛着自家的蔬果腊肉或者手工艺品,集中在县城里,交换自己需要的商品。
人声鼎沸。
鼎沸而清冷——因为与他无关。
美如空谷,会是你吗?
从京城迢迢赶来,会是你吗?
是你吗?
容秀。
成全我最最奢华的梦境?
贺兰雪就这样走在长街之中,满怀希望,又满腔绝望。
那日在皇家花苑,她的沉默,已经铸就了他的绝望。
他原不该再有希望。
可是听到小左小右两兄弟的话,贺兰雪仍然有一个莫名的预感:是容秀吧,来的人,是容秀吧!
他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容秀听到后,会不会痛彻心扉,会不会不再执着以前追求的东西,不再为家族利益而端坐在那高高的皇后宝座上,千山万水,前来寻他,与他相守?
如果真是这样,贺兰雪愿意永远这样隐居下去,他不再韬光养晦,不再有任何企图,只要她来,他可以放弃一切!
可是长街绵绵,一眼望不到头,那个心底的倩影,始终始终,未能出现。
贺兰雪只能信信地走,每一步,都走在越来越失望的边缘。
路旁小贩交易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嘈杂得让人神思恍惚,似乎听见,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贺兰雪终于停了下来,怅然回首:来路茫茫,他已经走了许久。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拼命往他挤过来的小小人影,头发蓬蓬的,发鬓的发丝勾勒出一张圆润至极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可是满额的汗水,又让人不禁生怜。
她的眼睛,如此晶亮,如点燃长街的两粒星。
贺兰雪倏然回神,自嘲一笑,正准备迎上去。迎上去握住伊人的手,然后与她一同回家。
他有一瞬的感动,脑中莫名地蹦出五个字:珍惜眼前人。
眼前执拗地,靠向他的女孩。
恍惚尽散,贺兰雪自嘲的笑容逐渐温暖,他已经往回走,然后就在那时、那刻,在长街斜叉过去的一条小巷,突然传来了一个微弱,却足以让满城喧哗都黯然失色的声音。
“裴大人,你回京吧,本宫绝对不会再回去!”
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婉转如夜莺,空灵如幽兰。
贺兰雪的心脏‘突’‘突’地猛跳。
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努力挤向他的伊人,然后转头、不假思索,朝巷子深处走去。
伊人已经看见了贺兰雪,可是正埋头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再抬头,他已经不见踪影。
伊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目光困惑地逡巡了一番,又茫然地收回。
人群再次动起来,她手足无措地挪到墙角,靠在临街的墙壁上,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流人涌。
她的对面,便是贺兰雪钻进去的,巷子口。
(三十六)平凡(4)
贺兰雪走进巷子后,集市上的喧闹立刻被隔离在后,巷子里与巷子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他只走了几步,便顿步不前。
狭窄的,甚至被当地居民都已遗忘的巷子里,已经满满的人。
那些人并没有显形,而是藏在屋檐下,拐角处,训练有素,且专业。
皆是大内高手。
贺兰雪慎重起来,他想装成一个误入此中的普通人,可是脸上的担忧和急切,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小小的绥远城,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大内高手,明天贺兰钦也会戍边于此,如此兴师动众,若不是贺兰淳亲到,那这个人,不是容秀,又是谁?
