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有什么不好。儿女双全，又是在这个年岁上得的对儿金童玉女，真真是难得的福气呢。”

    容珮听她说得不堪，皱了皱眉便要说话，如懿暗暗按住她的手，淡淡笑道：“岁月不饶人，想来嘉贵妃虚长本宫几岁，定有感触呢。”她转而笑得恬淡从容，“出身李朝就是这般好，听闻李朝盛产红参，每年奉与嘉贵妃许，听闻嘉贵妃常用红参水沐浴洗漱，所以才得这般容颜光滑，可见李朝的妙人妙物真是不少呢。”

    玉妍越发得意，笑吟吟道：“其实这些好有什么呢，只要臣妾的几位阿哥争气，有什么好儿是将来没有的呢。”

    如懿暗暗失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可不是？只是嘉贵妃和李朝的娘家也未免小气了些，这么好的红参藏着掖着不给宫里的姐妹用也罢了，怎么连太后也不奉与呢？为媳为妾之道，难道李朝都没有教与嘉贵妃么？”

    玉妍蹙了蹙描得秀长的柳叶眉，有些不服气道：“不仅臣妾，李朝每年进奉太后的红参也不少呢。”

    容珮轻轻“咦”了声，恭恭敬敬道：“嘉贵妃小主对太后片孝心，李朝也恭谨有加。只是这孝心对着太后，还是嘉贵妃小主自己的私心重了点儿啊，否则怎么奉与太后的红参还不够太后沐浴保养呢。啧啧……真是……”

    玉妍面上阵红阵白，正欲辩白，如懿温然笑着，含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容珮，当然不是嘉贵妃和李朝小气，是太后节俭，不喜奢靡罢了。佛家曰人生在世不过皮囊而已。爱憎嗔痴喜怒哀乐都须节制，不必为贪嗔喜恶怒着迷陷入其中。”她垂眸望着永珹：“永珹，你皇阿玛喜欢你器重你，把你作为储位皇子的表率，你不宜轻言喜怒，露了轻狂神色，叫奴才们笑话。”

    永珹听如懿郑重教诲，也即刻收了得意之色，垂首答允。

    容珮撇了抹笑道：“四阿哥有什么不知道，尽管请教皇后娘娘，娘娘是您的嫡母，与皇上体通心，比不得那些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生生教坏了您，让您失了皇上的喜欢。”

    玉妍面色铁青，如被眼霜，却也实在挑不出什么，只得拽了永珹的手，施礼退开。

    如懿看了看玉妍的神色，不觉低声笑道：“容珮，你的嘴也太坏了。”

    容珮有些讪讪，却也直言：“奴婢对着心坏的人嘴才坏。娘娘何曾看奴婢对 愉妃小主和舒妃小主她们这么说过话么？”

    如懿笑着戳了戳她的面颊，便进殿去了。

    芳碧丛书房里极安静。为着皇帝这几日繁忙喜静，连廊下素日挂着的各色鸟笼都摘走了，只怕哪声嘀咕莺啭吵着了皇帝，惹来弥天大祸，殿中虽供着风轮，仍有两对小宫女在皇帝身后举着芭蕉翠明扇交相鼓风，却不敢有点儿呼吸声重了，怕吵着皇帝。

    如懿见皇帝只是伏案疾书，便示意跟着的菱枝放下手中的食盒，和容珮起退下去。如懿行礼如仪，皇帝扶了她把，道：“天气热，皇后刚出月子，路过来，仔细中暑。”

    如懿听他声音闷闷的，想是为国事烦忧，也不敢言，便静静守在旁，替皇帝研墨。皇帝很快在奏折上写了几笔，揉了揉额角，转首见小太监伺候在侧，便扬了扬脸示意他们下去，方道：“你来得正好，朕忙了日，正想和你说说话。”

    如懿笑道：“臣妾还怕吵着皇上，惹皇上烦恼呢。”

