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作者:毛厚

    看。”

    见黎邃盯着他，解释道：“开膛破肚，那种画面冲击力，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是承受不住的，我可不想看到你吐在这里。”

    黎邃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下，“我影响你吗？”

    “你不影响我，”梁子瑞手上忙碌着，“你影响我的助理。”

    黎邃的目光移向旁边，见戴口罩的女护士羞怯地转了个头，起身走到陆商身边，握了握他的手，“我等你出来。”

    那只手毫无温度，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黎邃微微握紧，只觉得心里抽着疼。

    手术持续的时间不长，中午人就推出来了，比起上次照顾人时的手足无措，这次黎邃已经算是手法娴熟，穿了防菌服在监护室里守他，等他虚弱地睁过次眼，叫了医生来拔管。

    陆商体质太弱，转到普通病房后依然不太清醒，中间黎邃用吸管喂他喝了点水，闭上眼又继续睡，整个过程迷迷糊糊的。

    晚上梁子瑞来检查了次，见黎邃仍在病床边怔怔地坐着，不由心里软下来，“你去吃点东西吧，他应该快醒了。”

    黎邃目光长久地落在陆商脸上，闻言只是伸手，把他的手腕轻轻放进被子里，那动作恍如有万般不舍。

    陆商在两个小时之后醒了过来，身边只有个梁子瑞。

    “别找了，他不在。”梁子瑞见他目光在周围探寻，开口道，“给你贴了人工补片。”

    陆商伸手把呼吸机拿下来，缓了缓，睁眼看向梁子瑞。后者眼神怪异，语气里藏了怒气，“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让你警惕不要养虎为患吗？”

    “你喜欢他吧。”肯定的语气。

    陆商偏过头。

    “别狡辩，你病到什么程度我最清楚，我可不信你真的弱到搞不定个小屁孩。你骗骗那孩子还可以，骗我还是算了，你如果对他没有点感情，怎么会允许你对他做出这种事来。”

    陆商奇异地没否认。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命玩儿。”梁子瑞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陆商垂下眼，已经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准备，不料梁子瑞却突然长叹了口气，语气甚至是欣慰的，“陆商，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天。”

    “以前我总怪你身上没有人味，活得太寡淡，可我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是你，恐怕还没你做得好，没完没了的检查，没完没了的手术，每天闭上眼，连第二天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这种切都是灰色无望的日子，想想就操蛋。”

    陆商盯着他，眼里有意外的神色。

    “挺好的，真的，七情六欲都体验过番，才不枉来这世上遭这份罪。”

    陆商忍不住出声：“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我是你的朋友，但我也是医生，救人才是我的天职。”梁子瑞道，“其实我也是矛盾的，我直在寻找种能救你，同时又不伤及他性命的方法，我承认，有件事我其实说了谎，我让你等年，不是在等免疫抑制剂，只是在为这种可能性拖延时间。”

    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地互相吐露心底，陆商沉默了会儿，目光移向窗外：“……我开始的确是奔着他的心脏去的，又不想让自己太有负罪感，所以自私地希望他能心甘情愿，可真的到了这天，我却舍不得了。”

    梁子瑞无奈：“你说你，别人的心没捞着，还把自己的心搭进去了，陆老板，这买卖不划算啊。”

    陆商动了动躺得发僵的双腿，“他人呢？”

    梁子瑞挠头，尴尬道：“那什么，我刚刚太冲动，给了他拳头，这会儿估计正哭着呢。这小子也太过分了，你晾他晾，让他自己想清楚。”

    第三十三章

    天黑得如同墨染般，低压压的。马上就是除夕了，外出打工的都回了家，街上日渐冷清，前几天下了场大雪，角落里有孩童们遗留下的雪人残景。

    黎邃把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在街边，恍惚想起，去年的这时候，同样也是这样个寒冷的夜晚，陆商开着车，带他满大街地找手机店。明明那个时候，他们还很融洽，如今年过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被他亲手弄成了这副模样。

    袁叔从车上下来，把护照和机票递给他，“就这样走？不和他说声吗？”

    黎邃露出浅浅的苦笑，“他大概不会想见到我吧，我不想再惹他生气了。”

    袁叔顿了顿，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好，只道：“安排了人在那边接机，过去之后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谢谢袁叔。”黎邃道。

    像是知道黎邃想说什么似的，袁叔又道：“想知道他的近况，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只是不要太频繁。”

    黎邃朝他投去感激的视线，点了点头，拿上东西上了扶梯。

    随着扶梯上升，熟悉的街道点点消失在视野中，黎邃回头望着，忽然生出阵强烈的不舍，总觉得，如果这步真的踏出去了，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陆商了。

    陆商半夜醒了，身边依然没有人，病房里有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出，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

    习惯了身边总有只大型犬类跟着，个人躺在病房里，陆商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黎邃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照以往的习惯，应该不会走太远才是，醒来这么久都见不到人，这情况倒是少见。

    胸口被固定在了床上，活动范围有限，陆商伸手，吃力去够旁边的手机，这时候，袁叔刚好敲门进来。

    “怎么是你？”陆商下意识道，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事？”

    “人送走了。”袁叔简明扼要道。

    陆商微微怔，过了很久才道：“哦……”

    “……走了也好。”陆商躺了回去，眼神暗了暗。

    当初的确是他的安排，让黎邃离开，可从袁叔口中得知黎邃真的走了，他却觉得刚做完手术的心脏好像又漏了个大洞，下子空了。

    也许是随着年纪渐长，人成年后总是很难再拥有强烈的喜欢或是强烈的厌恶，有时候上秒还表达着爱意，下秒又似乎可以完全丢弃，仿佛切爱憎都是假象，他们只是冷静的旁观者。然而，这切其实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入眼的而已，某天你遇到了就会知道，之前你以为的冷静和豁达，统统都可以被颠覆。

    大雪持续下了整天，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陆商的术后反应很严重，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梁子瑞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强行把他弄醒说了会儿话，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