他小心地往前走,努力让自己变得闲逸自如,可等他走到第一个拐角处时,那重重守卫,依然发挥了它的功能。
有一块砖石从天而降,就像普通的建筑松动的、无意识的降落,倘若是普通人,定然吓得够呛。
然而,贺兰雪不想再装了,也不想再接受这样的试探了。
他冷静地避开,然后抬起头,目如鹰隼,准确而犀利地,扫向上面的几处藏身点。
天朝的三皇子,风头极盛时,也不过因为辩才和文采,绝少人见识到他的武艺。
上次裴若尘无意瞥见一角,也狐疑了半日。
更何况,贺兰雪现在是阿雪,那些大内高手,又哪里认得出下面的人,到底是何方高手。
气氛猛地绷紧。
然后在下一刻,轰然爆发。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潮汐而来,又井然退去。
贺兰雪身形电闪,并不正面交锋,而是恰恰好踩到攻击的虚点——他熟悉大内的布阵,也熟悉他们的风格,一旦第一次攻击不成,就会换另一批,招式绝不重复,不给敌手任何看透的机会。
这本是很合理的安排,滴水不漏,可惜他们的对象,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三皇子。
贺兰雪稍触即走,并不恋战,腾挪间,人又窜出了一条小巷。
视线转过去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容秀。
一身素装的容秀,正凛凛地站在一个身穿深蓝补服官员的面前。
他们周边,尚围着四个劲装黑衣人。
见他闯了进来,这六人都没有过多吃惊,中间那个蓝服官员甚至没有回头,宛如这个穿过高手阵仗的人,只是虚无的空幻。
就冲着这份镇静,贺兰雪便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当今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兰妃和裴若尘的父亲。
即使人到中年,依然风采依旧的男人。
有着太多传奇色彩的当朝丞相。
裴临浦。
“娘娘,你这样任性,难道就没有想过容家的一百多口人吗?”裴临浦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平缓,却又异常低沉地问道。
如静潭下的暗流,汹涌地让人无法回避。
容秀脸色惨白。
“难道我回去,陛下又能放过容家吗?”容秀颤声问:“他总是在我面前放一个希望,让我不断往前走,我以为自己放弃一些东西,走到那里,就可以安全,可等我走到,我已经一无所有!贺兰淳,他不会为我放弃什么,他已经决定铲除容家,无论我回不回去,他都会去做!为什么还要拿它来威胁我,来骗我!”
(三十七)平凡(5)
贺兰雪往前踏了一步,旁边的四名黑衣死士终于有了些微反应,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之前被破关的大内高手也极有风度,一旦贺兰雪突围而出,他们也不追捕,仍然守在各自的位置。
没有人会惊奇,也没有人会担心。
因为最后的关卡,从无幸存者。
那四人走了过来,极缓极慢,足不沾尘,却毫无空隙,严密周防。
贺兰雪严阵以待,可是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容秀。
容秀没有看他,只是哀伤而执拗地看着裴临浦,一字一句,“我已经舍弃过阿雪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回到阿雪的身边,再也不会去见贺兰淳!你要阻止我,除非杀了我!”
“娘娘!”裴临浦自知不该去听帝王家的情爱之事,沉声打断她。
贺兰雪心中一震,眸中异芒顿闪,那锋锐的光芒,连容秀都无法回避。
她转过头来,困惑地看着面前似乎陌生的人。
眸光清美,空灵,秀丽得不容直视。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贺兰雪颤声问。
容秀怔了怔,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反问,“阿雪?”
“你说的话,可否真心?”贺兰雪往前走了一步,全然不顾身边的重重杀机。
那四人作势要动,裴临浦则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再动。
“阿雪。”容秀的脸色变了几变,突然变得无比从容,“带我走。”
“好。”贺兰雪含笑,点头,伸出手去。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因着这笑容,而变得不再陌生,俊美,光彩逼人。
裴临浦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言语。
那一对金童,原本,就是整个天朝的风景。
贺兰雪越走越近,容秀亦伸出手去。
他们的世界之外,人人事事,皆是无物。
手握在了一起。
贺兰雪的唇角,勾出一轮梦幻般的笑。
“王爷。”在他们决定离开的时候,一直默许事态发展的裴临浦忽而开口:“你该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让他来找我吧,告诉他,无论他要什么,我都会给他。”贺兰雪淡淡道:“只是从今以后,容秀是我的。”
“我会转告的。”裴临浦似乎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图,好像他带走的,并不是当今国母。
“多谢。”贺兰雪点点头,冲着裴临浦,看着他端庄凝重的脸,坦然道:“这一次,我欠了你的情,也欠了裴若尘一份情,来日,如有机会,我会还给裴家的。”
