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这个长子的时候，儿子定当十分尽心。”

    如懿见他言语间颇有得色，原本想叮嘱几句，也说不出来了。倒是他走后，海兰道：“如今看永璜和从前不样了，常常把长子两个字挂在嘴边呢。”

    如懿轻叹道：“也难怪他。谨小慎微了那么年，皇上心只想着立嫡，他这个长子从来不受重视。如今能被皇上这样倚重，自然是高兴的。”

    海兰带了点意味深长的笑容：“古来立太子，不是立嫡就是立长，再来就是立贤。皇上所有的儿子里，只有永璜成年，又生了儿子让皇上做了玛父，是占尽天时地利了。”说罢，海兰和如懿看了看时辰，也预备着衣往长春宫中去守丧。

    慈宁宫殿中安静得如潭碧波沉水，连光影也晃晃悠悠，成了水波涟漪半透明的影子。福珈放下暗银色乌金团寿软帘，悄然躬身走到太后身边。太后闭目静坐：“送走了？”

    福珈道：“是。”

    太后轻轻笑叹了声：“从前不大见纯贵妃，总觉得她笨笨的安静不话，也算是个贤惠人。如今来慈宁宫了，仔细相处起来，还真有点笨笨的，和她说话是有些累。”

    福珈点上了支翡翠镶金嘴水烟袋送到太后手里，笑道：“宫里都是聪明人，难得有个笨笨的也好。光和聪明人打交道，奴婢这样的蠢人听着费脑子。”

    太后嗤地笑，瞟着她道：“你也觉得这样的人不错？”

    福珈道：“太后圣明，什么都在太后预料之中。只是娴贵妃也算是个有孝心的了，这些日子太后反而淡淡的，不太理她。”

    太后吸了口水烟袋，默默片刻道：“大行皇后便是世家大族出身，所以难以把握。娴贵妃的性子是比大行皇后刚烈的，又透着聪慧劲儿。她又是乌拉那拉氏出身，凭她怎么孝心顺服，想到从前景仁宫皇后的事，哀家也不愿她成为未来的皇后。”她缓缓，隐然苦笑，“福珈，哀家是不是终究太小心眼了？”

    福珈含笑道：“谁心里没个过不去的坎儿呢？纯贵妃出身虽低些，但是个好性子。最要紧的是纯贵妃子嗣，哪怕撇开了大阿哥没有生母这回事，再轮下来，按年纪就是她亲生的三阿哥了。有儿子的，到底不样些。且说了，还是大行皇后临死前亲自向皇上举荐为皇后的。”

    太后长叹如幽微的风：“不怪哀家偏心些。说到底，娴贵妃也是吃了没孩子的苦头。看看永琏和永琮夭折后大行皇后的那个样子，你就知道在宫中有个亲生儿子是么要紧的事。哀家就是吃亏在这点上，所以把年纪了，还要费心费神，未雨绸缪。”

    福珈忙道：“大行皇后过世，皇上只顾着伤心。待得后位定了，太后也可以放半的心了。”

    太后点头道：“但愿如此。皇帝已经够聪明精干了，若皇后还是伶俐透了的人，哀家就有得受累了，还不如乖乖笨笨的就算了。且你以为大行皇后有真心举荐纯贵妃，不过也是为着这样罢了。”

    如懿到了长春宫中，绿筠已经领着命妇们按着班序好，切井井有条。众嫔妃命妇围着绿筠众星捧月似的，绿筠也格外地仪态万方，恰如副后般。彼时玉妍正怀着她的第三个孩子。自在乾隆十年七月生下永璇后，如今不过年，她又有五个月的身孕，可见圣眷正隆。可饶是如此，她陪在绿筠身边，脸上仍挂着奉承的笑意，谦恭无比：“幸好切有纯贵妃打点，才妥妥当当，没什么差池。若换了旁人，定是不成的。”

    其中个命妇道：“嘉妃娘娘说得是。太后不也对纯贵妃娘娘赞不绝口么？且看三阿哥稳重有礼，看便知是纯贵妃娘娘教导有方。”

    玉妍本有着身孕，体态慵憨，闻言便支着腰身笑道：“可不是么？三阿哥是贵妃姐姐亲生的，自然不必说，便是大阿哥，得贵妃姐姐抚养，也是调教得极能干的呀！”

    另常在道：“大阿哥是皇上长子，自然要有所承担些。也亏得纯贵妃娘娘年来悉心照顾呢。”

    海兰与如懿听着她们嘤嘤呖呖地说话，不过相视笑，便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向着大行皇后的灵位跪下行敬酒礼。如懿与绿筠并排跪着，绿筠敬完酒，低声向如懿道：“听说方才永璜又去看过妹妹了？”

    “略坐坐就走了，哪里谈得上又去看过？”

    绿筠似笑非笑：“到底妹妹是抚养过永璜的，难怪永璜老这么惦记着。我就不样了，呕心沥血抚养了那么年，知冷着热的，怕人闲话说不疼永璜，比对自己的阿哥还上心。闹了半日，还是不如妹妹。”

    如懿的口气极温婉，含了几分谦逊之色，道：“我只抚养了永璜那么点时候，永璜就惦记着，别说姐姐你这么对永璜用心。永璜是个有孝心的，姐姐放心就是。”

    绿筠穿着袭浅银色夹玫瑰金线云锦宫装，裙摆有深色的银线夹着玄色丝线密密绣着团寿纹样，满头白纷纷珍珠珠流苏如寒光轻漾，在殿中光线掩映之下，显冷清，恰与她此时疏远与不信任的语调般：“永璜有没有孝心，果然是娴贵妃知道的。我这个做养母的，到底是白心疼了。”她长长地嘘口气，“只是没有自己的儿子，大行皇后走下来的地方，就别痴心指望着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大行皇后不也是因为这个羞愧而死的么？”

    如懿回过首，见永璜与永璋并肩而立，领着诸位阿哥在灵前尽孝，端然是长兄风范，十分引人注目。连永璜的福晋伊拉里氏亦十分得体，领着诸位同辈的福晋，进退得宜。

    玉妍跪在绿筠身后，听见二人这般低声言语，眼瞅着妃位以下的嫔御们都退得远了，不觉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慵慵笑道：“娴贵妃不是好歹还抚养着永琪么？怎么看着旁人的孩子那么眼馋，连纯贵妃的养子您瞧着也是好的。其实您也不怕，不过才过了三十岁的生辰，便要拼着力气生养个，也是不难。到底，孩子还是亲生的好啊！”

    如懿听玉妍尖酸，便淡淡道：“是啊。不经嘉妃提醒，我总都忘了自己已经年过三十。其实细算起来，咱们姐妹都是差不的。嘉妃不也三十六岁了么，这样怀着身孕，还要按着规矩行祭礼，真是辛苦了。”

    玉妍与绿筠都是康熙五十二年生的人，足足比如懿大了五岁。若要拿年纪来细论，她们自然是论不过如懿的。海兰跟在如懿身后，笑得轻巧和婉：“其实细论起来，咱们的年纪都大过了娴姐姐，只不过娴姐姐的位分比我与嘉妃高，所以咱们都得称呼声姐姐。宫里嘛，总是先论位分，再论年纪的。”

    海兰本就是和声细语的人，说得又在情理之中，玉妍虽然不忿，但也不能驳嘴。正巧意欢敬香上前，听得几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