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作者:毛厚

    显得格外柔和。陆商让他转过身，伸手摸了摸他背上层层交叠的伤疤，动作很轻柔：“怎么弄的？”

    这些疤痕有新有旧，有些黎邃自己都记不得了，“烟头是领班烫的，割伤是酒瓶划的，皱巴巴的那块是被开水烫的。”

    “这里……”陆商的手滑到他的肩胛骨，那里有个丑陋的小圆孔，“有个疤。”

    如果这时黎邃转身，他会看见陆商脸上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黎邃认真地回忆了下：“小时候的，没印象了。”

    陆商在那疤痕附近流连阵，转而拍了拍他的肩，“嗯，睡吧。”

    没有任何暧昧，甚至连尴尬都没有，气氛坦然得让黎邃忍不住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顺从地缩进被子里，看陆商熄灯躺下来，搭住他的肩，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闭眼就这么睡了，点余的动作都没有。

    长期处于复杂的成长环境中，黎邃从小就锻炼出了身对危险高度敏锐的感官。陆商比他见过的大数人情绪都要藏得深些，他虽然不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身体潜意识深处反馈出的讯息是，这个男人对他压根儿没那种心思。果然是想了，他在被子里呼出口热气，尽量让脑袋贴着对方的胳膊，身体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既不越矩也不显得过于生分。

    四周安静下来，屋外有很轻的雨声，飘飘渺渺的，很不真实。怕吵醒身边的人，黎邃几次想翻身都忍住了，陆商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非常好闻，黎邃在这气息中反而大脑片混乱，挺尸样躺到后半夜，才渐渐睡了过去。

    这座城市的气候和宜人这两个字基本没什么关系，阴冷潮湿的雨天总是要持续很久，等到医院的风湿病患者排号都排到院门口，连绵的冷雨才有了收敛的架势，在这个夜里终于下成了雪。

    黎邃醒来有瞬间的错乱，反应了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处，房间里没有人，床头放着陆商换下来的睡衣。

    “吱呀”声门开，黎邃迟钝地觉出点紧张来，来人却不是陆商，而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姨。

    “醒了？”她满脸笑意走进来，径直把窗帘拉开，拿起床头的衣物，“楼下准备了早饭，洗漱下去吃吧。”

    “谢谢。”黎邃记起来，这是陆家的厨娘，陆商叫她露姐。这个女人长得很和善，脸上总是带着笑，黎邃对她很有好感，忍不住问了句：“陆老板呢？”

    “他去公司了，怎么，你要去找他吗？”

    黎邃顿感意外：“可以吗？”

    “不可以。”露姐笑道。

    黎邃：“……”

    “逗你玩儿的，”露姐似乎也挺喜欢这孩子，“陆老板交待过，让你在家里养脚伤，下午梁医生会过来给你针灸。”

    等黎邃下了楼，才知道事情陆商交待的远远不止露姐说得那么简单，他还有上午的识字课要上。

    黎邃没有去过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对于国内系统的教学模式没有什么概念，好在陆商找来的老师也并不刻板，很快针对他的情况进行了调整。

    他并不是完全不识字，只是字和音，音和意，大数时候都联系不起来，这无形中反而给教学带来了定难度。

    “你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人教过你？但是半途而废了？”私教老师姓黄，戴着副金丝边眼镜，脸严肃。

    黎邃想了想，答道：“好像小时候有人教过，后来……后来不记得了。”

    黄老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中午梁子瑞如期而至，不同于以往的意气风发，今天的他看起来非常萎靡，连扎针都扎得哈欠连天。

    “梁医生没有休息好吗？”

    梁子瑞把头点得十分愤慨：“我和你家陆老板不样，我是给人打工的，昨晚熬夜写了晚上的试验申请，觉也没睡，累死了。”

    黎邃对学历高的人总是有种特殊的羡慕，并且这种羡慕被他以最朴素的语言表达了出来，逗得梁子瑞哈哈大笑。

    话匣子开，梁子瑞就忍不住逗弄他，捡了些美国读书时候的趣事说给黎邃听，讲着讲着自己又先笑成了团。相比之下反而是黎邃淡定得，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他压根儿没听懂，只好头雾水地配合着笑。

    过了片刻，梁子瑞开始拔针，忍不住看了两眼。他听袁叔说起过黎邃，在性格养成最重要的那几年都有被虐待的经历，身上却点儿没沾染上那种流氓匪气，实属难得。虽然偶尔也表现出拘谨，但并不扭捏，也没有反社会人格倾向，身上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容感，这点倒是和陆商高度吻合。

    也是命运捉弄，他要是能出生在个完整的家庭里，好好培养，日后说不定能成大器。

    “骨头没有大碍了，但淤血还没散尽，这两天不要乱跑，睡前热敷，有什么状况及时联系我。”

    黎邃点头，回赠给他个感激的微笑。

    天暗下来，壁炉烧得旺了些，整个屋子都被烘得热乎乎的。梁子瑞走后，黎邃把黄老师留下来的课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颇有些爱不释手，写完布置的功课，觉得意犹未尽，又在课本上找到了“陆商”两个字，用铅笔认真地描摹下来，写了长摞。后来他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连陆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

    袁叔想过来叫他，被后脚进来的陆商拦了拦，示意他自己先回去。

    黎邃的睡颜说不上好看，但很安静，身体蜷起，双手虚虚地抱在胸前，半张脸埋在沙发里，是个戒备的姿势。陆商在旁边坐下，从他怀里掏出课本，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些字，笔劲有力，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只是还不熟练，比划与比划之间显得有些生硬。陆商在字迹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目光又落到身边的年轻人身上。

    黎邃的皮肤很白，不同于成年人保养出来的白皙，他的肤色接近婴儿，点瑕疵都没有。说来也怪，他身上那么伤，脸上却点未见，也不知是不是这张脸太完美，连施虐者都不忍心。

    黎邃迷迷糊糊转醒，身体阵僵，缓缓坐起来，“陆老板。”

    “以后困了就去床上睡。”

    黎邃“唔”声应了，声音带了点鼻音：“我本来想等你回来。”

    陆商顿了顿，轻声问：“个人在家是不是不习惯？”

    黎邃个人独惯了，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这说，但陆商这么问是关心他，他自然不会去反驳，组织了下措辞道：“陆老板平时在家也是这样过的吗？”

    “嗯。”陆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