“王爷自己珍重吧。”裴临浦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扬手轻巧地做了一个手势,四面八方,人影重重,那隐藏在各暗处的卒子,潮水般褪去,悄无声息,声势浩大。
那四名逼近贺兰雪的死士,也敛眉退到了裴临浦的旁边。
贺兰雪牵着容秀的手,神色肃穆,手心汗水涔涔,紧紧地拽着,仿佛一松开,手中的人便会再次咫尺天涯。
容秀热泪盈眶,默默地随着他的脚步。
直到他们走出巷子,一个人悄然出现在贺兰雪旁边,正是易剑,他探寻地唤:“王爷。”
“全部退走,所有的计划全部取消。”
“王爷!”易剑脸色微变。
(三十八)平凡(6)
“王爷!”易剑脸色微变。
“别说了,立刻撤离,不要被裴临浦反扑。”贺兰雪断然阻止他的话,然后更紧地握着容秀,步履坚定地,朝一个全然未知的未来走去。
易剑为难地站了一会,再颓然转身,然后,他看到了伊人。
伊人坐在对面的门槛上,双手安然地放在膝盖上,目光澄澈,透过繁华尘世,安静地看着这边。
他顿了顿,本想走过去,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能遥遥地行了一礼。
伊人展颜一笑。
易剑离开。
伊人复又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衣襟,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贺兰雪与容秀,牵着的手,那么牢固,那么突兀,那么,密不可分。
她只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再回去了。
如果不是一个聪明人,至少,应该识趣。
倚靠一颗大树,无论多么用心用力,如果那棵树已经种在别人的园子里了,伊人也知,自己似乎已不大合适去那里乘凉。
她又坐了一会,等到日影西斜。赶集的人们纷纷回家后,她才拍拍衣角,站了起来。
环顾四方,竟不知何处能去。
就这样漫无目地走了几步,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肚子:似乎很久没有吃饭了。
早晨起来,便随着贺兰雪匆匆赶到集市,她又没有神功护体,现在饿得咕咕叫,很正常。
人如果饿的时候,对香味就会格外敏感。
特别在没有目的地的情况,更会自然而然地顺着香味走。
伊人停下脚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绥远城正中间的一座酒楼前,里面正有一桌人大快朵颐,桌上菜肴丰盛至极。
“天朝人果然过得太安逸了,连酒都这么淡。”只听坐在正中间的一个裘衣男子仰脖将面前的大碗酒喝尽,大声感叹道。
“王……公子,”同桌一位年纪稍大的老者低声提醒道:“请注意言辞。”
裘衣男子呵呵一笑,旁边的人连忙将他面前的空碗填满,他方又端起,突然看见门外正有一个女孩,正歪着头看向这边。
女孩的脸小小圆圆的,眼睛也是亮亮圆圆的,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百姓的布衣棉裤,还有点脏兮兮,看着很是落魄。
“公子,要不要将她赶走?”旁边一个穿着羊毛短袄的大汉趋身问。
裘衣男子抬了抬手止住众人,然后提高声音问:“这位姑娘,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伊人闻言,大喜,很不客气地跨进门槛,心中还感叹:世上果然好人多。
众人见她这般不客气,脸上立刻露出嫌恶之色,唯有裘衣男子,满脸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伊人。
伊人走到桌边,四处瞅了瞅:这一大桌共七人,与她说话的男子大概是当家人,坐在正东上位,而且衣服鲜艳、毛色油亮。他的左边是一个白胡子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也是方才提醒他注意言辞的那位。而对面则是一溜精神矍铄的武装汉子,全部敛目顺眉,虽然坐在同一桌,可是只坐了椅子的一角,自发地矮了一截。
这八人大桌,唯一空虚的地方,便是男子右方的位置了。
先谢谢昨日凌晨五点帮我发文的lk。
今天三更
此为第二更
(三十九)炎寒(1)
这八人大桌,唯一空虚的地方,便是男子右方的位置了。
伊人当仁不让地坐了过去,挪了挪屁股,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老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其余六人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唯有裘衣男子一脸含笑,递与她一套碗筷。
伊人感激地看了看他,忽然发现他的头发带着微卷,与他的容貌很称:他的面庞拥有完美的希腊式轮廓,高贵而清晰。
像漫画里的阿波罗战神。
“皆说天朝女子含蓄,这位小丫头倒是不客气。”白胡子老头见伊人笑了笑,便左右开弓,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不禁低声抱怨了一句。
她来之前,众人还处于戒备状态,只是待伊人真的坐到了桌面上,所有的敌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头言语间也随意起来。
她是一个让人无法设防的女孩。
闻言,伊人把刚刚塞进口里的羊肉咽了下去,这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我们比赛吧。”
众人微微一愕,裘衣男子问:“比什么?”
