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借个火 作者:巫哲

    又被他妈揍了顿，原因是他用个大桶把家里的整包洗衣粉都倒了进去，企图吹出个可以把自己罩起来的大泡泡。

    他妈揍得挺不手软的，大头也嚎得很卖力，像是给他妈加油似的。

    不过揍打完还没到半小时，大头又喜气洋洋地跑到他船上来了。

    “小午哥哥！”大头扒着门缝喊了声。

    元午正坐在舱里，为中午要不要吃东西以及到底吃不吃方便面而思考，大头过来他已经听到了，但还是被这声喊惊出了身冷汗。

    小午？

    他是什么时候告诉大头叫他小午的？

    为什么？

    大头他妈管自己叫什么？

    也是叫小午吗？

    “小……”大头又喊了声，但被他迅速打断了。

    “以后就叫我叔叔。”元午说。

    “为什么。”大头问。

    “不为什么。”元午说。

    “可是别人都是什么什么叔叔，”大头扒着窗台，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我只叫叔叔你不知道我叫的是谁呀。”

    “是不是只有我不是什么什么叔叔？”元午拿了个果冻出来撕开了。

    “嗯。”大头眼睛亮了下。

    “那不就知道是我了。”元午招招手。

    “哦！”大头跑进了船舱，接过了果冻。

    “慢点儿吃，用勺舀，”元午看着他，“要不会被卡着的。”

    “嗯，我会吃，”大头舀了勺果冻，“谢谢叔叔。”

    “他决定找到真正的自己……

    而去哪里找，怎么找，他却并没有方向，他只是想让自己从这种无休止的疑问里解脱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水面，那张变化着的，捉摸不定的脸，是谁？你，还是我……

    有些事情似乎永远不会有答案，就像深夜里不断惊醒而又找不到原因，唯证明自己存在的，似乎只有那些诡异的影子，那些低吟，和那些划过皮肤的冰冷的指尖……

    他想要把撕开黑暗，想要怒吼，想要质问，想把这些恐惧通通甩开，他的承受快到极限了……”

    快到极限了，快到极限了，快到极限了，快到……元午把笔记本推到边，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元午写下这些像是写在结束之前的字句时，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故事里骇人的那些灵异情节和各种直面未知的诡异，都不如写下这些像是自说自话的迷茫来得记忆深刻。

    快结束了。

    他曲起腿，把脸埋到膝盖上，用手抱住了头。

    快结束了吗？

    结束什么？

    自己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再次看到林城步的时候，已经是个星期之后了，元午坐在傻子的船上，靠在他家那头每次坐船都很悠然享受的牛的屁股上。

    “你去哪儿！”林城步在他船上，冲这边喊。

    元午看着他没说话，他懒得喊。

    主要是怕惊了身后的牛把他拱到水里去。

    “久回来啊！”林城步又喊。

    元午冲他摆了摆手，让他先回去别等了。

    但也许是手摆得太不标准，林城步明显是领会错了他的精神，点了点头就开始脱衣服，还挺高兴地喊了嗓子：“我马上过去！”

    “操！滚！”元午吼了声，顿时就想竿飞过去把他给挂在船板上。

    傻子边撑船边呵呵地笑了起来。

    林城步几下就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包括内裤。

    傻子看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元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把衣服团好都顶在了头上，再从船上把大头拿来玩的根彩带从脑袋顶上绕，在下巴颏打了个结。

    把衣服完美地捆在了头顶上，然后跳下了水。

    “我……靠。”元午仰起头枕着牛背盯着耀眼的阳光。

    林城步游得挺快的，元午能听到他的胳膊划水时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眼皮执着地发出亮白的光芒，让泪水开始不断地在眼睛里汇聚，酸涨，发涩。

    水面上传来的划水声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渐渐淡去的背景。

    恍惚里他开始觉得不安。

    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回来！

    他在心里大吼着。

    为什么！

    你为什么！

    林城步的手搭上船沿的同时，直仰头靠在牛身上的元午猛地睁开眼睛扑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沙哑而低沉：“你为什么？”

    “不是你叫我过……”林城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元午眼神里的混乱，也看到了这混乱之后的焦急和绝望。

    “上来！”元午把扯掉了他捆在脑袋上的衣服，抓着他的头发就往船上扯。

    “哎！”林城步赶紧往船上爬，但因为脑袋被元午控制了，他没法调整姿势找到着力点，“你等……我还没……哎疼！”

    元午就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死死地拽着他。

    撑船的老乡大概也是被元午的疯狂吓着了，愣了好几秒钟才“啊啊”地喊着，把手里的竹篙从船头伸了过来。

    林城步这才抓着竹篙气喘吁吁地爬上了船。

    元午还抓着他头发没松手，他想把元午的手掰开，刚抬手，船上直趴着的牛回过头看了看他，哞地叫了声。

    “哎，”林城步又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下面，想想又觉得还是头发重要，于是又抬手在元午手腕上掐了下，“你撒手！我已经上来了！我上来了！撒手！我要秃了我操！”

    这掐终于让元午松了手，但松手之后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林城步，眼里的焦急依然还在。

    “我没事儿，没事儿。”林城步边安慰他，边想要拿衣服穿上，扭头才发现衣服没在船上。

    撑船的老乡笑得非常愉快，啊啊地向他打手势，指着下游的水面。

    林城步顺着看过去，悲痛地发现自己的斑马内裤已经顺水漂出去很远了，至于别的衣服，没准儿已经沉下去，反正没见着。

    “你没事儿？”元午突然像是回过神来地问了句。

    “嗯，”林城步点点头，“就是我的……”

    “你真的没事儿？”元午用手捧住了他的脸，定定地看着。

    “……嗯。”林城步半跪在船上，手撑着牛屁股，他本来以为元午的神经劲儿已经过去了，但元午的眼神让他心疼地发现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