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来，才有这样的惊艳。可是从前的自己，却是铅华不御得天真的。

    真的，才是久的光景呢。如今不说旁人，连自己看着也是另个人，另副心肠了。

    正凝神间，却从铜镜里瞧见叶心捧了热水进来，要伺候她盥洗。她有些心思恍惚，叶心便道：“小主今日心想事成，还有什么不高兴么？”

    海兰摘下护甲将双手泡在热水里，道：“我有什么可心想事成的。”

    叶心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摩着手指：“小主不喜欢嬿婉在皇上面前那股子水蛇身段妖媚劲儿，借着纯妃娘娘的手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料理得干二净了，小主也可以安枕了。”

    海兰秀丽的眉峰微微皱起：“怎么？连你也觉得嬿婉不容轻视么？”

    叶心仰起脸笑道：“奴婢就不信小主看不出来，除了那股子妖妖调调的娇媚劲儿不像，嬿婉那丫头的脸容，长得倒与冷宫里的如懿小主有两三分相似呢。”

    海兰本拿着雪白的热毛巾擦手，听得这句，将手里的毛巾“啪”地往水里撂，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来，扑了叶心脸，她怒声道：“作死的丫头，嘴里越发没轻重了。如懿姐姐虽然在冷宫里，可她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能拿着个低贱宫女浑比的？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仔细我立刻打发了你出延禧宫，再不许进来伺候！”

    叶心伺候了海兰年，忠心耿耿，深得海兰信任。海兰又是个极好性子的人，何曾见过她这样气恼的面孔。当下叶心也慌了神，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肿着脸道：“小主别生气，为奴婢气坏了身子不值。都怪奴婢说话没轻重，以后再不敢了。”

    海兰这才消了气道：“你永远要记得，不管如懿小主身在何处，从前待我最好的人是她，如今和以后待她最好的人就是我。你若要分出彼此来，就是你自己犯浑作死了！”

    叶心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忙伺候着海兰铺床叠被应齐整了，又点上了安息香道：“小主，时候不早，早些安置吧。”

    海兰拿着犀角梳子慢慢地梳着头发，冷不丁问道：“叶心，你说皇上突然看上了嬿婉，会不会也是觉得嬿婉和姐姐有几分相像？”

    叶心吃了方才那惊，哪里还敢开口，只得诺诺应着，嘴里味含糊着。海兰知道她是吓怕了，便也叹了口气道：“今儿是我的气性大了些，宫里那么人和事，哪里有不添烦的。你伺候我这么年，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了。”

    叶心吓了跳，脸上虽热，心里头也热了起来，感激道：“小主别这样说，奴婢知道小主自从得宠之后，事情也了，心里难免难受。”

    海兰怅然道：“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不喜欢皇上跟前有个和姐姐长得相似的人。因为这样，皇上很可能时时惦记着姐姐，也会彻底忘了姐姐。”

    叶心答应了“是”，再不敢嘴。

    海兰坐到床上，看着叶心放下了帐帷，便道：“明日皇上要过来用午膳，你早些叫我起来，我好亲自预备些拿手小菜。等午后皇上走了，你记得去太医院找个叫江与彬的人，带他来见我。”

    叶心答应着将帐帷平整垂好，又将地上海兰的绣花米珠软底鞋放得工工整整，方退到自己守夜的地方，躺下睡了。

    这夜睡得并不大安稳，海兰心里装了重重心事，只是辗转反侧。如懿亦犯了风湿，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四肢百骸如同被人强行灌入铅酸般，被点点地腐蚀着。惢心虽然自幼操持身体强健，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坐在床边，借着灯如豆的残光，用纱布裹了生姜挤出汁液，点点替如懿擦拭关节。

    如懿忙扶住她道：“别蹲在那里了，等下仔细腿脚疼，又不起来。”

    惢心咬着牙关笑：“奴婢熬得住。”

    如懿看她的神情，似是隐忍，似是期盼，总有无限情思在眼底流转。她轻声问：“那个江与彬，你与他很熟么？”

    惢心微微怔，脸上带出些许温柔之色，双眼睛如同被点亮了的烛火：“奴婢与他自幼相识，后来家乡饥荒，各自跑散了，奴婢入了王府，他凭着点家传的医术入宫做了太医。奴婢其实与他在宫中遇见也是近几年的事情，只是想着，若是同乡也帮不上忙，那就没人肯来帮忙了。”

    如懿道：“他的医术很好么？”

    惢心微微笑，继而叹息：“好有什么用？他在太医院中没有关系，没有家世，向不受人重视，只是个最末流的小太医罢了，只能给宫女侍卫看看病。不过也好，若他都不能来，那就真的谁也不能来了。”

    如懿起身，又拿姜汁替她擦拭手腕和手肘关节，柔声道：“来是他的心意，不来也无需怪他。富贵之中难见真心，你若落得这种地步他还真心待你，此人才值得继续相交。否则，不见也罢。”

    惢心道：“小主，奴婢自己来涂吧。您往外起身走走，涂过姜汁的地方会继续发热才暖得过来。”

    如懿走到院中，只见月光不甚分明，雾蒙蒙的似落着层纱。她蓦然听见声叹气，那声音便是外头来的，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如懿听得耳熟，不自觉便隔着疏疏的门缝往外望去，却见凌云彻满脸胡楂，意态萧索，举着把酒壶往嘴里个劲儿地倒酒。她看了不免暗自摇头。进了冷宫这么久，这个男人也算是朝夕都见得到的难得的正常人了。虽然贪财些，倒也有颗上进之心。宫里的人，谁不想往上爬呢，倒不和那些与他起的侍卫般终日糊涂度日，只是如今，怎么倒也颓丧起来了。

    她素性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索性便道：“人总有不遂心的时候，你却只拿自己的身子玩笑，以后再想要遂心，身子也跟不上了。”

    凌云彻本自心烦，所以连向要好的赵九宵都打发了不在身边，自顾自地喝着闷酒。此时听她这么说了句，心下愈加不乐，嘴上也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自己也不过是晾在泥潭里起不来，还有心思理会别人。”

    如懿受了这将近年的搓磨，心下自宽，也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在月色下将白日里晾着的衣服又抖了抖平整，道：“虽然身在泥潭里，可总不愿沉沦到底。我要是将心口上的口气松了，便永远沉沦苦海，无法脱身了。”

    “难不成你心里还想走得出这鬼地方？”云彻冷冷笑着，“别痴心妄想了。这个地方你走不出去，我也走不出去的。”

    如懿抬头望着月色，淡淡笑了笑：“走不出去又如何？好歹也得活出个人样来。我若稍松懈，口