“你方才说酒太淡,我们就比喝酒,我一定没办法赢过我。”伊人伸手抹掉嘴边的油腻,自信满满道:“这酒真的很淡哦,你比不比?”
那语气,几乎是公然地引诱别人参加了。
裘衣男子哑然失笑,“彩头是什么?”
“如果你输了,你就帮我做一件事,如果我输了,我就为你做一件事。多累都行。”伊人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先认识一下,我叫伊人。伊人是真姓名。”
那人低头,憋着笑道:“好,一言为定。我叫——我叫炎寒。”顿了顿,他补充道:“也是真姓名。”
“哦。”伊人淡淡地应了下,然后抱起本就放在一旁的酒坛,为自己斟了一碗。
老头本来默不作声,见状,目光闪了闪,突然抬手道:“等等。小姑娘,你听到这个名字,就没有想起什么吗?”
伊人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坦然道:“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她的神情尤其真诚,看不出虚假。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老头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是我知道他是谁。”伊人淡定道:“他是炎国的皇帝,对不对?”
伊人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六个人具拔剑而起,对伊人虎视眈眈。
炎寒这一次也不再阻止手下,而是支肘撑颌,微笑地看着伊人的反应。
他的心中,未尝没有顾忌。
伊人见到这样的阵仗,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吓得花容失色,她的表现,堪称镇定了,镇定得,将面前的刀剑丛丛,熟视无睹。
“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伊人继续解释,连语调都没有变多少,一副街头闲谈,不徐不缓的模样:“我学画画时,老师说人的脸是极有学问的,中国几千年来的看相,未尝没有它的道理,从前我不信,看到他,多多少少相信了一些——他的长相,线条,眉宇间的感觉都暗合相学里的王者之态。再加上你们说的话,你们的穿着,他们对你的态度,我就想,该是哪一国的王吧。”
“对这个世界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听阿雪说,唯一对天朝有兴趣的,应该是炎国。你又姓炎,自然是炎国的王了。”
第三更了
(四十)炎寒(2)
节日快乐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还这样说出来,不怕我灭口吗?”炎寒已经收起最初的惊诧,饶有兴趣地问。
伊人低下头,小小地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我就知道会这样。”然后,她又抬起头,一脸希冀的瞧着他,“但是,我们的赌约还算数,对不对?”
“你指望着自己赢了比赛,然后要求我不伤你性命?”炎寒笑问:“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也无妨——不过你赢不了。”
“当然不是。”伊人摇头道:“如果是那样,我刚才不进门就好了,何必还来和你喝酒呢——你知道,喝酒其实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
“你是说,你是看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进来的?”炎寒万古不变的笑脸终于沉了沉。
“是啊。”伊人睁大眼睛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实得紧。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不知为何,闻言,炎寒心中一阵不快,继而正色道:“当年父王败在息夫人手中,炎国遵守誓言,二十余年没有踏足天朝半步。如今,若你想以一场酒局就想阻止炎国二十多年的韬光养晦,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军国大事我向来不管的,也不明白。”伊人连忙摇手道:“我只想知道,如果我赢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不是让我放了你,也不是军国大事……”炎寒敛眸望着她,声音愈沉:“你想要什么?”