    皇帝扬了扬嘴角算是笑：“怎会？朕只要想到咱们的璟兕，心里欢喜，怎么会烦恼呢？”

    如懿停下手中的墨，替皇帝斟上茶水，道：“皇上喝几杯茶润润喉吧。”

    皇帝饮了口茶，如话家常：“朕偶尔听见后宫几句闲话，说舒妃任性纵火焚宫，是因为与皇后亲近，向得皇后纵容的缘故？”

    如懿见皇帝似是开着个不经意的玩笑，并无少认真的神色，可是背后不禁凉，仿佛风轮吹着冰雕的寒意透过澹澹衣衫，直坠入四肢百骸。皇帝近日并不曾招幸嫔妃，既是因为意欢自焚难免郁郁，另则又忙于政事，若说听到后宫的闲话，无非只是见过金玉妍而已。如懿心中暗恨，不觉咬紧了贝齿，不敢将皇帝的话当做玩笑来听，即可屈身跪下道：“皇上这样的话，虽是玩笑句，可臣妾实不敢听。不知后宫有谁这样不把皇上天威放在眼中，敢这样肆意胡言，真是臣妾管教后宫不严之过。”

    皇帝笑容微敛，眼底了几分漆黑的凝重：“哦？这话怎么是不把朕的天威放在眼中了？”

    如懿垂首谨慎道：“舒妃宫中失火，后宫上下皆知是她思念十阿哥，伤心过甚，才会时烛火不慎惹起大火，也折损了自己。谁又敢胡言舒妃自焚？妃嫔自裁本是大罪，何况是烧宫且活生生烧死了自己？这样胡嚼舌根的话传出去，旁人还当皇上的后宫是个什么逼死人的地方呢。”如懿说到此处，不免抬头看了眼皇帝，见他只是以沉默相对，眼中却了几分薄而透的凛冽，仿佛细碎的冰屑，微微扎着肌肤。她垂下眼睑，脸自责，“何况臣妾虽喜爱舒妃，但也是因为她侍奉皇上年，心中唯有皇上人，又诞育了十阿哥。平时虽然不与宫中姐妹亲热，但也是个知道分寸、言行不得罪人的。若论臣妾与舒妃亲近，哪比得上舒妃年来得皇上宠爱关怀，所以皇上听来的这些话，明里指着臣妾纵容舒妃，岂不知是暗指皇上宠爱舒妃才骄纵出焚宫的祸事。这样的大不敬冒犯皇上的话，臣妾如何敢入耳呢？”

    皇帝静了片刻，似是在审视如懿，但见她神色坦荡，并无半分矫饰之意，眼中是寒冰亦化作了三月的绿水宁和，伸手笑着扶起如懿道：“皇后的话入情入理。朕不过也是句听来的闲话而已。”

    御座旁边放置了黄底万寿海水纹大氅，上头供着雕刻成玲珑亭台楼阁的冰雕，因着放得久了，那冰雕慢慢融化，再美的雕刻也渐渐成了面目全非，只听得水滴声缓缓落，落，如敲打在心间。

    如懿屈膝久了，膝盖似被虫蚁咬啮着，阵阵酸痛发痒，顺势扶着皇帝的手臂起身来，盈盈笑，转而正色道：“皇上说得是。只是皇上可以把这样的话当玩笑当闲话，臣妾却不敢。舒妃虽死，到底是后宫姐妹场。她尸骨未寒，又有皇上和臣妾为平息奴才们的胡乱揣测，反复言说舒妃宫中失火只是意外，为何还有这样昏聩的话说出来。臣妾细细想来，不觉心惊，能说出这样糊涂话来的，不仅没把同伺候皇上的情分算进去，是把臣妾与皇上的嘱咐当作耳旁风了。”她抬眼看着皇帝的神色，旋即如常道：“自然了。臣妾想，这样没心智的话，能说出来也只能是底下伺候的糊涂奴才罢了，必不会是嫔妃宫眷。待臣妾回去，定命人严查，看谁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