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过是富察氏的荣耀。然而她的神色旋即冷了下来：“也不过是发誓而已，臣妾不相信誓言。”她沉吟片刻，“皇上，素心与莲心是皇后的心腹随身，许事咱们如有疑问，如今皇后薨逝，，或许可以从她们口中探知些许。”

    皇帝静了片刻，沉声唤了李玉，然而入内的却是进忠，他叩首道：“李公公方才出去了，奴才候着。”

    皇帝也不理会，只道：“你在也是样，去传素心和莲心过来。”

    进忠正答应着要转身出去，忽然见外头帘影动，个人影闪了进来。恭顺地垂首在边，道：“奴才李玉给皇上请安。”他跪伏在地，看了进忠眼，沉声道，“皇上不必去唤素心了，奴才适才出去，便是听人来报说素心触柱而死，殉了皇后娘娘。”

    皇帝与如懿对视眼，从彼此眼中读到丝震惊之色，不禁相顾失声：“素心殉主？”

    李玉低首道：“是。皇后娘娘薨逝，青雀舫上本有许事要料理。谁知忙中生乱，莲心遍寻不着素心，只好知会奴才起寻她。谁知就在上岸的地方有座牌坊，奴才寻着索心时，她已经在牌坊的石柱子上撞死了。”

    如懿望着皇帝，从他闪烁的神色里读到丝再清晰不过的狐疑之情。那狐疑，分明也是长在自己心底的，像根细细的毛刺，隐隐触动着细微的痛和痒：“皇上，殉主是光明正大之事，素心何必悄悄儿地背着人？”

    皇帝凝神片刻，问道：“李玉，你去嘱咐毓瑚，她年长稳重，让她去瞧瞧素心的尸身，商量了叫人如何处置。另则，莲心在哪里？”

    李玉壁答应着，忙回禀道：“莲心不安，已随奴才过来了，正候在外头呢。”

    皇帝不假思索，立时道：“让她进来。”

    因是皇后跟前儿得脸的宫女，莲心已经换了身雪白孝服，罩着浅银色弹丝绣暗青往生莲花比甲，黑发用银线挽就，簪着满头白霜霜花朵。她张容长脸儿极淡漠，细细的眉眼低垂着，眼中虽然含泪，却并无过于悲痛之色。莲心进来行了礼，便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像是知道有话要答似的。

    如懿见莲心这般，便也懒得费口舌，径直道：“皇后娘娘的病不是日两日了，你和素心同在处，素心是否早有殉主之意？”

    莲心垂首跪在地上，淡淡道：“自奴婢离开王钦又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之后，虽然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但到底不如往日了。有什么事，皇后娘娘和素心也避着奴婢，只叫奴婢在殿外伺候。倒是皇后娘娘这番病了之后，素心还与奴婢有些话说。”她眸光扬，少了些低眉顺眼，字字道，“素心说起皇后娘娘的病状，十分忧心，也曾提到家中仍有病弱老母，希望来日可以出宫侍奉左右。”她轻叹，“素心真是孝顺之人，不比奴婢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皇帝与如懿如何不懂，便是李玉亦惊呼：“素心牵挂家人，怎会突然殉主，想是她知道的事了，怕获罪才自裁倒说得过去。”

    莲心跪在地上，素白的孝服掩得她身姿格外纤弱，可她的话语却是那般掷地有声，铿锵入耳：“李公公这话糊涂了。素心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她若有罪那皇后娘娘成什么了。若想自裁，也不必惦记着家人了。”

    李玉向在皇帝面前得宠，惯是圆滑的，闻言也有些讪讪。

    如懿见皇帝并不作声，只是支着额头，双眸似闭非闭，仿佛只是在听，仿佛亦只是倦了眠眠。她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当下示意李玉出去，方才问出声：“素心是否有罪，皇后娘娘成了什么，本宫与皇上都不甚清楚。只是你在皇后身边年，许事，你总该知道些许。”

    莲心的目光恍若渊深潭，乌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她俯身叩首，郑重道：“娴贵妃娘娘，奴婢方才已经说过，自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后，许事奴婢因未能近身，所以懵然不知。但奴婢到底侍奉了皇后娘娘年，也算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性。她虽然难免有私心做些不当之事。但许事，奴婢觉得她犯不上，也无谓去做。”

    如懿目光震，只觉胸间五味陈杂，酸涩苦辣齐逼了上来，只在喉头逼仄涌动。她的眼神与莲心短暂相接，不自禁地缓缓摇头，莲心以她眼中的泊清明的闲定安静，默然承受。烛光微微摇曳，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萧瑟，映着她白皙的面庞，却未能染上层稀薄的红晕。良久，如懿只是轻叹：“难为你肯说这样的话。”

    莲心微微笑：“奴婢知道娴贵妃娘娘未必相信，连奴婢自己都不相信。奴婢活下来的这几年，只要有人有语提到王钦，奴婢心头就会滴血。连在梦里，奴婢都会梦到那些不堪的日子，夜半惊醒。但诚如奴婢所言，皇后娘娘会因私心而行事不当，但杀人放火的事，她无谓去做，怕做了会牵连她最重视的富察氏荣耀，还有她日夜期盼的儿子的太子之位。”

    这些话，如同铮铮惊雷滚过如懿的心头，颗心惊得几乎要翻转过来，忍了这么年，恨了这么年，到头来若不是自己恨着的那个人，又会是谁？情思恨意于回百转，然而，这层滋味是无法以言语尽述的。如懿的脸色像初雪般苍白至透明，是种脆弱的感觉，仿佛自己成了片薄而脆的枯叶，转眼便要随着风飘散了似的。信，抑或不信，曾经以肉身和心肠所承受的种种苦楚，抵死之痛，都已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去的烙印。时光的荏苒留给她的，是血肉模糊后疤痕依旧的身心和日渐趋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而这些所受，来自于谁，她直以为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可如今，却也是糊涂到了极处。

    皇帝见如懿神色恍惚，心中亦是不忍，忙伸手扶住了她道：“夜深了，你再熬着也是苦了自己，赶紧回去歇息吧。”说罢，便吩咐了李玉，殷殷送了如懿出去。

    如懿才走到皇帝龙舟尾上，却见风露中宵，位披着莲青色如意云纹披风的玲珑女子立于舟尾，遥遥望着自己，莹白面容上盈出融融笑意。

    如懿原是疲累到了极处，见她笑盈盈望着自己，不觉心头暖，疾步上前握住她手道：“海兰，夜来风寒，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因在夜阃，海兰只用枚羊脂白玉嵌碧玺莲荷扁方松松挽着云髻，燕尾上几朵碧玡瑶珠花点缀，越发显得素雅清简。海兰垂首道：“今日自午膳后便未和姐姐说过话，心里总存着许事，实在睡不着，便来这里等姐姐了。”

    如懿替海兰紧了紧披风上的垂珠深紫缎带，露出她颈间痕吴棉的浅蓝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