“其实也未必要做什么。”伊人鼓起腮道:“如果没事自然最好,可是我觉得,应该是有事的。”
炎寒也不插嘴,凝神专心地听着她的前言不搭后语。
伊人将他的神色看进眼里,心中微微一叹:炎寒是一个出色的倾听者,看来天朝有一个极厉害的劲敌,难道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简而言之吧,如果明晚还不出事,就不用帮忙了。如果有事,我希望,你能帮我劫持一个叫做容秀的女子。”伊人也端正身子,一气儿说完:“可以么?”
炎寒略略沉吟片刻,然后截然回答:“好。但如果我赢了,我要把你带回去,当我的女奴。”
“好的。”伊人点头,眯眯地笑。
没有杀身之祸已经谢天谢地了。
“王上!”冷眼旁边的老者终于忍不住劝阻道:“这里形势莫明,贺兰钦明日便会抵达绥远,我们必须于今日即刻离开,而且这个女子来历不明……”
“难道先生认为寡人会输?”炎寒轻声反问了一句,老者当即不再说话。
伊人则很乖巧地不开口,只当没听到这段对话。
酒被斟满了。
在开始前,炎寒突然倾了倾身,凑近伊人的脸旁,低声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叫你进来吗?”
“啊,为什么?”伊人茫然反问。
“因为你方才的样子,真的很诱人。让人——想一口吞下去。”炎寒似真似假地调戏了一句,然后若无其事地挪开身体,又是一副正经爽朗的样子。
伊人傻傻地抬眸,刚好看进炎寒的眼睛,忽而发现,他的眸色有种海水般的微蓝。
深不见底。
(四十一)炎寒(3)
到了第十碗的时候,伊人的肚子已经变得圆鼓鼓了。
炎寒果然说得没错,天朝的酒,讲究温润醇香,但是烈性不够,十碗下肚,双方皆是不痛不痒,只是胃涨得不舒服。
伊人只恨自己没有段誉的六脉神剑。
继而,又恨自己没问清楚茅房在哪。
炎寒支肘,气定神闲地又饮了一碗,然后放下来等伊人。
伊人的酒量是真的不错,但是喝酒上脸,脸色已经红红的,掐得出水来。
“容秀是谁?”他闲闲地问。
伊人又灌了一碗,回答:“是阿雪的心上人。”
“阿雪是谁?”
“阿雪——”伊人迟疑了一下,竟然不知如何定义他。
炎寒遂不再追问,转开话题:“为什么要挟持容秀?”
“觉得,她似乎要对阿雪不利。”伊人老实回答:“希望是我多想吧。”
“伊人。”
“恩?”
“你有心上人吗?”
“……”
这时候,已经是第十五碗了。
她严重内急。
胃撑得难受,难受得要死。
可是不能停下来。
她能力微薄,在这个异世里,她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只蜉蝣,生生死死,无关紧要。只能借力。
而炎寒,只目前唯一能借用的权力。
“那个阿雪对你很重要?”炎寒面不改色,仍然与这个小女子较着真。
“也不是重要,只是……我已经不能不管他的事。”伊人说完,又皱着眉头,勉力让自己继续喝一碗。
刚喝了一半,炎寒突然伸出手去,按住碗,说,“就这样吧,伊人,你拼不赢我,不如换一个方式。我帮你这一次,你随我回去。”
伊人抬起头,有点不解地看着他:炎寒的皮肤是阳光般的小麦色,眼睛长而有神,鼻梁略高,唇形很干净,但不觉单薄,整个形象像极了她经常临摹的石膏雕塑,是大师罗丹手下最精致的作品。
她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再然后,她站了起来。
炎寒失笑,指了指后堂的方向。
伊人赶紧朝那边走了过去,越走越快,连平日慢腾腾的习性也改了——果然是人有三急,急时任谁都不得不急。
炎寒面带微笑,一直目送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慌慌张张地消失在后堂的角门里。
“王上,你真打算带她回去?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是谁,还有那个阿雪,又是谁?至于容秀——据老臣所知,天朝的皇后就叫容秀,该不会她与天朝皇室有什么渊源吧?”等炎寒回头,一直面露担忧的老者终于忍不住劝谏。
“那又如何?”炎寒不以为意地敲了敲桌子,道:“我想要她,就这么简单。她是什么人,与天朝有什么渊源,干我何事?难道我会怕?”
