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

    他把手机滑进裤兜，手指异乎寻常的稳定，然后拿起盐罐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

    那天晚上顾远本来觉得方谨累了，要让他好好休息的。但方谨异乎寻常地主动，他跨坐在顾远结实的腰上低头吻他，从眉心到鼻梁，到坚毅的薄唇，仿佛在全心全意亲吻件随时有可能失去的宝贝。

    顾远被他撩得几乎不能自已，猛然翻身把他按在床上，嘶哑问：“你烧退了吗？”

    方谨小小声说：“只是昨晚没睡好才……”

    顾远根本听不下去。他血流全数往下冲，下身硬涨得发疼，如同有股火顺着血管烧遍四肢百骸；方谨话没说完就被他凶狠地吻了下去，随即粗暴地将他睡衣扒了个精光。

    性确实是最能抚慰人的东西，身体负距离的时候往往会产生种错觉，仿佛连心跳都融合在起了，于黑夜中透过紧贴的胸腔化作团。

    方谨紧紧皱着眉，自虐般迎合，在痛苦中反而有种变态般的快感。

    如果除此之外，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如果只有这种痛苦能持续到永远就好了。

    第二天方谨果然又没能在上班时间起来。

    这倒不是他睡过了，而是顾远早上醒来时第时间按掉了他的闹铃，让他再睡会儿。结果方谨醒来赫然已经是上午九点，他在床上坐了会儿，突然抽出纸巾捂住了鼻腔。

    紧接着血流涌而出，流速之快之急，连手指都洇透了温热黏腻的触感。

    ——还好没沾到被单，不然换洗起来太麻烦了。方谨内心几乎是冷漠地掠过这个念头，翻身下床去洗漱，走到流理台边顺手又扯了张纸擦擦鼻子，把血迹斑驳的纸团扔进马桶里冲了。

    窗外阳光明媚，传来声声鸟鸣，是个灿烂的好天气。

    浴室里方谨看着自己苍白的脸，想对自己笑下。

    然而他扯动嘴角时，却只透过眼睛看见了另张脸——那个十岁小男孩的脸。他在火场前撕心裂肺哭喊，他向前挣扎却又被人次次抓回，他在警车环绕和人声鼎沸中冷冷的看着方谨，那目光充满嘲弄与怨恨，像是讽刺他卑微的愚蠢和荒谬的爱情。

    ·

    十点，方谨开车出门，径直来到第医院血液科，在主任医生办公室里接过了血检报告。

    他拿到那张纸却没看，轻轻反手压在桌面上，直视医生问：“还有长时间？”

    医生大概没见过这么平静的病人，可能有些意外，但眼神触及方谨那年轻的面孔时，又带了点微微的怜悯：“很难说，你之前经过的慢性期比大数慢粒患者都长，相对而言加速期的出血现象就格外猛烈。现在的关键是要立刻开始靶向治疗，绝不能再拖了，必须要遏止病情发展到最后的急变阶段。否则旦发展到骨髓移植的那步，即使侥幸得以配型，稀有血型也很有可能引起致命的术后排异……”

    方谨轻轻闭上了眼睛。

    “年轻人，不要放弃希望。”医生忍不住劝道：“现在立刻开始治疗，控制病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们也有加速期病人拖过几年的例子——”

    “……谢谢您，”方谨沙哑道，“我会考虑的。”

    医生倒愣了愣，第反应是没钱治，但看看这个年轻人的装束又不像贫寒的样子：“——为什么？靶向治疗越快越好，加速期到急变期的时间是老天都说不准的，可能就在明年，下个月，甚至是下个星期！”

    “我知道，”方谨轻轻说。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知道啊。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射击场煞白耀眼的灯光里，顾名宗低沉的声音说，只有你活着，我才不会对顾远下手——紧接着是顾远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说速达运输两年前才移交给柯荣，之前直是我外公的产业。

    方谨的呼吸微微变深。

    他想起了火光中那只与他冰冷对视的黑色海鸥，想起了切颠沛流离的命运，在种种错综复杂的指引下，奇迹般在他面前汇聚成条路。

    是的，只剩下条最终的路。

    除了往前走，他连其他选择都没有。

    “我还有……些事情没做，”方谨轻声说，“我要把它们解决了，才能回来您这里。”

    医生不由皱起眉：“是什么——”

    然而方谨起来欠了欠身，打断他道：“谢谢您，这张纸我就不拿了。”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推开椅子走出了办公室。

    而在他身后，那张血检报告单在医生错愕的目光中，被静静留在了桌面上。

    第34章 顾远从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下，从裤袋里摸出了深蓝色的戒指盒

    会堂大门打开，顾名宗大步走了出来，身后翻译、助手及安保纷纷跟上，穿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走了出去。

    台阶下车队前着几个随从，有个心腹大步迎上前，递过来本薄薄的文件夹。

    顾名宗接过来翻开，首页就是两张有些模糊的放大黑白照——张是车水马龙的正午街道上，方谨手放下白菊手捂住鼻梁，鲜血正源源不断从指缝间满溢出来；另张是数日后，方谨从医院门口走出来，手中提着个装着药品的塑料袋。

    顾名宗看了很久，合上文件夹淡淡道：“知道了。”

    安保打开车门，顾名宗坐进车里，只听那个心腹又低声道：“另外还有件事顾总。刚才您在里面开会的时候，香港柯家打电话过来说有要紧事，是柯文龙老爷子亲自打的……”

    车里片静寂，顾名宗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他突然道：“电话给我。”

    手下人递过手机，顾名宗找到来电记录反拨回去，不会儿对面响起了声衰老的：“喂，顾总？”

    “柯老爷子，”顾名宗笑着问：“柯家有什么要紧事，劳动您亲自打电话来找我？”

    电话那边静了静，随即响起柯文龙冰冷嘶哑的声音：

    “顾总，当年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么年来也都相安无事，但你前段时间派人惊扰顾远他父亲就太过分了！你的人在疗养院外游荡，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倒越发得寸进尺，是真以为我能直容忍下去吗？”

    顾名宗笑道：“哦，我派谁惊扰大哥了？”

    “你指给顾远的那个助理，其实是你的心腹手下对吧？他进疗养院去是为了什么，给你大哥送饭不成！”

    顾名宗伸手拿起那本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