“王上,如果只是寻消遣……”老者想着措辞,显然想继续谏言。
“先生,你信一见钟情吗?”炎寒顿住手指,轻声问。
老者的脸色猛然一变,好半天,才用极低沉的声音道:“当年先王遇见息夫人,也问了同一句话。”
自此,炎国蛰伏了二十多年。
这一次,这个同样来历不明的女子,又会带来什么呢?
(四十二)迷局(1)
贺兰雪牵着容秀的手,一直走到了现在居住的小屋前。
到了门口,他突然止住脚步,朝来路回望了一下。
“怎么了?”容秀温婉的地靠过去,轻声问。
“没什么。”贺兰雪摇头,微笑道:“累了吧,要不先去休息一会?”
“不累。”容秀盈盈地望着他,目光不肯有丝毫移转:“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也不会觉得累。”
贺兰雪呼吸一滞,突然伸出手臂,将容秀紧紧地搂进怀里。
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关于那次宴会,关于她缘何而来,关于她从前的种种种种,贺兰雪不问,亦不提及。
只要她现在在身边。
看得见,摸得着。
那便足够。
至于伊人——
他低下头,吻着容秀透着清香的发丝,想起方才人海中奋力向他走来的伊人,胸口忽而发闷,隐隐的疼痛,可是这样的疼痛,在如此巨大的幸福面前,便如一阵瞬间消失的涟漪。
伊人,没有他也能活得很好,伊人是不爱自己的,他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奢华的享受——那就够了……大概,够了吧?
他并不确定,却已无力去想。
容秀亦反拥着他,像多年前,他们在容家花园第一次定情一般。
意乱情迷。
容秀可能真的累了。
刚躺了没多久,她便枕着贺兰雪的膝盖睡着了,贺兰雪坐在床沿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发顶,讲着一些遥远的故事。
讲着那年那月,他站在城墙上,遥望着她送嫁的队伍,那么痛彻心扉。
讲着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太师府看见她为一只残花落泪,心底最初最初的悸动。
讲着这些日子,在朝野之外,日日夜夜的思念与清冷。
容秀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呼吸均匀,浅浅的,手恰到好处地搭在胸口处,起伏中,风情无限。
她的睡容也是优雅的,精致得如官窑出品的陶瓷。
贺兰雪终于停止讲述,他俯下身,想吻一吻她的脸颊,可是匍一挨近,又有种很不真切的疏离感。
他又想起,那些日子,他与伊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多次午夜梦回,他走过客厅,悄声踱至伊人的门外,在不远处看着她毫无仪容的大睡特睡,睡得极老实,被子裹在身上,蚕蛹一般,头通常会从枕头上垂下来,睫毛颤颤,偶尔嘴角还很不雅地流下涎水。
可是那个样子,却让他觉得平和且充实,每每看见,总能莞尔,心中一片宁静。
而此刻,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容秀,正枕在他的膝盖上安眠,贺兰雪却始终有种空空的感觉,仿佛心被提了起来,久久不能落地。
这难道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吗?
这难道不是他愿意舍弃一切而获得的生活吗?
但为什么?
还会有一丝若有所失?
容秀显然睡得不甚安稳,刚才还均匀的呼吸忽然紊乱起来,手也模糊地抬了起来,握住贺兰雪搁放在沿边的手,捏紧。
“阿雪……”她梦呓一般开口。
贺兰雪反握住她,另一只手抚过她的脸,极温柔地应声:“嗯?”
(四十三)迷局(2)
“阿雪……”容秀翻了一个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低低地问:“你可曾恨过我?”
“别傻了。”贺兰雪浅笑道:“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能理解,而且,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怎么会恨你呢?”
“传言说,我派人杀你,你信吗?”容秀又问。
“你想杀我吗?”贺兰雪清清淡淡地反
懒散皇后(伊人版)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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